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又鋒所說的看看, 自然是看看要不要當吳指揮使,不對吳將軍的副手。
但去了定江關, 肯定會有許多規矩, 沒有現在這般自在。
他的人,是定江關的五倍!
而且他還有土地!
可話說回來,吳指揮使的手底下的人, 一個可以打他手下七八個。
如果是作戰的話,那更不用講,人家會兵法, 會戰,說不定還會毫發無損, 自己的人只能靠著私自購買的武討一點點好。
不過這是以前。
現在定江關有了紀煬, 必然不會像之前那樣寒酸。
即使看不上紀煬一心“為民”, 裴又鋒也不得不承認, 只要紀煬能騰出手, 絕對會給定江關許多好。
看他幾次三番送東西就知道了。
實際上紀煬并未求定江關為他做過什麼事。
他還主送東西過去。
旁的不說, 定期給糧草這種, 可是紀煬自己提出的。
而且紀煬的為人, 他肯定會為將士們考慮。
給這種人的任地守城,不是件難事。
但他五千兵馬!
五千!
到底是去當, 還是繼續帶著自己的私兵,裴又鋒有點難以抉擇。
所以他提出, 等吳指揮使封賞的時候去看看,看看再說。
其實裴宸裴縣令,也是這樣想的,他奉命而來,知縣大人講, 如果裴家主想去定江關看熱鬧,那可以同意。
想到這,裴宸又道:“其實,家主。有紀煬在,他或許不會讓我們有私兵。”
私吞田產都不允許,何況私兵。
“急流勇退,當個將士,回頭以您的勇猛,說不定也能當將軍。”
裴宸轉達的話,算是說到裴家主心坎。
他是不聰明的,可誰都能看出來紀煬的決心。
私兵這種事,他只是還沒開始收拾罷了。
如果紀煬在這,肯定會說,怎麼沒開始,這不是正在收拾。
但以裴家主的角度,一切還沒開始。
讓他放棄這些,真的太難了。
裴宸最后道:“后日跟著汴京來的隊伍一起出發,您跟在隊伍后面,我給您安排,可能要屈尊換上小吏的服。”
裴家主不不愿點頭。
如果不換上小吏服,肯定不能跟著隊伍前去定江關。
這邊事定下,裴宸總算松口氣,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對是對,又或者是不是太自私。
又或者跟紀煬拼一拼,說不定裴地還能恢復。
想到最后一個可能,裴宸自己都笑了。
他跟裴家主兩個人加起來,也比不過紀煬的聰明才智。
有時候,還是要識時務一點,人家已經給了退路,再不接著,那邊會不耐煩的。
裴宸臉。
快了,做完這些,他就能離開這。
離開這個讓他充滿負罪的地方。
裴家這邊暗暗要跟著去定江關。
其他兩家還想著,以他家的暴脾氣,肯定吃不了這個虧,只等著跟之前一樣,裴家沖鋒陷陣,他們兩家跟著吃好。
紀煬這邊終于收到汴京的來信。
說起來,已經是去年年末做的事了,汴京那邊終于有了消息。
當時紀煬好友井旭送糧草過來,紀煬讓他回汴京見到皇帝時候,如實說這里的況。
更要說明吳指揮使的軍功,再要點兵過來。
等到年后,朝廷終于把這事拿出來討論,一直到如今七月十三,總算有了結論。
他給吳指揮使的請封也有結果。
那邊犒賞隊伍還在慢慢接近,一般到有人的地方,就會展示出皇家威儀,畢竟使者代替陛下而來,陛下所有的排場,犒賞隊伍必須有。
所以隊伍走得會格外慢,而前面則有送信的提前告知,好讓一路員提前準備。
這也不是勞民傷財,更不是故意折騰使者。
只有一路吹打,一路顯出儀仗,一路抬著封賞招搖過市,才讓證明陛下對此事的重視,對封賞的員重視。
更別說,這是守邊關的將士,犒賞三軍這句話,可不是騎個馬送個信就行的。
按照現代的話說,必須要有儀式,排場必須大,不然顯不出份。
這種儀式也很有必要。
七月十六清早。
紀煬帶著太新縣民站在太新縣主街上迎接天家使者。
那邊人還沒到,只聽到厚重的鼓樂聲響起,這種雅樂只有皇家朝廷才能演奏。
所到之,都會讓人知道,是陛下對臣子們的封賞來了。
遠遠看過去,前面是穿戴整齊的皇家衛,后面抬著空的皇帝車駕,車駕所到,證明皇上駕臨。
車駕稍稍往后,有個騎著駿馬的太監,這太監戴著高高的帽子,著彩,一看就是報喜來的。
估計到太新縣之前,這隊伍重新修整過,看著格外有神。
車駕后面跟著長長的隊伍,皆帶著神的帽子,裳格外漂亮,他們手里抬的,肩上扛的,再有牛車拉的,全都是陛下給的封賞。
一路從汴京而來,沿途過往的城鎮全都知道,灌江府定江關的吳指揮使,堅守關卡二十七年,是人人稱贊的大英雄。
紀煬看著這排場,就知道朝廷是重視的。
他遞上去的奏章也算沒白寫。
而裴家主更是目瞪口呆看著一切。
那麼豪華的車駕,那麼尊貴的衛,那麼高高在上的,千里迢迢過來,都是為了吳指揮使?
都是因為他鎮守邊關?
他呢?
他也干了!
雖說做的不如吳指揮使好,也是由指揮使指揮的。
但他也為承平國流過!
要說不嫉妒,那都是假的!
就在裴又鋒羨慕嫉妒的時候,只見紀煬跟他侄兒都迎了上去,而他只能在原地看著。
自己侄兒都能過去跟天家使者說話,他呢?
他跟在一群不起眼的小吏后面,半步都不能上前。
就連這小吏的份都是借的!
可這封賞,也該有他的啊。
難道就因為,他不是朝廷的將士?
這個想法讓裴又鋒里泛酸。
等太新縣衙門隊伍進到封賞隊伍的時候,這種酸意更加明顯。
作為太新縣最大的兩個員,紀煬跟裴宸都在做前列,跟天家使者同樣騎馬同行。
其他一概人等只能步行。
步行到定江關?
裴又鋒從來沒有過啊。
縱然在他還沒當家主的時候,去那邊也是騎馬。
但想到吳指揮使說過的話,他還是咬咬牙跟過去了。
裴又鋒跟著汴京來的封賞隊伍前去定江關的事,劉,鮑兩家都知道。
但他們一頭霧水,他跟過去干什麼?
紀煬對這些事心知肚明,也知道裴又鋒的想法,但這會還是跟天家使者說話。
這次封賞隊伍一起去定江關,韓瀟肯定也跟了上來,畢竟在定江關還要解決很多事。
所以衙門干脆給五姑娘。
紀煬對五姑娘有些信心。
殊不知林婉蕓這會有些愣怔,縱然再大膽,也從未過過這種事啊。
不過也不是常人,生生住膽怯,學著紀煬平時的模樣去理政務。
封賞隊伍前進的速度比平常人走路還要慢點,等到沒人的時候,速度才稍稍加快。
紀煬笑著對道:“這一路過來辛苦了。”
“辛苦是辛苦的,但能給陛下辦差,自是榮耀。”笑瞇瞇道,“伯爵公子近來可好?你家林娘子方才匆匆見一面,比在汴京的時候氣還要好呢。”
騎馬稍稍落后一點的裴宸裴縣令心里愕然。
是到前面的裴又鋒表差不多。
以前知道紀煬是伯爵家嫡長子,可汴京的對他這樣客氣,足以見他的份并不是虛的。
紀煬笑:“這里天地廣闊,我們夫婦兩人為陛下守邊關,也覺得暢快,比之在汴京,自然差不多了多。”
能被皇帝派來的,自然忠心耿耿,此刻聽著紀煬說話,怎麼聽都覺得好聽。
“好好好,陛下可是十分掛念你們,還怕你們在此地不習慣,方才放在衙門的,都是汴京特產。你跟你家娘子定然會喜歡。”
聽這麼說,紀煬挑眉:“我是喜歡,我家娘子在揚州長大,還請陛下賜些揚州的特產才好。”
忍不住又笑,指著紀煬道:“你呀,果然名不虛傳。”
兩人說家常一般,聽得周圍人面面相覷,特別是太新縣人士。
他們知縣大人,真的不同旁人啊。
又道:“侯爺家孫兒井旭井爺,如今已經在兵部任職,雖說是個隨從小,但他做得不錯,不過還有件事,倒是不好。”
紀煬看過去,只聽低聲道:“你家庶弟紀馳,今年又沒中,聽說家里十分生氣,讓他繼續閉門苦讀。”
紀煬笑:“他才多大,考不中很正常。”
說著這事不好,其實也是笑著講的,可見知道他們家實際況。
這會講對方的倒霉事,只是主拉近距離。
“是年歲小,但兩次不中,也就沒有當初天才的稱號了。”
紀煬還在汴京的時候,那庶弟何等風。
十四歲中舉,所以讓他側室母親有扶正的可能。
四五年過去,雖然年歲還不大,但想要制他嫡長兄,這就難了。
以紀煬現在的功績,就算三年后他庶弟高中,那也要屈居在他下面。
說這話,自然讓紀煬安心辦差,汴京那邊不會出問題。
兩人笑瞇瞇帶著封賞隊伍緩緩前行。
此刻的定江關早已得到消息。
整個定江關都有些沸騰。
封賞?
給他們指揮使的?
二十七年時間,幾乎不聞不問。
現在給封賞?
定江關一千將士簡直不敢相信。
聽著斥候一點點報告,說是封賞隊伍越來越近,還抬著數不清的賞賜。
吳指揮使皺眉,他怎麼也想不到,紀煬所說的竟然是這件事。
紀煬說,找到合適的時機,裴又鋒肯定會同意放棄私兵,進到軍營,甚至沒有正式職也行。
當時吳指揮使還不太相信,但現在卻不同。
他好像知道,紀煬怎麼“引”裴又鋒上鉤了。
但竟然是這種方法?
給他封賞?
不對,明明是給他封賞的時候,順便解決裴又鋒的事。
即使吳指揮使再不樂觀,也知道紀煬為了請封的事,肯定忙了許久。
甚至從去年開始就已經著手在辦。
在定江關二十七年,吳指揮使以為,他這輩子就這樣了。
縱然當一輩子指揮使,他心里也覺得自己是英雄。
那些虛名對他來說無所謂。
可真到這種時候。
其實還是有點在乎的。
吳指揮使的副將開口道:“指揮使,您要不要刮一下胡子!那可是封賞!說不定還能升!”
“去去去,什麼笨驢,給點封賞就行了,還惦記升?”吳指揮使絡腮胡,“來,給胡子梳洗一下,算是對得起他們。”
副將其實看出指揮使的張。
誰努力不想看不到果,誰守邊的時候不想要那份榮譽?
這并不是說他們不偉大。
而是任何努力都想得到稱贊,這是人之常。
不用吳指揮使吩咐,邊關上下抱著說不清的心開始收拾道路跟營地,以迎接封賞隊伍。
吳指揮使梳洗好胡子,站在邊關往外看了許久。
二十七年,這會竟然也說不出是什麼心。
要說什麼封賞有多重要,不如說朝廷終于看到他們更為重要。
他們這些人的堅守,終于在二十多年后被看到。
這種嘉獎來得太遲,他現在也不能釋懷。
可總歸是來了,總歸沒有像那些白頭兵一樣,沒有為萬里一孤城,盡是白發兵。
如此復雜的心,吳指揮使吳金川守在城樓上,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七月二十七,行走緩慢的封賞隊伍,在即將到達定江關的時候停下腳步。
這一行三百多人,全都換上最后一套干凈服,鼓樂手重新架起樂,眾人洗把臉,以最好的面貌進到定江關營地。
作為天子使者,他們不能丟陛下的面,更要讓封賞的將士們到陛下的誠意。
紀煬等人也不例外,不過他跟裴縣令還好,畢竟一路騎馬。
裴又鋒在后面可慘了,全程用腳走路,雖然以他的力不算什麼。
可他在這十一日里,已經覺到自己跟侄兒的差距。
不管人家那是怎麼來的,可人家就是。
他就是草民。
這種認知讓他很是不爽,對裴縣令態度也不算佳。
紀煬看在眼里,心知這事約莫已經了。
再看看裴縣令,他也是愿意離開的。
只要這兩個離開,一個去往定江關,一個到蘇州下面縣城任職。
裴家的勢力自然煙消云散,再也掀不起風浪。
紀煬笑笑,跟著繼續啟程。
但再往里面的路,眾人皆下馬,親自走到營地里。
此時的營地一片肅穆。
這里的年輕人很,多數人跟吳指揮使一樣,已經年過四十,可他們大多數人,都是頭一次見到朝廷封賞。
看著陛下儀仗,看著浩浩的鼓樂隊伍,再看著一眼不到頭的封賞。
這群邊關漢子忍不住激,甚至有些失態。
吳指揮使剛要制止,從汴京而來的天家使者笑著道:“不妨事不妨事,陛下說了,定江關的將士們最為勇猛,要我們一定以禮相待。怎麼高興都不為過。”
紀煬在旁邊笑,有這位在,定然能把將士們哄的特別開心。
果然,接下來皇帝圣旨還沒頒,一連串夸贊的話不要錢一般。
什麼忠勇雙全。
什麼馳騁縱橫。
什麼忠肝義膽,什麼國之楷模。
說的定江關將士們臉都要紅了,最后又道:“陛下自從知道此事,每每想起,便愧疚萬分。”
“他遠在汴京,隔著千山萬水,也覺得心痛。”
眼圈微紅,表真摯無比,一字一句說到全將士的心坎上,半點架子也沒有,更把陛下的痛心說得十分清楚。
吳指揮使都微微容,更不用說下面的人。
等大家緒好一些,才開始宣讀詔書。
里面更是一連串夸贊的話語,但最后的一段才重要。
陛下,竟然封他們指揮使當了將軍!
吳指揮使吳金川,榮封正六品明威將軍,手下可至三千人,不需請示灌江城,另有俸祿增添無數。
后面的封賞更不用講。
手下將士,全都晉升一級,俸祿翻倍,支出銀錢皆有陛下私庫支付等等。
接下來一連串的賞賜更不用說。
這正六品的將軍,聽著是低了些,但別忘了,邊關將士的職位跟文不同。
有了將軍這個名頭,日后調回汴京城,直接去兵部做個四品大員不問題,俸祿更是加一等,連子侄都能蔭封。
等于說,這次封賞,是帶著他全家老小,加上以后退休全都安排到位了。
實際的好,只多不。
更別講,吳將軍聽了后面對自己手下的賞賜,這下笑容才更多。
就說嘛!
只有他一個人得封賞,那有什麼意思。
兄弟們一起加進爵,還以為漲俸祿,這才對啊!
紀煬適時又給了張單子。
這是他讓井旭幫忙討要的兵名目。
吳將軍打開一看,整個定江關,所有將士,一起換武?一起換盔甲?
而且還能領新戰馬?
吳將軍正高興呢,那邊親自捧了英姿颯爽的黑青盔甲前來:“還請將軍換上,這可是陛下親自賞賜,大打造的盔甲,刀槍不,水潑不,火燒不侵啊。”
竟然這般好?
帶著人,親自給吳將軍換上黑青盔甲,頭盔上一撮紅纓,更顯瀟灑。
打眼一看,便是戰神模樣。
連腳底的靴子都是最好的皮子打造,穿上輕趁腳不說,上面并無太多墜飾,十分簡潔實用。
吳將軍材高大,鮮有剛合適的盔甲,這一卻十分合,可見確實是專門為他而造。
這一既實用,又氣派。
腰間的腰帶的配飾更用輕鋼打造,將這盔甲的氣勢顯無。
紀煬看著都道:“我都羨慕了。”
吳將軍挑眉:“羨慕也不行,我的。”
吳將軍對這盔甲不釋手。
怎麼會有這麼好的東西,還穿到了他上。
有這東西,打仗的時候就能點傷,誰不怕死啊,他也怕。
但怕也要上。
角落里的裴又鋒眼睛更是挪不開。
他對這些東西也有研究,吳將軍上這盔甲,縱然有錢也買不到。
最后那黑披風一穿,只聽周圍都在大喊吳將軍,吳將軍。
他之前還覺得吳指揮使太傻,明明朝廷不重視,還堅守這里,更是把定江關守得水泄不通。
現在他也眼紅啊!
就連吳將軍的副手,也得了新武,那可是上好的弓箭。
接著,流水般的封賞進到營帳里,營帳都裝不下!
不說這些東西,就見這些汴京來的跟衛,一口一個吳將軍,更跟吳金川說笑,讓他回頭回汴京時,一定要跟他們一起踢蹴鞠跑馬狩獵。
以吳將軍如此本事,定然是一把好手。
看看,退休生活干什麼都有著落了。
就在裴又鋒羨慕的時候。
紀煬走到裴又鋒邊的裴縣令旁停下。
紀煬語氣裝做有些驚訝,用裴又鋒也能聽到的聲音道:“裴縣令,汴京來的,還有另一份文書。”
見兩個裴家人都看過來,紀煬才緩緩打開給他的東西。
“蘇州下面有個小縣,在蘇州不算富裕,但放在灌江府絕對首屈一指。那邊的知縣年邁去世,朝廷命你去蘇州任職。”
“什麼?!蘇州?!”
裴縣令沒開口,裴又鋒先震驚了。
那種好地方,得到他們?
得到他侄兒?
紀煬解釋:“應該是正好這邊送封賞,陛下想到裴縣令在此做得不錯,所以順手指了他。”
“只是要遠離家鄉,實在辛苦。”
“這有什麼辛苦的。”裴又鋒喃喃道,看著侄兒皺眉,心里更不是滋味。
那麼好的地方,給他他都想去。
紀煬見已經差不多了,把文書遞給裴縣令,自己去和吳將軍說話。
此刻吳將軍邊圍著許多人,但紀煬過來的時候,眾人下意思給他讓路。
雖然紀煬沒邀功,可這些封賞怎麼來了,大家心里都有數。
不是他請封,灌江府怎麼會記得他們。
又給他們糧草,給他們要武。
大家心里都明白!
這地方來了那麼多知縣,也就紀煬真的能做事。
吳將軍更是深深看著紀煬,他欠紀煬這份,看來很難還清了。
旁的不說,這次連他的家人都給安排妥當,以后不管做什麼都有退路。
他可以不要將軍這個虛名,卻沒辦法不在乎以后在汴京的安排。
紀煬笑著道:“這也不是我的功勞,是你們自己掙來的。”
吳將軍點點頭。
他當然知道,這是他們掙來的。
但沒紀煬,又怎麼能說得清楚。
紀煬以后,就是他們定江關所有將士的恩人。
不說讓他們做什麼就做什麼吧,至誰欺負紀煬,就是他們過不去!
他們肯定不會同意!
有仇必還,有恩必報!
否則還是定江關的將士?
幾乎一夜之間,定江關所有兵士換上新的盔甲,拿起嶄新的武,弓箭都補充了許多。
聽說戰馬會在年前送來。
原本就是驍勇善戰的部隊,這下更所向披靡。
紀煬等人也為他們高興,凌縣尉更是混其中,了好幾次盔甲,看來也很是喜。
汴京來的同他們一起喝酒吃,面子更是給得很足。
這消息傳到周圍營地里,估計其他地方要羨慕死。
這種臉面,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要說定江關,也不是沒有落寞的人。
吳將軍跟紀煬走過去的時候,裴又鋒穿著小吏的服,跟眾人格格不,臉上半點高興都沒有。
吳將軍輕咳:“裴家主,你怎麼不去吃酒。”
裴又鋒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隨后又扭過頭:“吳將軍還記得我啊。”
紀煬聽著想笑,開口道:“我先回去了。”
聽此,吳將軍裝模作樣:“知縣大人別走,其實有件事想共同您商議。”
“我想問你要個人。”
“裴家之前也為守衛邊關做過犧牲,他許多族親,都死在戰場上。”
“到底是民兵,以前的知縣也沒記過,所以您去幫定江關弟兄請封的時候不知道這件事。”
紀煬故作驚訝:“還有這回事?”
不過紀煬躊躇片刻,還是道:“可惜了,若是定江關的人,這事必然能。但到底不是朝廷的將士,不好請封啊。”
“所以我想請裴家主到定江關任職,您看可行嗎?”
聽到這話,裴又鋒趕抬頭。
紀煬卻道:“雖有些不合規矩,但也可行。只是一進軍營,他這也沒什麼居功,只能委屈為裴家主從最開始做起。”
最開始,不就是小兵?
他當小兵?!
好在吳將軍幫他說話:“以裴家主的能力,當小兵屈才了,不如在我邊做個副手,也不算辱沒吧?”
當將軍的副手,自然不算目。
裴家主見紀煬還在猶豫,開口道:“知縣大人,我真的為承平國守過邊關。”
“您看我這背上的刀疤,就是當時留下的。”
“當時我爹見此地盜賊橫行,又有外敵侵,就組織鄉親守衛家園,最后吳將軍招攬我家,也是出過力的。”
當然,從中也收攬不錢財,殺人放火,趁火打劫的事也沒做。
紀煬適時點頭,最后道:“只是你家要怎麼辦?裴縣令也要離開,你也要走。那裴家?”
說到這,裴家主笑笑,看向紀煬:“知縣大人,您就別裝傻了。”
“我是真傻,但也不至于特別蠢。”
裴家主是想不明白的。
但他邊要走的裴縣令,都姓裴,裴宸在昨晚已經把事原原本本告訴裴又鋒。
從最開始的計劃,再到調他倆離開裴地。
一步步地,全都在紀煬的計劃之。
他算無策,兩人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不止他們兩個,還有劉家,鮑家。
裴又鋒知道真相后想要生氣,可卻聽侄兒道:“不瞞您說,若現在舍棄家業,還能保住命。”
“否則,會死的。”
“您若不信,就去定江關先躲躲,看看劉家,鮑家的下場再說。”
如果是最開始的裴又鋒,或者紀煬剛到那會的裴又鋒。
定然不會這樣聽話。
可就像他說的,他是不聰明,但沒那麼那麼蠢。
蠢到如今的形式都看不清。
紀煬這人,跟其他知縣不同,不管是他本的能力,還是他背后的人。
都證明一點,太新縣要變,灌江府要變。
不是一個裴家可以阻攔的。
裴又鋒有著奇怪的敏銳,在這種時候,又有侄兒攔著,總算冷靜下來。
這會紀煬跟吳將軍一唱一和,便是要他留在定江關,至于裴家?
裴又鋒看看紀知縣:“我家那些人,怎麼辦?”
這說的自然是私兵,紀煬道:“能用的,就請吳將軍挑一些用。剩下的該回家回家。”
裴又鋒并不言語。
五千私兵,這不是說放棄就放棄的。
他甚至有種拼死一搏的念頭。
但看著虎視眈眈的吳將軍,看著上次過來的涼西州兵馬。
還有當了正規軍所得的封賞。
更有他侄兒暗地里說的后果。
按理說裴宸不用講的,反正他馬上要離開這里,不管這里如何,跟他關系都不會很大。
就算有所牽連,也不至于是死罪。
可他侄兒還是說了。
不想死,就留在定江關。
看看另外兩家的下場。
裴又鋒狠狠點頭,他就看看,如果后果真的那麼嚴重,他以后就踏踏實實在定江關。
要是有機會,說不定還能回來。
私兵散是散了,回頭他大手一揮,還能聚集不。
抱著這樣的想法,裴又鋒的事已經定下。
或者說,裴家已經定下。
等再回去,便是私兵遣散,之前把持的田地也要還回去,特別是幾十萬田,皆數歸還。
裴家里再挑個人幫忙打理莊子。
以后真的靠種田為生了。
他自己則要在定江關,為正式的將士。
要說憋屈,那也有。
可裴又鋒也算松口氣。
因為他發現,汴京來的看他似笑非笑。
總不會汴京的人也知道他那些事吧?
封賞隊伍回去的時候,意味不明說了句:“你也算有功,功過相抵,如今算占了便宜。”
同裴又鋒說話的時候,可不像跟吳將軍等人講話那般和善。
語氣之刻薄,紀煬聽了都手臂。
這一嚇,讓裴又鋒回到裴家的時候,立刻著手遣散私兵,吳指揮使派了人跟在邊,確保這件事順利進行。
而見到紀煬,又笑瞇瞇道:“你看你這,咱家過來,原本想當個好人。你還讓我去嚇唬人。”
紀煬笑著回禮:“多謝大人了,這,紀煬記下。”
“好說好說,回頭你跟林家娘子回汴京,有的是日子好呢。”
不怪客氣,而是像紀煬這樣年輕有為的吏,如今最得陛下喜歡。
那麼多年輕小里,紀煬還是最突出那個。
他這人最會看眼,自然對這位伯爵公子不同。
等回到太新縣,封賞隊伍在此暫時歇腳。
林婉蕓則帶著不當地好過來,自然是送給等人,讓他們這一趟也算沒白跑。
見此,笑瞇瞇收下,對林婉蕓同樣客氣。
這可是林大學士的孫,豈能怠慢?
不過在太新縣待了幾日,越待下去,聽到的事越多。
這夫婦兩個,一個整治豪強,收回土地,一個行醫施藥,照拂百姓。
配合得夠默契啊。
等太新縣的況了解的差不多,封賞的一行人真的要回去了,回去的時候坐車坐船都可,估計會先到潞州,然后坐船回汴京。
此地的消息也會送到汴京皇帝手中。
第一手的消息,自然不普通。
覺得,這里的事說給陛下聽,陛下一定會滿意的。
送走等人。
又要送走裴縣令。
或者也喊裴知縣,他不日就要上任,雖說那地方距離太新縣五千多里,年底能到都夠嗆。
所以現在就要出發了。
這事耽擱不得。
裴縣令要離開,裴家主裴又鋒也是,他看著紀煬收走近七十萬田,急得跺腳。
但吳將軍派來的人生生按住他,不讓他。
都是定江關的人了,難道還不聽命令?
裴又鋒活了三十多年,最近覺到憋屈的次數最多。
還好,他家民田還在,雖說也被弄走不,而且還答應紀煬,以后本地哪家來贖回民田,他不許阻攔。
都進了制,這些上級的命令,他以后不聽也要聽。
裴又鋒總覺得自己是不是又被套路了。
可裴宸在旁邊幫他收拾,就想到他說的劉家,鮑家下場。
還是先跑為妙吧。
田回來的時候,也才剛剛八月,現在給百姓們分分土地,毫不耽誤今明兩年的種植。
甚至還能容納另外兩個地方百姓過來。
七十萬畝田地啊!
足夠讓全縣百姓來種了!
甚至可以吸納周圍其他地方的百姓!
裴又鋒臉又一黑,可看著歡騰雀躍的百姓,這才意識到。
這些人也有高興的時候?
以前沒見過他們這麼高興過啊?
在紀煬快速理下,甚至整修牧場的趙大人都過來幫忙。
七十萬畝田徹底收回,之前的契約作廢無用。
裴家兩個主事的人,陸陸續續離開。
只留下一個空架子裴家宅子在這,之前他家爪牙還住在宅子后院,如今更是茫然。
主人家都走了,那他們呢?
好像都把他們給忘了?
那五千私兵,定江關的人只帶走五百,剩下的四千五百人皆分了土地,留在本地種田。
也有些懶散的,但他們的份契約已經到了衙門手中,除非直接落草為寇,也只能在規定的地方待著。
這些人還要慢慢安。
紀煬盡量讓他們的家人把他們帶走。
好在他們大多都是本地人,回家也不是難事。
等這些全都理完,距離裴宸離開,已經有小半個月。
連裴又鋒也去往定江關四五天。
這兩人一個往南,一個往北。
也宣告裴家徹底打散。
而此地的名字,也由紀煬宣布,恢復原本的名稱,滄依。
原本這地方滄依縣。
比什麼裴縣好聽不知多倍。
如今不是縣了,大家都喊滄依村。
只是如今這村也太大了。
紀煬一邊給過來的百姓分土地,一邊在地圖上規劃整齊的村落。
滄依這地方太大,足足劃了十三四個村子,莊子,才算完。
每個村莊,都選出人品好,人又公平,有威的鄉親出來當里長。
整個八月,連中秋都在分土地面前遜不。
中秋是快樂的。
但沒有分土地快樂!
原本的裴家悄無聲息消失,只有衰敗的農田,還有閉的裴家正門證明他們還存在。
可左右兩邊劉地跟鮑地的佃戶,幾乎都來到滄依。
反正都是一個縣,給那兩家當佃戶,不如來這里種田!
大家都能分到土地,在知縣大人規定的時候建起房屋,以后點就點!他們不怕!
什麼?
之前跟那兩家簽訂的契約?明年必須給他們種田?
知縣大人說了!
讓他們盡管來!明年他解決!
西邊劉家,東邊鮑家。
眼神驚恐地看著地下幾乎所有佃戶,全都拖家帶口離開。
他們似乎被吩咐過,全都抱團離開,讓家丁去拉扯他們,反而會被這些人狠揍。
再走幾步,還有衛捕頭帶的捕快護送。
石橋還沒修好?
不好走人?
他們會游泳啊!
不行就抱個木頭飄過去,或者排隊坐府打造的免費船只。
反正總能到滄依去,到太新縣衙門附近!
滄依。
是裴地原來的名字。
是個很好聽的名字。
也是他們都要去的地方!
想想田的稅賦跟田租,有什麼理由不過去?!
民意滔滔,誰都阻攔不了。
在定江關的裴又鋒知道這些事,其實心里一直不暢快。
他侄兒所說的劉鮑兩家下場,還沒有啊?
他不會是嚇自己的,其實本什麼事都沒有?
如果這樣的話,他恨不得現在就回去,好好質問紀煬。
而紀煬現在,終于從分田地里稍稍,但十幾個新建的村子,要做的公務只有用恐怖來形容。
之前還對公務有些抗拒的韓瀟,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牧場做事文饒縣趙知縣趙大人,也是擼著袖子幫忙。
別說什麼文饒縣,他在那又做不事,不如來學學這里的先進經驗。
反正西邊那個今安縣也是照抄這里的作業。
林婉蕓同樣從公務里起,紀煬下意識扶了扶,這才站穩。
事太多了。
多到不能想象啊!
疲憊的眾人下意識走到外面,看看九月秋高氣爽的天氣。
這一眨眼,都秋天了啊。
不過想到他們前段時間做的事,到現在眾人還是忍不住歡呼。
了。
真的了。
讓太新縣百姓們都有田地可種。
讓三家跳腳!
但毫無辦法!
紀煬懶腰,對黑著眼圈卻神極好的衛藍道:“去一趟石橋東邊,把劉家的給我弄過來,暗地里再去趟鮑家,鮑家主也請過來。”
“如今他們沒了佃戶,只怕要恨死我。”
“就給他們一個恨的機會。”
忙公務的時候,也要來個調劑吧?
這兩家就是他緩緩神的調劑。
正如紀煬所說,劉家,鮑家,現在對他既恨又怕。
裴家只是跟他去了一趟定江關,回來就變天了。
一個去蘇州當知縣,一個死活要去當將士,劉鮑兩家暗地里怎麼勸都沒用。
他們兩家還指沒腦子的裴家主幫他們沖鋒陷陣。
可裴又鋒連私兵都不要了?
兩家,乃至灌江城一些人戶。
眼睜睜看著太新縣在一個月大變天,一個月天翻地覆。
恨是恨的。
怕也是真怕。
此時紀煬讓衛藍去請他們過來,哪個不是膽戰心驚。
紀煬,他又要做什麼?
吃下一個裴家,難道還不夠嗎?
自然不夠。
眼看先來的是鮑家主跟鮑主簿,他們比之前更恭謙了些,但眼底的恨意本藏不住。
紀煬抬抬下,那邊凌縣尉直接帶人把他們兩人捆起來,帶來的家丁一起制住。
“捆好,堵住,放到廳堂旁邊的小屋子里,讓他聽聽我跟劉家主的談話。”
腦子多了,偶爾來點簡單暴的,其實也很爽。
紀煬懶得對這兩人再笑,徑直從他們邊走過。
在鮑家暗地找著灌江城糧商跟畜牧商止跟他買賣,要毀他牧場,還威脅他要讓山賊過來洗劫糧倉的時候,鮑家就沒有機會了。
他給過機會的。
修橋前給過,修橋后也給過。
既然不珍惜,也就不怪他了。
鮑家兩人驚懼萬分,但被死死按在隔壁,發不出一點聲音。
不到兩刻鐘,劉家主跟劉縣丞果然來了。
他們也不如之前面,不等他們說話,紀煬像是不耐煩道:“給你們三天時間,若不說出黑市的買賣,那劉家也沒存在的必要。”
好大的口氣!
劉家主還沒說話。
紀煬直接道:“裴家怎麼樣,你看到了。”
“鮑家為了自保,已經說出劉家,以及劉家都跟哪些員有勾結,還出他們的幾十萬田。”
“太新縣只剩你一家,你還能撐多久?”
隔壁的鮑家人跟廳堂的劉家人同時睜大眼睛。
我什麼時候供出劉家黑市的事?!
鮑家也“叛變”?!
紀煬看著劉家人表,笑瞇瞇道:“三天時間,可以滾了。”
劉金牙氣得指著紀煬。
可以滾了?
什麼時候,什麼時候,他什麼時候被這樣對待過!
紀煬像是懶得跟他廢話,直接讓凌縣尉一手拎一個,直接扔出衙門外面。
鮑家給過機會沒珍惜。
那劉家連機會都不配有。
這稽可笑的場面,讓剛分到土地,本就高興的百姓們拍手稱道。
劉家的!
也有今天!
更有些百姓大聲道:“我們分到土地了!”
“誰做你家佃戶,誰是傻子!”
“呸!還不快滾出滄依!”
“對!滾出去!”
衛捕頭在旁邊就當不知道。
他還有好多事沒做呢,哪有功夫管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