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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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雨輕墜年紅的耳垂,那麼晶瑩冰涼的一顆水珠蜿蜒往下,順著白皙的頸側無聲沒襟。

商絨指腹輕他腕骨的溫度,滿盞暖黃的燭燈照見斜飛室的雨,他半垂眼簾來與,只一剎,慌忙松手。

悶雷聲,窗紗上映出一片時而晦暗時而明亮的影,匆忙躲開年的目,卻聽見他忽然說:“好像,也足夠了。”

什麼?

商絨尚未聽明白,便被他來的手拉著站起來。

“折竹……”

只不過口一聲“想”,的心便比這滿耳的風雨還要,的臉頰燙紅,無措地喚他一聲,抬起眼:“你的臉……”

紅紅的。

年的指節又如含草般蜷一下,他徑自在床上躺下去,掀起錦被來往上一蓋,側過背對道:“我困了。”

“可是你的頭發……”

商絨還惦記著他的頭發是潤的,若是這樣睡,明日頭疼又怎麼辦。

“商絨。”

年極為靈敏地轉來抓住的手,僅僅只是指節與,他的眼睫便不由一下,他看著:“睡覺吧。”

商絨看他起背對自己發,便只好聽他的話轉繞過屏風回到簾子后去,在自己的床上躺下來。

夜雨嘈雜,年再聽不見的響,他胡頭發便躺下去,發潤而微冷,卻正好緩解了他耳廓的溫度。

燭燈的影子在一扇屏風上搖搖晃晃至闌珊,他不知靜默地盯了有多久。

說想。

那算不算是,也喜歡他?

春雨淋漓的夜,年擁著被子,翻來覆去。

商絨偶爾會聽到一些窸窣的聲響,但裹在雨聲里并不清晰,雨落如珠,好似灑了滿枕,燭焰不知何時燃盡了,的眼皮漸漸下去,夢里也是漉漉霧蒙蒙的,又坐在那棵枯樹上,畔的袂殷紅如流霞。

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半夢半醒,又被一手指臉頰,極為艱難地半睜起眼,他的影有些朦朧不清。

“商絨。”

可他的嗓音仿佛永遠如此清澈而滿懷朝氣。

“和我去蜀青城嗎?”

他說。

“嗯……”

還沒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只顧應他。

昨夜睡得遲,就算年用潤的布巾的臉頰,也還是沒能醒幾分神,整個人仍舊迷迷糊糊的,在鏡前粘面時,打著瞌睡便打到了他的懷里。

鼻間滿是他上的淡香,商絨勉強睜起眼睛,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后知后覺地坐直

漫漫,案前的一簇山花被昨夜的雨水打,掉了零星幾片花瓣,他一如往常那般朝勾勾手,便知要給他遞上黛筆。

“我們去做什麼?”

商絨與他共騎一匹馬行至小石橋上,才想起來問他。

“有人請我吃飯,”

折竹慢悠悠地說,“我想帶你一起去。”

“誰?”

商絨仰起頭,見他的下頜。

“造相堂的堂主。”

“他回來了?”商絨面一分驚詫,“可他,為什麼會請你吃飯?”

“自然是為了保命。”

折竹眼底笑意淡去許多。

造相堂堂主請的那頓飯在午時,商絨與折竹抵達城中后,先是在久源樓看了一折新戲,才慢吞吞地往海云軒去。

造相堂堂主已在樓上等了多時,他坐立不安的,時不時用汗巾揩手額,只聽得那道門一聲響,他抬起頭定睛一

門外是一對兒,大約是他們的對比有些強烈,那堂主打眼一瞧,便是一愣。

“小公子。”

這是他第一回真正得見這年。

思及這一個多月來造相堂損失的人與錢財,他滿心駭然,忙站起來相迎。

“堂主果真大方。”

折竹瞥了一眼那桌上熱氣騰騰的珍饈食。

“既是宴請公子,小人自然不敢怠慢。”

造相堂主垂首。

商絨與折竹在桌前落了座,但那堂主卻仍站在一邊,不敢輕易坐下。

“為何不坐?”

折竹一手撐著下,挑了挑眉。

“是是是。”堂主抹了抹額頭的汗,小心地坐了下來。

形頗為高大,面目也有些兇相,一雙眼睛也十分銳利明,但商絨看他此刻像是一尾病蛇似的,被人拿住了七寸,戰戰兢兢,渾都寫滿了懼意。

“公子也知,造相堂雖曾在天伏門手中,但如今門主已死,小人絕不敢尋櫛風樓的仇。”造相堂主端起一杯酒來,見年抬手便想往前敬一敬,卻見他拿起來筷子夾了一只蝦邊那個姑娘的小碗中。

造相堂主一時有些尷尬,只好堪堪收手,自己抿了一口酒,又接著道:“往后造相堂與天伏門再無任何瓜葛,還請公子您高抬貴手。”

“只三兩句話,便想保你全家命?”

折竹著酒盞,似笑非笑。

“小人明白公子想知道些什麼,”造相堂主已在手下人那里見過了那封被紙球的信件,“那信件的確經過小人的手,但小人也并不清楚那信上落款的‘辛章’究竟是何人,只因其承諾的報酬極為厚,小人當時將此事報給門主后,便是門主一直在與之聯系。”

造相堂只窩在蜀青做些造神佛塑像的生意,但天伏門所有暗藏的產業都終歸要為造相堂所用,明面上是市井生意,背地里,則是江湖生意。

天伏門主劉玄意,便是憑著買賣消息來斂財的。

“小人只知,那信是汀州來的,”說著,他小心翼翼地凝視那年,“以及,門主死于您之手的前一夜,小人曾聽他提過一句,說辛章要來蜀青,只怕如今,他已在路上。”

從汀州到蜀青,足有三個月的路程。

折竹半垂眼簾,若有所思。

“還有一事,或可與公子換小人與家人命。”造相堂主實在看不年的神,他心中懼意實在難捱,也不再藏著掖著,從懷中取出一封信來。

商絨見他將那信件小心地推過來,只瞧了一眼那力紙背的字痕,便見側的年擱下酒盞,起那薄薄的一張信箋來。

“此信上所說的,年約十六七,腰纏銀蛇劍,自南州方向往容州去過的年,想來應該便是公子您。”

造相堂主說著,又仔細觀察起年的表

“看來,這便是你去容州的理由。”

折竹輕抬起一雙眼睛,冷冷地睨他。

“公子,小人此前不知天高地厚,妄自接下了這樁生意,但如今小人是半點念頭都不敢的。”造相堂主忙站起來。

折竹將那信箋隨意往桌上一丟,他敏銳地察覺到了些什麼:“說說看,找你買我行蹤的,是誰?”

“是一個年輕人,約莫二十來歲,”造相堂主仔細回想起那人的模樣來,“看著不像是混江湖的,倒像是……”

“像什麼?”

“像吃家飯的。”

造相堂主如實回道。

他做了多年買賣消息的生意,這雙眼睛早已練得毒辣許多,是不是江湖人他從其行為舉止便瞧得出來。

當日那青年一子傲氣,或坐或站都姿儀嚴整,像是過訓的,一看便不是普通江湖人的做派。

商絨本在解折竹買給的九連環,乍聽造相堂主這一番話,手上一,一個不注意便被其上玉片鋒利的棱角劃破指腹。

折竹聽見九連玉環撞出清脆聲響,他側過臉正瞧見指腹上接連冒出的珠。

他輕皺了一下眉,攥住的手腕,從袖間的帕子來,往指上一裹,隨即轉過臉,正好撞見造相堂主也在盯著商絨看。

只被這年薄冷的一雙眼盯住,造相堂主便冷汗涔涔,不敢再看。

“堂主心中一定在猜些什麼。”

折竹眼底全無一笑意。

造相堂主只覺這年嗓音里都裹著刺骨的寒涼,他連忙搖頭:“不,小人不敢。”

“飯既吃了,話也說了,”

折竹牽著商絨的手站起來,“那我們便先告辭。”

“公子……”

造相堂主看他們二人走到房門,他猶猶豫豫地開口。

但才喚一聲便被年打斷。

“放心。”

折竹并未回頭,漆黑的眸子冷冷沉沉,語氣輕飄飄的,意味頗深。

隨即那道門開,造相堂主眼看著他們離開,他在屋中站立許久,稍微一,雙便癱在地,后背已被冷汗浸

爛漫,照在商絨上卻是冷的,周遭人聲很多,本無暇去聽。

在臨水的短廊上,折竹按著的肩在廊椅上坐下來,將買來的藥涂在指上那一道細長的傷口上。

仿佛才回魂一般,一點兒也顧不上自己手上的傷,地握住他的手,“折竹,一定是他們……”

是凌霄衛。

他們一定在容州發現了些什麼,說不定,是杏云山上的事,說不定,還有容州城劫獄的事。

“松手。”

折竹的嗓音稍冷,凝視指腹上又一顆顆冒出來的珠。

商絨下意識地松了手。

“哭什麼?”

他見的眼眶很快就憋紅了,他便手輕輕地撥弄一下的睫,看忍不住眨眼睛,他又提醒道:“你還戴著面。”

商絨知道自己不能弄,可看著他,欄桿底下的粼粼水波搖晃,映在他的側臉,的眼眶還是忍不住潤起來。

“折竹,我不想連累你。”

出手,地抓著他的袂,輕輕搖頭,“我害怕。”

“怕什麼?”

“怕你,”

很努力在忍鼻尖的酸,“怕你因為我而被他們發現。”

原也聽過的,

凌霄衛是天子耳目,他們做事一向狠絕,是宮娥都不敢與多提的人。

原以為,

這天地很大,遠非是那四方宮墻,他們也許找不到

可是,可是……

年才,卻不防忽然撲進他的懷里,如同一只蝸牛失了自己的殼,只能拼命地往他懷里躲。

這一刻,他心如擂鼓。

一聲聲,一陣陣,可他低下眼睛,看著烏黑的發頂。

這樣近,

也不知聽見了沒有。

“商絨。”

他輕拍后背的作已經不那麼僵了,烏濃的眼睫微垂著,對說:

“跟我走,離開這里,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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