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穗放開朱秀蓮的手，摟過最小的寶兒，又拍拍高宇和高宙的肩膀，心疼地說：“有我和孟叔叔在，不會讓你們委屈的。”
朱秀蓮噎著說：“老高這個人，我就知道他那個實誠勁兒，遲早有一天要出事。”
孟思昭在旁邊說：“嫂子，戰場上的勢瞬息萬變，誰也預料不到的。”
朱秀蓮淚水道：“別人的不好預料，他好預料。
他就是那實誠人，有子彈飛來都不會躲一下。”
金穗看向孟思昭，朝他微微搖頭。
勸朱秀蓮：“嫂子，你節哀，當心子。
三個孩子還得靠你呢。”
朱秀蓮突然很激地抓著的手說：“金穗，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金穗說：“嫂子，你說。
只要我能做得到，我就不會拒絕。”
朱秀蓮的淚水大顆大顆地落到的手背，好一會兒才一一地說：“要是哪一天我也不在了，三個孩子就拜托你了。”
說完把頭蒙在膝蓋上，悲慟地哭著。
孟思昭聽不得人這樣哭，跑到外頭去煙。
正著煙，王江和其他幾個干部來了，見他在外面，問道：“怎麼不進去？”
他回頭看一眼屋子，皺著眉頭：“朱嫂子哭得正傷心，我出來一口氣。”
王江與同行的人商量：“要不我們也晚點進去？”
孟思昭說：“嗯，那就先不進去吧，金穗正在里頭。”
王江朝他要一支煙，點燃后上，吐一口煙卷，忽然來了一陣風，把他嗆到了。
他一邊咳一邊說：“上次我們到老高這兒吃飯的時候，還提到他轉業的事。
朱嫂子說希他抓住留在城里的機會，不要實誠地讓出去。
現在……”他說不下去。
孟思昭接過他的話：“老高是一個什麼樣的人，這些年大家都看在眼里的。
他現在不在了，家里怎麼辦，哥幾個好好想一想。
孤兒寡母的，是走還是留？”
王江用大拇指揩了揩鼻孔，吸吸氣說：“朱嫂子不是一直想留在南濱嗎？
那就留唄！
哥幾個每個月湊點錢，難不還能讓他們母子死？”
“剛才嫂子還向金穗托孤呢，聽得我難。”
孟思昭也吐一口煙圈。
二連長湊上來說：“唉，這我說句實話，死著容易，活著的人真難。
丈夫去世，妻子悲痛也跟著去了，聽起來似乎是個致深的故事，但對孩子來說是最殘忍的。”
王江將他推到一旁去：“唉唉，這種時候你就別說這話了，煩死個人咧。”
屋里，金穗握朱秀蓮的手說：“嫂子，我可以跟你保證，我能帶大高宇兄妹三人。
可是你不能想老高，還得想想孩子們啊！
是了，我可以讓他們食無憂，可我不是他們的親娘，他們心里，有自己的需要求。
爹不在了，娘也不在，他們活著有什麼意義？”
朱秀蓮依舊是哭：“可是我太難了啊！
高立勛一離家就是三四個月，什麼都沒待，扔下這一堆攤子讓我收拾。
他明知道我沒有那個能力，還是要丟下我們不管。
這人的心怎麼狠吶？”
金穗沒再勸，容哭。
人在悲痛激的時候，是聽不進別人說的話。
等朱秀蓮緒又平復下來了，金穗說：“嫂子，你跟高大哥深厚，你要哭就哭個痛快。
可你要是對未來生活沒有信心而哭，那就不必了。
三個孩子還小，你得堅強起來，不然他們怎麼辦？”
朱秀蓮不說話，繼續說：“你原來就希高大哥轉業以后留在南濱，這樣利于孩子們的長和教育。
高大哥不在，你更要挑起這副擔子。”
“可是我怎麼挑？
我就是識幾個字的農村婦，我什麼都不會。”
朱秀蓮又想哭。
金穗說：“嫂子你別哭，你一整晚都在哭，孩子們也跟著哭。
等把高大哥的后事辦完，我們再商量。
你只要有想法，別的什麼都不用你心。
部隊里，讓孟思昭去協調，其他的我來幫你安排。
以前你不識字，現在努力不是能讀報了嗎？
只要去做，不會有過不去的坎。”
王江他們完了煙，幾個大男人站到門外，正好聽到金穗說完這一句話。
作為指導員，他進屋去，對朱秀蓮說：“是啊嫂子，沒有過不去的坎。
嫂子你放心，老高走了，我們還在，以后不管有什麼事，你直接找我們就。”
說完他去拍拍高宇，對他說：“你爸走了，還有那麼多叔叔在，有我們一口吃的，就絕對不會讓你們著。”
其他跟過來的幾個人紛紛表態。
朱秀蓮這下臉才緩和過來，站起來朝幾個人鞠躬：“我們娘幾個謝謝你們。”
金穗扶著：“嫂子，你這樣可是折煞我們了。”
孟思昭說：“嫂子，以后你是幾個孩子的主心骨，千萬要撐住，別想不開做些傻事。”
高宇聽到他這樣說，趕去母親邊，挽著的手說：“媽，以后我乖乖聽話，不給你闖禍，你別丟下我們仨不管。”
朱秀蓮又是一陣傷心，把大兒子摟住，說道：“不會扔下你們了，再怎麼樣我都咬牙撐過去。”
悲痛完了，金穗問朱秀蓮：“嫂子，老家那邊通知了嗎？”
“通知了，下午才去發的電報。”
說。
“老家還有什麼人？”
金穗繼續問。
朱秀蓮說：“我家里還有父母，兩個哥哥和妹妹，他們都家了。
老高這邊，父母也還在，他上頭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兩個弟，也都家了。”
金穗問：“老高父母格是什麼樣？
你們跟兄弟妯娌好不好？”
朱秀蓮嘆氣：“唉，公婆子不利索，老高這些年在外當兵沒能盡孝，我隨軍過來沒工作，家里錢張，給那邊寄去的，都是兄弟在家里撐著。”
“那他們有意見嗎？”
金穗問。
“應該是有的吧。
明面上沒說，背后不了嘀咕。
那三個妯娌呀，都以為我們在南濱吃香喝辣的。”
朱秀蓮說。
“他們會從老家過來嗎？”
金穗又問。
朱秀蓮搖頭：“不知道，這麼遠，他們過來一趟也不容易。”
“嫂子，事已經發生了，也別想太多，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吧。
以后的每一天，恐怕都要打起萬分神應付。
安葬完老高，我們商量一下以后的事。”
金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