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您真客氣。”掌柜立刻笑容可掬起來,“是杭大娘,正好在家,剛剛回來,路過這兒,喝過杯茶才回去的。
來,我告訴你怎麼走。”
掌柜出了柜臺,站到茶坊門口,熱而仔細的指著路,“看到前面那家線鋪沒有,旁邊有條小巷子,巷子窄,你仔細看,別錯過了,過了線幌子就是。
往巷子里走到最頭頭,家有棵柿子樹,一樹大紅柿子,好找得很,進了巷子就能看到了。”
“多謝您。”李桑欠謝了掌柜,往旁邊糕點鋪買了幾大包糕點,進了巷子。
杭大娘家院門沒關,李桑輕輕推門,進了院子,掩了門,聲音并不怎麼高,笑問道:“杭大娘在家嗎?”
“誰啊?”一個五十來歲的婆子,從旁邊廚房探頭出來。
“我從那邊茶坊過來的,掌柜的指點我到這兒找您。”李桑一邊往前,一邊笑道:“也不知道大娘喜歡吃啥,只好挑著看得過眼的,買了幾樣。”
“您這太客氣了!”杭大娘眉開眼笑,手在圍上來回蹭了蹭,接過幾大包糕點,正要往堂屋讓李桑,李桑指著廚房笑道:“大娘做飯呢?我給您燒火吧,正好,咱們一邊干活一邊說話兒。”
“您吃了沒有?要是沒吃,我正和面呢,多加一瓢面,你嘗嘗我搟的面。”杭大娘將糕點放到旁邊碗柜里,笑道。
“好。”李桑爽快應了,坐到灶臺口。
“家里有病人了?咋回事兒啊?”杭大娘一邊利落的和著面,一邊和李桑說話。
“不是有病人,是想找您打聽點事兒。”李桑看著干脆利落的杭大娘,決定繞圈子。
“您說。”
“陳年舊事兒了。二十一二年前,我剛生下來,家里窮極了,正好有人找娘,挑上我娘了,我娘就把我給我外婆,去給人家做了娘。
外婆說,我娘去的地方,就是城外那座皇莊。
外婆說那時候抱著我,一直把我娘送到莊子外,我娘還讓我吃了最后一回。
后頭四五年,我娘每年都讓人送錢給外婆,可后來,就再也沒信兒了。
去年,外婆走了,從外婆走后,我就常常夢到外婆,讓我去找我阿娘。
我先找到皇莊,說是那皇莊里,當時生了位皇子,可我阿娘后頭幾回捎信,都說帶的是位姑娘,還說像我,可得很。”
杭大娘聽的皺起了眉。
“那是皇莊,我也不敢去打聽,就想著,能不能找到當年到那莊子里接生的大夫,問一問。
我想著,許是那時候,住在那莊子里的管事兒家里有什麼人,或是別的什麼人,生了位姑娘。唉。”李桑傷心的嘆了口氣,“就是死馬當活馬醫了。”
“你這話是,皇家挑娘,那規矩大得很,你娘這當娘,十有八九,是那莊子里管事兒什麼的,他們家里要用。
城外那皇莊,還真從咱們縣城請過一回穩婆,能被請進皇莊接生,那可是天大的臉面,這事兒,咱這縣城的穩婆,多多都知道點兒,我知道的多一點兒。”
杭大娘好面,撒了層面,開始搟面。
“當時,一共請了六個,是咱們縣城最好的六個穩婆。
唉,可惜啊,后頭,也就半年,這六位,就這事那事兒,都死啦!
唉,你想想,替皇子接生,那是多大的福份,唉,都是沒福的人,撐不住,俺們這樣的人,都是賤命,沒福得很!”
杭大娘說著,慨起來。
李桑眼睛微瞇又舒開。
果然如所想,知人,必定都已經滅了口。
“那……”李桑抬手在眼上抹了把。
“你這孩子,別難過。我剛才不是跟你說了,我可比別人知道的多一點兒。”
杭大娘趕安李桑。
“當時,是請了六個,可前后去了七個人,有一個,到那莊子里,也就過了一夜,自己先病倒了,只好出了莊子,后頭,那莊子里又請了一個過去。
那個沒福病倒的,還活著呢,就是那家茶坊掌柜他老娘。
一會兒吃了飯,你去茶坊,就說我說的,讓他帶你去找他老娘說說話兒,你問問,肯定知道,那莊子里,還有誰,也在那時候快生了。”
“多謝大娘!”李桑目閃閃。
這個過了一夜,病倒了的,有意思!
李桑吃了碗面,又陪杭大娘說了一會兒話,才再往茶坊過去。
茶坊掌柜聽了李桑的話,二話沒說,就帶著李桑,往茶坊后面,進了自家那座兩進院子,帶到耳屋門口,揚聲道:“娘,有位大姐找你,杭大娘讓來的。”
“進來吧。”
聽到屋里應了聲,掌柜笑道:“您進去吧。前頭忙,我就不陪著了。”
李桑謝了掌柜,掀簾進了耳屋。
耳屋是一間小佛堂,對著屋門的條案上,供奉著一尊半人來高的白觀音細瓷像,手里拿著楊柳枝,慈眼微垂。
一個六十來歲的老太太,正從團上站起來。
李桑仔細打量著老太太:中等材,清瘦干凈,神極好,眼角被皺紋拉得微微下垂,眼睛卻是黑亮有。
“打擾您了。”李桑欠。
“不打擾,我是個閑人,你坐,咱們坐著說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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