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瀟慨完, 就發現同樣來圍觀的四個秀才里,其中劉地那個秀才一直在往這邊看。
之前紀煬就提醒過, 不要讓這幾個秀才太靠近衙門前院。
這事韓瀟也是同意的。
而且觀察下來, 其他學生還好,這個劉地的秀才眼神實在飄忽。
今天又是這樣。
韓瀟皺眉,見紀煬同樣看過來, 明顯相同。
要想辦法把他們弄出去了。
如今的太新縣已經改天換地,基本全都是自己人,不能留個患在附近。
借口也簡單, 無非是他現在忙,如果真想學的話, 可以去潞州扶江縣, 去那邊繼續讀, 那邊比這地方還要安穩。
有他的介紹, 自然沒問題。
韓瀟沒發現, 他看著是無無職, 其實已經在為太新縣考慮了。
等石橋正式開工, 那邊匠人嵇巡等人, 還專門找到紀煬,眼神都是敬佩。
他們在這有段時間, 自然知道這看似不可能的東西,到底怎麼讓他們出資的。
那三家算是狗咬狗, 紀煬穩坐釣魚臺。
他做那麼多,自己半點銀子都不過手,完全為百姓考慮。
這樣的父母實在見。
而且給他們那麼大的自由來修建橋梁,見人嵇巡等人更是高興。
紀煬跟他們閑聊一陣,確定橋梁況, 也就放心了。
等這邊起了裴劉橋起了地基之后,嵇巡等人會去裴鮑橋繼續修建,兩邊同時開工,估計秋收左右就能修好。
算著時間,已經很快了。
眼看眾人歡呼,紀煬心里石頭算是落下一點。
不過這邊事結束,紀煬自然要帶著看似幫太新縣慶賀,實際走投無路的徐知縣回衙門。
但紀煬直接帶徐知縣的人回了衙門。
邊只有玉縣丞跟江乖乖跟著,其他人各自去忙。
五斗院里清清靜靜,江小子同凌縣尉一起出門辦事,五姑娘又去義診,只有乖乖在邊。
七八歲的小孩,正是好的時候,可進門便認真看書,仔細看的話,拿的竟然是本兵書。
紀煬也沒讓乖乖走,看了看寫的字,就讓徐銘徐知縣坐下。
玉縣丞也坐到一旁,幫著乖乖看功課。
等大家坐定,不等徐銘開口,紀煬把旁邊打結了的線遞過去。
徐銘不明所以,但還是接了下來。
紀煬道:“把它解開。”
解開?
這線一團,沒幾個時辰本不的。
眼看徐銘眼神迷,卻也知道紀煬不是在為難他。
最近一段時間,他對紀煬的了解更深,知道這不是個刻意刁難人的。
更知道紀煬的志向,本沒工夫這麼做。
那就解開?
不僅徐銘手,他邊的四個護衛一起手。
等乖乖字得的差不多了,差不多兩盞茶時間過去,紀煬問道:“還記得上次學的嗎?”
“記得。”江乖乖,江白鶴開口道,“治繩,不可急。”
這句話是出自漢書。
意思是解開麻一樣的繩子,是不能急躁的。
正是江白鶴最近學到的。
這種淺顯的話,徐銘自然也知道。
小孩隨口說的話,加上手里的線,還有他腦袋千頭萬緒的事,似乎都是一個道理。
徐銘拿著線的手垂了下去,沮喪道:“太難了,若說線需要幾個時辰才能解開。今安縣,至要幾年時間。”
他真的不知從何抓起。
他也不知道一個縣城能有那麼多的事。
紀煬笑:“一個縣,算是朝廷最小的單位。但縣衙里面所有設置,都跟汴京朝堂差不多,政治,經濟,文化,更有稅收,食住行等等。”
“所以千頭萬緒才是對的,海瑞都說過,之至難者,令也。”
“說的也就是我們這些事。”
“但千頭萬緒,總會有個因頭,抓好因頭,也就好。”紀煬說著,讓平安去上茶,順手把五姑娘的線收回來,迅速收拾好放回去。
自己給弄的,也不好讓回來看笑話。
徐銘還是垂頭喪氣。
從汴京出發時有多高興,現在就有多沮喪。
紀煬道:“你們今安縣的況我知道。兩縣合一,而且本地最多的收益,鹽礦,又不歸當地衙門管,而是灌江城親自派人下來看守經營,又給你多了層障礙。要我說,先不用管那些。”
紀煬循循善。
等說完之后,徐銘才發現,紀煬比他更了解今安縣?
他不是在太新縣當知縣嗎。
那邊的況,跟他說的完全一樣。
灌江府邊關五個縣城,他那邊是二合一,看似沒那麼復雜,本地的兩個富戶,也不像太新縣裴劉鮑三家那樣難纏。
可本地有鹽礦啊!
原本應該是造福他們當地的,可鹽礦被灌江府灌江城的人直接把守,在當地也是不小的勢力。
這次捉弄他的,就是這些人。
新縣令也是他們的人。
徐銘有時候覺得,自然怎麼就不去科考,偏偏來這里苦難。
一想到紀煬,辛苦更加愧。
自己是怎麼覺得,紀煬行,他也行的?
以為以前都沒經驗,紀煬闖出來,他們這些汴京的子弟們也行。
熬個幾年時間,等皇上召見?
如今想想,實在是太過高看自己。
也低看政務之難了。
紀煬一點點給他分析,徐銘終于有些頭緒。
對啊,他任地鹽礦上的人,確實是灌江城直屬,那又怎麼樣。
他還是宗室的人。
這里也分不出什麼冷門宗室。
而且他背靠梁王,早就不是能任人欺凌的了。
梁王那樣囂張,自己只要打著他的旗號,也確實是他送來的人。
別人他,就是打梁王的臉。
有時候該張狂,還是要張狂的。
什麼狗屁縣令,只要不管他,那就可以。
遇到一個人,先分清他是否能被拉攏,能被拉攏就懷,不能拉攏直接拒絕。
至于那些政務。
紀煬看看玉縣丞。
紀煬跟玉縣丞提前說過此事,此刻對徐銘提起:“我邊的玉縣丞,對政務賬冊卷宗一切都很悉,如果你信得過,讓他去教你一段時日,等你上手之后,他再回來。”
讓紀煬的人,去輔佐他?
徐銘愣神,其實玉縣丞也是稍稍張。
知縣大人跟他說的時候,他就很張。
把他調到不懂庶務的知縣那邊,就是讓他全盤掌管縣城,只有他掌管了,才能慢慢盤活給到徐知縣。
玉縣丞當過兩個地方的縣丞,做過的差事也無數。
但直接執掌一個縣?
那還是頭一次。
紀煬當時道:“盡快去做,反正是徐知縣的地方,實在不行還有我。”
這就是明晃晃的歷練了。
知縣大人說的最后一句話,讓玉縣丞印象更深刻。
“總有一日,我要往上走,你也要往上走,這是個難得的機會。”
幫徐知縣上手今安縣?
當然可以。
也能同時讓玉縣丞單獨練習練習。
以后未必不能自己獨掌一個縣。
紀煬相信玉縣丞的能力,不過多練練肯定沒問題。
畢竟給別人當副手,跟自己做,還是兩回事。
玉縣丞激紀煬的提拔,也知道這是個機會,自然滿口答應。
但此刻在徐知縣面前,難免有些張。
不管怎麼說,這都是宗室的人,還是梁王的人。
他過去教這位?
放在之前,他怎麼敢想。
徐知縣也是猶豫再三,最后拱手道:“還請玉縣丞教我。”
兩個人同樣張。
一個即將去縣城接手,一個不知道這個決定是對是錯。
但這會兩人互相行禮,便是認可此事。
徐知縣當天離開的時候,玉縣丞也已經收拾東西。
對于玉縣丞走,眾人都是帶了驚訝。
特別是劉縣丞,他走了?
那自己是不是?
可惜紀煬本沒給他這個機會,當下把玉縣丞手上的活計不都分給裴縣令,讓他手的機會都沒有。
裴縣令也是一驚。
紀知縣,為何這樣信任他?
他可是姓裴。
但不管怎麼講。
不過一天功夫,事已定局。
玉縣丞要走,不舍的肯定是凌縣尉跟衛藍,他們都是從扶江縣出去,自然不同。
韓瀟也覺得紀煬有些狠,自己人說丟出去就丟出去。
可大家都明白,只有玉縣丞離開,才能真正長,直到以后接手縣城的時候毫無力。
誰也不想跟徐知縣這般啊。
如今快灌江府西邊這幾個縣城的笑話了。
希這次來太新縣“取經”,會有個好結果。
韓瀟笑道:“你這是一邊拉著太新縣,一邊扯著今安縣。兩手抓啊。”
紀煬無奈搖頭:“能怎麼辦,時間太短了。”
時間太短?
韓瀟對此有些疑,不過紀煬的話很快轉移他注意力,紀煬看了看鮑地往東的方向。
“兩個鄰居呢,那個鄰居也該有點靜吧?”
隔壁縣城派玉縣丞安,他本地的太新縣自然也不會差。
兩個橋都已經正式開工,田那邊,很多百姓回過味,發現他們知縣大人每每都給好。
平日待他們更是好。
化跟種子的使用,還有日常看病,對他們跟對親人一般。
這可把裴劉鮑三家的佃戶看得眼饞。
反正都是當佃戶,要是能當知縣大人家的佃戶就好了。
話是這麼講,可大家都知道,知縣大人那的田地,還不到整個太新縣的二十分之一,怎麼能有那麼多佃戶。
但說起來,因為修橋的事,裴劉鮑三家,今年又有許多田地空置起來。
沒辦法,修橋那邊要的人實在太多了。
一個勞役,一天只能做三個時辰的事,那原本一個人的活,現在要兩個,甚至三個人才能頂上。
人數直接翻了三倍。
工錢,吃食,住宿,也翻了三倍。
等到真正開始修橋,劉家,鮑家,才知道什麼刀子割。
一點點的,看似不起眼,但什麼東西都翻三倍。
足以讓他們疼。
這橋越修,越知道他們到底攬了件什麼差事。
那些勞役們倒是舒爽,反正每日就那麼點活,對他們來說并不繁重,掙得錢還多。
如果哪天銀錢發得不及時,在知縣點頭下,立刻去找裴家,跟著裴家一起鬧著要錢。
幾次下來,劉地百姓,鮑地百姓,全都有些不同。
他們似乎發現了。
這劉家,裴家,似乎也沒那樣嚇人?
只要聽知縣大人的,還是能從他們口袋弄出錢的。
吃飽喝足,又有銀錢,再帶上之前就有的怒火,此時不百姓的心氣也被激發出來。
連帶著還在種田的百姓,心里也有些不同。
以前看著堅不可摧的頑石,如今好像有了裂一般。
主要是長期積的怒火,終于在某一刻好像要發。
四月之后,連裴家人都覺得,這些勞役們似乎難管了許多,不再是任打任罵不懂反抗。
畢竟裴家人不管他們,他們還可以去找知縣大人。
知縣大人一定會管的。
紀煬自然放任這種態度,百姓們被欺的怒火遲早要得到宣泄,總要在某個時候發出來。
裴,劉,鮑,三家,他們要慢慢習慣
什麼?
說他們是刁民?
說他們是刁民之前,先看看自己做了什麼事。
這還刁民?
那是沒看到以后怎麼樣。
紀煬的默認縱容,自然給了當地百姓十足的勇氣。
就連佃戶那邊也略略有些反抗。
更不用說田的百姓了,他們每日認真種田,只要收足夠,今年還能留不糧食,說話更是氣。
自然,也有些“小道消息”,說田佃戶們癡心妄想,等到田地收獲,這位當的,肯定也會要苛捐雜稅。
一聽到此話,田佃戶立刻回道:“就算苛捐雜稅又如何?知縣不打不罵,還給我們看病,還給我們免利息,不比種那三家的田地好?”
三家的佃戶聽了,心里只有向往。
而紀煬聽了,卻沉默片刻。
只是不收田租種子的利息,就能讓他們戴,這樣的百姓,還說他們刁民?
那是沒見他刁鉆的時候。
紀煬的失態也只是一瞬,他理好玉縣丞離開的事,又往鮑地跑了幾圈。
這次更是帶著娘子,孩子,手下,一起去的。
太新縣,裴地在中間,劉地在西邊,鮑地在東邊。
從縣衙出發,往東邊走,他們這行人多,自然是乘船過去,不遠便是正在修建的石橋。
想必今年秋收再來,就有石橋可走了,會方便快捷許多倍。
此擺渡的船只歸鮑地所有,來往都要收費,紀煬自然讓人如數給到。
那鮑家擺渡的船工不敢不收,但也松口氣。
畢竟雖是他收錢,但這些銀錢大部分都要給鮑家,自己只是個做苦力的罷了。
紀煬當然不會為難擺渡的船夫,畢竟分清矛盾,才是正理。
從裴地渡船到鮑地,紀煬跟林婉蕓自然照例去看了看田,此田長得好,有紀煬托人買的良種,又有化方法的傳授,再有找人調來不。
加上田佃戶知道,只要糧食產的越多,他們留下的就越多,自然賣力。
從二月播種到現在四月中旬,麥苗已經非常好看。
今年他們田佃戶會比三家佃戶收獲晚點,等今年秋冬估計就會正常種冬小麥。
這些細節紀煬一一了解,確定田無一空閑,又去看了看因修橋空閑下來的鮑家其他土地,心中大概有數。
旁邊韓瀟已經擔起玉縣丞離開的一部分職責,裴縣令同樣如此,兩人在書冊上記下閑置的田。
很快,這些田地也會被收回來。
如此謀,鮑家也沒有辦法。
畢竟手底佃戶就那麼多,難道他們把修橋的人撤回來種田?
裴家虎視眈眈,鮑家也不敢那麼做。
或者把修橋的人數減?
現在早就習慣修橋的佃戶肯定反對,那邊好吃好喝還有工錢,說不定這次掙完錢,都能把之前欠的田租還清。
他們才不要回來。
如今的佃戶有知縣撐腰,也不像之前那樣弱可欺。
紀煬知道,劉,鮑兩家,肯定不會輕易任人宰割,不過是等修橋結束,再也不欠裴家的之后,肯定還有幺蛾子。
紀煬心知肚明,卻也不在乎。
他這會已經帶著人到了太新縣鮑地最邊緣的位置。
鮑地北面,南面都有山,西邊有河,而再往東,則是一大片荒地。
說荒地也不盡然,應該說是草地。
此地有水,土質也不算太差。
青草自然長得茂盛,只是沒有經過人工打理的水草,到底不太茂。
可此已經有養的基礎。
但很可惜。
這麼好的草地,卻不是太新縣的,而是太新縣東邊文饒縣的。
文饒縣雖然跟太新縣挨著,但東邊連綿不絕的大山,是座天險,直接擋著西北邊的賊寇,讓此地百姓得以修生養息。
但畢竟在灌江府,也是邊陲之地,不被禍害肯定不可能。
此地的知縣也被當地勢力架空,了灌江府許多縣城一樣的空架子。
這些私人勢力自然只顧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只要自己家過得好,不會管其他人,更不會管此地長遠發展。
而且鮑地這邊還有個狹小的口子直通塞外,他們干脆讓這大片草地直接空著,偶爾有人放牧的人過來,算是當做天險,明顯要遠離戰禍。
這種想法也不錯。
只是白瞎了如此好的草地。
之前裴家主還說,他們這地方養的羊,養的耗牛,都格外好吃。
這點紀煬也贊同。
這里的水草實在適宜養。
紀煬再次看看這大片空地,發出嘆:“這地方,實在可惜。”
可惜什麼?
紀煬的人明白,他這隊伍里,唯獨裴縣令是不明白的。
說罷,紀煬又嘆口氣。
又看一眼文饒縣的這片草地,然后才不舍離開。
紀煬心想,我都表現得這麼明白了。
文饒縣的知縣,總會得到消息吧?
雖然兩個地方隔著這麼大的空曠草地,但有些消息,還是能傳過去的。
沒錯,紀煬的想法便是,兩邊合作,搞養。
紀煬他們這邊出人,東邊的文饒縣只要出地,他們一起養羊!
不管是本地人,還是汴京人,最喜的類一直是羊。
豬在很多人看起來廉價,更是一般。
而羊才是現在,乃至古代很多時候貴族喜歡的類。
汴京一天消耗的羊,蘇州揚州杭州,以及應天府那邊的羊消耗,都要數以十萬計。
便說本地,冬至的時候吃的都是羊鍋子。
紀煬略略研究過,此地不管養灘羊,還是寒羊都很合適,不管是質還是羊,乃至羊皮,都能有作用。
發展本地經濟也好,還是讓此地百姓有充足食,乃至供應到邊關,都是個很好的選擇。
此地于西北,其實相比較于紀煬那個時空,這里的雨水會更多一些,氣候也沒那麼干,是養業再好不過的地方。
而這養業里,甚至可以包括養馬。
養馬,種牧草,種草藥。
這才能讓灌江府真正為邊關的大后方。
但這幾項有些敏,縱然是他,也要經過汴京允準才行,更要等到此地穩定后再說。
至于現在,當然還是把養羊的事先拿出來。
等到時機,另圈一塊地養馬只是時間問題。
兩邊合作搞養,紀煬要的自然是人。
土地攥到三家手里不拿出來?
那好啊,他就另辟道路。
他搶地,他搶人。
有位偉人說過。
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這句話值得所有人刻在骨子里。
不就是沒地。
那他就帶著鄉親們去其他地方,三家就抱著土地生金蛋吧。
如今修橋只是個緩沖而已。
爭取來的田佃戶,也是表率,更是證明他對百姓們的態度。
相信等他提出要讓佃戶們一起跟他搞養的時候,一說一呼百應,那也有不人跟著過去。
人,才是核心。
是比土地更重要的東西。
而人心更是世上最寶貴的財富。
縱然聽起來沒那麼轟轟烈烈,沒有像裴家刀槍。
但能讓百姓們平穩渡過難關,不會有犧牲跟流,這才是他想要的。
紀煬心里早有打算,所以屢次來看隔壁文饒縣的這片空著不要的荒地,到他手里,絕對能改合格的牧場。
關外可以養羊,關怎麼就不行了?
而且此有大山環繞,氣候沒那樣冷,說不定養的羊更好吃。
如果文饒縣那位被架空的知縣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要親自寫信過去,反正此事肯定會。
對那位知縣來說,他只要點頭同意就好,又不讓他負責,縣里的阻力也不是什麼事。
空著也是空著。
不如給他們。
拉一個縣是拉,扯兩個縣也是扯。
左邊的今安縣,右邊的文饒縣。
都一樣!
他都拖家帶口過來了,這麼大的靜,相信那邊應該會得到消息?
林婉蕓笑:“肯定會的,就會文饒縣知縣怎麼想了。”
如今紀煬的名聲不說顯赫,但也在很多人心頭轉過,對他的能力自然認可。
所以自然是看那位知縣怎麼想。
轉了一大圈之后,紀煬再帶著人回去。
這次回去,在修石橋的地方待了許久,一個是給修橋勞役們查看傷口,確保沒問題。
二是詢問工錢,吃食如何。
確定都沒問題,再去看看眼睛都不錯一下的嵇巡等人。
嵇巡對修橋的事十分通,之前修過海大橋,如今這橋在他手里,雖然有難度,但也不是特別難。
“再說了,這里的條件可比那邊好多了。”
“那會知州雖然支持,但布政使不支持啊,天天算著銀錢過日子,自然沒這里松快。”
雖說錢不是萬能的。
可有錢到底好辦事。
紀煬笑。
泉州跟這邊肯定不同,那邊花的是府的錢,肯定一一毫都要計算。
這邊他花的是富戶的錢,怎麼會吝嗇。
反正把富戶們的錢從口袋掏出來,給到當地百姓,那是好事啊。
錢并沒有消失,只是從豪強口袋,轉移到百姓口袋而已。
紀煬所到之,不百姓都在詢問:“知縣大人,田還有空閑的田地嗎?等石橋修好,我們也想田的佃戶。”
“對,想給您當佃戶,這可以嗎?”
“土地點也行,荒地也行,我們不挑的。”
紀煬看他們滿泥土,本不會嫌棄,同樣坐到旁邊石頭上,笑著道:“當佃戶都沒有意思,當農戶豈不是更好。”
大家哈哈大笑。
他們也想啊!
哪有錢買土地。
紀煬笑著道:“現在你們手里有錢,回頭把田地贖回來就好。”
田地的買賣沒那樣自由。
很多田地都是抵押給太新縣的三家。
說是抵押,其實多數人也知道自己拿不回來,便是捧著錢財,人家也不會給。
府也不會管。
可知縣大人的話提醒他們。
對啊。
修完橋之后,他們好像有銀錢了?
而且,而且府現在管他們啊!
紀煬繼續道:“到時候你們拿著當時的契約來衙門尋我,或者尋韓先生。只要是抵押的契約,肯定拿回來。”
“但不著急,等到修完橋再說。”
“而且沒有空余的田地也沒事,到時候還有旁的法子,讓大家生活更好。”
他現在也只是種個種子而已。
等這個想法在三地百姓腦子里生發芽。
他的鄉親們,就會跟他站在一起。
五千私兵又如何。
幾萬百姓在他后,到底是誰有把握?
裴縣令猛然發現。
從一開始。
紀煬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他要的,就是百姓們自己反抗,他同百姓們一起反抗。
換做之前的他,其實是看不懂的。
但現在,現在竟然看出一二分?
紀煬笑瞇瞇看他一眼,繼續跟百姓們閑聊。
裴縣令看沒看出來,他不在乎。
他只在乎文饒縣知縣什麼時候得到消息。
不過想到文饒縣的面積,估計知道消息,做出決定,再給他寫信,也要許久。
所以這事也不急。
回到衙門后,除了日常的事之外,紀煬更多時間,都在等信件跟研究青霉素上。
現在四月的天氣,正合適研究。
不過外面傳著傳著,便了知縣大人跟夫人夫妻恩,所以總湊在一起。
紀煬每每聽到這話都哭笑不得。
他們是在正經研究!
青霉素簡單來說,就是從生中提取能有效制菌,或者殺菌的藥。
青霉素屬于抗生素,很多東西里面都有抗生素的存在。
但怎麼提取,是個極大的難題。
而且青霉素不穩定的存在,也讓提取為很大的難題,之前也說過,要時間還要運氣。
近一段時間來看,運氣并不站在他們這邊。
失敗幾次,紀煬跟林婉蕓并未失,已經知道這才是常態。
當初科學家發現青霉素都實屬偶然,更不用說他們了。
這東西遇水就溶,遇熱便失效,但能放棄嗎?肯定不行,只能在制作過程中經常加有機,期待獲取更多霉菌。
林婉蕓已經知道他們要弄的東西是什麼,現在沒有紀煬在,也能進行完整的實驗。
只不過還需要時間。
紀煬放下心,給五姑娘的事,確實不用擔心。
這邊研究著青霉素,那邊文饒縣的消息紀煬還在打聽。
他的牧場建設,就看那邊了。
紀煬翻看裴縣令做的公務,又翻翻來信。
都七八天了,文饒縣還是沒消息。
翻完了。
還真沒文饒縣的信件。
失。
要不然自己過去?
此刻的文饒縣。
文饒縣知縣已經知曉紀煬三番兩次去看他們文饒縣那片空地,更有艷羨之意。
但艷羨什麼呢?
總不能看上這塊地了吧?
文饒縣知縣閑得無聊,沒事就琢磨這個事。
他這個被架空的知縣,平日連個案件都不能審。
誰讓人家文饒縣有宗祠,大小案子,都是宗祠審理。
田稅更不用過目,人家有人。
這里針不進,水潑不,已經是他被派來的第二年了。
再干一年沒有績,他就跟很多派來的知縣一樣,無功而返。
這讓出發時宏圖壯志的他,實在有點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怎麼樣。
這里當地勢力,不僅在當地厲害,各方都有把持,連灌江城都有人。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關系都打點好了。
人家有自己的運轉方式。
他這種外來的,這會被耍得團團轉。
所以,這種時候,紀煬看文饒縣的空地干什麼?
紀煬。
太新縣紀煬。
汴京城伯爵府紀煬。
派了邊縣丞去西邊今安縣幫忙的紀煬。
每一個名字,其實都如雷貫耳。
至在灌江府很多地方是這樣。
左左右右猜不心思,文饒縣知縣咬牙:“寫什麼信!反正我這樣閑,不如親自跑一趟!”
邊的人會攔他的信件,總不好直接攔他的人吧?
萬一他從紀煬那邊取去經,也當個被扶起來的徐知縣?
聽說今安縣的徐銘徐知縣,去見了一次紀煬,回去還帶了個幫手。
那幫手平日在紀煬邊很低調,沒想到過去之后,也有模有樣的。
還真讓徐知縣斗起來了。
管他呢,不如去試試。
文饒縣知縣上路,一路騎馬而來。
從荒蕪的草地上經過時候,心里還是抱著疑問。
他邊隨從也是疑。
但來都來了,見了紀煬再說!
在路過如火如荼建造的石橋,更讓這位知縣酸得厲害。
看看人家。
橋都修起來了,還不用衙門出銀子。
這麼好的橋,他也想修啊。
上次是裴劉橋那邊的勞役們看到西邊今安縣知縣過來。
這次是裴鮑橋這邊的勞役們,看見東邊文饒縣知縣去往他們此地衙門。
兩邊竟然還對稱了?
文饒縣知縣一進到太新縣衙門,覺十分不同。
此小吏捕快明顯被整肅過,跟灌江府其他懶散衙門不同。
不時還有百姓前來報案,雖然都是些小事,但此地衙門還是能幫他們做主,說明權利沒有被架空。
算著時間,紀煬才來多久?
去年十月底左右來的,現在四月底,剛好半年時間?
比他來兩年的知縣都有進展。
文饒縣知縣親自過來,還讓紀煬微微吃驚。
要知道那邊就算騎馬到太新縣,也要三四天時間,這知縣竟然親自跑一趟?
等文饒縣知縣坐下,剛喝口茶,就實實在在道:“我平日太閑了,所以跑一趟就跑一趟。”
在他們那衙門也是曬太,偶爾跑跑馬,反而心里郁悶能些。
這文饒縣知縣說得太實在,讓紀煬一時語塞。
等揮退周圍人,廳堂里只剩下紀煬,韓瀟,文饒縣知縣時,他們這才真正聊起此行目的。
說起來,玉縣丞不在邊,還真有點不習慣。
不過紀煬繼續道:“趙大人想必知道,我對您文饒縣那塊地確實有些想法。”
“不知道知縣大人想不想同太新縣合作?”
“你們出地,我出人,把那塊閑置的空地,改牧場?搞一搞養。”
文饒縣趙大人下意識皺眉:“你們出人?那你們此地的莊稼不種了?”
紀煬笑:“種了也不是自己的,還不如再等等。”
說實話,種還是要種的。
否則前幾日,他沒必要在修橋的鄉親們那說,讓他們找找抵押田地的契約,自己幫他們要回土地。
但有些地能要回來,有些地方卻不行。
也就是說,有些農戶有地可種,還有些鄉親依舊要給三家做白工。
那這些沒地種的鄉親,自然可以安排到牧場那邊。
等于說,以前太新縣百姓們在豪強欺下,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給他們種田。
紀煬如今給了三個選擇。
一個,當田佃戶,他自然會庇佑。
第二,看看自家是抵押田地,還是買賣田地,前者借著修橋湊湊錢,府做主,幫他們要回田地。
第三,實在沒田地的鄉親,安排到牧場。
這三個選擇全掌握在紀煬手里,也分化裴,劉,鮑,三家的實力。
他這邊人多,那三家人就。
他們三家要是想讓百姓給他們種田,要麼跟自己直接對著干,要麼給出更好的條件,讓佃戶們回去。
簡單來講。
就當是紀煬代表朝廷,三家代表豪強。
他們是兩個不同的公司,都在爭取員工職。
道理就很簡單了,誰的條件好,員工們就會去哪個公司。
紀煬跟這邊條件開得高高的,那三家為了有人做事,只能同樣提高條件。
一來二去,獲益的自然是中間百姓。
三家也有直接掀桌的風險,一致對付紀煬。
但之前的事,真能讓他們一致?
誰不防備著對方?
拿裴家來說,他們之前被劉,鮑兩家坑了六七年,幾十萬兩銀子,早就沒有和好的可能。
裴家主不是個有心眼的,跟那兩家有仇,那就是有仇,暫時做不到拉下面子合作。
裴縣令又有些依附紀煬的意思。
所以這家到底如何,大家心里有數。
有私兵的這家解決,其他人更是小意思。
百姓想走,他們還能攔著。
一個人要走,一百人要走,一千人要走,他們還能阻攔。
萬人出走呢?
縱然紀煬,也是攔不住的。
三個選擇,就是給百姓們多一種活法的機會。
只要他們不再只能依附那三家的土地,再加上背后有知縣紀煬。
很多困境,自然迎刃而解。
文饒縣趙大人久久不言語,抬頭盯著紀煬的時候,認真道:“我要怎麼做?”
你怎麼說!
我就怎麼做!
紀煬笑:“只要給我文饒縣的空地就好。”
“但不是租,那麼大的地,我們也租不起。”
趙大人揮手:“別租,就算租了,那租金也是到文饒縣豪強腰包里。”
“我只有一個請求。”
“我要一起辦這牧場。”
“文饒縣百姓想來做事,也不能阻攔。”
紀煬卻道:“他們不敢來。”
太新縣的百姓,已經被紀煬員起來。
幾個條件相加,這才敢違抗那三家的意思。
甚至連養戶們明年的糧食問題,紀煬也已經有了準備。
他們縱然明年不種田,也不著的。
可文饒縣百姓依舊在當地鄉紳控制當中,把他們的食住行全綁到土地上。
他們敢來嗎?
他們來了,知縣能為他們做主嗎?
趙大人苦笑:“暫時不敢,以后總會敢的。”
“你們太新縣一個地方有變化,也是會影響其他地方的。”
這個倒是真的。
一個地方百姓反抗,總會引起很多地方效仿。
積多,便會變滔天巨浪。
就像太新縣,田佃戶跟修橋勞役們有了反抗的想法,便帶那三家的佃戶的行。
縱然行有快慢,便是只了分毫。
這就不是堅不可摧的磐石了。
紀煬跟這位文饒縣趙大人一拍即合,飛快定下計劃。
兩個縣中間那塊地,直接規劃牧場。
在里面種牧草,養羊群。
從明天起就開始招工!
兩個縣城愿意去做工的人,都可以過來報名。
等到秋收之后,一起過去!
太新縣第一個牧場就要開始建造!
什麼?
明年還租不租三家的土地?
肯定不租了!
他們要給知縣大人養羊去!
你們的土地?
那就空著吧!
沒有我們種田,你們還想讓土地自己長出糧食?
做夢!
這破佃戶!
他們不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