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家的馬車, 看起來格外不同?”
汴京街上有人下意識詢問,旁邊人驚詫萬分:“你莫不是剛從外面回汴京?這都不知道?”
旁邊吃早食的路人一:“對啊, 這可是大半個月以來, 汴京城最熱鬧的事了。”
“我確實從外面剛回來,快說說,這是什麼熱鬧事?”
“知道紀煬嗎?就那個以前是個紈绔, 之后當知縣后一心為民那個。”
“他親了!跟自訂親的林家五姑娘親了!陛下賜婚,皇后娘娘妝!”
???
他親了?
早食鋪子的百姓立刻湊在一起八卦。
不是他們想聊啊!
誰讓這是汴京里最大的熱鬧。
八月下旬,剛傳出紀煬被罰去灌江府下面太新縣的事, 然后又傳出紀家跟林家自訂的娃娃親。
當然指的是紀煬跟林五姑娘,兩人年紀相仿, 又都是嫁娶的正當年紀。
陛下聽說這事之后, 很是上心, 主找來紀煬跟林家, 當天婚事便定下了。
只是因為紀煬即將上任, 婚期定得著急, 紀煬還親自求了陛下, 請宮中禮辦婚事, 給足林家五姑娘面。
陛下向來仁厚,自然允準, 還允他以武侯嫡長孫的份來辦,應該也有看在林家面子的原因, 算是彌補這樁半個月便定下的親事。
但仔細來想,他倆自便有娃娃親,訂親這事自然不用忙,剩下也就是辦婚事。
由宮里禮籌辦的逾制婚禮自然面風,吃酒的時候也是十分熱鬧, 聽說林五姑娘頭上的簪子,還是皇后娘娘賜下,讓京中不閨秀艷羨。
其實要說羨慕,只羨慕有個好婚禮而已。
嫁的夫君雖不錯,可他要去灌江府!林五姑娘還要跟著!
這就足以讓許多人家退避三舍。
那種荒涼的地方,還是算了吧!
他倆親事沒定的時候,文家小妹不就因為這個原因拘在家中。
明明中秋前的花宴會上,文家還對文家小妹的態度樂見其,等傳出紀煬要去灌江府任職,當天文家小妹就不準出門,態度十分明顯。
原以為任職消息傳出來之后,各家都應該退避三舍才對,就林家倒霉,偏偏跟紀煬有娃娃親。
真是心疼林家五姑娘。
現在九月十九,婚事在三天前便了,今天正是回門的日子。
方才過去的馬車,也是小兩口回門的車馬。
剛回汴京的人嘖嘖稱奇,紀煬上,發生什麼事似乎都不奇怪。
此時馬車里,紀煬跟林五姑娘對視一眼。
其實林婉蕓還有些別扭,但強撐著面,慣會做這樣的事。
可想到那日發生的事,既驚覺自己的大膽,又忍不住想知道紀煬的想法。
說實話,確實想跟紀煬離開,不管去哪都行。
紀煬這人極好,他就算對個陌生人,都會有護之心,何況他們也不算陌生。
只是那話到底太過驚人,雖借著送果子的名義去紀煬住的別院,但想的也是,放下東西便走。
沒想到紀煬聽說來,又讓留下。
還說了那些話。
自己不過仗著紀煬是個好脾氣,更不會說的子,語速極快地自薦。
子自薦嫁人。
別說規矩甚多的林家,又或者格外不同的文家。
縱然放在偏遠鄉間,那都是不對的。
是語速慢一點,都會后悔的程度。
是這幾年積累的名聲,全都毀于一旦的程度。
可林婉蕓想抓住這次機會。
但沒機會全都說出來,剛要解釋林家如何,林家能給他帶來什麼,手里便被塞了個小瓔珞,所以停頓片刻。
就是這個片刻,紀煬問,愿不愿意跟他去灌江府。
只是要先親。
為了離開林家,都能跟文家接。
何況能離開汴京?
接下來的話,林婉蕓這輩子都不會忘。
“說起來,你家跟我家本就有婚約,等我去提親,約莫不算唐突。”紀煬仿佛早就忘了什麼退親的事。
反正口頭說說,有本事讓林家反對的人拿出證據。
紀煬還道:“今日你從未來過別院,更沒有見過我。”
“是我林家宴會一見,強行要扭這個瓜。”
更別說什麼文家,說親而已,好百家求,算起來還是娃娃親更重要點。
“你驚訝,奇怪,但依舊是汴京閨秀典范,所以全聽兄長父母祖父的話。”
說到最后,紀煬低頭笑道:“不能讓你的努力,毀在結尾。”
當時林婉蕓目不轉睛看著紀煬,這會回門的時候也是。
親三日,兩人接并不多,關上門各自做自己的事,新婚之夜都只是蓋了一床被子而已。
知道紀煬很好。
卻不知道這樣好。
紀煬被林五姑娘看得的。
說到底,還是各取所需。
他需要一個可靠的妻子,林五姑娘無論從什麼方面講都很合適。
林五姑娘需要離開,自己可以帶離開。
而且他確實敬佩林五姑娘,就算放在現代,都已經算大膽的了。
至于把事攬在自己上,原因其實有些不一樣。
他見了林婉蕓的努力,有些不想讓的努力白費。
就跟一個人做了個項目,為這個項目勞心勞神,眼看要驗收果的時候,突然有人說,你換個項目吧。
雖說換的項目是想要的,但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費?
紀煬不忍心。
就跟他不忍心讓林婉蕓親口說出自薦的話一樣。
已經足夠努力,努力的人便應該有回報。
既然辛辛苦苦打造了這個京中閨秀的典范,不能在最后一刻毀掉。
否則的努力,這幾年的名聲都沒了。
是他看了都覺得可惜的事。
如果把當閨秀當一項考試,林婉蕓自己一個人索出試卷,選好自己的賽道,琢磨出考試的答案,規規整整地寫完試卷。
應當滿分的績。
即使在卷的時候,發現更想要的東西出現,寧愿放棄前面的沉沒本,毫不在乎地重新選擇方向。
這種灑,紀煬敬佩。
雖說只有自己欣賞到這份灑。
但并不介意讓林家五姑娘魚與熊掌兼得。
保住的名聲,并帶離開。
其實于他,不過是件小事。
由他提出履行年時的娃娃親,之前所謂文家,所謂其他人家,自然要退后。
別說文家還在搖擺,就算真的要坐下來說親,同樣要排在娃娃親之后。
所以,他占理。
就算不占理,那又如何。
當時林家五姑娘還擔心問:“你不怕別人挑病?”
畢竟以紀煬要講的故事,他在宴會上一見傾心,說好聽了,那故事確實不錯。
說不好聽,就要扯扯其他的了。
紀煬當時還笑:“我什麼名字?”
紀煬。
那沒事了。
再說,當年原什麼名聲,買紈绔。
到頭來有點功績,依舊人人夸贊。
畢竟浪子回頭金不換。
他的容錯遠比五姑娘要大。
既然知道林家五姑娘過來時,自己還專門回房間取了小瓔珞,紀煬便決定護終生。
給未來娘子背點鍋,這不算什麼。
只是沒想到比自己想的還要大膽。
但越是大膽,灑,要放棄之前促的一切,紀煬越不忍心,讓的辛苦付諸東流。
說起來,江小子江乖乖雖沒來汴京,卻被他倆不約而同當了借口。
一個借口要送果子。
一個借口要給瓔珞。
都沒想說什麼,可偏偏話里湊著話,從試探中得到結果。
他們或許不是,至為知音。
之后便不用說了。
皇帝知道他要娶林家的姑娘,自然笑著看他。
紀煬還說什麼,聽王伯講了,才知道母親在他兩歲左右的時候跟林家訂了娃娃親。
只有林家的五姑娘剛好比他小兩歲,那便是跟訂的。
林家。
正合皇帝心意。
以前看紀煬就順眼,現在越看越不錯。
林家是個好的,但兒子兒媳并不爭氣,唯獨剛剛展頭角的林家孫兒還行,但還遠遠不夠。
現在多個紀煬。
皇帝只覺得,紀煬一到汴京,怎麼什麼事都順起來了。
武侯啊武侯,你若在世,知道自己孫兒不錯,只怕樂得蹦起來。
帝后點頭許婚,自然沒人再提什麼文家的事。
文家是不錯,文家四哥也還行。
可跟伯爵府嫡子相比,差得不是一星半點。
而且文家要真想說親,不至于映月郡主對其他人興趣了,還拿不準話。
若他家真想結親,映月郡主又不是個死纏爛打的人,他們大可約上林家詳談。
他們兩家抱起團來,別說映月郡主,連梁王都要退讓。
拖拖拉拉,就是定不下來。
紀煬在林家宴會時便看清這一點。
當時林家大公子林啟提到這事的時候,其實也是微微皺眉,但聯合文家對他們來說比較重要。
說到底,文家家主年輕,而林家除了林大學士之外,再無旁人。
不過那會所指的映月郡主,其實代表更多是背后的宗室。
宗室不會看著他們兩家結親,文家態度也不明朗。
再之后他要去灌江府的消息傳出來,文家立刻拘著文家小妹,卻并不限制文家四哥跟映月郡主來往,讓他們還在某某宴會頭不歡而散。
那會紀煬便知道,文家是個有意思的。
遲遲不能決斷,那就別怪其他人另找出路。
伯爵府,以前的侯府,又差到哪?
現在的伯爵老爺是不事的。
可朝中沉默的武將,便是他們武侯后人沉默的靠山。
更別怪他在見識到林家五姑娘果敢之后先下手為強。
沒看他連婚事都辦完。
現在都帶著“娘子”回門了。
說到底,所謂文家四哥,映月郡主,林五姑娘。
代表的也是背后的勢力而已。
他們的很多選擇,是家族引導而來,這自有他們的法子。
可再怎麼打算盤,他這個橫一腳的人,勉強算打破僵局。
皇上自然高興。
再說他家這婚禮,伯爵府那邊沒什麼好講的,婚事有宮里禮辦,他便宜老爹只是出席,家中沒有主人,他娘子甚至不用伺候婆婆。
一切順利到,林五姑娘覺自己在做夢。
回門的馬車停下,紀煬先行下車,隨后眾目睽睽之下扶著娘子下來。
林家大公子跟林娘子在門口迎接,忍不住道:“實在想知道,你什麼時候有的想法。”
紀煬提親的時候,這位大公子可是嚇了一大跳。
說好的退親了?!
怎麼又提?
還說跟他訂親的是五妹?
反正現在事已經了,帝后都說行,誰還能說不行?
不過一路進門,林啟帶著紀煬去見祖父跟母親,林娘子自然帶著五妹去見母親,一會再一起吃飯。
今日林家人到的整齊,闔府上下喜氣洋洋。
別說林啟覺得怪異,林大學士也好不到哪去。
家里后宅之事,他一向不管,帶過的唯一孫兒只有嫡長孫。
那日在宮里,梁王跟文學士想要嫁侄,嫁兒的時候,他心里還吐槽一番,沒想到最后反而他家嫁孫。
這幾日上朝,梁王都恨不得拍著他的肩膀說,看你平日濃眉大眼的,怎麼反而截胡?
文學士還好些,他家本就不愿意讓文小妹跟著吃苦。
只是家中原本還在猶豫四兒子跟林五姑娘婚事,沒想到這婚事也告吹。
但人家是娃娃親。
還能怎麼辦。
因一樁婚事埋怨林家?
還是不滿紀煬?
文學士雖是墻頭草,也沒那樣蠢。
汴京好人家多了,林家在相看別家的時候,他家也在相看其他人戶。
大家都差不多,大哥不說二哥。
再說,林家信守承諾,林家五姑娘知道自己會跟去灌江府吃苦,但依舊聽從父母祖父之命,履行當年的諾言。
如此子,堪稱典范。
誰又會責怪這樣恪守誠信的大家閨秀。
畢竟誰不想待在舒舒服服的汴京,反而為十幾年前的約定去往邊關之地?
文學士只能嘆氣,覺既錯失一個好婿,也錯失一個好兒媳。
最后看向林大學士的眼神,只有復雜。
這會復雜的眼神轉移到林大學士上,再看向紀煬。
等聊天的時候,除了常規的問禮之外,林大學士道:“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啟程?”
紀煬道:“五日后,雖說婚不久,但再不上路,以后路會更難走。”
五日后九月二十四,總算趕在十月前出發,他們準備人先走,行李后行,有王伯派人送過去。
反正趕在天寒地凍之前上任,不能耽擱太久。
林大學士點頭,灌江府那邊是不能耽誤,不過剛婚便走,是辛苦了些。
原本他家還說,要不然讓婉蕓留在汴京,只是婉蕓執意要去,紀煬也說把一個人留伯爵府不好,這才同行。
還不是跟行李同行,估計要跟紀煬一起。
紀煬把他跟娘子商量好的一一說出,眾人臉不太一樣,但都帶著別樣的復雜。
兩人認識多久?
竟然趕路都要同行?
難道真如紀煬所說,林家宴會見到婉蕓第一眼,便心生好?
這也太快了吧?
他家五姑娘確實好看,但能讓這樣一個人如此心喜?
林啟半是高興,半覺得紀煬又揣什麼心思。
可左看右看,連他都琢磨不出來原因。
紀煬這邊說著出行計劃。
后院里,林婉蕓同樣在說接下來行程。
林婉蕓嫁的夫婿,既是伯爵嫡子,有份,還做出政績,有名聲。
所以林家主母還算滿意。
畢竟紀煬今時不同往日,見陛下的優待,便知他大有前途。
至于林婉蕓決定跟去灌江府,這又給林家揚名,都夸家兒教得好。
反正紀煬把面子里子都給足了,不枉辛苦教導。
“既然你們夫婦倆已經有打算,那便去做了,到了灌江府,萬不可失了林家兒面,你可知?”林家主母開口道,“你不在我邊長大,許多事不如你三姐。”
林家已經出嫁的二姐,三姐,都提前回家迎妹妹回門。
還有個未出嫁的表姑娘也在作陪。
不怎麼回家的二姐皺眉:“娘?五妹在汴京閨秀當中實屬翹楚,溫和有禮,人人夸贊,您夸三妹,也不要貶五妹。”
“你不知道,莫要說,你五妹。”
話還沒說完,前面男人們已經聊完,紀煬自己打了簾子進門,順著接話道:“五妹怎麼 ?”
說話時自然是看著林婉蕓的,眼中明顯帶笑,十分親昵:“陛下跟娘娘都夸林家姑娘教養得好,小婿拜謝岳母教誨,養出陛下娘娘都夸的好子。”
陛下跟娘娘都夸。
還能再說?
紀煬并不去看旁人,給林婉蕓幾個姊妹行禮時眼神并不直視,顯得十分有禮。
只是看向林婉蕓時,眼神溫片刻,眾人都看在眼里。
林婉蕓幾乎看呆了去。
還有人比更能演?
不過剛看一會,就被二姐調侃:“不愧是新婚夫婦,里調油般。”
說的林婉蕓立刻低頭,紀煬倒是笑著道:“多謝二姐夸贊了。”
這個回答十分紀煬。
眾人落座,等問到兩人這幾日做什麼的時候,紀煬只答:“出行的東西我那邊收拾,這五日要勞煩婉蕓幫忙看看我母親留下的賬簿鋪子,田莊那邊沒辦法去了,先過一遍眼,以后都是我們的家當,做個心中有數。”
母親留下的賬簿鋪子田莊?
都要新婚娘子看?
旁邊林三姑娘帕子都要絞碎,等人家夫婦兩個回去,倒在母親跟前哭一場。
林家主母皺眉:“你也瞧見,他本不認識你,又怎會故意針對于你?”
“想他對你五妹真心喜,說不得三年前你五妹路過扶江縣時,便有了心意,那葫蘆燈罩不就是他送來的。”
“現在看看,也是送給你妹妹的,前幾日又送了一個,看著比上次還好。”
“如今你五妹,比你們姊妹都要強些。”
不怪林家主母想法改變,而是這場婚事給帶來了大大的面。
以前都夸婉蕓好,現在更是如此。
前段時日文家親事拖拖拉拉,別人面上在夸,心里不定怎麼說,現在可不同了。
隨著陛下娘娘的話,只把林家五姑娘當做閨中第一人。
這名頭如今誰都認的。
到現在有些人戶還在可惜,怎麼就讓紀煬先下手了呢。
他們后悔啊!
以后就算林家五姑娘離開汴京,只怕汴京閨秀也會以為榜樣。
誰讓模樣好,家教好,格好,嫁的夫婿對更好。
林婉蕓在伯爵府,一邊隨便翻翻賬本,一邊聽丫鬟說外面傳言。
林婉蕓自己都想捂臉。
別夸了,過了,太過了!
論演技,自己離紀煬差一大截!
怪不得他看自己“裝模作樣”的時候,總是似笑非笑。
丫鬟素竹見小姐翻賬本飛快,忍不住道:“小姐,您不仔細看看?這可是姑爺親手給您的。”
“還是王伯整理送過來。”
林婉蕓笑:“他給我面子,我怎麼好真的拿他東西。”
便是看看,也不尊重,翻翻做個樣子行了。
這會心都飄到外面。
離開汴京。
在兩個月前,想都不敢想,如今真的要實現了。
紀煬也沒想到,回趟汴京,竟然還了個親。
幾個好友給他送行,臉也是古怪。
不過想到是娃娃親,又覺得正常。
“紀煬,這次灌江府可比潞州難多了,那是比潞州還偏的地方,你真的要去?”侯府孫兒井旭開口道。
他說了這話,滕顯看了看他們,果然聽紀煬問道:“你們也是這麼認為?”
滕顯下意識擺手:“別問我,我只做葫蘆,旁的一概不管。”
吏部員兒子海青開口:“我爹說,這確實是對你口不擇言的懲罰。”
“但長遠來看,又是好事。”
“當然,那種艱苦的地方,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全看個人能力。”
剩下家中在軍做事,比較沉默的晁盛輝也開口,誰料他說話,便跟其他人不同:“灌江府下面二十多個縣,邊域五縣合兩個縣。”
“陛下并未把寶在你一人上。”
五個縣,合兩個縣。
紀煬去其中三合一的太新縣,另一個二合一的今安縣。
兩個縣都要安排新知縣。
所以晁盛輝說得很對,陛下并未把寶在他上,他跟那位不知道名字的知縣,肯定會被暗暗比較。
陛下這一手,也實在妙。
就算他們知道又如何,還不是好好干活,有比較才有力跟力。
晁盛輝低聲道:“那邊可能是宗室安的人。”
這是最新消息了。
梁王知道灌江府是不能打,還安排了個紀煬過去,他自然不會直接投降,左拐右拐,讓自己的人去太新縣隔壁今安縣。
紀煬差點罵出聲。
什麼灌江府代理人政斗。
兩個相鄰的縣,兩個不同的勢力,還有明顯不同解決問題的手腕。
那場勤政殿里的辯論,現在從字面演化實際。
果然,都是不服輸的。
陛下肯定樂見其,不管什麼辦法,只要能平定灌江府便好。
“什麼人還沒選出來,估計年后才能過去。你這點倒是能占先機。今天才傳出的消息,還有理論。”晁盛輝把聽來的消息都說了一遍。
對紀煬來說確實有用。
去年還在說,好友們打聽不來消息,如今晁盛輝已經跟其他人不同了,吏部相關的海青也有消息。
倒是只有侯爺家孫兒井旭一頭霧水,怎麼了?說好的吃喝玩樂?你們幾個進步是吧?
井旭憋了半天,開口道:“沒記錯的話,灌江府地方極大,一個縣的面積,都是普通縣城兩三倍。”
“你那三合一的縣,是不是更難管?”
在好友們力之下,井旭還真分析出點東西。
三個縣合一個縣城,地方本就不小,面積大,那便不好管理。
里面豪強林立,山賊土匪窩。
撂荒的土地也不好撿起來。
恢復生產,想想都頭疼。
紀煬其實心里有些想法,千難萬險,總要去了才知道。
他近來看了無數太新縣資料,倒不是很慌。
再說,他手里還有兵符傍,安全不問題。
若不是這樣,自然不敢帶江乖乖跟林五姑娘過去。
滕顯則道:“這次,這次你總要收葫蘆畫掙得銀兩了吧?想也知道,那邊肯定要什麼沒什麼。”
“葫蘆畫獲利萬兩,我每日拿著手都不穩。”
誰料紀煬還是搖頭:“我不要銀兩。”
“幫我買糧草備著,在冬日前送到。”
紀煬需要的時候自然不會客氣。
但銀子有什麼用,換東西才。
別人都說了有用的消息,或者直接給了銀兩,井旭立刻道:“我家在江南有糧莊,我幫你買。”
海青剛想說,你家買賣你從不參與,你會買糧?
紀煬給他使眼,笑著對井旭道:“可當真?現在已經九月二十,十一月中旬前,我要見到東西。”
其實井旭確實為難,別說買糧了,他家糧莊經營得如何,里面有多糧食,糧食是大米小麥,還是小米大麥五谷,他都不清楚。
甚至紀煬需要什麼,他也不問,直接拍著膛:“包在我上!”
紀煬笑,他跟原,一定是地主家的傻兒子。
不過這事不難,自己再給侯爺家寫信,他家自有人教導井旭。
井旭跟自己不同,他也是家中嫡子,但母親穩做主母位置,讓他學著辦差,他家里人必然欣喜不已。
海青聽著躍躍試:“紀煬,滕顯井旭買糧,那我們呢?”
這事太有意思了!
自從紀煬當了知縣,還揚了名。
再有那王家夫婦在朝堂上一通夸贊,大家早就羨慕了。
沒看連他都開始讀書了嗎,晁盛輝更是讀了小一年時間。
這種好玩的事,他必須參與。
紀煬笑:“汴京這邊的況,若有向,還請你們告知。”
井旭為侯府的人,雖說地位尊貴,財產無數。
到底不如家中在吏部當,又或者家中在軍當的海青跟晁盛輝,不如他們消息靈通。
特別是軍做事的晁盛輝家里。
今日梁王要派人去隔壁今安縣跟紀煬打擂臺的消息,他們得知的最快。
“如果咱們同朝為,估計更有意思。”
紀煬最后道。
這說到海青心坎了。
看著紀煬當這樣好的,他也想啊!
讀書!
回去就讀書!
晁盛輝直接點頭,井旭不用講,他想當,隨時都能請蔭封,只是也要提前學些庶務,否則一問三不知,那才丟人。
又吃幾杯酒,紀煬看看時間,開口道:“今日我請客,但我要提前回家了。”
不等紀煬說,他要回去準備去灌江府的件,就見幾個好友們笑得賤兮兮。
“知道,回家陪娘子啊!”
“哎,你現在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應當早點回去的。”
“快走快走,不要耽誤時間。”
紀煬懶得理他們,出了包廂之后,正好迎頭看到映月郡主。
映月郡主快步前來,指著紀煬半天沒說出話,最后開口道:“算了,我確實比不過婉蕓妹妹。”
紀煬笑了笑,沒說是與不是,更沒有出聲安。
這不是他該安的人。
他們這邊的靜被包廂里的好友們聽到,井旭賤兮兮打開一條隙,只聽平時驕縱的映月郡主道:“你要對婉蕓妹妹好一點,不好,也沒吃過苦,記住沒?”
紀煬這才點頭,但背后的隙正好被映月郡主看到。
映月郡主見里面的人是井旭,當下知道朝誰發火,誰料門剛踹開,一個不穩,竟然跌倒在沉默喝酒的晁盛輝旁邊。
晁盛輝:?
映月郡主:???
里面飛狗跳讓紀煬退避三舍。
算了算了,還是回家吧。
這會回去的,肯定是伯爵府。
從決定親那日,紀煬便搬回家中,跟著一起的,自然還有手下們。
玉敬泉等人進到伯爵府時,心里還在忐忑。
這以前可是侯府!
聽著名字便知道氣派。
這宅子不僅大,還很有武將風格,著利落,只是如今伯爵老爺當年,不得有些裝飾。
伯爵府里的庶務雖是側室來管,但伯爵府嫡長子回來,自然做不了紀煬的主,婚事更是不上。
再有派來的禮,紀煬在伯爵府只看了不冷不熱的便宜老爹。
那便宜老爹定定看了看他,旁的什麼也沒講。
整個伯爵府,算起來只有這位便宜爹能他一頭,其他人不需要多管。
婚禮辦完,紀煬等人也懶得搬了,反正沒幾日就要出發。
這幾日里,不管背地怎麼說,明面上伯爵府不人下意識會聽紀夫人,也就是林婉蕓的話。
不管怎麼算,這位才算伯爵府正經主人。
聽說他老爹那側室氣到摔東西,又著庶弟讀書,估計想著明年科舉順利,趕扶正。
這次伯爵府喜事,別說臉了,但凡過問個東西,都被宮里來的禮上下打量,隨口再問一句,妾室過問嫡子婚事,該論何罪?
只這一次,便只能在院子里,不能出來。
再恨也不行,誰讓是妾。
紀煬估計著,這次恐怕要把氣狠了。
但說到底,他并不在意。
那位再怎麼樣,其實翻不出花。
這宅子天地太小,任憑天大的手段,也能輕易擋回去。
進到房間,林婉蕓在看王伯拿來的單子,這都是隨后要備的行李。
原本應該讓紀煬看,方才他不在,王伯說:“夫人只管看,爺不會介意的。”
紀煬確實不介意,這會五姑娘遞給他,他都不看,平安幫他去了外,紀煬隨口道:“娘子,還是你看吧。”
他本就喝了些酒,雖不會醉,多帶了些好笑。
連王伯都抿了抿,眼眶潤了些。
真好,爺娶妻了,還取得京中最好的閨秀。
老侯爺跟爺母親在世的話,肯定會很欣。
別人當紀煬說笑,林婉蕓卻知道他要躲懶,但虧欠紀煬,這點小忙自然不會在意。
但在其他人看來,只覺得紀煬好福氣,妻子如此溫順。
紀煬喝著茶,看出旁邊玉敬泉跟凌俊鵬,衛藍的表,解釋都不知道怎麼解釋,干脆鼻子,大家開個小會。
他才沒有躲懶!
這次也算林婉蕓頭一次同紀煬心腹認識。
平安自不用說。
下面玉敬泉幫紀煬理雜務,算是文,到了灌江府太新縣,估計還當縣丞。
凌俊鵬,看他勤加練習的槍法便知,他肯定是個武將。
衛藍量氣力都不如凌俊鵬,但勝在靈巧,心思也活,以后還是做捕快。
這些都是紀煬自帶的班底。
也是太新縣的基石。
他們都做慣了這些事,有他們幫忙,太新縣許多事也好理。
眾人過夫人,林婉蕓也一一認人。
林婉蕓這邊有四個陪嫁丫鬟,兩個嬤嬤。
只有一個素竹的同行,其他人跟著行李和其他仆人慢慢走。
出發的時候,紀煬,林婉蕓,平安,玉敬泉,凌俊鵬,衛藍,素竹。
再帶上李賓跟王家夫婦。
一共四輛馬車,再帶四匹馬,大家換著騎,也能散散心。
剩下東西慢慢送,他們馬車會走快點。
事全都安排妥當,夜也深了。
等兩人回到房間,依舊是一張床,但明顯隔了距離。
不等五姑娘問,紀煬直接用被子蓋著腦袋:“睡吧。”
過了好一會,確定睡了,紀煬才睜開眼,好笑道:“十七,怎麼下得去手。”
他并非圣人,但有些觀念扭轉不過來。
這幾日紀煬一行人十分忙碌,林婉蕓都出去采買幾次,回來眼睛亮晶晶的。
嫁人真好!
好久沒暢暢快快逛街了!
倒不是說買什麼,而是不用帶帷帽,還沒有時刻提醒你守規矩。
甚至因為伯爵府只有一個主人,出門知會紀煬一聲即可,有時候紀煬也跟著,兩人相自然,也很輕松。
還沒出汴京呢,快活日子便來了。
只是最后一次跟紀煬出來,到早就在等的文家四哥。
紀煬笑著朝文家四哥點點頭,仿佛什麼都沒發生。
林婉蕓心里跟著一定,朝對方行禮,繼續跟紀煬挑件。
周圍小二看著不對,又被平安順勢喊走,紀煬一邊給五姑娘看東西,一邊笑著對文家四哥道:“捫心自問,就算沒有我,時至今日,你跟婉蕓的婚事可能?”
從紀煬到汴京就聽說,文家林家有意親事。
到現在他都要走了,一個多月過去,能有進展嗎?
“婚事,婚事本就不是一時半刻能決定。”文家四哥堅持道,等他瞧見紀煬給林五姑娘的是一把小匕首,立刻上前兩步,“你怎麼能給這種東西?”
那匕首十分小巧,子握剛好合適,還能藏在袖中。
林婉蕓一眼便很喜歡。
紀煬抬頭看看文家四哥,又笑:“回去吧,木已舟。好好科舉,好好仕,有朝一日你會明白。”
“我跟婉蕓并無虧欠。”
明明大家年紀相仿,文家四哥看向紀煬,總有種看上位者之。
他相貌英俊,朝林五姑娘笑著說話時只是個貴公子模樣,抬頭由上至下看他的時候,笑里帶了些說不明的意思。
有種大人看孩之。
等文家四哥跌跌撞撞出門,他看到林五姑娘對匕首不釋手的模樣,心里稍稍缺了一塊。
可這會滿心只有紀煬那句。
好好科舉,好好仕。
有朝一日你會明白。
等文家四哥離開,林婉蕓稍稍松口氣,即使再聰明,也沒經歷過這種事啊。
“這個,真的買給我?”
紀煬點頭:“留著防。”
“可我不會用。”
“回頭我教你。”
兩人攜手而來,攜手而歸。
消息傳到林家跟皇宮,自然讓皇上滿意。
昌盛三十五年九月二十四。
王伯早早起來,送他們一行人出城。
同來的,自然還有紀煬好友,跟林家人。
看著車馬一點點遠去。
眾人心里說不出的。
紀煬又出發了。
上次去扶江縣,人們都以為,他會在那個偏僻縣城蹉跎半生,或者低三下四回來。
沒想到他確實回來了,卻是風風回來。
這次呢?
這次去混的灌江府太新縣,又會如何?
他又會怎麼解救那邊的百姓?
同樣心不同的,還有跟著紀煬的手下們。
從扶江縣到潞州城,再從潞州城到汴京城,最后去到更遠的太新縣。
其中的波折,不是一兩句話可以說清。
但他們的心卻是越來越興。
即使要去的是太新縣,那個混的邊關縣城,他們也充滿信心。
畢竟他們看著扶江縣如何起來,他們又看著知縣大人早早猜到皇上想法,并早做好準備。
演戲,猜測,揣圣意。
一切都很難,但在知縣大人手里,似乎不算什麼。
但要說難嗎?確實很難,每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意思也不同。
玉敬泉覺得自己的智商在這一個月里飛速提升。
紀煬此時跟他們幾個一起騎馬,笑著道:“是不是覺得汴京很難。”
是。
大家下意識回答。
玉敬泉道:“在汴京不過一個多月,仿若過了一年。”
時局變化,各方派系利益爭斗,都在悄無聲息進行,有時候的場面看似沉悶,其實早就你來我往好多次了。
稍有不察覺,便被帶到里。
“不是汴京難,是我們的力量太小。”紀煬看一眼遠去的汴京城,繼續道,“現在的汴京,不會因為我們做什麼,我們說什麼有所改變。”
“所以看起來很難。”
“等有朝一日回來,也許一切都會游刃有余。”
再聰明的螞蟻也撼不了大象。
機智,謀略,在絕對的力量面前都是虛的。
上位者本不用猜測你真實想法,他們手指,就會讓原本簡單的事變得復雜。
只有站在跟他們同一高度,很多事便會迎刃而解。
他很期待那一天來臨。
皇上給他兵符,更讓五年之從知縣做到知府。
如果真的做到了,那今日遇到的所謂麻煩,都會自覺繞開。
紀煬轉過頭,不再看后的都城。
灌江府,太新縣,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