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聲音很淡,彷彿高山尖上那一抹薄雪,冰涼剔,讓人無法忽視。
黎書聞聲看了過去。
穿著素凈的襖,梳著簡單的雙丫髻,只眉心一粒硃砂痣襯得臉龐瞬間明艷人起來。
黎書盯著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他大哥的次,他的侄。
認出后,黎書心中暗暗納罕:奇怪了,這個侄以往在他印象中分明只是個普通小丫頭,雖然生得好,可富貴人家雕玉琢的孩子比比皆是,哪有什麼突出的。可他見慣了冰娘那等姿的人,現在一看,竟有些稀奇了。
黎書以審視的目再次打量一眼。
比之數年前,小丫頭眉眼似乎變化不大,只是長開了些,卻無端就變得吸引人目了。
「冰娘是宦之嗎?」喬昭再問。
這位二叔眼神鷙,一看便是城府頗深之人。
喬昭有些疑。
以老太太的風格,明明爹那樣才是正常的,這位二叔是怎麼長歪的?
「你是三丫頭吧?」黎書問。
「我是——」
黎書皺眉打斷喬昭的話:「大哥大嫂是怎麼教養三丫頭的,與我數年不見,竟不懂得一聲二叔。」
黎文一聽黎書批評他兒立刻不樂意了,冷哼一聲道:「你又是怎麼回事兒?與我數年不見,在家門口竟然和我打了起來!」
黎書面發黑:「大哥先的手——」
黎文冷笑:「長兄如父,我打你怎麼了?你居然還敢還手?誰教你的規矩?」
黎書被黎文一連三問簡直氣炸了肺,偏偏又無法反駁。
知府雖不是什麼高,但外放知府天高皇帝遠,在地方上很算一號人,誰想舒坦日子過了幾年,回來后卻這等窩囊氣。
見黎書不還了,黎文冷哼一聲,轉而對閨出個笑臉:「昭昭,你有什麼話就問吧。」
黎書氣得眼前發黑。
有這樣的大哥嘛,對自己閨笑得跟傻子一樣,對小不了幾歲的弟弟反而擺老子譜!
喬昭沖板著臉的黎書略一欠,笑盈盈道:「剛剛二叔問我是三丫頭嗎,我正要說『我是的,二叔』,沒想到就被您打斷了。」
「這麼說,是二叔的錯了?」黎書冷冷問。
「不是你的錯是誰的錯?」鄧老夫人一聲冷喝把黎書喝得頭皮一麻。
對這位老母親,他從心底是敬畏的,畢竟他與兄長都是被寡母一手帶大的。
「你給我跪著說話,誰讓你又站起來的?」
黎書憋著氣再次跪下。
「三丫頭問的也是我想問的,好好的縣丞之會給你做妾?」
黎書垂下眼簾,語氣平靜下來:「娘有所不知,嶺南那邊環境惡劣,產匱乏,大多人家生活困苦。冰娘雖是縣丞之,但只是庶,父親庶就有十來個,把庶給上做妾並不奇怪,冰娘自己也是樂意的。」
「冰娘真的是縣丞之嗎?」待黎書解釋完,喬昭又問了一句。
聽到這個問題的瞬間,黎書眼神一,盯著喬昭的目陡然凌厲起來:「三丫頭這話,二叔聽不懂。」
喬昭暗暗笑了。
先前冷眼打量著冰娘,就覺得其舉手投足著一說不出來的味道,那氣質態可不是一個小小縣丞家能培養出來的,更何況是一個有十來個庶的縣丞。
這樣的話,要麼冰娘來歷有問題,二叔被蒙蔽了不知道,要麼……
喬昭心中冷笑:要麼就是二叔知道,但為了讓祖母接冰娘而有所瞞!
果然,連問兩次冰娘是否宦之,二叔的反應是被晚輩冒犯的慍怒,可只在原本的問題上加了「真的」二字,二叔的緒就有變化了。
這足以驗證的猜測:在冰娘份上,二叔在撒謊!
「二叔這樣張做什麼呀?我就是好奇,看著冰娘與尋常宦家的姑娘不一樣呢。」喬昭笑道。
聲音,表純真,彷彿只是小姑娘家的無心之語。
黎書看著喬昭又有些疑了。
「哪裏不一樣?」黎書沒做聲,鄧老夫人卻開了口。
「說不出哪裏不一樣,可就是覺得不一樣啊。孫看著冰娘,覺得魂都要被勾走啦。」喬昭眨眨眼道。
冰娘的份,可以拜託邵明淵去查,但在查明之前,不妨礙在祖母心裏種一刺。
「小丫頭說話。」鄧老夫人瞪了喬昭一眼,心中卻一沉。
三丫頭說得不錯,那個冰娘確實著那麼一古怪,並不是生得好那麼簡單。
「容媽媽,你帶幾個僕婦把錦容苑的西院收拾一下,挑兩個結實能幹的婆子以後伺候冰娘。」
黎書一聽這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沉著臉道:「娘,兒子從任上帶回來幾個僕婦和丫鬟,人手夠了。」
「從任上帶回來的?」鄧老夫人眉一擰,淡淡道,「容媽媽,那你就先不忙西院的事,去聯繫牙婆過來,把二老爺從任上帶回來的下人賣了。」
「娘,這怎麼行?」
鄧老夫人目沉沉看著二兒子。
曾經糰子一樣的小兒子稚的話語猶在耳畔:娘,等我長大了會當大,給您掙誥命,您就能福了。
而今,看著眼前的小兒子卻如此陌生起來。
「怎麼不行?家裏窮你又不是不知道,養不起這麼多下人!不賣你從任上帶回來的,難道要賣伺候我的?」鄧老夫人反問。
「兒子有錢的——」
「多?」
黎書忙道:「現銀兩萬兩。」
真正的數目自然是不能說的,但這麼大一筆銀子,有足夠理由打消老母親賣下人的念頭了。
黎書這般想著,眼角餘在屋一掃,果然見到了黎文吃驚的表。
他忍不住在心裏笑了。
他這個傻大哥,恐怕從來沒聽過這麼多銀子吧?
說到這,整個西府還不是要靠他撐起來,大哥沒有自知之明,難道母親不明白這一點嗎?
黎書正尋思著,就聽鄧老夫人淡淡道:「還沒分家,你怎麼能存私房錢?容媽媽,牙婆也先不慌請了,賬房過來先把二老爺帶回來的兩萬白銀清點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