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昭承認，邵明淵與池燦是不一樣的。
池燦的放手，讓只到如釋重負。
可是邵明淵不同。不能否認，對他同樣了心。
他對的意於而言不是純粹的負擔，而是捨得之間那份需要抵住的「舍」，才會有那名為「自由」的「得」。
是「自由」的力太大，大過了與他相守一生的憧憬。
喬昭抬手按了按心口。
心裏有些不舒服，但並沒有後悔。
洗漱過，下外躺下來，聽著窗外的海浪聲輾轉反側。
今晚值守的是冰綠，聽著自家姑娘烙餅一樣在床榻上翻來覆去，忍不住問：「姑娘，您得睡不著嗎？」
床榻上的人停下來。
冰綠一個翻坐起來：「姑娘，婢子去廚房給您端吃的來吧。」
喬昭哭笑不得：「不用，我不。」
「不吃晚飯怎麼行呢？姑娘您本來就瘦，再不吃晚飯就更瘦了，而且還會長不高……」小丫鬟碎碎念著。
將軍大人那麼高，姑娘要再長高些看起來才更般配呢。
喬昭了角，嘆道：「冰綠，你再說，就換阿珠來算了。」
「婢子不說了，不說了。」冰綠捂住了，忍了忍又問，「那姑娘您為何睡不著呢？」
喬昭忍無可忍坐起來，翻下床，拿起外穿好抬腳往門口走去。
被這個小丫鬟聒噪死了，怎麼知道為什麼睡不著！
「姑娘，您去哪兒啊？是不是去廚房？」
喬昭閉了閉眼，暗吸一口氣道：「我出去走走，不用跟著。」
推門而出，撲面而來的是帶著海水腥氣的風，越往外走海風聲越大，彷彿到了夜晚海底有兇悄悄蘇醒過來。
喬昭走到船欄前，站在那裏著藍得發黑的海面出神。
月灑下來，海面上閃爍著點點碎銀。
這是一個安靜的夜晚，安靜得只有大海發出的聲音。
等等——
喬昭表微凝，聽著越來越近的腳步聲不由蹙起了眉。
對於很悉的人，分得清腳步聲。
越來越近的腳步聲有兩個，其中一個是邵明淵的聲音。
他不是頭暈睡下了，這麼晚了為何在外面溜達？
喬昭轉過去，背靠著欄桿往前方看去，就見邵明淵與晨往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晨稍微領先兩步，邵明淵走在後面。
喬昭的目越過晨落在邵明淵上。
夜中，船上掛著許多燈籠，能看清他的樣子。
他的眼純凈如黑寶石，表平靜如水，看到彷彿看到陌生人般，沒有毫波。
「黎姑娘，您怎麼在這裏？」晨忽然開口道。
「出來走走。」喬昭看向邵明淵，「邵大哥不是睡覺了麼？」
邵明淵著微微一笑：「後來沒睡著，覺得有些悶，出來氣。」
「頭還暈麼？」
「還有點暈。」
喬昭不由深深看了對面的男人一眼。
問一句，他答一句，絕不多說一個字，他這是要徹底與保持距離？
果然是常年領兵作戰之人，乾脆利落，一旦有了決斷便絕至極，就如燕城城下那一箭。
這樣也好。
喬昭抿了抿，淡淡道：「要是還覺得頭暈，邵將軍就回去休息吧，睡眠是最好的補藥。」
聽到「邵將軍」這個稱呼的瞬間，邵明淵了，垂下眼簾，淡淡應了一聲「嗯」。
喬昭再也不想待下去，欠了欠道：「那我先回屋了，邵將軍。」
「黎姑娘慢走。」
月下，素衫疾步遠去，年輕的將軍凝視著離去的方向，儘管看不到，卻一直沒有移開目。
「將軍——」不知為何，晨見了將軍大人與黎姑娘的樣子心裏一陣陣發堵，忍不住喊了一聲。
「怎麼？」
「您——」晨想起將軍大人之前的吩咐，重重嘆了口氣，「要不回去歇著吧。」
「回屋了？」邵明淵輕聲問。
「回了。」
「那你帶著我再走走。」眼睛看不到，他反而更想看到的樣子，早知道以前多看看該多好。
昭昭剛剛改口回他「邵將軍」了，不如他「邵大哥」好聽。邵明淵落寞地想。
他又想：「黎姑娘」其實也沒「昭昭」好聽。
苦的滋味在心頭蔓延開來，邵明淵腳下踉蹌了一下。
晨忙把他扶住：「將軍，小心！」
邵明淵甩開他的手，淡淡道：「不是說過了，不要扶我。」
眼睛失明的生活他要適應，沒有昭昭的生活他也要適應。
人活著可不就是這樣，許多不想不願的事，也只能默默接，並咬牙走下去。
翌日一早，雲遮蔽了明的，海鳥飛得很低，時不時發出清越的鳥鳴聲。
平時的早飯大家都是在各自屋裏吃的，晨端來早飯，擺在邵明淵面前：「將軍大人，該吃飯了。」
邵明淵微微點頭，出手去。
「大人，您手上還有傷呢，卑職喂您吧。」
「不用，我先適應一下再說。」
昭昭那麼聰明，不儘快適應好，萬一被瞧出端倪怎麼辦？
眼看著邵明淵的手越過饅頭要到粥碗裏去，晨了，強忍著沒有開口提醒。
那隻大手到碗沿上，緩緩下移，穩穩扶住了碗，右手去拿湯匙。
晨臉有些難看。
他剛剛把湯匙擺在粥碗左邊了。
正猶豫是否提醒一聲，就聽一聲響傳來，粥碗被打翻在地，熱粥潑了邵明淵一。
晨跳起來：「將軍，您沒燙著吧？」
他隨手拿起抹布手忙腳替邵明淵拭，邵明淵面平靜道：「別急，我無事。」
晨低著頭拚命落在邵明淵擺上的粥，虎目含淚，著著，忍不住哭了：「將軍大人，還是告訴黎姑娘算了——」
「住口！」剛剛還面平靜的年輕將軍陡然沉下臉來，冷聲道，「晨，再讓我聽到這樣的話，你就不必跟在我邊了。」
「卑職錯了，卑職就是——」就是心疼您。
邵明淵站了起來，一邊把長衫往下一邊道：「給我拿套裳來。」
「您稍等。」晨忙跑去翻箱倒櫃。
邵明淵剛把外衫下就聽敲門聲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