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
低沉的嗓音耳，蓋頭下駱君搖脣邊不自覺漾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
謝衍輕聲對道：“搖搖，別怕，跟著我。”
駱君搖輕輕點頭道：“好。”
旁邊秦凝和徐歆玉對視了一眼，識趣地各自後退了半步，將攙扶牽引新娘的任務給了楚王舅舅。
謝衍牽著駱君搖過大殿門口高高的門檻，踏了殿中。
大殿中賓客滿座, 華燈高照，富麗雍容。
隨著新人踏，大殿一角的琴師走起了宴樂，隨著琴聲伴奏的各類樂也紛紛響起。
與迎親路上那樣純粹的喜慶熱鬧不同，大殿之中奏起的禮樂更多了幾分肅穆莊嚴。
大殿最前方的主位上，是一塊巨大的牌位。
牌位上描金字跡寫著——大盛高祖聖仁皇帝之靈位。
牌位前方的桌案上, 還放在一大一小兩方印璽。
在場的都是上雍的權貴勳爵, 自然不會認不出來，那是高祖皇帝曾用過的玉璽和太皇太后的寶璽。
大殿中, 駱君搖和謝衍並肩攜手而立，聽著康郡王拖著尾音唸完了長長的祝禱詞，駱君搖才暗暗鬆了口氣。
前來祝賀的賓客們也打起了神，只聽康城郡王神肅然念道：“楚王殿下與王妃駱氏大婚之禮，新人於親友賓客前誠心叩拜，以告天地高堂。跪！”
“一拜天地，拜！”
“二拜高堂，再拜！”
“夫妻對拜，三拜！起！”
古樸莊嚴的古樂配上康郡王恭肅洪亮的聲音，一對新人在衆人的注視下拜過了天地。
有細心的人注意到，拜堂過程中這對新人的手一直都是牽著的。
反倒是那一團紅綢花球，倒更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裝飾。
拜過了天地，謝衍扶著駱君搖站起來。
他低頭著跟前與自己並肩而立的子，往日冷淡的眼底蘊藏著無限溫與歡喜。
拜過了堂這場婚事就算是差不多完了, 康郡王也暗暗鬆了口氣, 補上了今天他作爲婚禮禮的最後一句話，“送王妃房。”
他爲宗人府宗令其實不需要親自出面主持婚禮，但這位堂侄給人的力實在是太大了。時間太短給屬下他也不放心, 乾脆自己辛苦點累把事給辦了。
眼下總算是圓滿結束，康郡王自然也就能功退了。
謝衍朝大殿上衆賓客點頭示意之後，牽著駱君搖在衆人的簇擁下往外面走去。
攝政王府面積極大，鎮安殿在攝政王府第三道門後面，是外院第一重宮殿。而境園卻在攝政王府院最後面，中間足足隔了有大半個王府。便是白日裡走過去也需要好一會兒，更何況此時天已經暗了下來，駱君搖頭上還蓋著蓋頭。
攝政王府自然也早早考慮到了這個問題，早在大殿外面準備了步攆。
奉劍帶著幾個侍上前來，要扶王妃上攆，卻被謝衍擡手揮退了。
謝衍傾一把將人橫抱起來，駱君搖輕呼一聲，連忙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謝衍低頭輕聲道：“別怕。”
駱君搖立刻也回過神來，乖乖地任由他抱著。
謝衍便當先一步抱著王妃朝後院境園的方向而去，只留下一羣目瞪口呆的看客。
“噫！楚王舅舅真的太、太……”秦凝回過神來，小臉微紅興地忍不住直小手。
站在旁邊的沈紅袖藉著火看清楚紅撲撲的小臉，有些好笑地道：“你這麼激做什麼？”
秦凝抓著的手道：“難道你不激嗎？楚王舅舅直接把搖搖抱回了境園唉！你看那些人……”
沈紅袖表示，周圍的人並沒有跟安郡主一樣激，被嚇到了倒是更多一些。
旁邊宋琝聽了兩人的對話，倒是微微偏頭淺笑道：“我覺得阿凝說得很有道理呀，若是有攝政王這樣的良人確實是件幸事，當初畏攝政王如猛虎的上雍名門貴今晚定然扼腕嘆息夜不能寐。”
可不是麼？若是早有人能得到攝政王青睞，如今楚王世子恐怕都能跑了。
誰能想到這些年名聲幾乎能嚇得閨中子當場暈厥的攝政王殿下，竟然是這樣一個深好郎君呢？
那些年紀稍長一些，如今大都已經出閣了的貴們恐怕當真要扼腕了。
趙思思道：“好啦，咱們該去看看搖搖了，攝政王還要出席晚宴呢。”
宋琝微笑道：“不著急，咱們慢慢走過去。”
謝衍一路抱著駱君搖往境園而去，今晚整個攝政王府燈火通明，華燈高照，各花燈映照出絢麗的彩，更是讓整個王府明亮絢爛的彷彿是一個彩的世界。
駱君搖靠在謝衍前，謝衍腳下很快，原本跟在他們後的人不多時就被拋得老遠。
前院喧鬧歡騰，後面卻依然寧靜如昔。
踏了境園，就更加寧靜了。
駱君搖忍不住悄悄將蓋頭揭起了一個小角，還沒來得及觀察四周便聽到頭頂謝衍的笑聲，“不喜歡就取下來。”
駱君搖沒問合不合規矩之類的問題，果然直接就將蓋頭揭了下來。
被蓋頭捂著半天，可算又能看清楚眼前的事了，駱君搖也忍不住出了口氣。
“好漂亮啊。”境園裡一片明亮，夜風送來了空氣中淡淡的馨香，四懸掛的巧彩燈將整個境園裝點得宛如一個夢幻世界。
“搖搖也很漂亮。”謝衍輕聲道。
駱君搖擡起頭看著他，笑道：“我當然漂亮了，不然怎麼能有這麼俊的相公呢？”
謝衍眼底含笑，“搖搖說得對。”
駱君搖一手拉著蓋頭，道：“放我下來，我自己走。”
謝衍輕輕將放下地，駱君搖愉快地原地轉了個圈兒，問道：“好看嗎？”
“好看。”謝衍低聲道。
駱君搖眨了眨眼眼睛，“我說的是嫁。”
謝衍點頭，正道：“嗯，我說得也是嫁。”
駱君搖眼珠一轉，“你的意思是，我不好看？”
謝衍笑看著輝煌的燈火下，眸璀璨，顧盼流波的紅，低聲道：“搖搖自然比嫁更好看。”
說罷，擡手將圈了懷中，低頭輕輕在那豔的脣瓣上落下一吻。
駱君搖低聲道：“這還差不多，咱們快走！你不是還要回去敬酒麼？”說罷，便拉著謝衍快步往新房的方向而去。
謝衍清楚地看到，麗的面容上紅霞飛起，豔不可方。
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任由拉著自己往前而去。
“噗嗤。”衛長亭坐在小樓的房頂上，笑得險些就從房檐上滾了下去。
顧玨有些無奈地瞥了他一眼，“你小心點，從這裡摔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衛長亭道：“本公子還是頭一回看到，原來送新人房是新娘子拉著新郎跑的？”
顧玨道：“這件事你最好別跟王爺提。”
“你當我傻麼？”衛長亭翻了個白眼，道：“我去跟他提，不是明擺著告訴他我們在這裡窺他…啊，不對，我們明明是在監控王府的安全。”
顧玨道：“你心裡有數就好。”
衛長亭坐起來，忍不住蹙眉道：“今晚怎麼這麼安靜？”
“你還想如何？”顧玨問道。
衛長亭道：“我們收到確切消息，白靖容已經到了上雍。這麼安靜，我有點不習慣。”
顧玨不以爲然道：“前些日子蘄族在上雍的細作被打擊得近乎全廢，白靖容就算現在來了上雍又能做什麼？就算將在蘄族這些年積累的人馬全都帶過來，是夠讓玄甲軍推的還是夠鎮國軍踩的？”
衛長亭撐著下思索著，“也對。”白靖容手下確實是高手無數。但單個的高手在數以萬計的大軍面前，其實沒什麼用。
“難道白靖容今晚真的會安分守己看著攝政王府辦喜事？”衛長亭道，“咱們可以放心了？”
顧玨道：“不知道。”
“……”衛長亭無語，“那你說這些有什麼用？”
顧玨道：“我是告訴你，既然不知道想做什麼，那咱們該做什麼做什麼。”
“行吧。”衛長亭嘆氣，“聽起來像是很有道理，雖然我又覺得你其實什麼也沒說。
行完了禮，外面卻還有大半個皇城的權貴等著謝衍去招呼。
謝衍並沒有在新房久留，安置好了駱君搖吩咐境園的侍小心侍候，謝衍便出門回前面招呼客人去了。
等謝衍一走，駱君搖便遣退了一衆侍，這才仔細打量起跟前的新房。
許多權貴人家當家主母和家主並不是住同一個房間，甚至是同一個院子的。但謝衍顯然並沒有分開住的打算，駱君搖陪嫁的傢俱還有日常的用品全部都擺在了新房裡，而這個新房赫然便是謝衍原本的寢房。
偌大的新房目所及，盡是一片喜慶的紅。
房間中央的桌面上，一雙龍紅燭正靜靜地燃燒著。
錦繡爲飾，鮮花點綴，每一都無不出心。
駱君搖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兒，才突然輕聲笑道：“出來吧。”
房間裡一片寂靜，駱君搖並不著急，笑地道：“再不出來，我可人了啊。”
片刻後，一個小腦袋從牀底下鑽了出來。
謝騁揚起笑臉，乖巧卻又可憐地道：“小嬸嬸。”
駱君搖並不驚訝，走到牀邊坐下低頭問道：“你怎麼會躲在這兒？”
謝騁道：“阿騁求了長陵姑姑帶我來的呀。”
駱君搖笑道：“別顧左右而言他哦，我是我，你怎麼會在躲在新房裡。”
謝騁吸吸鼻子，小聲道：“我跟長陵姑姑說我困了，長陵姑姑讓我在境園裡休息，然後我就跑進來啦。小嬸嬸，阿騁特意來陪你的，你不要告訴皇叔好不好？”
駱君搖將他拉了起來，手點點他的小鼻子問道：“你猜你皇叔方纔發現你了沒有？”
“呃…沒有吧？”謝騁不太自信地道。
皇叔好像很厲害的樣子，每次他無論躲在哪兒皇叔都能把他揪出來。
所以…皇叔到底有沒有發現他？
“小嬸嬸……”想到自己被皇叔發現的後果，謝騁抓著駱君搖的袖，“小嬸嬸，你要救阿騁啊。”
駱君搖被他撲了個滿懷，忍不住笑出聲，“好啦，跟你開玩笑的。你皇叔肯定沒發現你，小嬸嬸也不會告訴他的。”
聞言謝騁立刻歡呼一聲，“小嬸嬸真好。”
駱君搖心中慨，小孩子真好哄啊。都能發現謝衍怎麼可能沒發現呢？只不過是不想拆穿他罷了。
“皇叔是不是出去跟人喝酒玩兒去了，小嬸嬸一個人在這裡，好可憐。”謝騁乖巧地道，“阿騁陪著小嬸嬸。”
駱君搖他的小腦袋道：“別擔心，很快就有人來陪咱們了。”
說話間，外面已經傳來了沈紅袖等人的聲音，謝騁有些沮喪地哦了一聲。
他纔不想要人陪呢，他想自己陪著小嬸嬸玩兒。
夜漸濃，轉眼便已經將近亥時中了，鎮安殿依然在大宴賓客一派歌舞昇平的喧鬧之象。
謝衍卻已經擺了一衆賓客，帶著幾分酒氣漫步回到了境園。
境園的主建築是一座極爲寬敞的兩進大院子，原本就是謝衍的寢殿所在。
謝衍踏院中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歡聲笑語，看來即便是留在新房裡，某個姑娘也不會讓自己無聊孤單。
原本喝了不酒以及酒宴上那些無聊試探而有些不悅的心瞬間消散，心中只剩下了和暖意。
謝衍脣邊多了一淡笑，快步朝著新房而去。
給駱君搖作伴的幾個姑娘見攝政王回來了，立刻都紛紛起告辭。
唯獨謝騁還有些不甘心，扭著子想要繼續多賴一會兒，也還是被發現自家舅舅臉不對的秦凝一把拎起來抱了出去。
姑娘們的聲音很快便遠去，新房裡重新恢復了寧靜。
駱君搖著謝衍，難得有些不自在。
謝衍朝出了手，輕聲道：“搖搖，來。”
駱君搖緩緩走了過去，將一隻手放倒了謝衍掌心。
謝衍牽著往外走去。
駱君搖有些好奇，“去哪兒？”
謝衍笑道：“就在外面，你看了就知道。”
“嗯？還有什麼好看的嗎？”
出了門，謝衍摟著的纖腰縱一躍便上了房頂。
駱君搖心中好奇，心裡那點不自在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跟著謝衍一起站到了房頂上，“看燈的話，不是外面的小樓跟更合適嗎？”
謝衍笑道：“搖搖喜歡那裡？”院外不遠的地方，正是上次駱君搖遇到謝衍獨自一人飲酒的小樓。
不等駱君搖答話，便只覺得腳下一空，整個人已經騰空而起朝著院外的小樓飛了過去。
兩個影相依相伴，彷彿一對在夜空中並肩起舞的鸞鳥，夜空中傳來駱君搖清脆歡快的笑聲。
駱君搖雖然習武也算勤，但功底平平，在輕功這一項上遠遠達不到謝衍這樣飄逸如馮虛風的覺。
這樣遠的距離和高度，駱君搖自己是萬萬不可能兩個起落就直接飛上去的，更不用說是帶著一個人上去了。
兩人落到了小樓最頂層，正是上次兩人說話的地方。兩人不由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站在這裡一眼過去，整個攝政王府和大半個城盡收眼底。
今晚的攝政王府流閃爍，芒萬丈，宛如白晝。
前面的大殿裡依然沉浸在竹和喧鬧聲中，駱君搖問道，“宴會還沒結束，你就先走了麼？”
謝衍笑道：“哪個新郎會留到最後？若還要我一直陪到最後，還要其他人作甚？”
“好吧。”駱君搖滿意地點點頭道：“我也不喜歡你一直在外面，明明是我們的婚禮，但是這一整天我們也沒在一起待一會兒。”
謝衍將攬懷中，“我會一直陪著瑤瑤的。”
話音剛落，前方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一朵絢麗的金黃焰火在空中綻放，瞬間鋪滿了大半個王府上空。
金的焰火之後，又有無數的煙花同時升上天空，依次綻放。一朵朵華麗的花朵在空中盛開，又化作流火落下。
牡丹富貴，金怒放。
飛九天，龍騰長空。
一個個華貴絢麗的巨型焰火，令人不忍移開視線。
原本應該已經安靜下來的上雍皇城似乎一瞬間重新醒了過來。
已經沒了夜中的地方一重新亮起了燈盞，人們三三兩兩走出家門，擡頭仰遠天空的華火焰。
很快，位於皇宮的玉臺也燃起了焰火，絢麗奪目的焰火照亮了整個上雍皇城。
這顯然也是爲了慶賀攝政王殿下大婚。
駱君搖和謝衍站在小樓上欣賞著這一幕，駱君搖靠在他肩頭，笑道：“這些都是你準備的？”
謝衍微微點頭，“喜歡麼？”
“喜歡!”駱君搖點頭道。
是真的喜歡，喜歡一切熱鬧華麗的東西，況且還真的這樣麗。
哪個姑娘會不喜歡呢？
“謝衍，你若是去勾搭小姑娘，一定無往不利。”駱君搖忍不住笑道。
謝衍輕聲道：“我只會勾搭你。”
“真會說話。”
謝衍道：“既然搖搖喜歡，我是否可以認爲可以得到獎勵呢？”
駱君搖俏麗的星眸轉了轉，道：“你閉上眼睛。”
謝衍淡淡一笑，果真閉上了眼睛。
駱君搖上前一步跳進了他懷裡，擡手環住了他的脖頸，一個帶著馨香的吻落到了他的脣上。
“謝衍，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駱君搖笑道。
謝衍睜開了眼睛，深邃的眼中蘊藏著喜悅和熱。
他手將地攬了懷中，低下頭重新噙住了那雙甜的朱脣。
一對新人相擁而立，在夜下高樓上，他們尚帶著幾分淡淡的生，卻無比真誠而熱烈地換著纏綿的吻。
他們後，是佈滿了華彩絢麗無匹的天空，不停綻放的各種吉祥圖案是對他們的祝福。
更遠，是巍巍皇城，萬家燈火。
從現在起，他們也是這其中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