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蓮嘆一口氣:“唉,怎麼說,家里老頭和老太太白發人送黑白人已經夠傷心了,總得給他們留點念想。
他們年紀也大了,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
金穗說:“那高大哥還是高宇兄妹三人的父親,他們也要有點念想。”
朱秀蓮無奈地說:“我想了想,要不帶高宇他們回老家吧,兄妹三人這幾年沒怎麼見過老家的親人。”
金穗又說:‘嫂子,你先別著急做決定。
等老家來人了,看看怎麼說吧。’
向學校請了一個星期的假,按照孟思昭的囑咐,好好陪陪朱秀蓮和三個孩子。
他回單位工作。
昨天晚上睡招待所,今天晚上就直接住家屬院,跟們母一張床。
清晨起來做過早飯,三個孩子吃完,朱秀蓮讓他們上學去。
跟學校請了兩天假,怕他們落下功課。
送走孩子們,朱秀蓮回家來,把高立勛的服收拾出來。
他平常服,除了軍裝還是軍裝。
只有兩套便裝。
想到已經不在的丈夫,又忍不住落淚,跟金穗傾訴:“老高這人啊,雖然跟我沒太多話說了,但對孩子和我也夠好,吃的穿的沒有苛刻過我們娘幾個,他自己卻不舍得買好服。
偶爾給家里加個菜,他也不說,超支了他自己想辦法省。”
“以前覺得他那個人怎麼相怎麼討厭,現在人一走了,反而念起他的好來。
你說這是不是一種病?”
金穗回:“這是人之常。”
見收拾出來,金穗問道:“這服要怎麼理?”
朱秀蓮說:“等等看老家有沒有來人,要是來人了,讓他們拿回去穿。”
“他們不嫌棄嗎?”
金穗問。
“我丈夫是英雄,穿英雄的服是一種榮耀。”
朱秀蓮氣地說。
準備做午飯的時候,有兩個男人在院里人的帶領下,來到朱秀蓮的屋子里。
兩個人面相看著跟高立勛有些相似,金穗猜他們可能是高家的兄弟。
朱秀蓮看見他們,眼眶紅了,說道:“大哥,三弟,你們來了。”
“立勛現在在哪兒?”
高立章問。
他是高立勛的哥哥。
朱秀蓮說:“昨天開完追悼會,已經火化了。
骨灰存放在殯儀館,還沒有安葬。”
高立文激地說:“怎麼就火化了,不等我們來?”
朱秀蓮解釋:“這是部隊的安排,他從戰場上回到南濱,路上已經花了兩天,等不了太久。”
高立文崩潰:“可是總得等我們過來呀。”
金穗說:“也不知道你們能不能得時間過來,所以聽從部隊的安排了。”
高立章仰天大嚎:“立勛,是我們來晚了。”
朱秀蓮又在一旁抹淚。
金穗說:“大哥三哥,長途坐車過來,肯定累了吧?
你們先到高宇床上歇著,吃完午飯再說正事吧。”
高立平沉不住氣,說道:“現在能不能帶我們去殯儀館?”
金穗看朱秀蓮悲傷,又幫說話:“吃完飯再說吧。
高宇他們上學,一會兒還得回來吃飯。”
高立章不知道是不滿金穗說話,還是不滿朱秀萍對丈夫的后事理得過于草率。
他不悅地說:“親爸去世了,他們也不在家里守孝,還要去上學?”
金穗被他說話的口吻驚住了。
朱秀蓮說:“他們已經請了兩天的假,喪事辦完,就該回去上課。
本來基礎就差,多請幾天假會跟不上的。”
高立章不再說什麼,他煩躁地說:“那就快點做飯吧。”
金穗這下看出一點苗頭,合著兄弟倆本不把朱秀蓮當家里人。
午飯做好,高宇三兄妹就回到家了。
看到家里多出來兩個板著臉的男人,高宙和寶兒去到金穗的邊,怯生生地不敢打招呼。
高宇見過大伯和三叔,悶悶地說:“大伯,三叔你們來了。”
高立章和高立文點頭,嚴肅地說:“你們回來了?
在學校學得怎麼樣?
績好不好?”
高宇悶悶地說:“還行吧。”
高立文馬上訓他:“你這個男子漢說話怎麼這麼猶豫?
好就好不好就不好,說什麼還行?
我跟你說,小凱現在可是門門考一百分。”
金穗皺起眉頭,這孩子才失去了父親,緒還沒緩過來,這叔叔就這麼打他,是一家人嗎?
朱秀蓮聽見兒子被小叔子這麼訓,心里也不舒服。
淡淡地說:“高宇,你帶高宙和寶兒去洗手吃飯吧。”
高立文說:“嫂子,你可不能這樣慣著孩子,我二哥不在了,以后你得好好管管。
你要是管不了,就送回老家,我們替你管。”
高宇回頭看著三叔,氣極敗壞地說:“我不要回老家,我要跟我媽呆一起。”
高立章不耐煩地說道:“你這小子,敢跟大人頂?”
金穗聽不下去,好言好語地說:“大哥,你們別這麼氣,高宇十二歲了,有自尊心,你們跟他說話要注意點兒方式。”
高立章馬上懟:“要什麼方式?
我們在家都這樣跟孩子說話。”
金穗也懟他:“高連長在家可沒這樣跟他兒子說話。”
“你什麼意思?”
高立章指著問。
朱秀蓮不想讓他們在孩子面前吵架,家里男主人剛犧牲,想安安靜靜過兩天日子。
板著臉不咸不淡地說:“有什麼事兒,吃完飯再說吧。
吃飯!”
金穗去廚房拿碗,順便跟高宇說:“一會兒吃完飯,你去外頭給王江叔叔打電話,讓他到家里來,知道嗎?”
高宇點頭:“嗯,我知道了。”
完了他轉過去小聲嘀咕:“我不喜歡大伯和三叔。”
高宙在一旁附和:“我也不喜歡,他們兇的。”
七個人就圍著一張飯桌吃飯。
三個孩子吃得拘謹,四個大人則各懷心事。
待吃完飯,高宇拿了金穗給他的錢,溜出去打電話打王江。
高宙和寶兒也跟著一塊兒去。
孩子出去了,朱秀蓮要收拾碗筷。
高氏兄弟倆像兩尊門神坐在椅子上,對說:“先別收拾了,咱們說說正事兒吧。”
金穗嘲笑道:“有什麼正事,都等不及把桌子收拾一下?”
高立文非常傲慢地說:“我們談家事,你一個外人先回避一下吧。”
朱秀蓮冷聲說:“金穗是我最好的姐妹,也是老高的朋友,不用回避,想說什麼你們就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