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發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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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一切都無比混, 稱得上和颶風營救一樣的驚心魄。

實在是紀阮被救出來的時候太慘了,遠遠看去擔架上糊糊的一片,再跟一個哭得快厥過去的程子章, 直接把空氣到冰點。

宋嶺和顧修義一起上的救護車, 據說開車的師傅是市一院技最好的,宋嶺坐在里面確實覺在飆, 前面還有警車開道。

這的確是當下能做到的最快速度了, 但和紀阮流的速度比起來,還是顯得無比漫長。

紀阮的本止不住。

不像傷到大脈那類的瞬間大量出, 而是小溪一樣, 看上去流得不多, 但停不下來, 一汩汩慢慢地從小往下, 生生把人耗死。

那條也……慘不忍睹,不知道是塊長什麼樣的石頭能拉出那樣的口子,皮都往外翻著,小紅一片完全看不出原本的

而宋嶺記得紀阮皮一直都特別白。

還有原本裹在上那件襯衫, 也是不能要了,摘下來時被浸得的, 像水盆里泡了個把小時的巾,一擰水就嘩嘩地掉, 跟不要錢似的。

但紀阮的能是不要錢的嗎?

國寶國寶, 那不就是再多錢也買不到的稀罕件嗎?

宋嶺原本是不暈的, 當時在救護車里也看不下去了, 偏過頭默念阿彌陀佛。

至于顧修義, 宋嶺不知道怎麼描述, 那人就一直抱著紀阮, 后面還得靠醫生強制把人從他懷里拉出來,拉上氧氣罩,帶上心監儀。

他明明一句話都沒說看上去穩定得不行,但在場沒有一個醫生覺得他是穩定的,直接放棄跟他談。

紀阮的所有況病歷過敏原,全都是宋嶺翻出資料給醫生代。

送進醫院后又是一陣兵荒馬,最后推進搶救室前,紀阮流速度已經明顯減慢了,呈現淡紅,呼吸微弱,都是嚴重失的表現。

但接診的主任是個大佬,科室里中流砥柱的存在,表一直淡定,效率極高地做必要檢查,聯系手室,通知備急輸,顧修義大概也是因為有這種醫生坐鎮,才能維持最后的理智。

但偏偏就有不懂事的卯著勁兒往槍口上撞,一個小護士,也不知道是不是新來的,探頭看了眼紀阮的,“咦”了一聲,滿臉悲憫地嘆:“都淡了,都流干了啊這是……”

宋嶺想捂都來不及,眼睜睜瞅著被顧修義看了一眼后,雙打了個生生嚇哭了。

后來據說那小護士整整一個月不敢再見病人家屬,又調去產科吸收新生命帶來的歡聲笑語,花了整整半年才治好顧修義那一眼帶給影。

紀阮在搶救室里待了久,他型特殊,市一院的儲備不夠,急聯系中心支援。

顧修義預想到了這個局面,早些時候就聯系了A市那邊自家醫院送過來,直接私人飛機空運,開綠燈落在市一院的停機坪里。

但無論大家怎麼在閻王爺手里搶時間,這畢竟不是瞬間移的年代,宋嶺陪顧修義在搶救室外等的時候,看顧修義起來簽了三次病危通知,一次比一次間隔時間短。

直到終于被送來,一撥撥醫生護士抱著袋提著箱子往搶救室狂奔,那里面似乎才逐漸穩定下來。

起碼顧修義沒被起來簽第四次病危。

宋嶺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反正門口冷冰冰的不銹鋼凳子被他坐得滾燙,他不住了站起來活腳。

而顧修義像是個沒有知力的雕塑一樣,坐姿端正脊背筆直,食指握搭在上,臉上一一毫的表都沒有。

就是……上全是

宋嶺試探著遞給他一包紙巾:“吧……”

顧修義抬眸,眼神在他臉上停留一秒,宋嶺瞬間都覺得驚悚,但他很快移開視線,一言不發接了過來。

宋嶺給的紙巾就是市面上最普通的那種,一包十片裝,顧修義全用完了,他抱紀阮的時候實在沾了太多

他慢條斯理地拭臉上、脖頸和手上的,手指有的部分已經干涸變暗,一兩下不掉,顧修義也不急,一手指非常仔細地拭干凈。

水一暈開,剛才充斥滿救護車的腥味味又冒了出來,濃重刺鼻,顧修義也毫無反應。

室外的和墻壁一樣是冷冰冰的慘白,他垂著眼眸,眼窩投下深深的影,讓神變得晦暗不清,而他拭作緩慢到可以稱得上優雅,優雅得讓人頭皮發麻。

“明天你早點回A市,把家里醫院整理出一間病房。”顧修義忽然說。

這是他到醫院后僅有的幾次開口,宋嶺立馬豎起耳朵:“怎麼?”

“這里病房條件一般,紀阮不可能一直在這養傷,等況穩定了我就帶他回去。”

宋嶺緩緩噤聲。

顧修義不管宋嶺的表,雙眼著虛空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自顧自道:“就選頂層采最好的那間吧,后天起那一層都不許對外開放。”

“床墊選一點的,不然紀阮要鬧。所有家擺設都不許出現尖角,地毯鋪厚一點,浴室做好防。床單被罩不許用白的,換。”

“每天放一束鮮花在窗戶前面,要可一點的,而且必須新鮮,最好帶水。”

“哦,對了,”他微微后仰靠著椅背:“紀阮房間里那個招財貓也帶過來,他要用那玩意吃櫻桃。”

話說完了,卻遲遲沒得到回應,顧修義又看了眼宋嶺:“有問題嗎?”

宋嶺現在的表像看見了鬼。

他僵在原地,只能用多年的專業素養保持穩定,機械般地應道:“沒、沒問題……”

顧修義說這些話的樣子太恐怖了。

他這些話全部建立在紀阮一定平安無事的大前提下,而紀阮剛才送去搶救時,心跳都快掉沒了,連醫生也不敢打包票。

可顧修義呢?

他似乎完全不去設想除此以外的任何結果,陶醉在自己的好幻想里,又帶著冰冷堅決的神

就好像……好像一種荒唐的命令,和他吩咐整理病房時不容置疑的語氣一樣,他絕不允許任何意外的發生。

如果說宋嶺之前形容顧修義恐怖滲人都是夸張的手法,那現在他是真的骨悚然了。

顧修義好像真的是個瘋子。

命運的事誰能說得準?但他就是固執又冷漠的堅持著,似乎想要命運也在自己的威下屈服,極度冷靜地展現出另一種意義的神經質。

宋嶺汗豎起,后背的冷汗把襯衫打了一遍又一遍。

顧修義又輕輕扭了扭頭,看向宋嶺,角向下著,似乎對他剛才的回答不太滿意。

宋嶺咽了咽口水,努力站直:“招、招財貓?是那個爪子有點壞了的嗎?”

聽到這話,顧修義眉間倏而籠罩起相對和的神,只要想到紀阮他多多都會變得溫些。

“不是壞了,”他糾正道:“紀阮刻意做的,那樣就能用來喂他吃櫻桃,你不是見過嗎?”

不就是那小孩兒懶得手嗎,你自己第一次見的時候不也嫌棄得不行?

宋嶺有點語塞,但現在他哪里還敢說紀阮半點不好,立刻應道:“好,我回去一定辦好。”

顧修義這才點頭,出略微滿意的神

砰——

搶救室大門被推開,顧修義神一凜,立刻起上前。

冷靜如定海神針的主任腳步都有些虛浮,領口后背的手服都被汗水浸

他摘掉口罩,對上顧修義鎖的眉頭,半晌解一般笑了出來:

“救回來了……”

顧修義怔了一瞬,似乎在辨認此刻的況是不是幻覺。

而后他眉心握的拳頭無意識般松開,垂下頭長長出了口氣。

一直到這一刻,從事發到現在,他繃了數小時的脊背才稍微顯出一點松

但哪怕就是一點點,宋嶺也知道過去了。

這一整個快要垮人的漫長黑夜,總算要過去了。

之后就是繁瑣的手續和常規觀察,紀阮質特殊,怕后續染發炎,被直接轉進了ICU,那里現在不許探視,宋嶺就被趕了回去。

而顧修義在門外,隔著玻璃站了好一會兒,紀阮的臉被各種機遮住看不太清,他就一直盯著監護儀上的心跳看。

直到將“生命征一切正常”這幾個字刻進腦子里,才在護士的勸說下離開。

他直接回了酒店沒去民宿,原本那個民宿,只是因為有紀阮才顯得特別。

路上顧修義買了包煙,他不是煙的人,也從來沒有過煙癮,但今晚他真的需要一

回到酒店,顧修義只出一就將其余的扔進垃圾桶,拿上打火機進了浴室,卻,直接靠在門上蹲了下來。

冷靜了一整天的顧總,直到這一刻才放任瘋狂的心跳席卷全部神經。

好半天后,他緩慢站起來坐到浴缸邊,抖著手點燃煙。

閉上眼全是紀阮。

顧修義自詡是個承能力極強的人,哪怕是今晚這樣的意外,他也能絕對冷靜的理。

讓他痛苦至極的只有一點——紀阮哭的時候。

在救護車上,他一直抱著紀阮,紀阮雖然沒力氣睜開眼睛,但他知道他有意識的,小朋友明顯很想被他抱著。

但他需要治療,醫生需要獲得他的生命征,所以強行把紀阮從他懷里拉出來,按到冰涼的折疊床上,往他上各種儀

那瞬間紀阮的眼淚就下來了。

明明眼睛都睜不開,還是稀里嘩啦地掉眼淚,那些淚珠子就像無數把小刀,一點一點挖空顧修義的心臟。

浴室里沒開燈,顧修義維持著一的姿勢,甚至沒吸一口煙,直到煙灰燃盡燙傷指間。

他頭深深垂了下去,昏暗的浴室里寂靜無聲,他按住眼眶,肩背終于忍不住細微地起來。

·

不過萬幸的是,按醫生的說法,紀阮是個生命力極其頑強的小朋友。

那麼差的活得那麼努力,是沒讓自己再出差錯,在第二天下午晚霞將盡的時候出了ICU,被推進特護病房。

顧修義終于也獲得了24小時陪護的資格。

生命征是平穩了,人卻一直沒醒,醫生說他是失太多虧空太大,用睡眠在自我修復,慢慢就會醒了。

紀阮躺在病床上安安靜靜,戴著氧氣面罩睡著很乖,顧修義陪在他邊卻總忍不住腳。

一會兒他冰涼的指尖,一會兒又小心托著手去圈他的手腕。

一直睡著不醒最大的弊端,就是只能靠輸營養維持生命,短短三天紀阮就瘦得不像話,像一片薄薄的葉子,顧修義攏他的手腕會留出好大的空隙。

再不吃飯真的要瘦沒了。

為了讓小朋友快點醒過來,顧修義發愁的同時,每天就在紀阮耳邊報菜名,把趙阿姨的拿手好菜全部念一遍是基準。

后來突然想起出事那天,他原本打算帶紀阮去吃鱸魚,紀阮看起來也很期待的樣子。

顧修義琢磨了幾秒,讓趙阿姨把清蒸鱸魚的菜譜發過來,隔一個小時就在紀阮耳朵邊念一遍。

大概到紀阮出院那天,他已經能自己做出一盤地道的清蒸鱸魚了。

這是顧修義一輩子做過最無厘頭,卻樂此不疲的事。

紀阮睡著時還總是哭,戴著氧氣罩時不時就委屈地掉眼淚,偏偏又不愿意醒過來跟別人說為什麼。

第三天中午也是這樣。

護士剛過來換了一袋營養,顧修義半分鐘沒看他,他又開始哭,淚珠子從眼尾順著額角往下,滾進鬢發里又打枕頭。

顧修義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用紙巾跟著,從最初的心疼變無奈:

“到底在哭什麼呢小朋友?”他紀阮的眼尾:“別哭了,眼睛都腫核桃了,不然等醒了你又賴我。”

“……真的不哭了了小朋友,起來吃飯了,你要瘦到沒有了你自己沒發現嗎?”

顧修義自顧自說著,過了一會兒紀阮眼淚是不流了,但毫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他嘆了口氣,打開手機備忘錄,準備繼續完今日份的讀清蒸鱸魚菜譜計劃。

剛讀了一行,他余瞟到紀阮手指好像了一下。

顧修義立馬放下手機仔細看看紀阮的手,又看看他的臉,再轉向他的手,神難以形容的專注。

兩秒后,紀阮手指又了一下。

這次是清晰可見的,絕對不可能是幻覺的

顧修義心臟開始瘋狂跳起來,下一秒抬手按鈴來醫生。

等待醫生的片刻中,心巨大的喜悅沖砸得顧修義頭暈目眩。

恍惚間,理智失守,他俯下想狠狠親吻紀阮,但又在前一刻頓住,最后滿腔喜悅化作極致輕的吻,落在紀阮紅腫的眼皮上。

幾分鐘后紀阮悠悠轉醒,醫生檢查一番后確認狀態良好,甚至撤走了他戴了三天的氧氣面罩。

可憐的小朋友昏睡三天,現在還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臉頰殘留著被氧氣罩出的印子。

只要能醒過來,一切的事都不算事。

醫生說他需要先吃清淡的流食,然后慢慢補充高營養高蛋白的食,最終恢復到正常飲食,之后就是慢慢養了,紀阮虧空太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補回來的。

顧修義認真聽著,在醫生走后給趙阿姨發消息,讓煲點粥和湯過來。

趙阿姨早在紀阮出事的第二天就從A市風風火火地趕過來,就等著給紀阮做東西吃,每天在酒店心急如焚地轉悠。

這會一看到顧修義的消息,忙不迭地應了下來。

顧修義代完一切,到床邊坐下,紀阮眼神還是很懵,他紀阮臉上被出的印子,笑道:“看什麼?不認人了嗎?”

紀阮輕輕歪了歪頭,很茫然的樣子。

顧修義一頓,他高興壞了,這才想起紀阮的外機丟了,現在于一個小聾子的狀態。

“沒事。”他紀阮的臉頰安,而后坐到紀阮邊,手穿過他的后背將他慢慢摟起來,靠在自己上半坐著。

怕扯到他上的傷口,顧修義這個作可以說是小心至極。

紀阮瘦得厲害,顧修義到的全是骨頭,但因為沒力氣他只能地靠在顧修義上,臉頰都沒有,用大眼睛看著顧修義。

顧修義心頭酸,又把紀阮往懷里攏了攏,到他左耳邊低語:“不怕,再休息兩天我們就回家,到時候再配個外機就又能聽見了,好嗎?”

紀阮昏睡了好幾天才醒,對外界到一種奇異的,顧修義一句話他似乎也要會好久才能聽明白。

他呆呆地晃著神,而后才用一種下意識汲取溫暖的姿勢往顧修義懷里,輕輕點頭。

顧修義知道紀阮現在可能還不太適應,只小心摟著他,給他時間去調整。

半晌,紀阮扯了扯他的袖,小聲說了什麼,但嚨干,剛說幾個字就皺起眉頭,顧修義立馬按著他的口制止,從床頭拿過接好的溫水。

“好了,先不說話,我聽懂了,來喝口水。”

紀阮現在完全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樣,安安靜靜地,顧修義讓做什麼就做什麼,讓喝水就探出頭借著顧修義的手小口小口地抿,喝夠了就靠回顧修義懷里。

顧修義拿出手機,按照紀阮說的給程子章母發短信報平安,摁滅屏幕正要放回去時,手突然被拉住。

紀阮不知道看見了什麼,神嚴肅起來,撐著顧修義的胳膊坐直些。

但他臉蒼白上一點力氣都沒有,再怎麼嚴肅看上去也只剩可

顧修義他的臉頰,哄孩子一樣:“怎麼了?”

紀阮把手機屏當鏡子照了一下,才仰起臉看顧修義:“我眼睛腫了……”

明明是有點抱怨的語氣,但紀阮太弱了,語調又飄又浮中氣很不足的樣子,聽起來可憐

“是啊。”顧修義手指輕輕撥著他后腦的頭發,想趁機問問他睡著的時候為什麼哭。

紀阮卻忽然鼓起腮幫子:“都怪你。”

顧修義:“……”

還真賴他了。

雖然早就料到紀阮會怪自己,但顧修義還是有點哭笑不得,試圖跟大病還沒愈的小朋友講道理:“怎麼就怪我呢?”

紀阮細細的眉蹙起,看顧修義的眼神變得奇怪:

“不是你親腫的嗎?”

“……???”

顧修義臉上的笑僵住了。

空氣倏而安靜。

紀阮說一句話得好幾口氣,但他看顧修義的樣子,覺得這人好像不打算承認,強撐著也要說:

“你……剛才我醒的時候,你不是、不是親我眼睛了嗎?……別以為我不知道……呼……”

說完又靠在顧修義上閉上眼睛。

好累。

顧修義百口莫辯。

天知道他真的只親了那一次,還是極度克制之下難自的舉

但怎麼在紀阮眼里就變那種會隨隨便便親的登徒子呢?

“紀阮我……”

著紀阮冰冰涼的指尖,大腦飛速轉,試圖給自己的行找到一個合理的解釋,并挽回在紀阮心中的形象。

可他一低頭,紀阮攢夠了力氣又用大眼睛看他,那麼天真單純的眼神,顧修義頭一哽就說不出話了。

半晌他移開眼,千言萬語堵在心口說不出來,最終化為一句:

“我不是那種人。”

“那你是哪種人?”

“……”

顧修義看向紀阮,開始覺得這小孩是故意找他笑話了。

兩人靜靜對視須臾,紀阮明亮的眼眸水潤潤的,像閃著波,而后輕輕開一抹笑,小酒窩也爬上了臉頰。

顧修義神思狠狠一晃,直接忘記思考紀阮的用意,滿腦子只剩下那個小酒窩。

整整三天了,他終于又看到了紀阮的小酒窩。

紀阮逗了顧修義一會兒,又有點累了,呼吸不穩。

他徹底放松下來,額頭緩緩抵到顧修義肩上,像塊小糖糕似的蹭了蹭。

顧修義聽到紀阮氣息弱了很多,語氣卻格外認真,還夾雜著一不易差距的委屈:

“你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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