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孟思昭通完電話,金穗走在外面的街道上。
這個縣城的每一條街,都十分悉。
從前有多想離開這里,現在就有多留。
不知不覺,走到黑市街。
一個人的習慣一旦形,似乎就有些難以改變。
張國強仍在老地方。
見到來,輕舒一口氣:“你總算是來了。”
金穗意外:“怎麼?
找我有事?”
張國強說:“也不是多大事。
我們大隊長知道你考上大學了,讓我給你捎些東西。”
金穗說:“鄉里鄉親的,捎什麼東西呢?”
“也不是大隊長,還有榮文倆口子。”
張國強說。
捎的東西無非就是一點土布和鴨絨,還有就是里的土豆。
金穗地說:“回頭你替我謝謝他們。”
張國強問:“你什麼時候走?”
“后天。”
“這麼快?
還說有時間請你上我們里大隊去作客。”
張國強有些憾地說。
“沒時間了。”
金穗無奈地笑了笑:“我的通知書送來得晚,又是帶一家子過去,這邊要帶東西走,到那邊得還得再布置,還得到學校讀書。”
金穗說。
“那怪可惜的。”
張國強隨后嘆息:“你是出息了,以后有機會,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金穗點頭:“好。
有機會一定會回來的。”
如今跟人說話,臉上總是帶著笑,然而每跟人談完,心里無比傷。
人之所以與那些不同,本的原因就在于富吧。
拎著沉甸甸的東西走到火車站,先買后天去南濱的票,再買回青山公社的。
回到孟家灣,對方敏說:“我們后天就去南濱,你看看,要不要空回去跟你娘家那邊道個別?”
方敏雙眼含淚,咬,好一會兒才說:“不回了,有什麼好說的。
萬一回去出什麼岔子可不好。”
“可那終究是你的親生父母。”
金穗說。
方敏搖頭:“我已經同金科離婚,他們大概也不想認我這個兒了。
其實也沒什麼的,你也不回金家寨,不是嗎?”
金穗想說“我跟你不一樣”,話到邊,又咽了下去。
說:“早點做晚飯吧,吃完了去跟大隊里的人說說。”
方敏點頭:“好。”
晚飯吃得簡單,青椒炒木薯片,外加韭菜煎蛋和一個水煮青菜。
蛋是給孩子們吃的。
吃完了飯,方敏收拾碗筷,金穗拎著手電筒去村子里。
先去大屋那兒找孟廣安。
他們才吃飯,見到來,胡慧芳問:“你吃過了嗎?”
金穗點頭:“吃過了。”
孟思明問:“二嫂你今天上哪兒去了?”
金穗回他:“今天去了縣城。”
隨后眼放到另外三個人上,繼續說:“我買了去南濱的車票,后天早上。”
孟廣安放下筷子,問:“南濱那邊安排好了嗎?”
“今天給孟思昭打電話,他說房子已經給找好了,就在我學校旁邊的巷子里。
收拾收拾就能進去住。”
“走得這麼快。”
陳大春說。
“沒辦法了,去那邊還有一堆的事要理。”
胡慧芳有些傷:“以后可就再難見你了。”
金穗鄭重地說:“以后這個家就給你們了。
若是家還在,我和孟思昭就有故鄉,總還會有回來的念頭。
若是家沒有了,我們可就再也沒辦法回來的。”
這話聽得真人心碎。
孟思明紅著眼眶說:“二嫂,以后你和二哥要回來看我呀。”
金穗他的頭:“你好好念書,以后也考去南濱上大學。”
孟廣安說:“除非我死,不然這個家會一直在。”
金穗吸吸鼻子:“有你這句話,我和孟思昭就一定會回來的。”
又聊幾句,金穗從他們這兒離開,出了院門拐到二伯孟廣家。
見到來,他們家沒有特別意外。
黃月怡知道今天去了縣城,端來一張凳子讓坐下,問道:“哪天走?”
“后天。”
金穗說。
孟思蘭說:“嫂子,后天我去送你。”
金穗點頭:“好,有空就送送吧。”
賀淑芬嘆氣:“唉,以后有空,要給二娘寫信呀。”
金穗說:“以后有機會,你和二伯到南濱去找和思昭。”
孟廣說:“我們怕是年紀大,走不嘍。
老婆子,去房間里把東西拿出來。”
一看就是要給送東西的。
金穗連忙拒絕:“二娘你們不用給我拿東西,去南濱路途遙遠,我和方敏帶著三個孩子,還有那麼多的行李,拿不了。”
孟廣說:“你考上大學,也是我們家的榮。
思蘭和月怡這邊,你也幫了許多,作為伯父,給點也是應該的。”
賀淑芬從屋子里拿出一個用布卷起來的東西,說:“我們是沒有什麼東西給你了,怕你也拿不。
這是一點小小的心意,你拿著。”
塞到金穗手里,憑覺里頭是鈔票。
拒絕道:“二娘,我怎麼可以拿你們的錢呢?
你們日子又不是特別好過,家里思珍還在讀書,用錢的地方多著呢。”
“家里這麼多人,掙一個人讀書的錢容易得很。
倒是你呀,帶一家子過去,又要花錢自己讀書,只怕比我們更難。
二娘的錢給你就拿著,別這麼見外。”
孟思蘭說:“是呀,咱們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麼見外。”
金穗把錢攥在手里,得不知道說些什麼話。
后來又去了吳海蘭家,一是跟道別,二是待以后好好干豆腐坊。
兩人說了好些話,最后才去孟廣和家。
由于孟思凡也要去讀大學,近些天他的家里人來人往,不斷地有應酬。
連見面的機會都很。
不同于孟思凡去省城,是舉家搬遷去南濱,以后在那邊安家,寒暑假都不會回來了。
所以要去跟關系近的人家道別。
孟廣和家里有不知道哪兒來的親戚,幾個男人圍在桌子旁喝酒。
人們已經撤下來,正在廚房里燒水拉家常。
金穗去廚房跟周月們打招呼。
“金穗來了?
吃飯了沒?”
周月熱地問。
“我吃過了。
家里又來客人?”
頭看向正屋。
“哦,是呢,是姑婆那邊的表哥來。
唉,這親戚現在走得,都有些生了。”
周月說。
金穗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周大娘,我是來跟你們告別的。
后天我要去南濱了。”
“這麼快就走?
你不是三月三號才開學麼?
還可以在家多留幾天。”
周月驚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