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言歸坐在車里, 看不見姜夫人出了馬車,已是滿臉淚痕,走遠了才回頭看姜言歸所在的馬車一眼,只能看這麼一眼, 隨即義無反顧扎進了人群里。
姜言歸怕引人注目, 不敢大聲嚷, 只能隔著馬車窗, 眼睜睜看著姜夫人走遠,氣得直捶打自己那雙廢。
駕車的馬夫是楚家護院,姜夫人是主子, 他們不敢阻攔。
姜言歸在馬車中枯坐了片刻, 實在是心急如焚, 堵在前方的馬車已經開始慢慢向前挪,他對馬夫道:“你去告訴大舅二舅, 說我母親回姜府拿錢去了。”
楚家一共四輛馬車,二老的馬車在最前邊,其次是楚二爺的, 他們的馬車排在第三輛,最后邊是楚大爺的馬車。但為了避免兵檢查, 他們的馬車和城一家富商混在了一起, 出城的路引也是借用的那戶富商的,拉人的拉貨的混在一起, 瞧著有二十多輛。
楚大爺一家人坐在馬車里, 楚大爺打起車簾時正好看到姜夫人帶著兩個護衛離去的背影,他厭煩道:“這要命的關頭,帶著人是要去哪兒?”
他發妻劉氏瞥了一眼,磕著瓜子道:“許是見馬車堵在路上, 想去買些路上吃的零。”
楚大爺瞬間更心煩了些“這節骨眼還惦記著吃!”
轉念一想,似乎又不對,他道:“從姜家回來時分文沒帶,哪來的錢?”
劉氏白他一眼:“你還真當家中二老不會給啊。”
一想起心肝兒偏到沒邊的楚家二老,楚大爺就一肚子火:“他們把人慣得還不夠麼!從小就做事就沒個分寸,自己家了,教出的孩子一個個什麼東西!要不是三弟手管那不肖的事,我們今日何至于此!”
劉氏也有一肚子不滿:“我也沒見過誰家出嫁了的姑像你家這般的,姜家的放妻書一直沒給,我瞧著二老將來還有意把家產也分給咱們這姑一份。姜家把咱們害得這般慘,敢咱們還得幫別人養兒育!”
楚大爺沒作聲,但顯然面上怒氣更甚。
等姜言歸那輛車的馬夫過來告知姜夫人是回姜府時,劉氏直接出了一冷汗:“瘋了不!”
楚大爺坐立難安:“
你不是說買零去了麼?剛才攔下還來得及,你說現在怎麼辦?”
劉氏道:“我也是瞎猜的,自己要回去的,長在上,怎還怨上了我?”
“你早上不提嫁妝的事,能沖之下回去?”
“楚慶平,我算是瞧明白了,平日說這個妹妹不好的全是你,真要出了什麼事,你就全賴我頭上來了是?那麼大個人了,是沒腦子麼?”
楚大爺那邊還在吵鬧不休,楚二爺聽說此事,幾乎是暴跳如雷:“這個喪門星!想死又要拖著這一大家子人!”
氣歸氣,但楚二爺還是讓小廝趕去尋遼南王派來接應他們的人。
馬車周圍站太多人會令人起疑,那些人都是分散站開的,偶爾有酒樓樓上坐著喝茶的食客,說不定就是盯著遠靜的暗哨,他們得時刻注意著皇宮和楚家那邊的靜,靠近馬車的則是楚家自己的護衛。
接應的頭目得知姜夫人回了姜府,眉心幾乎快擰一個疙瘩,他點了一波人前去姜府接應,剩下的則按原計劃出城。
***
姜家“死了”一位宮妃,如今姜家上下都還是一片縞素。
姜夫人發現姜家大門掛著白綢,還愣了一下,以為是姜尚書沒了。
兩個楚家的護衛這些日子跟一樣不得出府,也不知外邊是個什麼況。
姜夫人不聰明,但還是有點腦子,不敢明目張膽從正門進去,繞到了后門。
拍了門,開門的是府上的婆子,見到姜夫人很是吃了一驚:“夫……夫人?您怎麼回來了?”
面對姜府的奴仆,姜夫人氣焰還是在,當即冷哼一聲:“怎麼,本夫人回來不得?”
婆子連連賠不是:“老奴……老奴不是這個意思。”
姜夫人沒空跟扳扯太多,見穿著一素,問:“姜敬安死了?”
婆子神尷尬:“不是,是宮里的惜嬪娘娘沒了。”
姜夫人恨了那個庶長十多年,但此刻聞死訊,卻只是恍惚了一下,心中并沒有覺得有多歡喜。
當年楚家跟姜家說親時,人說姜尚書家中連個通房丫頭都沒有,潔自好得很。曾在宴會上見過姜尚書一面,對方謙和有禮,才氣斐然,便歡歡喜喜同意了這門親
事。
婚后姜尚書與言語,大多時候都借口歇在書房。雖覺得是丈夫有心疏離,但府上也沒別的姨娘,他在書房的確是在用功讀書,便也下了心中疑慮,只當他就是個冷淡的子。
可就在有孕那一年,姜尚書從外面帶回來一個嬰,說是從前府上有個通房丫頭,為了娶才把人打發了,怎料那丫鬟有了孕,在生產時去了,只留一個嬰。
姜夫人可算是知道姜尚書待疏遠是為何了,他心中原來早就有人了!那時年輕氣盛,大著肚子都不管不顧跑回娘家去。
但木已舟,肚子里也有一個,還能如何,只能著鼻子把庶認下了。
只不過姜尚書對兩個兒的態度可謂是天差地別,如何不恨,如何不怨?
在一雙兒出事后,姜尚書漠然的態度,終于是看清了這人是怎樣一副面孔。
姜敬安這人,大抵是沒有心的。
不然到底是多冷的心腸,才能見著自己的親骨被那般對待還無于衷。
這輩子所有的福都在當姑娘時完了,從嫁人開始,就是一切錯誤的源頭。
兩個護衛武藝高強,姜夫人只帶他們兩個來,早做好了自己回不去的準備,只要他們能把藏的銀票都帶出去就行。
楚家如今被到這一步,兄嫂都怨憎和的一對兒,父母夾在中間左右為難,姜夫人知道自己這輩子,不管是為人子,還是為人父母,做得都失敗了些。
在楚家得知自己和兒給楚家招來那麼大禍端的時候,就沒臉再待下去了,只不過那時軍封府,出不去。這些日子兄嫂雖然時不時怪氣幾句,姜夫人心中難卻深知他們說的都是事實。
便是到了西州又如何?他們一家三口繼續仰人鼻息過活麼?的阿意被兄嫂埋怨嫌棄,老父老母天天為們的事心?
一切總需要一個終結的時候。
姜夫人收起思緒。
給了其中一人一個眼神,護衛立馬一手刀砍暈了開門的婆子。
姜夫人帶著他們快步往自己的院子走去,被關起來的那段時日,院子里值錢的東西全被搬走,手上掌管中饋的權也被奪了。
但在姜家這麼
多年,還是有自己藏錢的地方。
上次楊媽媽來接出府,那天時間急,關心兒方寸大,加上沒想到一出去就再也回不來,沒顧上拿銀票。
姜夫人對姜家的地勢很悉,這一路上盡量避開了人走的,但凡遇到個下人,也都被兩個護衛敲暈。
姜夫人原先住的院子基本上已經閑置了,連個灑掃的下人都沒有,進了臥房,讓兩個護衛撬開地磚,從地里出一個錦盒來。
錦盒中全是當年姜夫人嫁妝里的銀票,的其他嫁妝如今都被鎖在了姜家庫房里,拿不出來了。但有了這些銀票,姜夫人相信也能讓自己一雙兒好生過活。
讓兩個護衛把銀票全藏到上,兩個護衛雖疑姜夫人為何讓他們這般做,但時間也沒多問,收好銀票就往外走。
但們之前打暈的下人,被路過的其他下人瞧見后,以為是府里進了賊,最終還是驚了姜尚書。
新帝一連多日不上朝,姜尚書賦閑在家。
他得了下人的話,快步這邊來,見到姜夫人眉頭狠狠一皺,第一句話就是:“你回來作甚?”
姜夫人看著這個同床共枕了十多年的男人,眼中已經沒有了從前的悲喜,道:“自是來討一份和離書,拿回我的嫁妝!”
楚家被軍包圍,姜夫人是如何到這里來的?
姜尚書稍做思量,猜了個大概,喝道:“你們楚家想做什麼我管不著,但務必要把言歸給我送回來!”
姜夫人被困楚家,他一直沒寫那封放妻書,到底還是過不了自己良知那一關。這十幾年,他跟姜夫人雖是一對怨,但不可否認早些年楚家也曾在仕途上幫過他,他總不能落井下石。
可如今楚家要做的,是誅九族的大罪。
聽他說起兒子,姜夫人想起姜言歸的,心中便怒氣難掩:“言歸是我上掉下去的一塊,我不會再讓他回姜家!你捫心自問,他長這麼大,你抱過他幾次,又跟他好好說過幾次話?他如今一雙變了這樣,又是拜誰所賜?”
姜尚書怒喝:“你們楚家想送死,別拉著我姜家!只要姜言歸一日還在我姜家族譜上,他若跟著楚家,楚家犯下的所有罪責都會牽連到我姜
家,你心腸怎這般歹毒?”
“我歹毒?”姜夫人質問:“姜敬安,你自己的良心!到底是誰歹毒!自己親生兒被送去軍營做,你不救也就罷了,還不許我去救人?對外宣稱我瘋了,把我鎖在院子里!論歹毒,誰及你啊!”
這些陳年往事被翻出來,姜尚書面不好看,他喝道:
“我還不是為了顧全大局!若不生出那些惡毒心思,能攤上這樣的事?楚昌平那武夫若是沒有去給收尸,楚家會落到今日這番境地?為了救那個不肖,就要把所有人的命都搭上?就你的兒是你心頭,橫遭劫難的家族旁支他們就不用活了?”
姜夫人只覺姜尚書這副臉惡心又陌生,呸了一聲:“我沒讀過幾本書,尚且知道是君王不仁,枉你飽讀詩書,卻還在這里自欺欺人,我兒固然有錯,但也罪不至此!你給潑污水!”
不愿再同姜尚書多說,道:“和離書寫給我,你若怕惹事上,把言歸言意都從姜家族譜上除名便是!我今日離開,以后跟你姜家再無瓜葛!”
姜尚書本還想說什麼,卻見一名小廝連滾帶爬從屋外跑來:“老爺!不好了!林軍圍了全府,陛……陛下親自過來了!”
姜尚書只覺雙膝發,姜夫人整個人也如遭雷擊——這麼快就被發現了?
整個家族的沉淪都在瞬息之間了,姜尚書看了姜夫人一眼,幾乎沒怎麼思考就做出了選擇:“和離書我寫給你!備紙筆!”
盡管早就看清了這人的秉,這一刻姜夫人還是覺出幾分悲涼。
現在腦子里一片混沌,當了一輩子的深宅婦人,每天除了圍著丈夫轉,就是盼著兒子才,兒能嫁個好人家,這輩子做過最大的夢,約莫就是自己當上了誥命夫人。
眼前的一切早超出了的預料。
皇帝為什麼會過來?
楚家其他人是不是已經被捕了?
自己是不是又自作聰明害了家人?
姜夫人現在腦子都是木的,手腳冰涼,思考得很緩慢。
兩個護衛是楚昌平留下的,對楚家很衷心,他們只是下人,被捕后應該是被發賣,只要他們機靈些,那些錢就還有機會送到自己關外兒的
手上。
想到這里,姜夫人了,無聲地向他們說了什麼,兩個護衛面沉痛。
姜尚書已經寫好了和離書,甚至讓人取來了族譜,把姜言歸、姜言意的名字都劃去。
看著那張被劃掉名字的族譜,姜夫人不覺得難過,只是突然覺得,嫁給姜尚書的十幾年,好似一場大夢,只不過現在夢醒了。
從此以后,和一雙兒,跟眼前這個男人都沒有半分瓜葛了。
姜尚書把和離書遞給,眼底是看不懂的神,恍惚間他也是難過的,或者,是難堪多些。
他清高了這麼多年,卻在這樣的關頭,拋去了所有的禮義廉恥,只為最大限度保全家族。
姜夫人接過和離書,略看了一眼,便收懷中了。
姜尚書對道:“走。”
他以為新帝是為楚家的事而來。
姜夫人走出幾步,突然不管不顧尋了條道就跑,跟著姜尚書一同過來的護院們忙去追。
姜尚書氣得七竅生煙:“軍包圍了整個姜府,你以為你逃得掉?”
周圍護院了大半,那兩個楚家護衛趁分頭□□就跑。
這便是姜夫人之前代兩個護衛的,如果能跑,就一定得逃出去,姜夫人故意做出逃跑的假象,本就是為了給他們制造機會。
很快被府上的護院追上,姜尚書臉沉:“你現在是非要拉著整個姜家陪你楚家死麼?”
不等姜夫人搭話,垂花門外傳來太監尖利的嗓音:
“陛下駕到——”
姜尚書大驚失,忙跪下相迎:“微臣參加陛下。”
“姜卿可朕一番好等。”新帝眼中云布:“朕還以為卿畏罪潛逃了呢!”
姜尚書叩首道:“臣對陛下的衷心,日月可鑒!今日楚氏上門來,只為求和離書一封,拿回嫁妝,臣已將人扣下,聽憑陛下發落。”
他手死死摳在地上,若不是為了整個家族,他也不愿做這樣的小人。
新帝這才看見被兩個婆子按住的姜夫人,姜夫人這一穿得是在是素凈,若不是姜尚書說,他幾乎都認不出這是堂堂三品大員的夫人。
他眸子一瞇:“楚家不是被軍看守著的麼,如何在此?”
這句話讓姜夫人和姜尚書皆是
一驚。
新帝并不知楚家舉家出逃一事?
“楚家倒是也給了朕一份驚喜!”新帝目狠。
姜夫人聽到這話,原本無神的目卻瞬間堅定了起來。
只要那些銀票送出去,一雙兒都可以生活得很好,給家族帶來這麼大的禍端,也早沒臉在那個家待下去,只盼著死了,兄嫂沒那般怨恨,一雙兒能過得好些。
姜夫人心中半點畏懼也沒有了,罵道:“狗皇帝!人在做天在看,你昏庸無道!你的龍位遲早得被人奪了!”
所有人都驚呆了,從來沒人膽敢如此辱罵一朝帝王。
著姜夫人的兩個婆子也在驚駭之下松了幾分力道,姜夫人猛地掙們,抱著必死的決心一頭撞在了假山石上。
“攔下——”
然而為時已晚,姜夫人撞了個頭破流。
“陛下!有兩名賊子□□出逃,一名死于軍手中,一名被接應逃跑了!”一名軍在此時匆匆跑進院稟報道。
鮮模糊了視線,聽到有一人逃了出去,姜夫人彎了彎了角,安詳閉上了眼。
倒地時濺起的雪末落在上似乎一點也不冷,恍惚間只是十五歲那年在雪地里貪玩跌了一跤。
爹娘又要責罵沒個兒家的樣子了,不過還有三哥會替求的。
這一輩子好似一場大夢,醒了睡,睡了醒,已分不清哪是現實,哪是夢境。
也不想分清了,且睡過去。
恍惚間有人在喚“楚四”,那是當姑娘時的小名,循著那聲音追了上去,越走越遠……
***
西州。
姜言意正在做早膳,砂鍋里的香菇粥已經熬得又香又濃,一邊拿碗盛粥一邊喊在院外掃雪的秋葵:“秋葵,吃飯了。”
秋葵很快蹬蹬蹬跑進屋,姜言意把盛好粥的碗遞給,“再給我遞個碗。”
秋葵從櫥柜里拿了一個碗遞過去。
接的時候,放手太早,姜言意沒接住,“哐當”一聲脆響,如意紋瓷釉的瓷碗落在地上摔了個碎。
姜言意皺了皺眉,秋葵則有些無措:“對不起,花花,我以為你已經拿穩了。”
“沒事,碎碎平安。”姜言意蹲下去準備把盤子的碎片撿起來,指尖卻被
碎瓷扎出一個大口子,瞬間溢出了殷紅的珠,其中一滴落在白瓷碎片上,目驚心。
老一輩都說大清早摔碎東西不吉利,姜言意雖不迷信這些,可心頭還是莫名地不安。
楚昌平回京已經好幾天了,封朔去了西州大營后就沒了消息,擔心京城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又擔心封朔的傷。
只盼著這不是什麼預兆才好。
憂心忡忡又過了四五日,新買的宅子姜言意也收拾得差不多了,終于等來了楚昌平接楚家人抵達西州的消息。
楚昌平的親信一過來傳話,扔下店里的事務,帶上事先買好的禮品,匆匆趕去了新宅。
路上問趕車的親信姜夫人和姜言歸如何了,親信一時間似乎不知怎麼回答的話,只道:“表小姐您去了就知道了。”
姜言意從他這話里聽出些許不妙來。
等到了新宅,一進院子就正好見從前廳出來的楚昌平,比起去京城前,楚昌平似乎清減了不,兩頰都瘦得有些凹陷下去了,兩鬢有了明顯的白發。
“舅舅。”姜言意喚他。
“哎。”楚昌平應了聲,又道:“你外祖母和外祖父他們都在里面,進去看看他們。”
姜言意心中不妙的覺越來越重,問:“舅舅,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
楚昌平搖搖頭,卻沒忍住紅了眼眶,他說:“你娘,沒了。”
姜言意大腦有一瞬間空白,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有原的記憶,但還沒來得及跟姜夫人建立起羈絆。
論悲傷,跟姜夫人還面都沒見過,談不上有多悲傷。可心口還是悶得慌,這是屬于這聽到至親離世本能的反應。
楚昌平出扇般的大掌拍了拍的肩,“想哭就在這里哭,進屋后就別哭了,這一路你外祖母眼淚就沒停過,昏厥了好幾次,年紀大了,傷心不得了。”
姜言意點點頭,楚昌平離去后,一個人在屋外站了一會兒,才抬腳進屋。
腳步聲輕,進去又剛好站在玄關,屋子里一時間竟沒人發現。
楚老夫人坐在羅漢床上,后墊著好幾個枕,一個中年婦人正在伺候用藥,周圍還圍坐著好幾個年輕姑娘。
姜言意認得
那婦人就是楚大爺的發妻劉氏,旁邊的三個姑娘,面相跟劉氏肖似的兩個便是大房的姑娘,瞧著年紀小些的那個是二房的。
“母親,您再喝一口,不吃東西怎麼?”劉氏溫聲勸。
楚老夫人扭過臉,眼角又下淚來:“我吃不下,我跟我那可憐的萍兒一道去了算了。”
“你們這些當兄嫂的,怎麼就容不下,若不是你們天天給臉看,說個話也夾槍帶棒的,何苦為了拿銀子回姜府去,白白送了命……”
坐在一旁的楚大爺一聽說起這些,不免怒:“母親,這屎盆子你可別往兒子頭上扣!從小到大,給家里惹的禍端還不夠嗎?要不是您和三弟一直慣著,至于為人母了還行事沒個分寸?教出的兒也是一個比一個能闖禍!咱們舉家灰頭土臉遷到西州這來!是拜誰所賜您別忘了!”
“你……逆子!”楚老夫人氣得心窩子疼。
楚大爺發作完就怒氣沖沖往外走,在玄關撞見姜言意,腳步頓了頓,一句話沒說,越過便出去了。
也是這時,屋子的人才發現姜言意站在那里。
劉氏正幫楚老夫人順心口,瞧見姜言意,神有些尷尬,但很快就笑開:“阿意來了,你別聽你大舅胡說,他平日里就是個渾人。”
楚老夫人一聽姜言意在,忙抬眼往這邊看來,看見姜言意時,瞬間又哭了個淚人:“阿意,快到外祖母這里來。”
姜言意上前,楚老夫人抱著狠狠哭了一場,“你娘命苦啊,心心念念盼著來見你,結果還是沒見著……”
劉氏也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勸道:“母親,快別哭了,您哭了一路,再哭下去眼睛得壞了。”
姜言意不知如何安楚老夫人,但這一刻被楚老夫人的緒所染,是真的覺得心里難過,眼眶漸漸有些潤:“外祖母。”
一哭,楚老夫人反倒慌了:“阿意不哭,阿意還有外祖母,今后誰要是敢欺負你們姐弟兩,除非是外祖母兩腳一蹬也隨你母親去了。”
一旁的劉氏聽楚老夫人這般說,眼中閃過一抹不快。
見楚老夫人沒再落淚,便把手上的羹湯遞給姜言意:“母親不肯吃東西,你好生勸吃
些。”
姜言意點頭:“我省得,大舅母。”
劉氏知道楚老夫人必然想跟姜言意單獨說話,道:“母親,兒媳就先下去了,有什麼事,您差人我一聲。”
楚老夫人似乎還在氣頭上,沒有搭理。
劉氏神一僵,走后,的兩個兒和楚二爺的獨楚嘉寶便也跟著出去,只不過楚嘉寶似乎對姜言意敵意頗大,走前還恨恨瞪了一眼。
姜言意察覺到了,但沒做聲。
等房間里只剩祖孫二人,楚老夫人又忍不住淚水漣漣:“你娘糊涂啊,老大老二再兌又如何,只要我還立著,楚家還能了你們娘三的筷子不,這是何苦啊!”
“你說這孩子怎麼就這麼倔,這是要我活活難過死啊!”
“外祖母,莫要再想這些了。”姜言意深吸一口氣掩下心中那陣意,舀了一勺湯喂給楚老夫人:“您一直不吃東西怎麼行,我和言歸都還指著您長命百歲。”
楚老夫人用絹帕掩了掩眼角拭淚:“吃,怎麼不吃,我還得替好好看著你們姐弟二人。我是想起那狠心的萍丫頭這心口就跟刀子在割一樣……”
姜言意連哄帶騙,可算是讓楚老夫人喝下了那碗羹湯,老人家一路舟車勞頓,早就疲乏不堪了,姜言意哄老人家睡著了才離開。
走出院子時,輕輕嘆了一口氣。
白發人送黑發人,人間大悲莫過于此。
路過原本給姜夫人準備的院子時,瞧見里面空的,姜言意心頭有些重,卻也只能慨一句世事無常。
想起那個還未正式見面的弟弟,姜言意去了隔壁院子。
姜言歸不能下地,他坐在床上,兩眼空空著前方,是一種病弱的蒼白,致的眉眼間死氣沉沉。
屋子里伺候的是從京城楚家跟過來的護衛,這一路上約莫是一直伺候姜言歸的,如今已經清了他的脾,端茶倒水時發出的聲音都極其微小。
姜言意進門時,護衛喚了聲“表小姐”,就躬退下了。
姜言意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下,看著躺在床上那個心如死灰的年,心中頗不是滋味:“言歸。”
姜言歸眼珠這才了,他看過來,雙目黑漆漆的,卻半分神采沒有:
“阿姐。”
姜言意握住了他的手:“我在。”
“我們沒有娘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眼角落一道水痕,又快又急。
姜言意俯抱住了這個半大年:“別哭,娘一直都在的,在天上。”
姜言歸從懷里拿出一把銀票,一雙漆黑卻無神的眼睛里不斷落水澤:“這是娘用命去換回來的……”
那日跟著姜夫人去姜家的楚家護衛,只回來了一個,帶回了這些銀票。
近的軍,鋪天蓋地的箭雨,那被軍架起的冰冷尸,震天的殺吼,逐漸合上的城門……那天的一切都變了無數個晚上折磨他的噩夢。
姜言歸痛苦閉上眼,渾止不住地抖。
如果他不是個廢人就好了,這樣母親就不會為了錢發愁,不會折回姜府,不會死在軍手上!
他喃喃道:“該死的人是我,我一個廢人,什麼都做不了……該死的明明是我啊……”
他這副癲狂失神的樣子看得姜言意又心疼又難過,狠心給了他一掌。
姜言歸臉被打得偏向一邊。
姜言意道:“你給我好好活著!活出個人樣來!你死了有什麼用?能把母親換回來嗎?還是能讓害死母親的人抵命?”
“阿姐,我好恨!好恨!”姜言歸終于崩潰大哭起來,拳頭得死死的,指甲陷進里卻不覺得疼。
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有那樣一個父親!
那天回來的護衛說,他母親本可以回來的,是被姜尚書拖住了!
他真的好恨吶!
姜言意看著他撕心裂肺大哭,自己眼角沁出淚的時候,抬手抹去,了天道:“恨就得更加好好活著啊,你把自己弄得越不堪,那些想毀掉你的人就越高興。活著,該報的仇才有機會報,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知,就是今日這話,讓眼前的年在將來用盡詭計,坐上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
離開楚家新宅后,姜言意沒有急著回店里。
鵝般的大雪紛紛揚揚,在白茫茫的天地里漫無目的走著。
路過一戶關店門的人家檐下的時候,突然不想走了,就在人家店門口的臺階坐下下來,雙手抱著膝蓋,下擱在手臂上,著
漫天飛雪出神。
“你想凍病麼?”
姜言意不知自己在那里坐了多久,被人一把拉起來裹進一個溫暖懷抱的時候,聞到悉的皂角味,突然鼻頭發酸,不知怎麼就落下來淚。
封朔覺到肩膀在抖,他輕后背,沉默片刻后道:“對不起。”
他一收到消息,就知大事不妙,從西州大營趕了過來。
他的人若是當時部署更嚴一些,沒有只讓楚家的護衛在近看守馬車,或許姜夫人就沒有機會離開馬車。
面對他的道歉,姜言意搖頭,眼淚卻沒停下來。
這些眼淚里,有多是這本能的緒,又有多是屬于的悲傷,分不清。
只是聽到楚老夫人和大舅說的那些話,似乎能明白姜夫人為什麼要做出這樣的決定。
楚大爺和楚二爺到現在都還在怪,覺得是給楚家招來了這些禍端,姜夫人天天夾在父母和兄嫂們中間,估計也是自責的。或許一早就打算,用自己的死,換娘家兄嫂釋然,同時也換來楚家二老對和姜言歸的絕對的偏心和疼。
姜夫人還在,楚家人幫他們,就只是分。姜夫人不在了,和姜言歸就孤苦無依,不管是楚昌平還是楚家二老,念在死去的姜夫人的份上,都只會無盡地補償他們。
姜夫人自私了一輩子,所有的無私,都留給了兒。
可卻不知道,真正的兒早死了,如今在這軀殼里的,只是一個異世孤魂,姜言意覺得愧疚。
哭得直噎,封朔眉頭皺得更了些。
“別哭。”他不會安人,風雪浸骨寒,這句不像安的話卻已用盡了他畢生的溫。
他活了二十余載,到今天才知道,原來看一個人哭,心口真的會疼。
作者有話要說:我有大綱,有自己的節奏,這篇文主打食,但一開始訂了一個這樣的世界觀,就注定不能只寫食。
主母親的結局是一早就設置好的,的終點,是主弟弟長的起點。
看到這里放棄的讀者,非常謝這段時間的陪伴,但我還得為繼續看下去的讀者負責,怕崩心態導致后面寫廢了,所以就不看評論區了。
覺得不舒服后悔追文可以微博私信我讀者號,我把訂閱的錢雙倍退還~
最后還是希大家能開開心心度過每一天,這本書不合口味,可以找本合口味的吖~
jj好看的書還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