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莫若母,這夏天準保沒說實話!
蘇麗就不信了,閨運氣再好,能好到四個丫頭片子沒咋大傷的就逮了一個團夥?
這不瞎白話嘛。
但看著自家爺們沖自己使眼,也明白了,得哄著兩個老的信了。
別快過年了,二老再上火生病的。
啥擔心都在心裡。
決定好了,等年後夏秋開學前,讓他繞道去他妹子那看看。
家裡再缺錢也不差這兩個。
實在是不踏實。
不過心裡也明白,這寫信的態度語氣,還有信紙上也沒留下什麼淚痕,估就算傷嚴重現在也痊愈出院了。
就是讓秋看看別有啥後癥,比如走路腳不利索啥的。
不能尋思了,分散注意力,先把大包裹裡的東西倒炕上。
“哎呦,這個會過日子的,這是臉大管戰友要了多東西啊?”
蘇麗替閨害臊。
這服加起來得幾十件了。
真是丟人丟到部隊裡去了,這麼能劃拉東西,將來可咋找對象啊?
還指著要個當兵的姑爺呢。
這還能落下好名聲了嗎?
“瞅瞅這裳面料,這要的哪是舊服啊,這都新的啊,這還有羊的呢。”
老太太把夏天買給他們的,一樣一樣,這個給誰,那個給誰的,都放一邊擺好。
回過頭繼續幫蘇麗歸攏這些服。
夏冬面朝炕裡,靠在坐在炕沿邊面朝炕外的夏秋後背上,盯著他家的牆壁啪嗒啪嗒地沒出聲地泣。
夏秋就覺得後背聳,回頭沒瞅見弟弟的臉,看了一眼夏冬穿在腳上、被娘補丁了兩個的子,小聲問:“咋了,冬子?”
“哥,你別回頭!
別管我!
要不你背我回屋吧。”
夏秋往旁邊看了看,他爹鎖著濃眉向窗外,其餘人都在看著這一大堆東西。
趁著大家都沒注意,翻過夏冬的肩膀就給背回哥倆住的屋裡。
“咋了?
這回你姐可給你買糖了,不像哥似的就知道給冬子買本子。”
夏秋了把歪著頭鬧別扭的夏冬。
夏冬覺得他現在的緒是不能提禮的,一提就控制不住。
他聽不得人哭,該犯心絞痛了。
他得憋著啊,但實在憋不住啊嗚嗚咽咽地就說了:“我姐就為了給咱家買東西才當兵,才傷換東西。
要不傷憑啥戰友啥的都對這麼好,給這老些啊。
我不吃糖了,再也不吃了。
趕明等我再長幾年,我給買糖,就等我幾年,就幾年,我就長大了。”
夏秋明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可為啥聽了就覺得自己既無能又無力呢?
被弟弟這麼一說就跟真事似的。
哎……還得跟這個過了年才九歲的小不點兒盡量解釋清楚。
即便傷也是榮譽,大家給咱東西要謝,這不是同,是戰友。
一點一點的,也不管他聽得懂聽不懂,就圈著弟弟的肩膀,並肩坐在炕裡倚著牆就開講。
蘇麗晚上睡得不太,剛開始翻來覆去烙餅似的,七年穀八年糠就開始回憶孩子們小時候,又尋思現在大了咋還是心,一個個的還不長心。
夏秋上大學為省錢吃不飽飯,這次回來瘦了多。
重複一百回你吃飽嘍,別尋思我們,我們一個種地的還能著是咋的?
可別省錢惦記家。
好嘛!
你說啥人家都跟沒聽見似的,該咋地就咋地。
那鋼筆都墨水了,你說他把那紙纏著厚地就那麼對付用。
給他錢讓去買支,早上給的,人家晚上就能給你拿回來。
不是出去撿樹杈子去了就是去別的村打聽有沒有要桌子椅子的。
念得角都起白沫了,一點用沒有。
這閨呢,人都說是小棉襖,原來小的時候確實是棉襖,又漂亮又乖巧。
這大了大了的倒不讓人省心了。
你說你就好好活著就行。
有地兒吃飯還不種地挨累的罪,你就跟部隊瞇著就得了。
你那弱的樣兒哪顯著你了?
為了個三等功你這是不要命啦啊你。
真咋地了你讓我們可咋活啊!
沒咋地這是慶幸,你說萬一呢?
這孩子原來看著百百靈地,現在虎了吧唧地。
就沒一個好孩子,個個不咋招。
越長大越煩人,咋就沒一個聽蘇麗地呢。
蘇麗迷迷糊糊地眼看著就能睡著了時,就聽旁邊自家老爺們爬起來,躡手躡腳去倆老人屋子和兒子屋子了轉了一圈。
也沒留意鼓搗啥去了,強迫自己快睡吧,萬一明兒個就發來大喜報呢。
過了會兒就聽見開外屋廚房地的門響,心裡尋思他這是了?
披上棉襖也跟著悄麼聲的下地出去看看……
一出來就看見外屋廚房裡,夏國正坐在燒火用的小板凳上。
拿著冬子寫字的本子,撕一條一條的,卷著老爺子的煙葉子坐那呢。
“這是咋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
蘇麗小聲詢問句,同時趁著外面泛著的雪貓腰細瞅瞅夏國。
這一看還給嚇了一跳。
過了幾十年了,啥時候看見這漢子哭過啊。
歎了口氣,一尋思就明白了,也找了個板凳坐他旁邊,幫著卷煙卷。
“你剛懷甜甜時,我就盼著要閨。
就尋思要是個丫蛋兒就好了,我就能哄著,給紮小辮給掙錢買布做裳。
就那麼一小點兒啊,剛生下來還沒我手掌大呢,給養了大姑娘。”
夏國一個一米八的大漢就這麼哭出聲了:“你說說這孩子,大了大了咋不懂事呢?
你傷就傷,你拍個電報告訴咱們一聲也行啊。
你又不是沒爹娘,咱倆也能去照顧照顧啊!
我閨傷住院我這當爹的都後知道,傷好了也是過後才跟我說。
我這心啊,就跟誰拽了一把似的,這孩子咋不知道當爹娘的心呢?
走時還答應我好好地,說啥事都告訴我,不瞞著,有事就找爹呢……”夏國絮絮叨叨地,蘇麗也不打斷,就跟旁邊聽著。
自家爺們那可真是捧著閨著閨養大的,甜甜從小到大,他比自己還上心,讓他發泄發泄吧……
夏老頭老太太屋裡,夏老頭披著服坐著呢。
他打小兒子進屋拿走他煙葉匣子,他就起來了:“就是病好了,啥事沒有了,當爹娘的也是這個樣兒。
惦記啊,沒親眼見著咋說都惦記。”
老太太躺在炕上也沒睡著。
細聽聽外面,沒聽見靜,也小聲地跟夏老頭說:“老頭子啊,可得記得寫信叮囑,讓甜甜以後可別再犯虎了。
就你老爭爭的,給孩子架吧的也想出頭當英雄了。”
想了想,開口接著說:“還一個事,你說咱甜甜可是一直要臉的那麼個子,這為了家,管戰友要這要那的,都要到團長那去了,這好嗎?
你說再咋地,也不能讓孩子在人前低人一頭吧。
沒聽都是城市兵嗎?
備不住本來就瞧不起咱家甜甜,這一要,可別更說不好聽的,咱甜甜再抬不起頭可咋整。”
夏老頭兩手叉抱著膀子,都沒帶尋思就接話:“你別瞎白話!
部隊裡都是好人,不是好樣兒的能當兵嘛。”
“你急啥?
哎!
不過也是,看有些服都是新的,還有我活了幾十年了都沒見過的樣式呢,說是都團長給地。
你瞅瞅咱晚上擺出來那些,一看就又貴又好,也不知道這團長多大歲數?
不得大歲數啦?
不能是對咱甜甜有啥想法吧?
要不然咋給這老些,不親戚不認識地。
可別再尋思家是農村地,孩子眼皮子淺糊弄了。”
老太太心真犯嘀咕地。
“我說你個老貨,消停睡你的覺吧。
瞅瞅你這都瞎NN的啥!
人家部隊領導知道孩子家是農村地,比別人困難多照顧點兒,瞅瞅你給人家說了啥?
拿著人家東西還說人家壞話!”
夏老頭氣得一轉頭背過睡覺去了。
老太太努努,部隊裡是農村出來的多了。
再說沒啥就沒啥唄,這麼大歲數了咋這麼能耍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