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揚揮舞著摺扇愣住了,眨著天真無邪的眼睛問:「哈?柏煬柏?何家妹妹你怎能對道聖大人直呼其名呢,小心他老人家一發威,就下雨淹了你家後院,以後煩請對他尊重一些吧。」
「哦?」何當歸挑高眉,勾道,「這麼說是我誤會你了,這麼說來,對我有點兒意思,而且想要當我的『傘』的男人不是道聖老伯,而是風公子你嘍?那可真是榮幸之至,風公子您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有這種意思的呢?我竟不知。」
風揚又愣了一下,沒想到這樣就過關了,真的假的,何丫頭真把自己當風揚了?管他的,先試探試探對風揚的態度,是不是那種恨加的複雜。
方才把自己認作了風揚,一聽說自己要帶走,簡直是立刻就化友為敵,轉變戰鬥狀態啊!還說什麼「你休想如願,你只能帶走我的」,真是太令人期待了,跟風揚那小子之間又有怎樣的糾葛呢?風揚對,是段曉樓的那種求而不得,輾轉反側呢,還是對風揚仰慕已久,卻一直無法低下高貴的頭顱,直到聽說了他的龍癖好之後,就對他因生恨,退避三舍?
丫頭啊,不要怪俺的好奇心太強烈,只是你實在是一個多重的謎,總會引得你周圍的人前赴後繼的來一探謎底——那俺就不客氣地上啦!
「咳!」頂著風揚臉皮的柏煬柏清一清嗓子,「何妹妹,其實我暗你很久了,聽說你對我也有意思,所以我才向老太君提親,可是看你的反應不大對勁兒,因此暫時中止了提親,想私下問你一句,你對我的看法是怎麼樣的?」說吧說吧,你對風小子的看法是怎樣的?
何當歸用食指撐著下,邊想邊說道:「讓我想想,風公子你年有為,慷慨仗義,家裏的銀子多得讓人眼紅,家裏的妹妹也多得讓人咂舌,簡直是令所有男子艷羨不已、所有子爭相議親的對象。不過話說回來,我從未向你吐過我的心意,你是如何知道我對你芳心暗許的呢?」既然柏煬柏喜歡玩,那就陪他玩玩吧。
柏煬柏訝異不已,這樣就表白了,好快!沒想到何丫頭竟然喜歡風揚這種面人,雖然面下的常諾本人一點都不遜於風揚,可是常小諾這些年都跟朱小權廝混在一起,已經變得一點都不可了,年時期的那些真都被那一層面蓋起來,到了現在,恐怕連他自己想找都找不到了。唉,簡而言之,常小諾已漸漸變了第二個朱小權,腦中中滿滿的裝的都是野心。
想起朱權這個小子來,柏煬柏還是頗有一些愧疚緒的,當年他第一眼看見朱元璋的那個十七皇子,看見那肖似季親王的廓和茶眼眸,就懷疑他有著和自己一樣的蒙古貴族統。
趁著朱元璋召自己宮的機會,跑去十七皇子的母妃楊妃那兒瞧了一下,嗬,當年的細葉郡主,自己的堂姐楊花,竟然變了皇帝朱元璋的玩寵!是離不了錦玉食的皇宮生活,還是要潛伏在朱元璋邊,伺機報滅國大仇呢?
他不知道答案,因為當時心太複雜了所以也沒有上去問,等他再想去問的時候,楊妃已經得罪了朱元璋,被砍下了麗的頭顱。於是,他再也得不到答案了,只好加倍用心地調教十七皇子,把自己從元朝皇宮大學到和看到的那些權謀略灌輸給他,又把自己從明朝的市井和江湖上學到的各種奇巧技藝傳給他,讓他變一個自立的男人,不要丟他們蒙古貴族爺們的臉。
看著十七皇子一天比一天對帝王興趣,柏煬柏的心說不出的複雜,不知從何時起,阿權越來越像自己父皇那種活在套子裏的人了,這是天生的貴族蘇醒,所以才讓阿權無限嚮往那個至高無上的位子嗎?是自己的言傳教,以及對朱元璋的刻骨仇恨染了他,同化了他,最後把他裝進那個套子裏去的嗎?
當初,見這個外甥在京城活的太艱難,柏煬柏就忍不住想助他一臂之力,讓他能更進一步,站到更高一些的位置上,那樣欺侮他的人就變了。後來朱元璋封阿權做了寧王,掌管大寧的四萬鐵騎,可是阿權又跑來向他請教,如何才能更進一步,拿到更多的權柄,掌握更多的軍隊,讓更多的文武大臣依附於他,讓朱元璋更加信賴和依賴他。
彼時,柏煬柏突然腦中一個激靈,當初自己想幫阿權「更進一步」,是不是做錯了呢?
阿權為一個皇子,「更進一步」帶來的權力和殺戮的,是不是會徹底改變一個人呢?「更進一步」又「更進一步」,迎接他的不就是那一場皇儲之爭,皇位之爭嗎?阿權雖然是皇子,可他排行十七,要想登上那個九五之尊的寶座,他要清除多障礙呢?那些障礙都是他的手足同胞,他也毫不顧惜了嗎?
可是不管心中有否後悔,柏煬柏都再也不能糾正和控制阿權了,阿權這隻昔日的紙風箏一放上了天,就變了一隻大草原上的雄鷹。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的去追逐著他的權力野心和殺戮慾,地面上再也沒有任何東西能羈絆住他了,連他唯一放在心上的母妃都被朱元璋給奪走了,他還有什麼好顧忌的呢?難道說有一天,昔日那個坐在京城芳草道旁彈琴的白年,真的會踏著一條鮮染就的道路,生生劈開一條通天的王者之路嗎?
唉,悔不當初,悔之晚矣,可以如今已沒有轉圜的餘地,連自己這個小舅舅兼授業師長都拿他沒辦法了。阿權心中住進了魔,卻用一張完的神的面迷著世人,上至朝野中的文武百,下至深閨中做春夢的小妹妹,無一不讚賞他,仰慕他,連何丫頭這樣的石頭蛋蛋一樣的小妹妹也對他……唉……唉?何丫頭喜歡假扮風揚的常諾,會不會是因為,常諾和阿權太酷似?何丫頭喜歡的,實際上是阿權那種把所有人踩在腳下的霸氣人吧?
柏煬柏斜覷著那張平靜如井水的玉,腹誹道,原來跟所有追求的男人要求什麼「一生一代一雙人」,實際上是嫌對方駕馭不了這樣的王級別的人,是一種婉轉的拒絕方式!等到哪一天阿權走到面前的時候,自然就一隻從到啄人的老鴰變一隻溫順的小小金雀,乖乖跳進阿權的籠子裏。
嘖嘖,沒想到是一個找型的人……可是,究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阿權的呀?
這樣想著,話語已口而出了,「呃,何妹妹,雖然我有點喜歡你,可是我還是覺得自己喜歡男人更多一點,所以對於你的傾慕,我還要再慎重考慮一下。」柏煬柏頂著風揚的臉,無良地抹黑著風揚,誰讓他老追著自己要求拜師呢?說不定真的是有什麼不純潔的斷袖之念。柏煬柏玩著扇子,試探地問道:「我還聽說,你對寧王朱權也有點傾慕之意,你是什麼時候遇上和上他的呢?表示很好奇!」
柏煬柏卻不知道,他這最後一句話,已經徹底暴了他絕對不是風揚本人。
因為早在風揚第一次帶著夜明珠和珊瑚,來給何當歸送朱權的「定信」的時候,何當歸被迫收下了禮,但也趁機跟風揚約法三章:第一,就是不要隨便在面前提起「寧王」或者「朱權」之類的字眼,提到那個人的時候還是用化名「寧淵」替代。
雖然這個要求有點掩耳盜鈴之意,但何當歸無法忍那個名字在耳畔響起的時候,那一種發自心的厭惡——厭惡那個功利自私的朱權,同時也深深厭惡著上一世那個被朱權蒙蔽和迷的自己。已經下定決心要和上一世那個活得沒有自我的自己道永別,已經在新的中重新開始了,為什麼還不放過?不懂老天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安排,既然給新生,為什麼還要讓在上一世的迷霧中備煎熬?
約法三章的第二條,是讓風揚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提起,有什麼高貴的大人對發生了興趣,同時也讓風揚自己謹慎言行,不要讓老太太誤以為和風揚有什麼,再地跑去跟風夫人議親,可不想無知無覺的被賤價賣掉。
何當歸心中一直謀算的是,只要搭上洪武末年的那一趟順風車,就可以在那個權力中心的隙中撿一點寶,弄到一個能讓改頭換面的新份,不可以不用再在世上被人指摘,還可以連帶著讓母親也益,不用一輩子藏在道觀中避世。最重要的是,有了華燦爛的好份,就可以找個喜歡的人嫁作正妻,並用正妻的份謝絕一切小妾門,達一夫一妻的好願。
當時,風揚大大咧咧地答應了的前兩個要求,而後又語安,不用太過張,也不用覺得害怕,「王爺」也是人,不是一種吃人的怪。寧淵只是以一個純男人的角度,欣賞這樣不同於一般閨秀的子,同時他憐惜的凄涼世,想要提攜,幫助,讓過上更好的生活,讓羅家的那些勢利小人仰。
何當歸聽的一陣曬然,呵,若還是前世的,說不定真的會被他的話迷住了,好人,好有染力的一套說辭!只是,兩世為人的早就有了一個銘刻骨的常識,那就是,天下間沒有免費的午餐,任何人的食都不可能白白的舉到邊,因為所有的好表象,都是用背後的利益等價換換來的。
會被朱權「欣賞」,只是因為用錯誤的方式引起了他的興趣,讓他覺得是一個對他的王權大業有幫助的人。假如那一次真氣暴走以致走火魔的時候,從他的床上醒過來的表現得像個正常子一樣正常,聽說他願意讓做他的侍妾的時候,就立刻激涕零地跪拜,再反覆纏著他,要他走的時候一定不要拋下,一定要帶上一起走。那他肯定會對生出厭惡之意,避如蛇蠍。
假如能重來一次,一定可以不惹到朱權,也一定可以不傷到段曉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