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櫻田門外之變!魑魅魍魎現!【更1
“有村君。”黑澤忠三郎哈出一口白霧,“你張嗎……?”
“說來有些丟臉。”有村次左衛門苦笑著向黑澤忠三郎展示自己的右手,“我好張……你瞧,我的手一直抖個不停。”
有村次左衛門的右手像痙攣了一般劇烈地抖著。
他抬起左手,用力攥住自己的右手,試圖讓自己的右手停止抖。
但因為他的左手也在抖的緣故,所以在他的左手攥住他的右手腕後,兩隻手掌互相牽,兩隻手掌都抖得更厲害了。
“這樣啊……我也很張呢。”黑澤忠三郎也向有村次左衛門展示了他的兩隻手掌——他的雙手也同樣在發抖。
儘管他們的手腳都在因張、恐懼而抖得厲害,但他們眼裡的堅定、決然,卻沒有褪分毫。
呼!
風雪颳得更了。
井伊家的佇列,已經快行進到他們預定的作戰地點。
負責擔任他們的左翼先鋒的黑澤忠三郎再次哈出一口白霧後,將右手探進懷裡,從懷裡出一支槍油鋥亮的左手槍……
……
……
“岡部三十郎負責留在後方,須親眼目睹功斬殺井伊直弼,故不參與刺殺。”
“刺殺功後,由齋藤監向老中大人遞《斬書》,故陪同岡部三十郎留在後方,也不參與刺殺。”
說罷,關鐵之介開啟了他旁的一個錦盒。
錦盒,安靜地躺著五支嶄新的左手槍。
“這五支短銃,是金子大人給在下的。”
“在下負責拿一,其餘四——”
關鐵之介從錦盒拿出一支手槍。
“齋藤監。”
“是!”齋藤監畢恭畢敬地以雙手從關鐵之介的手中接過手槍。
“稻田重藏。”關鐵之介從錦盒拿出另一支手槍。
“是!”稻田重藏學著齋藤監剛才的作,以雙手從關鐵之介的手裡接槍。
“森五六郎。”
“是!”
“黑澤忠三郎。”
“是!”
將四手槍逐一分發給以齋藤監為首的四人後,關鐵之介恢復回正襟危坐的嚴肅坐姿。
“在森君斬殺了井伊佇列的先頭人員後,趁著轎子周圍防薄弱之際……”
關鐵之介將目轉向黑澤忠三郎。
“黑澤君,由你負責用短槍對著轎子擊。”
“對著井伊直弼的轎子擊嗎?”
“是的。”關鐵之介鄭重地點了下頭,“如果能直接用手槍將他給當場死那自然最好。”
“倘若不能將其直接擊斃,至也要將他給打傷。”
“井伊直弼是開創了‘新心新流’的居合道高手。”
“論個人實力,他搞不好比他絕大部分的侍衛都要強。”
“如果能在戰鬥正式開始之前就將他給擊傷,無疑能極大地增高我們的勝算。”
“……我明白了!”黑澤忠三郎極用力地點了下腦袋,攥了手裡正捧著的短槍,“給在下吧!”
關鐵之介挪目,掃視周圍的同志們。
“諸位,我們一直所期待著的這一天,終是到來了!”
“井伊直弼的累累罪行,罄竹難書。”
“他不敬天皇陛下。未待天皇陛下應允,就獨斷地和利堅、法蘭西等五國簽訂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
“他禍國殃民。對外卑躬屈膝,企圖徹底放開國門,廢棄已踐行了二百年的‘鎖國令’,跟西洋諸夷簽訂了一條又一條的不平等條約;對殘酷迫害心存攘夷之志的國之士,無數仁人志士被他所害。”
“他欺辱我等的主公。主公他一心為國為民,為攘夷大業殫竭慮,卻遭了井伊直弼的不公對待。”
“若是再讓這樣的國賊為非作歹下去,國將不國!”
關鐵之介“呼”地一聲站起,在起的同時,抓起擱在他右側的佩刀。
“後日,以槍聲為號,在聽到黑澤君的槍聲後,兩翼一同殺出,取下井伊直弼的首級!”
關鐵之介將他的佩刀橫舉在他的前。
“就用我們的劍,誅除臣賊子!”
“就用我們的劍,開創新的時代!”
“天誅國賊!”
被關鐵之介的言語所染的眾人,紛紛一臉激地抓起各自的佩刀站起。
“天誅國賊——!天誅國賊——!天誅國賊——!”
他們高舉著刀,不斷齊聲高喝。
……
……
“天誅國賊……天誅……國賊……!”有村次左衛門不斷重複呢喃著這句話,試圖從這簡單的字詞裡汲取到力量。
負責斬殺井伊佇列的先頭部隊的森五六郎站在街邊。
打扮浪人的他,不斷輕拍著擱於懷裡的那封待會準備用來裝作是來申冤的“訴冤狀”。
負責在右翼發起進攻的稻田重藏等人,他們現在則是圍坐在一間茶水攤旁。
他們偽裝一幫來江戶觀的鄉下武士,一邊喝著從茶水鋪那兒買來的熱茶,一邊裝模作樣地細聲討論著已經在櫻田門外現的井伊佇列。
“轎子上刻著橘花紋……這應該就是井伊家的佇列吧?”
“嗯,是啊。橘花紋是井伊家的家紋。”
“論家紋的話,我還是覺得桔梗花紋和龍膽葉紋最好看呢。”
在這些大人登城時,鄉下武士們跑過來見世面,看看這些名震天下的大家族的佇列都是怎麼樣的,是很稀鬆平常的事,任何人見了都不會起疑。
為了演得更自然、更不讓人生疑,某人還以風趣的語言搭訕在這間茶水攤裡做事的年輕姑娘,引得姑娘頻頻笑。
負責擔任總指揮的關鐵之介,和負責見證井伊直弼死亡的岡部三十郎、負責在戰後向老中大人遞《斬書》的齋藤監高舉油紙傘,披斗篷,扮作路人,遠遠地跟在井伊佇列的最後方。
風吹得更烈了。
卷下了愈來愈多冰涼的銀粟。
……
……
轎子,井伊直弼對著自己冰涼的雙手哈了口熱氣。
這時,一縷風順著轎子的視窗,給轎送來了一枚晶瑩的雪花。
看著這顆如同螢火蟲一般在他眼前飛的雪花,井伊直弼忽然回想起自己剛才答應過阿久的那件事——會在今日這場難得的大雪裡汲取靈,儘快寫出那首以雪為主題的和歌。
“不合時節的大雪……”井伊直弼將腦袋一偏,看著視窗外彤雲佈的天空,“呵……還蠻有意境的呢……”
井伊直弼聚會神地看著窗外的雪景。
思索著和歌的容。
時不時地低聲唱出滿意的歌句。
……
……
“有村君,還沒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嗎?”黑澤忠三郎看了眼有村次左衛門他那仍在發著抖的雙手。
有村次左衛門出尷尬的訕笑:“抱歉……”
“……別想太多。”黑澤忠三郎輕聲寬,“等戰端一開,伱只需一路向前就好。”
“對準井伊直弼的轎子所在的方向,大步向前。”
“除了‘向前’之外的一切事、思緒,都毋需再去思考。”
說罷,黑澤忠三郎將視線投回到暗巷之外的街面。
他的目猛然一凝:“來了……!”
井伊的佇列……終於行進到了他們預定好的作戰地點!
一直站在不起眼的路邊、肩負先攻之重責的森五六郎見狀,將雙手抬到邊,往雙掌重重地哈了口熱氣後,踢踏著地上的積雪,奔向井伊佇列的最前端。
“小民請奏!小民請奏!”森五六郎掏出懷裡“申冤”用的“訴冤狀”,“請大老大人替小人申冤!請大老大人替小人申冤啊!”
井伊的佇列被突然擋在他們前端的森五六郎給生生地停。
“嗯?”井伊直弼眉頭一皺,向轎外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主公。”守在轎門旁的侍衛隊副隊長:川西忠左衛門沉聲應答,“有個浪人擋在了隊伍的前頭,說是有冤請奏。”
“冤?”井伊直弼的眉頭皺得更了。
武士或平民突然攔在某個高的車駕、佇列之前,請求大人替他們平冤——這種事,屢見不鮮。
井伊佇列裡,專門負責理此類事的“供頭”日下部三郎右衛門連忙出列,奔到跪赴在佇列正前方的森五六郎的跟前。
“你有何冤……”
日下部三郎右衛門的話還未說完,森五六郎便一把將手中的“訴冤狀”甩向天空。
於同一時間甩向天空的,還有他頭上的斗笠與上的羽織。
羽織之下,是已經用束袖帶綁住了兩邊袖子的服!
在這井伊佇列的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這電石火之間,森五六郎眼裡的赤紅兇,與刀刃的冰冷寒一同彈出!
通拔刀的森五六郎猛地刀,刀在雪幕裡斬出了一道細長的缺口,砍斷了日下部三郎右衛門的嚨,日下部三郎右衛門的軀搖晃了幾下,重重摔倒在地。
滾燙的鮮順著森五六郎的刀尖向外潑灑而出,濺落在地,化為了雪地上的一朵朵妖冶紅梅。
“敵襲!敵襲!”
“快保護大人!”
……
原本井然有序的佇列,頓時聲大起。
森五六郎一鼓作氣,閃到距離他最近的一名侍衛的跟前,以一記袈裟斬劈爛了其膛。
轎子,截至到剛剛為止,仍在賞看轎外雪景,思索著新和歌詞句的井伊直弼,此刻在聽見這一道急過一道的“敵襲”呼聲後,神一怔。
接著,他的眉眼緩緩浮現出了……讓人難以用言語去形容的彩……
看著已經出完了“吸引注意力”的任務的森五六郎,黑澤忠三郎只覺全的熱都在往頭上湧。
他一咬牙,舉起手中的左手槍,對準不遠的轎子,瘋狂地叩扳機。
砰!砰!砰!砰……
槍膛的所有子彈,被黑澤忠三郎一口氣打空。
呼嘯而過的彈丸,只有2枚功擊中了轎的井伊直弼。
這唯二兩枚擊中井伊直弼的子彈……一枚打中了井伊直弼的大,一枚打中了井伊直弼的腰脊。
“唔!”到腰脊傳來劇痛的井伊直弼到頭一甜。
一張,滴滴鮮順著他的角向外淌出。
他試著想挪腳步,但他的下半這時已完全失去了知覺……
狂風大作!
鵝大雪紛飛,天地融為一。
視線被雪封住,四周的一切都消失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幕之中。
黑澤忠三郎扔掉了手裡已打空子彈的左手槍,出了腰間的佩川西忠右衛門刀。
“天誅——!”黑澤忠三郎大喝一聲,隨後先士卒,奔赴戰場!
“啊啊啊啊啊啊啊——!”有村次左衛門似要將腔所積蓄的所有恐懼、張之給一口氣向外傾倒乾淨一般,一邊大吼著,一邊拔出了自己的刀,隨黑澤忠三郎之後。
左右兩翼的所有志士們都起來了。
剛才一直圍坐在茶水攤旁扮作鄉下武士的右翼員們紛紛扔下手裡的茶杯,拔出腰間刀,加戰鬥。
“天誅!天誅!”
“誅殺國賊!”
“殺啊啊啊啊啊啊——!”
……
茶水攤的攤主和在這座茶水攤打工的孩被眼前的異變給嚇得臉上全失,也顧不上收拾攤子了,連忙逃離已經化為磨坊的戰場。
因為天降大雪,井伊家的諸位侍衛都在刀柄上繫了柄套,刀鞘則用由油紙製的鞘袋包著,做了極嚴的防雪工作,柄套上的繩子若是不解開的話就無法將刀拔出。
許多人都在急急忙忙解柄套時,稀裡糊塗地被志士們刀砍死。
某些侍衛因心裡著急,索不解柄套了,直接把刀連刀帶鞘地從腰間出來,當子使。
守在轎子旁的副隊長川西忠右衛門,一邊火急火燎地解著腰間雙刀的柄套,一邊向負責抬轎的轎伕們厲聲喝道:“快帶大人回宅邸!”
喊殺震天,花與破碎的肢四散飛濺。
志士們瘋狂地發起突擊,斬殺著所有阻攔在他們前的井伊侍衛。
負責後應的鯉淵要人、蓮田市五郎等人目睹著這漸趨白熱化的死鬥,只看得熱沸騰。
鯉淵要人扔掉手裡的油紙傘,扯下上的羽織,拔出刀,加戰鬥。
“天誅!”鯉淵要人從後方砍破了一名正跟他的同伴纏鬥的侍衛的後腦勺。
然而在他剛斬倒一名井伊侍衛後,他的額頭不慎糟到側之人的襲,被劈出了條大口子。
(等戰端一開,你只需一路向前就好。對準井伊直弼的轎子所在的方向,大步向前。)
黑澤忠三郎剛才對他所說的那句話,此刻忽然從有村次左衛門的腦海裡一閃而過。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通示現流的有村次左衛門一邊發出示現流經典的吼聲“猿”,一邊將掌中刀自上路劈出,劈碎了擋在他前的一名侍衛的腦殼。
——向前……
連破二人的阻攔後,有村次左衛門到自己的左肩頭似乎被什麼人給砍到了。
明明中刀了,但奇異的是,一點也不覺得疼痛。
剛剛一直困擾著他的張、恐懼之,不知為何在戰鬥開始後,便一點兒也不到了。
此時此刻,他的腦海裡只剩一個想法。
對準井伊直弼的轎子所在的方向,大步向前。
向前!
有村次左衛門回過一刀,砍倒了又一名攔在他前的侍衛。
——向前……!
他以疾風怒濤的架勢疾馳向前,刀一閃一殺!再閃再殺!鮮瞬間染紅了他的刀與裳。
一潑熱濺到了有村次左衛門的左眼,但他騰不出手來去,直接靠著僅剩的一隻右眼來繼續殺敵。
——向前!
一名侍衛劃破了有村次左衛門的右臉頰。
毫不覺疼痛的有村次左衛門任由鮮汩汩汩地從他右臉頰的傷口淌出,反手一刀斬斃了這個破了他相的侍衛。
——向前!!!
鼓足氣力、一個勁兒向前突擊的有村次左衛門這時才發現:他已經衝到了極深井伊佇列的地方。
井伊直弼的轎子……就在他的3米之外!
為二刀流高手的副隊手川西忠左衛門,這時如門神一般,手提雙刀,死死守衛著後的轎子。
負責抬轎的轎伕們,不是已經被殺了,就是已經落荒而逃了,轎子已經掉落在雪地上。
第一個衝破重重防線,攻轎子附近的,是右翼的稻田重藏。
稻田重藏揮刀斬向川西忠左衛門,但他的斬擊被川西忠左衛門用左手的脅差給架住,控住了稻田重藏的刀後,川西忠左衛門一揮右手的打刀,正中稻田重藏的要害。
稻田重藏的子搖晃了幾下後,子向後一仰,躺倒在地,再無任何生息。
能擔任井伊侍衛隊副隊長的川西忠左衛門,其劍自是相當高超。
然而……志士們也不缺劍超群的高手。
第二個衝破防線,攻到轎旁的,是廣岡子之次郎。
他的刀劃著凌厲的弧線,迫近川西忠左衛門的脖頸,川西忠左衛門舉刀攔截。
這個時候,有村次左衛門來了!
他抓住空隙,趁著川西忠左衛門正與廣岡子之次郎纏鬥之時,欺而進,斬向川西忠左衛門的要害。
川西忠左衛門險之又險地躲開了這記致命攻擊,但他的左肩還是不慎被有村次左衛門給砍傷了。
第4個殺抵轎旁的志士——黑澤忠三郎此刻殺到。
有村次左衛門、黑澤忠三郎、廣岡子之次郎3人從3個不同方向夾擊川西忠左衛門。
雙拳難敵六手的川西忠左衛門終於還是中了致命的一擊。
但他在嚥氣之前,使出僅剩的力氣,進行了臨死前的最後反撲,縱向一劈,從廣岡子之次郎的額間一直砍到了他的角,令人只覺得牙齒髮酸的骨頭碎裂聲響起。
廣岡子之次郎發出淒厲的慘,臥倒在地,止不住地痙攣。
有村次左衛門已顧不上去檢視同伴的況了。
在終於斬斃川西忠左衛門後,有村次左衛門咬牙關,雙腳猛蹬地面,如離弦之矢衝向轎子!
“天誅——!”
有村次左衛門將全的力氣在手裡的刀上,將刀刺向轎。
銳利的劍尖穿了因腰脊損,現在滿臉冷汗、無法彈的井伊直弼的。
“咳、咳咳!”從井伊直弼的口鼻中流淌出來的鮮,已經染紅了井伊直弼的大半個子,“到此……為止……了嗎……”
“滾出來!國賊!”
有村次左衛門大手一招,探進轎,揪住井伊直弼的襟,把井伊直弼從轎子拽出。
被拽到雪地上的井伊直弼榨盡所剩的最後一點氣力,拔出了腰間的脅差。
有村次左衛門以上段架勢揮刀,斬向井伊直弼的脖頸,被井伊直弼用手中的脅差架開。
如果是全盛狀態,通居合道,對等格鬥也有不俗造詣的井伊直弼自是不懼一路戰至今,已經相當疲憊的有村次左衛門。
然而……他的腰脊已被子彈給打斷,下半完全失去了知覺,能發揮出來的實力不足一。
架開有村次左衛門的這道斬擊——這已是井伊直弼目前所能做到的極限。
他已無力去防有村次左衛門的第二道攻擊。
“咳、咳咳……”井伊直弼又咳出了幾抹混合著唾的粘稠。
“哈……哈哈哈……”
井伊直弼……他突然發笑了。
在這腥的戰場上,在自己即將命不保之時,他出了坦的笑容。
“我果然是……栽在……你們這幫……以為只靠劍與殺戮……就能開創新時代的蠢材手上了嗎……”
“愚蠢的鼠輩啊……!迷信劍與殺戮……只會害這個國家導向邪道……!”
井伊直弼的這番使出最後的力氣說出的話語,終究是對牛彈琴了。
現在緒正、激至極的有村次左衛門已聽不到任何的聲音。
他將掌中刀再次高高舉起。
刀刃投下的影,遮住了井伊直弼的視野。
井伊直弼又笑了幾聲,把腦袋向後一仰,將後腦勺枕在厚的積雪上。
他那雙已經在逐漸失去神采的雙目,眺著“黑雲城城催”的天空。
“幕府的未來……究竟該如何是好啊……?”
他向天空發問。
有村次左衛門的利刃揮下。
井伊直弼的脖頸瞬間噴出來。
首級掉落在地。
井伊直弼他的那抹坦中摻雜著幾分憾意與……歉意的笑容,綻放在一灘鮮之中。
從井伊直弼的斷頭噴出的鮮,濺了有村次左衛門滿臉。
有村次左衛門用力一抹臉上所濺著的後,手一撈,抓起井伊直弼的首級並將其高高舉起:“取下國賊的首級了——!!”
看著被有村次左衛門高高舉起的那顆首級,負責待在後方做現場指揮的關鐵之介的雙頰因激而泛著紅潤的芒:“有村,幹得好!幹得好啊!”
這場鮮淋漓的死鬥持續了大約一刻鐘,他們終是取得了輝煌至極的勝利!
由於是在大雪之中遭奇襲,再加上來不及取下刀柄上的柄套,大量井伊侍衛連像樣的抵抗都來不及做便被取掉了命。
還活著的人要麼是昏死了過去,要麼就是在見到井伊直弼的首級被取走後士氣崩潰,落荒而逃。
喊殺震天的戰場,霎時間重歸寂靜。
志士們按照預定計劃的那樣,四散撤退。
親手取下井伊直弼腦袋的有村次左衛門肩負著帶走這枚首級的重任。
他與額頭中劍、負了重傷的廣岡子之次郎向日比谷門的方向逃離。
原先充溢在各的熱緩緩褪去……有村次左衛門到痛正一點點地回到他的。
四肢、軀幹、腦袋……全上下就沒有一塊地方是不在發疼的。
低頭一,上的傷口數量,已多到堪稱目驚心。
很痛,但心卻暢快至極。
他和他旁的廣岡子之次郎這時都沒有發現——在他們的後方,有一個重傷者提著刀,一瘸一拐地踏著積雪,向他們倆追來。
這名重傷者名喚小河原秀之丞。
他剛才在戰場上拼死戰,一直戰至負數創、昏迷過去。
待甦醒時,他恰好看到了井伊直弼的首級被斬下、帶走的一幕。
自家主公被殺,首級還被人帶走……此等屈辱,小河原秀之丞不論如何都無法忍!
在這悲憤緒的驅使下,小河原秀之丞到不斷湧出新的力量。
憑著這新湧出的力量,小河原秀之丞不顧自的傷勢,執拗地追向有村次左衛門和廣岡子之次郎。
他的腳步聲被風雪所遮蓋。
再加上有村次左衛門他們都著不輕的傷,狀態極度不佳,所以他們完全沒有發現後的追兵……
小河原秀之丞順利地近到有村次郎左衛門的後,毫不遲疑地舉刀就劈!
刀鋒正中有村次左衛門的後腦勺,直接砍出了一條極駭人的大口子。
鮮淅淅瀝瀝地從這條大創口中淌出,僅轉眼的功夫,便染紅了有村次左衛門後半的所有布料。
發現有追兵的廣岡子之次郎迅疾地回一刀,將小河原秀之丞斬翻在地。
仰躺在地的小河原秀之丞掙扎了幾下後……不再彈。
“唔……!”強烈至極的眩暈和劇痛,讓有村次左衛門覺自己的彷彿都要被扭曲、撕碎了。
搖搖晃晃地向前走了幾步後,有村次左衛門再也堅持不住,摔倒在地。
“廣岡君……我好像……不行了……”
“哈哈……”廣岡子之次郎慘笑了幾聲,“我也不行了……快站不住了……”
有村次左衛門抬起頭,發現自己恰好摔倒在了若年寄:遠藤但馬守的宅邸大門前。
“我就在這裡……殺仁吧……!”
有村次左衛門強撐著與神,擺正坐的姿勢。
他將井伊直弼的首級放置到側,一把拉開和服的襟,出了自己的肚腹。
廣岡子之次郎看著有村次郎左衛門的這個架勢,咧笑了幾下,然後晃晃地往前多走了幾步,來到諸侯:酒井家的宅邸大門前:“那我……就在這兒仁吧……”
說罷,廣岡子之次郎跪坐在地,將和服襟一把拉開,出肚腹。
有村次左衛門出左腰間的脅差,將刀尖對準自己的左側腹。
自己馬上就要死了——但有村次左衛門卻不覺得恐懼或憾。
他的臉上,佈滿驕傲之,角勾起自豪、樂觀的弧度。
我們功討伐了井伊直弼這個禍國殃民的大國賊!
只要沒了這個國賊,這個國家定能步上正軌、欣欣向榮!
我們的劍——功開創了新的時代!
帶著這無上的自豪與榮耀,有村次左衛門將脅差扎進他的左側腹,然後一口氣劃拉到右腹……
……
……
井伊家宅邸——
在送井伊直弼離家後,阿久便回到了和井伊直弼的臥房。
倏忽間,發現了一張孤零零地飄在井伊直弼桌案一角的紙。
拿起這張紙、向紙上一看——正是井伊直弼昨夜所說的那句和歌。
“零落櫻花碾作塵……依舊香氣滿乾坤……”
呼……
一縷微風,此刻突然自窗外灌進來,吹了阿久鬢角的髮。
阿久似有應一般,放下了手裡的詩句,呆怔地看著窗外的天空……
“井伊大人……”
……
……
江戶,小石川小日向柳町,試衛館——
突然降下的大雪,讓沖田也沒了去觀賞桃花的興致了。
因時間還早,再加上今日的天氣不好,試衛館直到現在都沒有學徒上門練劍,青登得以和沖田一起共寬敞的道場。
在青登正於道場專心致志地和沖田對練之時,近藤君突然進到道場之中。
“橘君,有一個號稱是北番所役人的人找你,他現在正在大門那兒等你。”
“北番所的役人?”青登眉一揚。
——北番所的役人?找我?
青登滿面疑地放下手中的竹劍,快步趕往試衛館的大門。
在來到大門後,青登便於大門外見著了一個形匆匆的青年。
“啊,橘大人!”這名青年見青登終於來了,連忙一個箭步迎上來,“薄井大人發出急召令,要求定町回和臨時回所有的與力、同心即刻趕往櫻田門!”
“櫻田門?”青登一愣,“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的事宜,卑職也不知曉……”
“我知道了。”青登點點頭,“辛苦你來報信。”
在假期突然發出急召令……青登所能想到的唯一一條理由,就是櫻田門那兒出啥事了。
而且這事應該還不小……
要求定町回、臨時回所有的與力、同心即刻前去某個地點……青登的記憶裡,從未出現過這種等級的召令……
進回試衛館,青登飛快地換好服,戴上防雪用的斗笠、斗篷,佩好十手、印籠以及井伊直弼前日下賜給他的寶刀定鬼神後,跟近藤、沖田他們打了聲招呼後,帶著齋藤火速趕往櫻田門。
在奔上一離櫻田門還有一小段距離的路口後,青登瞧見前方聚著大批的市民。
他們聚攏在由奉行所、自番的役人們用組的警戒線外,長著脖頸,不住地向警戒線的部張。
“喂!櫻田門那邊究竟發生啥事了?”某個市民問。
“不知道!”某個組警戒線的役人不耐地喝道,“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啥事了!都散了!散了!沒有什麼好看的!”
青登見狀,霎時,眉頭擰。
警戒線……拉得那麼遠?這裡離櫻田門還有一段不短的距離呢……
不好的預,開始源源不斷地從青登的心底裡冒出……
“我是北番所定町回的同心!都讓一讓!”青登驅趕著擋在他前的市民們,跟組警戒線的役人們核對完份後,與齋藤一同進到警戒線。
又向著櫻田門的方向奔出了一段距離後,青登臉上的神開始不控制地變得凝重。
他慢慢聞到了……空氣裡,飄散著腥味。
愈是靠近櫻田門,這令人聞之慾嘔的腥味便越是濃郁……
終於——青登終是抵達了櫻田門外。
櫻田門外此時的景,讓青登忍不住因極度的震驚而恍神了剎那。
被染暗紅與黑的積雪、四散掉落的殘缺肢、死不瞑目的死者、斷裂的刀刃……
不青登眼的面孔,正以極難看的臉,在這腥戰場上往來穿梭。
“有馬大人!豬谷先生!牛山先生!”青登快步奔向就站得離他不遠的3位前輩。
“橘君,你來了啊……”穿著還未換下來的盛大禮服的有馬,他的臉,沉得彷彿快要滴出黑的水。
青登急聲問:“究竟發生什麼事?”
“……井伊家的佇列在前往江戶城時遭遇刺殺。”有馬一邊說著,一邊不斷做著深呼吸,讓自己保持鎮定,“井伊大老……已被殺……”
“什麼……?!”青登雙眼猛地一睜。
他迅疾地抬起頭,往四周掃視。
不一會兒,他就在離他不遠的一頂紋有著井伊家的“橘花紋”的轎子旁,發現了一無頭。
儘管這已沒了首級,但看其軀幹,青登也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正是前日還跟他有說有笑的井伊直弼……
剛剛才消去的恍惚,再次捲土重來。
看著井伊直弼的,青登覺腦袋有點發暈,有種不現實……
前日,井伊直弼還有在跟他談笑。
他的腰間,現在還掛著井伊直弼親手給他的寶刀……
死了?
那個井伊大老……就這麼死了?
(井伊大老他就像支破魔矢,鎮了無數魑魅魍魎)
不知為何,山南昨日向他隨口說出的這句話,在青登的腦海裡浮現。
止不住眼中的震驚之的青登,以略有點木然的神,看著現在正在櫻田門外往來穿梭的同事們,看著滿地的,看著仍佈彤雲的天空,看著像是永遠不會停歇下來的大雪……
青登不由自主地用只有他本人才能聽清的音量呢喃:
“魑魅魍魎要跑出來了……”
……
……
江戶城,大奧——
“你說什麼?!”
平常講話總是輕聲細語的天璋院,罕見地發出尖銳的大喊。
跪赴在前、巍巍的,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跟反覆確認之後,天璋院的子像是失去了骨頭支撐一般,搖搖晃晃地向後連退數步,險些摔倒在地。
……
……
德川家茂近乎是與天璋院在同一時間得知了“井伊直弼遇害”的訊息。
“井伊……死了……?”德川家茂的臉蒼白讓殿外的飛雪都相形見拙。
……
……
江戶,郊外的某座破屋——
“諸位!你們應該都已經知道了吧?!”
討夷組的領袖:神野,神采飛揚地向跪坐在他前,同樣神采奕奕的十餘名討夷組的幹部朗聲道。
“十餘名水戶藩的藩士,功天誅了井伊直弼那個賣國賊!”
“這就是向夷狄卑躬屈膝、強行開國的下場!”
神野一把解下腰間的佩刀,將刀往前一舉。
“我們的手裡也有刀!”
“我們的刀,不會比水戶藩藩士們的刀鈍!”
“水戶藩藩士們能做到的事,我們討夷組也能做到!”
“我們的劍也能像水戶藩藩士們的劍一樣,保護這個國家!”
神野的話音剛落,士氣因這場“櫻田門外之變”而空前高漲的討夷組員們齊聲發出響亮的高喊——
“喔喔喔喔喔——!”
……
……
水戶藩,某地——
“井伊直弼死了啊……”
著上,將紋滿整張後背的“羅剎鬼”紋坦出來的羅剎,揹著雙手,站在窗邊,遙著窗外的景。
“是的。”跪坐在羅剎後的一名青年朗聲道,“已經確定了。水戶藩的藩士們在櫻田門外討取了井伊直弼的首級。”
“……乾得很漂亮嘛!水戶藩的藩士們。”羅剎一咧,“那個井伊直弼死了嗎……哈……哈哈哈……哼哈哈哈哈哈——!”
羅剎仰天狂笑,兩隻手掌不住地相。
“好啊……這個討人厭的傢伙,終是死了啊……”
“世道要變得有趣起來了!”
“哈哈哈……真蛇大人他在得知此事後,是啥反應喲……”
“我們法誅黨的時代來了!”
羅剎的眼瞳裡,冒出兇惡的紅。
……
……
江戶,千事屋——
桐生沉默不語地將剛才一直端看著的一張紙投旁的火爐裡。
這張桐生剛才瞧看了許久的紙上,其實只寫有著簡單的一句話——井伊直弼被殺。
看著在火爐裡漸漸化為灰燼的紙片,桐生重重地嘆了口氣。
“真正的世要來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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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