江瀲一輩子都沒遇到過如此尷尬的時刻，尷尬到他后背起了一層薄汗，甚至忍不住想打個寒戰。
見鬼！
他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他為什麼不先問清楚再發火？
春個死東西在干什麼，為什麼還不說話，他平時不是很能說嗎，怎麼這會兒又啞了？
江瀲咬著牙，各種念頭在腦子里打轉，最后還是決定將冷酷進行到底。
他輕咳兩聲，冷著臉說道：“沒有進來最好，去告訴，督公府十丈之，不允許外面的馬車停靠，這次就算了，再有下次，直接砸掉！”
“……”
兩個門衛和春都瞪大眼睛，一時間忘了應答。
江瀲怒道：“怎麼不說話，啞了還是聾了？”
“是是是！”三人連忙應聲，春終于又機靈起來，“干爹您先回屋，兒子親自去警告若寧小姐，這位小姐太放肆了，隨隨便便想停就停，把咱們督公府當集市了嗎？”
江瀲冷哼一聲，不再多言，負手大步向府里走去。
春拍拍脯，示意轎夫們自行把轎子抬進去，又讓門衛把門關上。
大門隔絕了江瀲的影，三個人站在門外長出一口氣。
江瀲也長出了一口氣，心說好險啊，差點圓不回來。
都怪那個煩人，怎麼這麼朋友，跟書呆子朋友，跟賣包子的朋友，下一步是不是要跟乞丐朋友？
還真是不挑人。
那家賣包子的也是，滿京城哪里租不到房子，非要的跑到這里租房子，不然能鬧出這樣的誤會嗎？
真想明天就把他們趕走！
正想得一肚子火，夏迎上來問：“干爹，您怎麼一個人回來了，春呢？”
“死了！”江瀲沒好氣地說道。
夏嚇一跳：“早上走的時候還好好的，怎麼就死了？”
“……”江瀲咬咬牙，看來他得換一批干兒子了！
杜若寧和茴香藿香賀之舟一起從陳宅出來，看到春正在馬車前面和郁朗說話。
確切來說，是他在拉拉說個不停，郁朗黑著臉坐在車轅上聽。
春說了半天不見回音，很是郁悶：“若寧小姐不會是雇了個聾啞人當車夫吧？”
“春公公，是你呀。”杜若寧走過去他，明的笑容把天都照亮了幾分。
春瞬間有種春風拂面的覺，迎上去見禮：“若寧小姐，許久不見，別來無恙？”
其實也沒多久，撐死了七八天，不知怎地，他卻覺好像隔了幾個月似的。
“無恙，多謝關心。”杜若寧笑著問他，“你們和督公大人也都好吧？”
“嗯……”春拖著長音，不知道該說好還是不好，索反問，“若寧小姐，您最近很忙嗎，怎麼不見你來我們府上玩？”
“確實有點忙。”杜若寧說道。
最近在忙著計劃怎麼取曹廣祿的狗命，曹廣祿那個狗賊，宮里有頭有臉的太監在外面都有宅子，唯獨他沒有，這些年一直住在宮里，無事連宮門都不出，想殺他還真是不容易。
想來他也是防著有人找他尋仇，知道宮里最安全，所以才窩在里面不出來。
“忙什麼呢？”春隨口問道。
其實他也不是要打聽什麼，就是好不容易見著了，想多和若寧小姐說幾句話。
“忙著讀書呀！”杜若寧道，“我阿爹快回來了，回來要考我功課的，我得多用點功，督公大人最近忙什麼呢？”
“干爹呀，還不是忙著伺候皇上。”春含糊道。
他雖然想和若寧小姐說話，但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心里還是有數的。
“伺候皇上很辛苦吧？”杜若寧道，“他不讓我打擾他，我也不敢總是過來，你回去見到他替我問好，讓他注意，對了，你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嗎？”
“嗯……”春又拖著長音為難起來，若寧小姐對干爹這麼關心，還要干爹注意，他實在張不開口攆人。
“沒什麼事，就是好久不見，來和若寧小姐打個招呼。”他笑著說道，“天不早了，若寧小姐快回家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多謝春公公。”杜若寧笑著向他道謝，臨上車又悄悄和他說了一句，“我聽書院的同窗說，曹掌印聯合朝中員想整督公大人呢，你回去給他提個醒，讓他小心點。”
春心頭一驚，忙問道：“若寧小姐是聽哪個同窗說的？”
“這我可不能告訴你。”杜若寧道，“督公大人要是有興趣，你讓他去書院藏書閣找我，我悄悄地告訴他。”
“好，我知道了。”春點點頭，和道別，看著的馬車離開，才轉回府。
走出一段路之后，杜若寧問郁朗，春剛才和他說了什麼。
郁朗回道：“他告訴小的，督公府十丈之不許外來馬車停靠，督公大人說這次就算了，若有下次，直接把咱們的車砸了。”
杜若寧：“……”
江瀲這家伙又發什麼神經，不想看到也就算了，現在居然連的馬車都不想看到，他就這麼不待見嗎？
虧那天夜里還為他流了那麼多眼淚，今天又好心好意讓春替問候，真是一片好心喂了狗。
要不是他還有點利用價值，真想這輩子都不理他了。
討厭鬼！
春回到府里，直接去見江瀲。
江瀲剛把方才的尷尬忘掉，在夏的服侍下換了常服，靠在人榻上悠然喝茶等人擺晚飯，春一進來，他立刻板起臉，心也瞬間變得不麗。
“干爹，我回來了。”春走到他跟前，低眉哈腰地說道。
江瀲眼皮都沒抬一下，用鼻音嗯了一聲，問：“警告過了？”
“沒有。”春老實回答，看到江瀲眉頭一皺，忙接著道，“若寧小姐和我說了一個事，我一著急就把警告的話給忘了。”
江瀲終于抬眼皮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問道：“什麼事？”
春心里都快佩服死自己了，他就知道這樣說是對的。
“回干爹，若寧小姐讓兒子代向您問好，還說您服侍皇上辛苦了，讓您千萬注意……”
“說重點！”江瀲不耐煩地打斷他。
倘若只是問好，他有什麼好著急的，以至于忘了正事。
雖然也不是什麼正事。
春忙又道：“若寧小姐還說，聽聞朝中有人聯合曹廣祿要整干爹，讓干爹多加小心。”
其實這事他們都知道，春也不是因為這個驚訝，他驚訝的是居然連書院的學生都知道了。
江瀲也很意外，意外到忘記了剛剛的尷尬，坐直了子正道：“是怎麼知道的？”
“不告訴我。”春道，“說干爹要是想知道，可以去書院藏書閣找。”
“……”江瀲下意識想說一句不去，話到邊，眼前突然閃過一雙烏溜溜的圓杏眼。
去就去，他倒要看看究竟都知道些什麼。
最好是真的知道些什麼，否則定要讓知道知道欺騙東廠督公是什麼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