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朱秀蓮一家四口人的緒穩定下來,金穗覺得自己也累了。
這時候肚子咕咕,才想起還沒吃晚飯。
屋子里是冷鍋配冷灶。
晚飯是其他家屬送過來的,三個孩子吃過了,朱秀蓮沒心吃。
金穗生起火,把飯熱了熱,隨后勸吃下。
安頓好母子四人,孟思昭帶金穗出去吃飯,王江幾個人也趁機離開。
“老伙計,我們去喝一杯?”
王江問孟思昭。
孟思昭點頭:“嗯,今天晚上我們住這邊。”
大冬天的,外頭北風呼呼地刮。
不知道是因為傷心,還是別的原因,金穗覺今天特別地冷。
把外套攏了攏,讓瘦小的軀在厚厚的外套里。
孟思昭看:“冷?”
金穗點頭:“嗯,好像比剛才還冷。”
孟思昭下意識地想給外套,到扣子才發現自己穿單薄的作訓服,只好作罷。
一行人心思沉重地往西林鎮上走去。
天氣冷,生意不好做,好些店鋪早早都關了門。
他們尋到一家還開門的面館,進去就點了熱湯面。
王江了酒和花生米。
面沒下好,他們就先喝上了。
二連長一連喝了兩杯才說:“日鬼子的!
萬一哪一天我也犧牲了,家里婆娘不知道會怎麼樣。”
王江往他里塞一顆花生米:“呸呸呸!
別講這種晦氣的話。”
二連長紅著眼睛說:“我們當兵,誰不會遇著這一天?”
孟思昭喝下酒,瞪著二連長:“老高不在,大家都夠難過的了,你還說這些話?”
王江說:“就是!
你是還不嫌呢?”
金穗看著幾個喝酒的大男人,不滿道:“你們知道老高不在,就沒想過以后朱嫂子帶三個孩子該怎麼過嗎?”
王江說:“老高是烈士,家屬有政策照顧的。
可以給朱嫂子安排工作,高宇他們上學也不用擔心學費,只管安心念書就。”
金穗冷眼問他:“朱嫂子就是識一點字,能安排到什麼地方去?
去火柴廠糊紙盒,還是去供銷社站柜臺?”
另一個干部說:“總不會死他們娘幾個。”
孟思昭問妻子:“你有什麼主意嗎?”
金穗說:“朱嫂子包的包子特別好吃。
現在改革開放了,允許個人經營,我覺得做生意好,可以去開個包子鋪。
干這個有手藝,掙得也比去工廠上班強。
往后開放了,一些工廠就各憑本事吃飯,發展不好隨時就會破產。”
王江問:“你又憑什麼覺得朱嫂子自己干買賣會好?”
金穗篤定地說:“要堅持做下去,肯定會好。”
孟思昭握著的手:“還是得聽聽朱嫂子個人的意愿。”
金穗將桌子上的男人掃了一圈:“各位今天來家里探,可都是高大哥的好戰友,往后朱嫂子有什麼用得著大家的地方,還請行個方便。”
王江詫異:“干嘛這麼說?
我們是那些沒義氣的人嗎?”
金穗說:“剛才我特意問了朱嫂子婆家那邊的況,高大哥犧牲,部隊要發一筆恤金吧?
我怕到時候老家來人,要以孝敬父母的名義拿走恤金。”
二連長驚嘆:“還能有這種事?
那高宇高宙是高家的孫子,不能做得這麼絕吧?”
金穗說:“我希沒有這種事,但得提防。
一旦涉及到金錢和利益,父子反目,兄弟鬩墻,這種事很多。”
王江又喝下一杯酒,大掌拍在桌子上說:“誰要是敢這樣朱嫂子,我絕對不同意!”
孟思昭說:“你別這麼激,別喊口號,到時候連面都不。”
王江不服:“我怎麼會是那種人?”
老板把煮好的面端上來,金穗得前后背,顧不得形象,也顧不得燙,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胃里有東西,子就暖起來。
金穗又聊起朱秀蓮往后的生計:“我說真的,朱嫂子做包子的手藝特別好,往后沒準還能為南濱的招牌。”
孟思昭停下看一眼:“不是說要看朱嫂子的意愿嗎?”
“是要聽的意愿,到時候你們也得勸勸。”
說。
王江瞪眼:“一個人,我們怎麼好勸?
再說,安置工作不好嗎?”
金穗說:“安置工作只是一時間好,但那些不是的特長,干上一陣子會跟不上。
如果業務能力不過關,到時候同事們會笑話,說是得了烈士家屬的照顧才進來,會對造心理上的損害。
別人都帶著同的眼看他們一家,對孩子們的長也不好。”
孟思昭突然輕笑:“好像什麼道理都被你講完了。”
金穗說:“我有理還不能講?”
王江撇說:“別人不能講,你能。”
吃完面,幾個男人還在喝酒,金穗只得陪著。
好在他們知道克制,知道明天還有事要做,喝得意思到了就沒再要酒。
孟思昭帶金穗去猛虎營的招待所。
金穗去給孟思昭端來熱水洗澡。
他兩手撐在桶沿上,忽而鼻子一酸,久久沒有去洗澡房。
看他不,金穗奇怪地問他:“怎麼不去洗澡?
一臟兮兮地,快去洗了換干凈服舒服些。”
孟思昭站起子來,將拉進懷里抱得的。
幾個月的相思之,在這一刻全部釋放出來。
他微微哽咽道:“我現在一刻都不想離開你。
我也害怕將來我們兩隔,再也見不到你。”
金穗撇去眼角的淚水,哄他:“我就在這兒等著你,哪兒也不去。”
孟思昭吸一口氣,說道:“讓我再抱抱你。”
金穗說:“再不去洗水就涼了。”
他說:“我可以洗冷水。”
他的力氣很大,金穗掙不開,就由著他任。
過了十多分鐘,孟思昭才放開,拎水去洗澡房。
兩人都洗完澡,換上干凈的服躺到床上聊天。
金穗跟他說家里的事,他神不集中的應著。
五分鐘后,屋里響起輕微的鼾聲。
不知道他在外頭有多忙,累到夫妻間的運都沒力做。
金穗掖好被子,靠在他溫暖的懷里睡著。
第二天,他們早早就起床,去往朱秀蓮家,幫忙做些瑣事。
下午,高立勛的追悼會在殯儀館舉行,院子里悉的家屬都去了,部隊里也來了很多的戰友。
朱秀蓮一夜沒睡好,神恍惚,全靠金穗在一旁幫忙回應。
追悼會結束,火化。
本來說好下葬烈士陵園,朱秀蓮又說再等等,看看家里有沒有來人,聽聽他們的意見。
金穗說:“嫂子,你是高大哥最親的人,他葬在哪兒,應該由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