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怒吼出聲，平日溫潤和善的臉，因為憤怒而猙獰起來。
沈文嚇得“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皇上您聽微臣解釋，這丹藥，這丹藥……”
話音未落，門外忽然響起一個人的嘶聲：“皇上，這丹藥不會有毒的！”
說話間，一個宮裝婦急速奔進來，“撲通”一聲跪倒在皇帝面前，不是別人，正是蕭皇后。
“皇上，請聽臣妾一言。沈文國師自覲見以來，一直勤勤懇懇，對皇上忠心耿耿。皇上的龍也是因為他的丹藥而調理的很好，皇上萬不可聽信讒言，隨便懷疑忠臣啊！”
蕭皇后說著，幾乎聲淚俱下。
只是這話到了皇帝的耳朵里，卻怎麼聽都怎麼難聽了。
什麼“聽信讒言，懷疑忠臣”，這是在諷刺他皇帝閉目塞聽，是個不辨是非的昏君嗎？
皇帝的臉瞬間就難看了。
玄參在旁幾乎譏笑出聲。
傳聞中的蕭皇后手段毒辣，如今看來，卻是這樣的一個蠢貨，嘖嘖。
當然了，也怪小丫頭的計策太高明，虛虛實實的，讓蕭家人實在不清楚事的真相和他們的目的。
何況還有這一招破釜沉舟，直接就把對方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玄參的上，而小丫頭倒清閑了，床上一躺，剩下的什麼都不用管。
玄參不由在心里苦笑一聲。
這真是一失足千古恨，收了這麼個古靈怪的徒弟，以后可有的了。
殿中的氣氛，因為皇后的加而變得越發詭異起來。
皇帝的憤怒也并沒有因為皇后的勸誡而減，反而愈發升騰。
皇后見皇帝沒有反應，又連忙開口再勸了幾次，意思無非是為沈文辯駁，說這一切都是有人誣陷，話里話外把罪名推到玄參的頭上。
而很顯然并不知道沈文剛才猶豫著不敢吃那顆丹藥的事，以為沈文在皇帝面前還是從前那個忠心無比的國師。
沈文聽著蕭皇后的話，一顆心徹底地沉了下去。
他拼命的給蕭皇后使眼，但是蕭皇后太過激，等說完，發現沈文神不對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皇上低頭審視著這個跟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人，心一片悲涼。
蕭皇后為沈文說話，這一點都不奇怪，畢竟沈文是蕭家舉薦上來的人。
但是，這一切，究竟是誰在幕后主使，蕭皇后在這其中出了幾分力，有沒有帶著南宮焉一起參與……想到這些，皇帝的心中更是悲涼的無以復加。
這就是他的皇后啊。
皇帝看著皇后那張涂滿脂卻也掩藏不住歲月悄悄留下痕跡的臉，心一陣恍惚。
當年有多麼喜歡這張臉的俏可人，如今就有多厭惡。
一瞬間，眼前的喧囂忽然仿佛紛紛褪去，他仿佛回到了多年前，剛剛登基，年紀尚輕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邊也有那麼一張青而明的臉。
與蕭皇后的俏可人不同，那個人溫婉大氣，溫明，一顰一笑里都著端莊從容的皇室氣度。
從前，他覺得這些氣度是古板，是不知趣味。
而如今，在這個不應該想起這些卻偏偏想起的時刻，他看著蕭皇后面目可憎的臉，忽然覺得年的那張的臉是那麼的高貴坦，比眼前的這些宵小，不知高到哪里去了。
可是，那張的臉，后來怎麼樣了呢……
皇帝慢慢想起后面的事。
從很遠的很遠的北國，來到他的邊。
從相敬如賓到舉案齊眉，從互相試探到無話不說，他們攜手走過了他初登帝位風雨飄搖的那些年。
他們一直都很好。
他后來雖然聽了朝臣的話，充盈后宮，但是一顆心，始終系在上。
沒有人可以代替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然后，一直到八年前，回憶戛然而止。
皇帝的手因為憤恨而攥起來。
后來發生的一切，堪稱他作為皇帝作為男人的奇恥大辱。
當初有多麼的恩，后來就有多麼地憎恨！
那個人的名字，他不想再提。過去的事，他也不允許自己再去回憶。
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把思緒拉回來。
“你要為他求？”皇帝看了看沈文，又看看蕭皇后。
蕭皇后心中一凜，終于意識到今日不同往日，一定有什麼東西是不知道的，然而此刻已然來不及。
“皇上，臣妾……”
皇帝冷冷一笑：“好啊，你既然相信他，那你們就一起證明給朕看。”
說著，手取過那裝著藥丸的錦盒，“啪”的一下摔在皇后臉前。
“吃！你們都給朕吃！吃下去要是沒事，朕就相信你們！若是有事，今天就是你們的死期！”
皇后登時臉煞白。
同時也明白，他們暴了。
皇帝已經知道了一切。
可是這一切，皇帝是怎麼知道的呢？
恰在這時，床榻上的卿親親忽然了一，眾人忙都轉頭看去。
只見卿親親皺著小眉頭，發黑的小臉上滿是痛苦，胡喃喃了一句：“皇上，臣知罪……”
蕭皇后心中轟然明了。
卿親親，又是這個卿親親！
為什麼，為什麼壞了的事的總是，為什麼？！
中毒了？好啊，最好是毒死！
毒死了，一了百了，再也沒有人會礙事！
然而，理智回轉，蕭皇后回過神來，知道今天卿親親無論如何也不可以有事，否則，他們就要出大事了。
可是眼下，同樣的大事正擺在的面前，等著的選擇。
皇帝要和沈文吃丹藥，吃，還是不吃？
皇后心念電轉，很快參了今天這件事的本質。
卿親親的中毒不過是個導火索，即便沒有這件事，但凡丹藥的事被揭發了，皇帝也必定不會善了。
此時此刻，確實需要做一個選擇。
電火石之間，蕭皇后做了決定。
轉頭看向沈文，用一種冷漠的，輕蔑的，帶著殺意的眼神。
蕭皇后的眼神仿佛一把刀，若是真的有形，只怕當場就能把沈文斬殺。
沈文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在蕭皇后和蕭元水邊周旋多年，他太了解蕭皇后的這個眼神是什麼意思了。
今天，要棄車保帥了。
呼吸之間，沈文思考了眼下的境，然后他發現，他本就沒得選擇。
也許早在很久以前，蕭氏的人就已經想到了總有一天會東窗事發，他們早已布下天羅地網，只等事出現，就把沈文這個替罪羊推出去頂罪。
而沈文最大的問題就在于，他有親眷和把柄在蕭氏一族手里。
也就是說，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罷，這個替罪羊，他是當定了。
沈文心下一片冷嘲。
本以為蕭氏把持朝政一手遮天，他這個國師可以當的安安穩穩，即便是要卸磨殺驢，那也是南宮焉登基之后。
他總覺得還早，以后慢慢籌謀退路也不晚，誰知道變故來的如此猝不及防。
沈文回住蕭皇后，蕭皇后嚴重冷意更甚，沈文微微一嘆，臉瞬間灰敗，顯然是接了這個事實。
蕭皇后一看他神，頓時心下一松，幸好蕭元水早有準備，不然倘若連這個沈文都拿不住，那他們就真的滿盤皆輸了。
卿親親一，皇帝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過去，他趕到床榻邊查看卿親親的況，玄參也跟過去。
蕭皇后和沈文這才有了時間眉來眼去幾回。
“這群廢，還沒研制出解毒之法嗎？！”
皇帝了兩聲卿親親，卿親親全然沒有反應，小臉更加發黑。皇帝著急，忽然想到沈文，轉過來厲聲喝道：“你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把配方寫出來！”
沈文猛地一個激靈，正要說話，忽而看到蕭皇后冷峻的眼神。
罷了，今日是真的要折在這里了。
抗爭也是死，不抗爭也是死。如今蕭家到底勢大，即便事發，皇帝也不會將他們怎麼樣，他老老實實地去死了，蕭家或許能網開一面，給他家人一條活路？
而時間迫，不容沈文多想。
皇帝話音落后，沈文忽然一咬牙，猛地竄了起來。
皇帝一驚，正要呵斥，卻見沈文忽然撿起地上摔碎的瓷片，一把拉過蕭皇后，把鋒利的碎瓷片擱在了的脖子上。
“沈文你瘋了！”皇帝目眥裂。
他只覺得沈文是蕭氏舉薦的人，此事必定跟蕭氏不了關系，誰想到事突然會變這樣一個走向。
“想讓我死？哈哈哈哈，不可能！”沈文高聲笑起來，那模樣仿佛確實是瘋了一般。“不怕實話告訴你，丹藥確實有毒！我心積慮進宮來，就是為了毒死你，毒死你們！”
蕭皇后被他鉗制在手里，變故突生，立刻嚇的花容失：“皇上救救臣妾！”
皇帝也慌了：“你放開皇后！”
沈文仰天長笑，仿佛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放開？別做夢了！這一切全都是因而起，我今天反正也是要死在這里，一定會拉蕭這個賤人陪葬的，一定！還有你，南宮鴻，你們都要死，一個也別想活，你們都要給陪葬，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