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44.8% / 73/163

紀煬取了信件回五斗院, 還看了鮑主簿一眼,看得鮑主簿目深沉。

自從紀煬到太新縣, 這位就沒怎麼說過話。

但依玉縣丞跟韓瀟的查探, 這太新縣里,屬他的人最多,都是不起眼的位置, 卻最能探聽消息。

所以自己要修橋的事,他應該知道了吧?

鮑家就沒什麼表示?

如今的形,拉裴家, 打劉家,忽視鮑家。

鮑家其實并不在意, 他家知縣安安穩穩種田屯糧。

但如果說到修橋, 只怕他家最在意。

之前說過, 鮑家在太新縣的最右邊, 也就是最東邊, 而他們北邊有山, 南邊也有山。

幾乎是兩山相夾之地, 左邊便是裴地, 但要想要來裴地,必須經過那條幾百米寬的河。

最窄的地方也有小一百米。

這樣的位置可以想象一下, 。

有戰禍的時候,此地確實易守難攻。

但平常可是運送個資都難。

往北過道天險, 那地方是關外了,往南翻座大山?不夠累的。

所以只能往東或者往西。

東邊同樣是灌江府的地方,但荒蕪得很,要想把種的麥子賣出去,只能往西走。

西邊的大河是必經之路。

除非繞上百里的路, 算是勉強能過去,但那邊又靠近山脈,山賊極多。

相比裴家來說,他們就在中間,道直通灌江城。

劉家?

劉家那邊黑市貿易昌盛,往關外賣不問題。

只有鮑家,鮑家非常需要在鮑地跟裴地之間修一座橋。

估計以前就有這種想法,可他家低調,而裴家強悍。

鮑家要是提出,在這兩地之間修橋,裴家必然要刮皮不說,修橋費用全都是鮑家出。

費用是一回事。

找不到修橋的工匠又是一回事。

平常的橋也就算了,找普通工匠應該也行。

上百米,甚至兩百米開外的橋,放到現在,也要找專業人士勘察。

鮑家久居灌江府,此又偏僻,他們如何尋得厲害工匠?

在古代,能修上百米大橋的工匠屈指可數。

錢他們可以出,石料可以違規買。

只有人,他們請不

再說,讓灌江府其他地方得知這件事,上面的不得過來搜刮一圈。

以鮑家謹慎的子,才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而且過河運糧,又不是鮑家親自運,還不是損些農戶的事。

所以他們想要修橋,但既然沒條件,也沒人,所以不算特別急切。

可這是要由伯爵家公子,皇帝派過來的員來辦。

其中最難的工匠本不問題。

當初紀煬想修運河,都能找到專門修運河的工匠。

何況修橋?

汴京聚集整個承平國的最好匠人,就算汴京沒有,全國還沒有嗎?

鮑家從在衙門里的眼線里聽說此事,肯定坐不住。

紀煬就在等鮑主簿主找上門。

這種事,誰想開口,誰的讓步空間就大。

他肯定不會主提及,給你們三個地方修個橋吧?

依照他們現在的關系,就算想修,也會拒絕自己,拒絕不是為了拒絕,是為了更好談條件。

所以紀煬只是放出消息,等著鮑家來找。

當然,鮑家自然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否則他們早就攛掇其他地方修橋了。

但是這既是連接鮑地跟裴地的好事,更是給鮑家一個窗口。

一個主接近的窗口。

如果他家主前來,那不僅是建橋的事,更是主示好。

紀煬相信,以鮑家那邊盤算,不會看不懂這些事。

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然后點撥。

給你機會讓你討好賣乖,可不要抓不住啊。

這約莫就是手里有權的好

什麼事都不用太主

只要一句話一個眼神,下面已經跑斷了。

他自然不是折騰人的那種員,他只想讓太新縣恢復秩序,把百姓們從毫無收獲的勞中拉出來。

紀煬回到五斗院,廳堂已經被燒得暖烘烘。

江小子江乖乖,都在跟著五姑娘讀書。

太新縣倒是有私塾,只是現在冬日,已經放假了。

炭火旁烤的有芋頭,紀煬進門去了去寒氣,才坐到三人邊撿了個嘗嘗。

江小子立刻去端茶,乖乖也幫忙拿東西。

紀煬瞧著笑:“也好,沒有白吃飯。”

兩人自然知道是開玩笑,做完事立刻回到塌上寫字。

等紀煬喝了一口,才發現是紅棗茶。

五姑娘道:“現在喝紅棗茶,上暖和。”

那邊平安也自己倒了杯,吃起來甜甜的,很是舒服。

家里有人果然不一樣,以往他們忙完,回家也是冰涼涼的。

紀煬拿著信件去另一個桌子上拆,見里面有汴京林家的信,先讓平安給了五姑娘,自己則看其他的。

這里面有汴京好友的,還有扶江縣的。

不過率先拿出來的信件,還是潞州知州所寄。

應該是潞州知州田興志出發回汴京之前寄的,上面問候自不用說,又講自己應該是去工部任職,還調侃,紀煬如果再修運河修路,他更是能幫忙。

仔細想想,田大人去工部并非偶然。

工部雖然各提及不多,但負責的則是屯田,虞部,水部等差事。

便是造東西,印錢,修河渠,修城郭宮室等等。

再想田大人在潞州做的差事,以及他在時,潞州運河加寬加長,下面開耕再有增多,許多城鎮擴張。

所以也有預見。

上次工部的人修完運河,可是又去潞州城坐了幾日。

估計那會就已經有些定論。

但事沒定下,知州田大人也不好多說。

能進六部任何一個部門,都已經很好了,對這個偏遠小州的知州來說,是個不錯的去

看信件里,應是對此還算滿意。

信里更說笑,能去工部,說不定跟紀煬請求汴京給他修運河有關,放在哪都是個大功績。

紀煬沒那麼臉大,可能有運河功勞,也有他臨時安涼西州,以及潞州治理很好的功勞。

后者才是最大的原因。

但田大人去工部,對他來說自然只有好事。

他倒不用修路修運河,但修橋,加固城墻,那還是要的。

這兩個一點也不比修路修運河簡單。

收起信件,五姑娘那邊也已經看完了,驚訝看向紀煬,把信遞給他。

林家的信自然要問兩個人如今生活如何,可好,又問五姑娘適不適應。

后面則是一些朝堂上的事,只是敘述,并未表明自己的傾向。

這約莫就是朝中有人的好,很多事都不用打聽,那邊都知道他想聽什麼。

汴京那邊還是一如往常,林家這邊有紀煬去灌江府,梁王那邊也不示弱。

這些事在汴京的時候,幾方人都跟他通過消息。

梁王那邊千挑萬選,選了個遠方子侄,竟然也有些宗室統,還算強干的一個年輕人過來,就去太新縣隔壁的今安縣。

明顯要跟林家的紀煬比一比,看誰更厲害。

可信件寄出時,這位還沒出發,再加上天寒地凍,宗室那邊的人估計要年后才能來。

林家還說,不用管今安縣的新知縣,他們那邊也不會主挑釁。

畢竟大家都想做出績給上面看看,斗的場合不在這種邊陲之地。

紀煬見此放心了些,看來梁王雖然自大,但還是有點譜的。

畢竟整肅太新縣部的問題都要費些周折,再來個外部問題,那就會格外麻煩。

但有些事不得不防,在宗室那邊的人去隔壁今安縣之前,他這邊很多事,總要有個了結。

就算不了結,也要暫時熄火,勉強把大家整合到一起。

剩下的也沒多說,只講林家也讓王伯幫忙送了東西過去,希他們兩個好好的,以后汴京相見。

最后提到,林家大公子林啟,年后也要出去外放,只是讓紀煬知悉,并無其他意思云云。

當然信里不會說那麼直白,屬于明白就行那種。

五姑娘知曉京中還是照常,心里倒不知道說些什麼。

但又覺得意料之中,自己在汴京這些年,其實一直都是這麼回事。

其他信件多是好友們送過來,滕顯還著重說了葫蘆畫收益如何如何,讓他安心,需要銀子再取。

暫時應該不用說了?

收好信件,紀煬安心不,汴京沒什麼變化,悉的田大人去了工部,都還行。

剛把這些信收好,從外面回來的玉縣丞等人已經進門。

眾人看著一臉欣喜。

韓瀟先開口道:“扶江縣學有個江春的學生,大人還記得嗎?”

“江夏?江小五?”紀煬自然記得,這可是他們扶江縣學問最好的學生。

還過了州試,年初的頭一次院試也過了。

等會,現在眼看到十二月,也就是第二次院試也考完了?

玉縣丞滿臉欣喜地點頭:“上面學政巡查,十一月上旬開始第二次院試,中旬放榜,他考過了!”

“扶江縣頭一個秀才!”

好事啊。

怪不得大家都很高興。

玉縣丞,凌縣尉,衛藍,都是扶江縣的人,他們縣里頭一個秀才,怎麼能不高興。

韓瀟不用講,好歹也是他們韓家夫子教出來的。

怪不得他們四人來的時候那麼高興。

大家一來,平安就給眾人倒了五姑娘熬的紅棗茶,又圍著爐子吃些烤芋頭,上暖和起來。

還好這廳堂夠寬敞,否則還不夠他們坐的。

五姑娘見他們有話要說,原本想帶著孩子下去,紀煬卻笑:“沒什麼是你們不能聽的。”

五姑娘不用講,心思通之人,平日也有許多好主意。

倆孩子年歲不算小,口風也,聽就聽吧。

其他人自然沒意見,反正這屋子里都是自己人。

最近一段時間,紀煬在忙,邊的手下自然也沒閑著,現在一一報告來這之后探聽到的消息。

大家也不拘謹,都抱著紅棗茶圍著火爐說話。

玉縣丞先道:“太新縣的卷宗我幾乎都翻過,里面多是裴地的資料,劉地,鮑地,基本上沒把各自原先衙門的東西拿過來。”

“不過手下小吏倒是派了過來,現在一共十五個小吏,一家五個,非常平均。”

“但因為劉縣丞存在,所以劉地的小吏最得重用。”

玉縣丞私下去了解的,肯定是縣衙小吏,小吏基本都歸他管。

衛藍以前是副捕頭,現在了解的也是捕快。

但說起捕快,他有些無奈,開口道:“太新縣共有五十個捕快,裴地自己有二十,剩下三十則是劉地,鮑地一人一半。”

五十個捕快?

紀煬都挑挑眉,邊陲之地,確實武德充沛。

衛藍又道:“這自不用講,可以說是裴地的人說了算了,捕頭副捕頭都是他們的人。”

剩下的凌縣尉跟韓瀟,兩個人則跟前面不同。

縣尉負責縣里治安,可手里沒有一個兵士,有定江關的吳縣尉吳指揮使在,他基本不會有太大作用。

但不代表他就沒用。

這一個多月,憑借他的好槍法,跟裴家私兵聯系甚多。

“私兵多懶散,都是裴家的心腹,平日里私兵家種田不怎麼收田稅,所以甘愿給他家賣命。”凌縣尉道,“私兵里還有兩個人,看著像是正規軍出來,說是原定江關兵士。他們兩個帶著,私兵才有些模樣。”

“裴家私兵除了聽這兩個人的話之外,那就是裴家主,還有裴家軍師的話。”

“不過對裴家軍師不大尊敬。”

因為是在裴地,自然對裴家了解多了點。

原來私兵是這麼來的。

還有正規的將士領著,所以抵抗外敵的時候才可行。

紀煬想到守衛定江關的吳指揮使,這兩個人會不會跟他有關?

這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這樣,那裴地的況比他想的要好點,看似裴家把持,其實里有吳指揮使才是定海神針。

但吳指揮使能做的也只有這些了,里的百姓他也無能為力。

裴家還有個軍師?

不過也符合他們的風格。

紀煬點頭,凌縣尉又說了最近裴家部矛盾的事,這跟韓瀟要講的重合一部分。

韓瀟跟著紀煬,自然不止教方言,更多時候還在聯系以前認識的農戶,還有一些稍微小點,依附裴家的人家。

韓家走了之后,裴家自然肆無忌憚,但吳指揮使去了幾次,算是安生,還跟之前一樣。

但裴地能走的百姓幾乎都走了,留下要麼負債,要麼不敢去未知地方,要麼是裴家的家奴等等。

這些人見韓瀟回來,自然高興。

在他們的影響下,不人對紀煬也有好,特別是一些百姓,看著韓家的面子上也會信任一兩分。

裴家的惡行,讓許多人已經忍不住。

其中一些私兵,私德敗壞,強占□□,但裴家主只當看不到,反正他們這地方,這些事都很正常。

而此時的裴家主沒心管這些。

最近裴家的矛盾,自然跟紀煬點的那句話有關。

有人吃下裴家一年十萬兩白銀。

這個數字讓裴家主自然坐不住,裴縣令最近一段時間經常不在衙門也正因為此事。

經過他們家徹查,已經清理出來不人,直接砍了之后埋在葬崗。

可怎麼查,都不到十萬兩銀子,裴家主本就財,只是想想有些錢可能流失,已經心痛到難以呼吸。

可他家幾把刷子,大家心里都有數。

那裴家軍師出出主意還行,查這些事有些不懂,只知道確實有部分錢沒追回來,可怎麼查,也是沒有頭緒。

所以裴家轟轟烈烈地查賬,竟然卡殼了。

韓瀟低聲道:“紀大人讓我幫忙轉達的話,已經說出去了。”

大家自然不止打探消息,肯定能拉攏的拉攏,能辦事的辦事。

而韓瀟辦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告訴裴家,到底從什麼方向查。

紀煬點頭。

眾人將探聽來的消息都說了一遍,大家也算彼此知道況。

現在的太新縣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不到底,至裴地已經掌握得差不多。

探清虛實,對接下來的事很有幫助。

不過眾人都道:“裴地的人還好說,但劉地,鮑地調過來的小吏捕快,基本都是心腹,絕對招攬不過來。”

“除開這些,許多人也不能用。”

不能用的理由有很多,可跟著紀煬的心腹都說不能用,那就是不能用。

紀煬道:“那就不用,以后自會清理。”

這些事了解之后,自然還要看如今裴地最熱鬧的事。

說起來,裴家正為查賬的事煩惱,在裴家主本就在為財產輾轉反側的時候,劉縣丞又被紀煬點名去裴家要職田。

結果自然不歡而散。

裴家主脾氣本就不好,趕在這個時候霉頭,即使知道紀煬故意讓人煩他,裴家主也忍不住這脾氣。

他家軍師跟裴縣令倒是勸了又勸,那又怎麼樣。

想發脾氣都不行?

這里是裴地!他裴家的家主,想做什麼都行!

連帶著紀煬也埋怨。

挑事

但沒這個挑事,他又不知道自己的錢

如果紀煬給他做事就好了。

裴家主這個可怕的想法,紀煬暫時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裴家主對劉縣丞發脾氣,會讓他們兩個都難,這就夠了。

這個時候他讓韓瀟傳的消息,只會火上加油。

那消息便是。

裴家想知道莫名失蹤的糧食去哪了,換的銀錢去哪了,可以去劉家黑市看看。

這并非憑空猜測。

而是一年近十萬兩白銀的糧食產,哪里能消化得下?

從裴地直接送到灌江城?

那麼大筆糧食,就算裴家再傻也不會毫無察覺。

只有西邊的劉地黑市可以吞得下。

想知道東西去哪了,賣家找不到,找找買家,總能找出蛛馬跡。

實在不行就尋買家的晦氣。

你明知道這是我家的贓,你還照常買賣?是不是找打?

韓瀟做這事的時候甚至有點心虛,紀煬也太損了。

前腳讓劉縣丞問裴家要吃進肚子里的職田。

后腳還告訴裴家,那劉家幫著你家鬼消化贓呢。

只怕劉縣丞再登裴家的門,要被打出來才是。

在劉縣丞的視角里,他只是按照知縣要求去索要田而已,知道你家不爽,可你家要打人?

兩邊信息不對稱,還是要打起來。

就算以后弄明白怎麼回事,該打還是要打。

畢竟事實改不了,劉家確實背地坑裴家錢財來著。

紀煬只不過把這些事挑明了而已。

不過韓瀟怎麼覺得有點爽呢?

看著這以前看似和平的三家斗得你死我活,還真有意思。

不對。

不是三家。

還有鮑家,依舊置事外?

韓瀟道:“那鮑家呢?”

那兩家挑起來了,鮑家不能拉下啊。

紀煬想到鮑主簿,笑道:“再給他兩天時間。放心,劉家幫裴家鬼在黑市賣糧的事,鮑家也慌。”

這跟鮑家又有什麼關系?

在場的人里面,凌縣尉,衛藍,江小子,已經聽得暈暈乎乎。

倒是江乖乖聽得津津有味,不懂的地方小聲問五姑娘,算是弄明白了。

這跟鮑家又有什麼關系呢。

那請問,這三家里,哪家從裴地運糧到劉地不被懷疑?

大批糧食運到劉地賣錢,誰家年年做?

答案不言而喻。

之前說過鮑家的地形,他家糧食基本都是途經鮑地到裴地的河,穿過裴地,再過裴地到劉地的河。

然后把糧食從黑市賣掉。

他家可是年年運糧過去,如果途中夾帶了裴家鬼弄進去的糧,那裴家會發現異常嗎?

定然不會。

所以總結下來。

裴家出鬼一年侵吞十萬兩銀子的事,看似是他家部問題。

實際上跟另外兩家也有關聯。

東邊的鮑家利用每年要從這地方運糧的便利,收了利潤,幫鬼把昧下的糧食運到劉地。

劉地對這事心知肚明,同樣能獲利不,幫著鬼售賣。

裴家死活查不出來結果。

更找不到原因。

兩家明似鬼的人戶聯手,他們還能怎麼辦?

裴家原先有幾個聰明人,被吳指揮使聯合現任家主除了,留下的自然是各方利益妥協之后,最合適的人選。

距離邊城最近的位置,就不允許這里有大批私兵的家主還是聰明人。

不是裴家出不了聰明人,而是不能出聰明的。

紀煬讓韓瀟將此事捅出去,必然是放了顆炸彈進去。

三家表面的和平也會不復存在。

但他又沒有完全點明,只讓裴家去查劉地的黑市,還未牽扯到鮑家。

還是那句話。

他給鮑家留了機會。

即使修橋的事不上鉤,這件事,也會著他們站隊。

還有兩天便是十二月份,他就給鮑家兩天時間,如果還是沒考慮好,那他家的事自然也會到裴家人耳朵里。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即使裴家知道他是故意捅出去,那又怎麼樣?

他家會不去追究?

畢竟一年十萬兩銀子,鬼還跟這兩家有勾結,裴家要是為了不讓自己得逞,就把這件事生生咽下。

換來的結果是什麼?

肯定不是那兩家收斂,自然變本加厲來侵吞裴家的產業。

行兇者難道會因為你退讓弱便收手?

他們只會肆無忌憚而已。

至于劉家鮑家?

紀煬并不在乎,對付裴家已經讓他們很難招架,這個時候再來惹他?

他跟定江關吳指揮使三十萬斤米糧,以及年后的資供應,那可沒有作偽。

到時候吳指揮使就算不為他,也會出來走一圈。

大混戰的時候。

到底誰會得利?

紀煬冷靜喝完茶,他已經點燃炸彈的引線,只等著裴家燃那一天。

鮑家識相點,早些過來投誠。

這場紅棗茶爐火席談得暢快,跟著紀煬的眾人心里已經明了。

太新縣這個年注定不太平,對于他們來說,卻是極好的。

他們可以安安心心過個年了。

甚至在年前,這些事說不定都能敲定?

就說了!

跟著知縣大人肯定沒錯!

招招都是謀,招招都不能應對。

兩天時間過得極快。

散出去的消息自然也跑得極快。

現在整個裴地的人,基本不敢靠近裴家大宅,見到都要繞道走。

沒辦法,裴家主大發雷霆,至殺了二十多人,有些還是心腹。

聽說那些心腹全家老小都在求饒,但裴家主怎麼聽,恨他們搶自己的錢,又恨他們背叛,自然不容忍。

這兩日拉出去的尸讓人不敢看。

最開始不明所以的劉縣丞還登門問職田的事,上面有新知縣著,他不得不去。

誰料直接挨了裴家主一耳刮子,冷笑問他劉地黑市好得很,要不要他報給新知縣?讓新知縣查查買家都是誰?

劉縣丞驚怒不已。

他以前在劉縣,現在在裴地,什麼時候過這種委屈!

掌?

還是當著自己下屬的面挨掌?!

可看著拭帶了跡利劍的裴家主,他只能甩袖離開。

等想到裴家主那句話,劉縣丞竟然連衙門都沒回,直接帶著人回劉地了!

而且沒有去找擺渡的船只,而是冒險從浮橋上走過去,可見事急。

這劉縣丞當然是從那一句話里聽出來,裴家已經知道劉地幫裴家鬼銷贓的事了!

裴家那些莽夫,他們清洗完自家,肯定會來找劉家晦氣!

他們做事才不管后果!

劉縣丞頂著腫了半邊的臉回去,再回來的時候神復雜,看向紀煬的眼神變了又變。

紀煬!

又是紀煬!

他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他來才多久?

要說紀煬怎麼知道的?

他手里有別人都沒有的輿圖,更有朝廷給他收集的資料,再加上來此地巡查得來的判斷。

幾經試探,事已經被他猜得七七八八。

紀煬看著臉上還腫著的劉縣丞,好心問道:“劉縣丞,你這臉怎麼回事,要不然回去歇歇?”

劉縣丞咬著牙:“多謝知縣大人關心,不用。”

“不用就不用,語氣好點啊。”紀煬隨口道。

劉縣丞被紀煬風輕云淡的態度弄得窩火,縱然是他這種心思沉的人也想發脾氣。

紀煬跟后的平安,衛藍想笑又忍笑,更讓他氣得要死。

剛想出言諷刺,可想到裴家那邊麻煩事還沒解決,只能忍氣吞聲。

聽說裴家還在算賬,裴縣令都不來衙門了,天天在裴家算賬,到時候誰知道又要跟劉家說什麼。

想到這,劉縣丞咬咬牙,直接回自己辦公的房間,他那邊肯定也很多事。

肯定想著,怎麼花最的錢,來平息裴家即將帶來的麻煩。

紀煬見劉縣丞離開,并未看旁邊沉默的鮑主簿。

此事在裴地鬧得沸沸揚揚,不信他不知道。

果然,紀煬剛要抬腳離開,就聽鮑主簿道:“知縣大人,不知大人今晚可有空,我家家主,想請您到縣城酒樓一敘。”

紀煬看一圈,果然,留下的人不是鮑家的,就是自己的人。

所以鮑主簿直接開口。

但,他家家主?

那位什麼時候來的太新縣城?

紀煬也不答去不去,只道:“請我?可知是什麼事?”

今日十一月二十九,天上雪花紛飛,看得人心舒暢。

鮑主簿恭敬答:“聽聞大人想要修鮑地到裴地之間的橋,家主十分激,并愿意出資相助。”

紀煬這才有些笑模樣。

不錯,是個上道的。

三家里面,也就這鮑家最上道。

“好,晚上見。”紀煬廢話不多,直接離開。

留下鮑主簿終于松口氣。

在知道裴家清查自家賬目的時候,他不慌,鮑家更不慌。

等知道裴家明白劉地在幫鬼銷贓的時候,其實他也還好。

但發現劉地銷贓是被新知縣告知的時候,鮑主簿立刻把消息報給鮑地的家主。

他很慌。

裴家或許查不明白。

沒關系,新知縣明白。

而且他會一步步的,讓裴家知道“真相”。

現在只到劉家,下一步到鮑家也是遲早的事,就算新知縣不說,劉家為了拖他家下水,也會說出鮑家運送贓的事實。

劉家有著黑市,易的對象并不簡單,所以他有恃無恐,甚至還有更狠的殺招。

鮑家呢?

鮑地兩面環山,況較為簡單,里面也多是踏實種田的老農。

如果裴家下狠心報復,放他那五千私兵過去,他家如何東山再起?

他家那麼謹慎的子,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再說事也沒壞到最后一步。

等鮑主簿跟鮑家主分析之后,知道這一切的引子都在新知縣那。

只要新知縣手,裴家就算知道鮑家也有參與,估計也會稍微緩緩,專門對付劉家。

沒想到眼看著知縣收拾裴家跟劉家,到頭來是他們圍觀的挨了一掌?

鮑家當機立斷,借著修橋的由頭,說什麼都要見新知縣一面。

還不是鮑主簿談,而是家主親自過來表示誠意。

紀煬。

想到他在潞州掀起的波浪。

誰又會以為他是個簡單的人。

但這也太不簡單了。

聽聞紀煬的祖父跟定江關那位還有些關系。

鮑主簿只覺得眼前發黑。

他看著天上的雪花,半點沒覺得好看,只覺得寒冷刺骨。

難道鮑家,劉家,裴家,真的結束了?

這讓他們三家怎麼甘心。

可不甘心又有什麼用。

新知縣的決心跟能力讓他害怕。

趕在最后一天,鮑家終于來了。

這在紀煬意料之中。

但鮑家搬來的兩大箱黃金,還是讓他沒想到的。

金燦燦的黃金直接蓋過一桌子的飯菜。

鮑家主年過六十,頭發稀疏,皮稍黑,整個人瘦得很,連穿著都很低調。

若不說他是鮑家的家主,還以為是哪家普通百姓。

鮑家主也是頭一次見紀煬。

不過紀煬的事他已經聽說太多,此刻既驚訝于他的年輕,更驚訝于他的談吐,還有背后的韓瀟。

韓家的家主韓瀟,竟然以紀煬為尊?

這可是韓家。

鮑家前來,半點不聊跟裴家的恩恩怨怨,只說這些黃金資助修橋,更道:“便民之事,知縣大人定要收下,若能建兩地之橋,那兩地以后便能順利通行,此乃對百姓大有裨益之事。”

“我等太新縣百姓,既有余力,必然相助。”

紀煬笑著看看金燦燦的黃金,再耀眼的金子被他這麼一笑,好像什麼都不值得一樣。

鮑家主見此,眼神微

他還沒見過不為錢財心的人。

紀煬笑道:“那橋必然要修,而且該是石橋,柱板皆為石,長度還要丈量,寬約十八尺。”

十八尺,就是六米寬的意思,那長度約莫二百多米。

而且全要石料,其價格肯定不菲。

鮑家主心里冷笑,上立刻答:“竟然要建這樣如此傲然的石橋?那這些俗肯定不夠,來人。”

紀煬不等他說完,按著他的手道:“莫急,便是長三百米,寬六米的橋,造價也只需一萬五千兩左右。”

“我的意思是,鮑家主送來的黃金太多了。”

這兩箱黃金,其中一箱子約莫就有百斤重。

以承平國潞州涼西州灌江府一帶的市價,這一大箱子金子就已經足夠支付那樣大橋的費用。

紀煬的意思是。

這錢多了。

可鮑家主以為,他在借機索要賄賂。

這個尷尬讓鮑家主氣勢立刻落了一,鮑家主看看鮑主簿,兩人對視一眼,已經看出紀煬的厲害。

他其實說話并不多,但都能說到點子上。

紀煬只略略了筷子。

看來這幾家比他想的還要有錢,不知搜刮多民脂民膏。

這兩箱黃金折合下來,至三萬兩白銀。

直接用來賄賂。

還真是財大氣

不過看在他家出資一萬多兩修橋的份上,紀煬還是給了好臉的。

可要說話,那還是說正事:“說到底,修這橋,錢并非頭一件,匠人才是。”

“百米長的橋實在難修。”

這說到鮑家主心坎上:“是了,不瞞知縣大人,之前小的尋過修橋的工匠,尋了十幾個,都說上百米的橋太難,雖說此水勢平穩,可橋實在太長,需要的石墩,石料,府也有限制。”

講到這件事,鮑家主自然有很多話要說。

不自覺說得便多了。

與其說是在說事,不如說在吐槽。

紀煬卻道:“我聽聞南邊泉州有一的石橋,海而建。”

“長約三千六百尺,廣丈五尺。”

“周圍有扶欄,兩兩相造,前些年已經落,橋墩自不用說,橋橫鋪巨大石梁,再鋪寬闊石板。”

“想那邊海都能建,咱們這不算激流的河水,必然也行。”

長三千六百尺,也就是一千多米,去掉首尾兩頭,也有八百多米。

寬則是近兩米。

跟紀煬說的一樣,如此龐大的石橋都能建,何況他們?

鮑家主以為過來只是要他投誠,倒向新知縣一點。

沒想到知縣過來,真的是聊建造橋梁?

而且連案例都搬過來了?

這會想想,他方才信口說出建橋需要的費用,也是從那個橋上得出?

不過鮑家主沒工夫想別的,如果真的能建那麼大而結實的橋,他們鮑地也不會局限在兩山相夾之地了。

以后運糧運東西,直接過橋就行,不用走浮橋,也不用換穿渡,更不用繞得很遠。

這是好事。

是他都覺得的好事。

鮑家主不由得上心。

紀煬見他定下來,認真講了那橋的況。

鮑家主嘆:“能在海口的渡口建海石橋,咱們這邊確實不算難事了。”

“可能修建這樣橋梁的匠人,愿意來我們這嗎?”

“能找到他嗎?”

紀煬笑:“前有十多天,我已經寄信出去,托朋友跟岳家幫忙尋找,想必年后就能得消息。”

十多天?!

那就是定下修橋的事,他已經寄信?

鮑家主心底一沉,隨后更不知有何緒。

他想建的大橋要修好,可鮑家以后如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自家那些污糟事,絕對不是這位能容忍的。

好在對比裴家,劉家來說,他那邊是小事。

只要這位不說大話,真把橋修好,他自己清理家里的那些事,直接帶著裴家拜服。

當然,他現在這麼想而已。

他怎麼做,還要看眼前這位。

聊得差不多了,紀煬見天已晚,笑著拜別。

他走的時候,鮑家主連忙讓人把兩箱黃金裝車。

紀煬卻笑:“不忙,修橋的時候再說。還是放你那吧。”

說罷,紀煬直接離開。

竟然真的對黃金一點留都沒有?

這可是兩大箱子,價值三萬兩銀子?

總不能對自己還不滿意吧?

又或者真的不在意,只要修橋的時候他拿錢就行?

鮑家主跟落后一步的鮑主簿再次對視。

兩人似乎已經看到之后的命運。

他們兩個送著紀煬離開酒樓。

此時街道上人已經很,寬大的運糧運兵道路顯得格外冷清,只有腳底的白雪帶來一聲響。

眼看要送到衙門,紀煬回頭看了看鮑家這兩位聰明人,語氣淡淡,卻又格外堅定。

“百姓們想要土地,想要安定。”

“這點,誰都無法阻攔。”

“此,已定局。”

該怎麼選擇,該如何選擇。

是逆著百姓的心聲,還是順從天命。

看個人選擇了。

紀煬的選擇從未變過。

📖 本章閲讀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