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這劉毅究竟是不是這般想的,但是句句卻說進了荊玄心中,他聽來不由一陣長吁短嘆。
只是這憂國憂民說來簡單,掛在邊也不過是說給別人聽罷了,真放在心里的又有幾個人,老百姓還不是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近的不說,遠的連皇帝名號都不一定聽說過。
荊玄雖是在京城長大,但沒聽自家哥哥說起過渝京外面的事,當時是當做故事聽,并不能明白哥哥究竟在嘆息什麼,而今再想來卻是多了一分明悟。
再看向劉毅,眼里不覺多了幾分欽佩,連稱呼不知不覺都變了。
“先生此話說的在理,只是若要民眾不苦,該怎麼做呢?”
“哈哈哈,”那劉毅聽到荊玄這話竟然笑了,“殿下,可是在考我?”
荊玄不面上一紅,還好屋中黑暗,并未有人看見。
劉毅卻也不在意,笑道:“殿下,這個問題問的好也不好,縱觀歷史,沒有一代郡王不在探尋這個問題,可總有人做的好,也總有人在半截走差了路。
想來殿下定然悉一句話,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就是這麼個道理。
但也不是說一味的為百姓著想便是好的,前朝趙相變法便是個例子。”
荊玄啞然。
那趙相變法收攏土地,再分發下去,本意確實是為了改善農業,但在民眾看來卻是在剝奪他們生存的權利。
這事確實在前朝史記中有記載,但當初讀到也不過一笑了之,如今被劉毅說來,卻是真的有幾分道理。
荊玄不更是佩服劉毅,不覺起朝著劉毅的方向鞠了一躬,也不管房間黑暗劉毅能不能看到。
“殿下聰慧,不必在下多說,自是明白其中道理。
若要百姓不苦,其實很簡單,說來不過四個字而已——恤民。
但真要做起來,卻是難如登天啊!”
“聽先生這一席話,當真勝過讀十年圣賢書了!”
荊玄笑道:“只是先生才學頗深,為何甘愿呆在這土匪寨子中……”荊玄著實沒想到這麼個土匪寨子中竟然臥虎藏龍,自己今晚這番夜探,不虛此行啊,不找到了銀子,還見到了劉毅,
他心中暗自思量,不起了招攬之心。
“殿下可是以為我是被強迫呆在這里的?
哈哈哈哈,殿下心底果真善良,”那劉毅大笑起來,笑聲忽然被咳嗽聲打斷,一發不可收拾。
荊玄連忙上前,下意識幫他了背。
劉毅好半天才停止咳嗽,笑道:“老病,不礙事的,謝殿下關心。
只是殿下當真沒想過我也是個大惡人?”
荊玄方才就聽劉毅說過自小不好,這是娘胎里帶來的病,不好治的見他剛剛侃侃而談,不有所懷疑,剛剛劉毅是在框他,如今確實有些惱然,尷尬道:“先生一介書生,
哪里能做什麼大大惡的事……” 劉毅正道:“殿下不要小看了書生,大的不說,就說教書育人,也能影響好多人。
而我在這土匪寨子中,殿下又怎知我沒干什麼大惡事?”
荊玄被他這麼一問,有些不知說什麼好,便將自己心說所想說了出來:“先生是懷大志之人,何苦屈居于此,先生若要一展宏圖,我便可為先生搭橋鋪路,送先生一片錦繡前程。”
劉毅擺擺手,笑道:“你這話若是和幾年前的我說,我還會一心,如今這日子都是我撿來過的,還談什麼錦繡前程……” “渝京向來不缺名醫,宮中更是多杏林圣手,
先生與我……”荊玄還要再勸,卻被劉毅打斷了。
“殿下還以為我是被土匪擄來的手無縛之力的書生?
自己逃不掉,便只得安安分分在這里做事了?”
劉毅笑道,這語氣里中夾帶的調笑荊玄自是聽了出來,有些不明所以,便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你知道那群綠林好漢,他們為何對我這般恭敬嗎?”
“先生博學……” “他們哪里懂什麼文化,大字不識一個,只認拳頭而已,我若是跟他們講之夫者也,大概活不過一天,便被扔下山去了!”
劉毅繼續笑道。
“……”荊玄當真是這麼想的。
“實不相瞞,我正是這個土匪寨子的二當家,大當家正是家兄。”
劉毅不再說其他,直接報了家門。
“劉剛竟然是你哥哥!”
荊玄目瞪口呆,下面報上來的信息說這瓦坊山土匪寨子里一直只有一個當家的,英勇善戰,話也不多,一直打著劫取不義之財的旗號,干一票子來犒勞兄弟們,余下的財便用來接濟周遭村落中的百姓,
確實口碑不錯。
但從來沒有人聽說這大當家的竟然還有個弟弟!
“自然。”
劉毅點頭承認,轉口道:“這時辰已是不早,殿下在我這里也躲了不時間,想來應該沒什麼人了,殿下速速離去才是。”
荊玄被他這麼一說也覺得是這個理,只是兩人如今份尷尬,荊玄原本就是來夜探土匪寨的,被土匪們追趕,卻被寨子里的二當家救了,這一樁奇遇,說出去也大概不會有誰信。
荊玄倒是覺得這個劉毅頗為有趣,起了親近之意,他也不是多居于形式的人,便笑道:“那先生,我便先行離去了,銀子這事,還得從長計議,只是做土匪確實不是什麼長久之計,
先生懷天下,自然不必我多勸,還應該仔細思量才是。
后會有期!”
劉毅笑道:“殿下明晚還想來嗎?
劉毅得率先為殿下備酒才是!”
荊玄倒覺得劉毅是個可之人,子毫無讀書人的死板克制,反倒是爽朗的破得他心,便回道:“先生可要說話算數,明日我定來叨擾!
只是先生可要告訴我!
為何會知道我的份?”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這可是我的過人之,說了便不靈了!
殿下從西邊角門出去,沿路便可出去,快走吧!”
劉毅還是坐在那個椅子上,從荊玄進來到出去,沒有挪分毫。
荊玄不再多說,也不管他能不能看見,抱一抱拳,便閃從竄出了門外,順著劉毅指的路一路疾奔出了土匪寨。
卻說荊玄回到郡守府時,天已是蒙蒙亮了,天邊一團團云翳聚集在朝周圍,被暖的打上了一層紅,一時霞漫天。
荊玄看了一眼天,朝霞不出門,這可是要下雨啊。
他約著時辰尚早,便了一黑勁裝,團上一團扔到了床下去,翻上床,閉目補眠去了。
待得中午,荊玄才悠悠醒來,暮已是上午第五次來看荊玄了,荊玄這般一睜眼,便對上了暮擔憂的目。
“殿下,這已經是中午了,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荊玄這一覺睡的好,最近事多,難有能睡到自然醒的時候。
他拉開被子,坐起了個大大的懶腰,只覺得神清氣爽。
“上午可有什麼事?”
“肖大人來尋了您幾次,但殿下一直未起,小的便給攔下了。
剛剛肖大人又來了,小的尋思進來看一眼,便他在外面等著了。”
暮說道。
“哦!”
荊玄這一聲拉出了個長長的尾音,聽起來倒像朱悠然的語氣,暮聽著不覺想笑。
“那就再讓他等會,再放他進來,就說我昨日大概是喝多了,今日昏昏沉沉,頭疼的厲害……” “殿下!
昨日那醒酒湯不是喝了嗎?
怎麼還會有這麼大反應,莫不是那酒有什麼問題?
哼!
看我怎麼去刁難他!
也不知拿了什麼酒來招待殿下!
虧他想得出……”暮憤憤然說了一大串,卻看見荊玄正似笑非笑的著他,不紅了臉,神有些尷尬,“殿,殿下?”
“我沒什麼事,這些話你自去傳給肖啟明便是。
回來將他的表現仔細說給我聽!”
荊玄瞇著眼說道。
暮聽到這里,便明白了其中定然有事,也不多問,應承下后就退去了。
荊玄在床上又躺了好一會,肖啟明才被暮請進來,進來的時候他臉還有些不自然,也不知暮在外面怎麼刁難他了。
荊玄裝作不知道的樣子,躺在床上出神。
“殿下,您不適,臣已派人去請醫師了。
臣也沒想到……沒想到那酒……” 什麼酒!
明明是醒酒湯!
荊玄自然知道,但也不破,看著肖啟明在一邊賣力表演。
“……臣就是怕殿下喝了酒難,昨夜還特地送來了醒酒湯,沒想到,最后還是這樣……這玉萍郡的酒是出了名的后勁大,是臣的錯,昨日沒和殿下所清楚,便……”那肖啟明越說越是傷心,
荊玄都怕他哭出來,演技這麼好,也是沒誰了。
“喲,肖大人……”荊玄等他說了半天,才裝作堪堪晃過神的樣子,將目放在了他上,“肖大人是什麼時候來的!
暮!
暮!
你怎麼辦的事,肖大人進來了,你怎麼不通報一聲!”
暮被荊玄點了名,明知道自己是背鍋的,也不辯解,配合荊玄表演的比肖啟明還賣力,荊玄看著暮心里暗笑,心想一會可得好好犒勞下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