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向揚笑瞇瞇地把邱睿軒送出門。
等他回過神, 就對上沈昭山言又止的表。
“沈教練，怎麼了？”蘇向揚問。
沈昭山道：“那個男二號, 不是為了他寫的……”他今天之前, 就不認識邱睿軒。
蘇向揚道：“沈教練，我就是說話的時候，藝加工了一下，你不用太在意。”
沈昭山有點茫然——藝加工還能加工這樣？
另一邊, 邱睿軒從蘇向揚這里離開之后, 突然想到一件事——那個蘇向揚的制片人, 好像對季衛言很了解？
蘇向揚知道季衛言初中畢業就出來當群演的事, 還知道他和季衛言一起競爭《新兵營》里的角，他競爭失敗的事……
邱睿軒思索片刻, 冷哼一聲。
他猜到這是怎麼回事了！
這一定是季衛言跟蘇向揚說的。
季衛言這家伙，私底下竟然找制片人賣慘……怪不得制片人和導演都中意他。
可即便如此, 邱睿軒卻也不得不承認, 季衛言的演技和形象, 都比他更適合演阿山。
邱睿軒越想越糾結, 回到自己房間之后, 就打開蘇向揚給他的《超越》的劇本, 慢慢看起來。
邱睿軒家學淵源, 從小就開始看劇本, 對劇本有一定的鑒賞能力。
他手上這劇本跟傳統的劇本有些不一樣, 多了很多描寫，看起來有點像小說。
但他不得不承認, 這樣的劇本更容易看懂。
他看的時候, 甚至能想象出許多畫面來。
邱睿軒之前, 不知道運員的日常生活是怎麼樣的, 現在看了這劇本才算知道。
這對他來說非常新鮮，他也就看得很認真。
他正看著，邱回來了。
邱今年已經五十多歲，他三十多歲才結婚有了邱睿軒，又因為計劃生育只有邱睿軒這麼個兒子，也就一直很疼邱睿軒，甚至把年兩三年的邱睿軒當小孩子看。
看到邱睿軒正在看劇本，邱的聲音都和了：“小寶，你又在看劇本？真認真！爸爸相信明天的試鏡，你一定沒有問題！”
邱睿軒道：“爸，我看的不是《麻辣綁匪》的劇本，是別人給我的另外的劇本。”
邱皺眉：“這劇本哪來的？小寶，有些人不安好心，你要小心他們……先給爸爸看看。”
“我覺得這個劇本好的。”邱睿軒把手上的劇本給了邱。
邱接了劇本，認真看起來。
電影劇本都不長，邱很快就看完了：“這劇本不錯，應該是調查了運員的生活之后才寫的，非常用心……不過這種電影的票房高不了，這電影是哪個公司給你的？他們拍這個劇本，是為了沖獎吧？”
“是《麻辣綁匪》的制片人給我的。”邱睿軒道。
“《麻辣綁匪》的制片人？這電影是祁洪海負責的，聽說那個制片人很年輕，就負責給祁洪海打打下手，沒什麼話語權……這劇本是揚帆影視的？這公司我沒聽過。”邱在劇本的第一頁看到了一些信息，上面寫著“編劇沈昭山”、“揚帆影視”這樣的字樣。
“蘇制片沒說太多，不過他說這電影是政府扶持的。”邱睿軒道。
“看出來了，”邱往后翻劇本，這劇本里清楚寫了這是哪個省份的田徑隊不說，信息頁面也寫著這是省里扶持的項目，“這劇本的票房可能不行，但應該能得獎，還是不錯的……他想讓你演男主？你的歲數有點大了，讓你演男主的話，這劇本有些地方要改改……”
“爸，他想讓我演男二，他說男二這個角，是為了我量定制的。”邱睿軒道。
男二？那個教練？不對，那人說的男二，應該是里面那個跟丁小飛一起進田徑隊的俞凱越。
俞凱越的人設還是不錯的，家境優渥的他因為在校運會破了紀錄進省田徑隊，一開始特別不適應省田徑隊的生活，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卻也融其中……
他一直都跑不過丁小飛，去參加比賽連決賽都進不去，但他一直堅持跑步，后來因為傷退伍。
角不錯，但這是要給別人做配的，邱有點遲疑。
“爸，我想試試。”邱睿軒道。
“小寶你想試試，就去試試吧，到時候如果我有檔期，也可以友出演一下。”邱道。
“行！”邱睿軒一點沒客氣。
邱又道：“小寶，今天晚上我請了《麻辣綁匪》的投資人一起吃飯，你跟我一起去吧。”
“我不想去。”邱睿軒不喜歡這種應酬。
“也不用你干什麼，你到時候只管吃飯，”邱哄道，“我點的都是你喜歡吃的菜。”
邱睿軒這時突然開口：“爸，我不想演阿山了。”
“為什麼？你之前不是很喜歡這個角？”
“我覺得我演不好。”邱睿軒道。
“是不是別人跟你說了什麼？”邱突然意識到了什麼：“《麻辣綁匪》的那個制片人在你面前胡說八道了？這部電影他不上手，你不用管他。”
“爸，你真的覺得我能演好阿山？”邱睿軒問。
邱道：“當然！”不就是一部喜劇電影？他兒子當然能演好。
邱睿軒皺眉。
邱道：“小寶你放心，這個角一定是你的。”他認識的人很多，甚至認識院線的人，如果《麻辣綁匪》這電影讓他兒子演男主角，他愿意幫忙跟院線方聯系，增加這電影的排片。
這樣的條件，邱相信那幾個投資人一定會心。
《新兵營》那個角，他兒子準備了很久，最后卻落到別人手上……這角可不能丟了！
若是不出意外，這電影的票房應該能過億，他兒子如果演過票房過億的電影的男主角，以后的價可就不一樣了！
邱對阿山這個角勢在必得。
邱睿軒聽他爸這麼說，總覺得很不舒服。
他演技不行，卻肯定能拿到角……這靠的是什麼？絕對是靠他爸！
邱睿軒年輕氣盛，想到別人都在說他是靠他爸搶到的角，就覺得難，沒好氣地開口：“我說了，我不想演這個角！”
邱被兒子吼了，有點生氣，但也無可奈何：“那你想怎麼辦？”
邱睿軒道：“我覺得我演不好一個農村出生的窮孩子，我想演左文杰。”
“那個左文杰就是個紈绔。”邱道。
“我想挑戰一下！”
邱還是不樂意：“小寶，你別被人騙了，這個角沒什麼好的，你放心，爸爸有辦法弄到阿山的角……”
邱睿軒道：“你有完沒完！我都說了我不想演阿山！明天我要去試鏡左文杰！那個季衛言演了個差不多的角不是火了嗎？我也能演！”
“你是我兒子，你跟季衛言比什麼？”邱不理解：“而且給季衛言當配角，你得了這氣，我可不了！”
邱打聽過，祁洪海很看好季衛言，要是他們不爭，這角大概率是季衛言的。
“你不想氣可以不！我又沒求你友參演！”邱睿軒不搭理他爸了。
他不適合那個角，他爸干嘛一直讓他演？
其實邱睿軒從蘇向揚那里離開的時候，還沒有完全放棄阿山這個角，但是他爸一心給他找關系，他叛逆勁一上來，就完全不想演阿山了！
邱：“……”
邱還能怎麼辦？自己寵出來的兒子，只能自己著。
另一邊，蘇向揚和祁洪海一起，見到了這部劇的幾個投資人。
蘇向揚之前并沒有見過這些投資人，畢竟他們不住在長溪鎮，而且那時候劇組還在籌備階段，不需要投資人出面。
現在劇本已經寫好，即將試鏡，這些來自天南地北的投資人，才第一次聚到一起。
到齊之后，他們就開始商量這部劇的男主角由誰來演這件事。
“我覺得邱睿軒很好。”
“邱睿軒演男主的話，邱愿意友出演，還只象征拿點片酬。”
“邱認識不人……”
“我看過邱睿軒演的電影，他的演技不差。”
“他畢竟是科班出生的。”
……
相比于季衛言，這些投資人更喜歡邱睿軒。
季衛言現在是有點名氣，但邱睿軒同樣有名。
當然他們看重邱睿軒，主要是因為邱。
“邱睿軒的形象不適合，他的演技也比不上季衛言。”祁洪海道。
“形象的話，季衛言也不適合的吧？至于演技，我覺得他們半斤八兩。”一個投資人道。
其他投資人也都很贊同：“我們也不是不喜歡季衛言，但你不覺得他更適合演左文杰嗎？左文杰的戲份也很多。”
他們都看過《麻辣殺手》，季衛言在里面演一個貪生怕死的小爺……他們覺得季衛言那樣子，更適合演左文杰。
祁洪海道：“我這里有點資料，你們可以看看。”
祁洪海打開自己帶來的筆記本電腦，點開里面的一個視頻。
就是蘇向揚之前給邱睿軒看的那個。
季衛言在《麻辣殺手》里的扮相，就是個搞笑的小爺，但在《阿志的一生》里不是。
這電影雖然糙，但季衛言演的時候戲了，眼神神還有各種小作特別到位，他殺人時那狠戾的樣子，更是看得人骨悚然。
還有他那瘦削的型……這些投資人不得不承認，還是季衛言更適合演阿山。
“季衛言現在在演《新兵營》，他的演技是得到了高志強導演的認可的，而且我跟他合作過，他拍戲的時候任勞任怨，非常配合，”祁洪海道，“等這電影上映的時候，《新兵營》估計也已經播放，一定會讓我們這部電影的票房更好。”
祁洪海一開始也有點擔心季衛言演不好，但這段時間他跟蘇向揚一起寫劇本，聽蘇向揚說了很多季衛言的事，還看了《阿志的一生》。
然后他劇本里的阿山就有了臉。
阿山不被養父母喜，還被家暴，好不容易離開大山又被富二代欺負，實在太慘了！
幾個投資人對季衛言越來越滿意，但他們之前已經答應了跟邱一起吃飯。
他們不想得罪邱，這就有點麻煩了。
一個投資人打了個哈哈：“這個事……明天我們看過試鏡再說吧。”
聞言，祁洪海和蘇向揚沒有再說什麼，而是和幾個投資人聊起了別的。
這一聊就聊了一下午，吃過晚飯，蘇向揚才回到自己房間。
沈昭山去省田徑隊了，不在這里，蘇向揚干脆躺在床上等季衛言——季衛言給他發了短信，說是已經到省城了，很快就過來。
蘇向揚已經兩個多月沒見到季衛言，因此聽到敲門聲，他就飛快地開了門。
結果站在門外的是邱睿軒。
“蘇制片，”邱睿軒進了門，大大咧咧地坐在一把椅子上，“我已經決定了，我明天去試鏡左文杰。”
“很好！多嘗試不同的角，這對你的未來有很大好！”蘇向揚心大好。
邱睿軒道：“要不是我沒有季衛言那瘦的型，肯定不會這麼選……對了蘇制片，你為什麼對季衛言這麼了解？”
蘇向揚：“……”邱睿軒該不會知道他是季衛言經紀人的事了吧？這就有點不好意思了。
邱睿軒道：“蘇制片，季衛言是不是私底下找你了？呵，他也不簡單。”
蘇向揚正想說點什麼，敲門聲再次響起。
蘇向揚：“……”
蘇向揚打開門，果然看到了季衛言。
“蘇哥！”季衛言看到蘇向揚就想來個擁抱，但他還沒行，就被蘇向揚用手按住，沒辦法前進了。
與此同時，季衛言看到房間里還有別人。
季衛言記憶力好，還記得邱睿軒，他上前一步擋在蘇向揚面前：“邱睿軒？”
蘇向揚之前跟他打電話的時候，抱怨過邱睿軒，對邱睿軒爭搶“阿山”這個角的事很不滿。
因而季衛言看到邱睿軒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是來找蘇向揚麻煩的。
邱睿軒看到季衛言，則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季衛言私底下肯定沒結導演和制片人。
不過他也被季衛言的模樣驚了驚。
季衛言的頭發半長不長有點，個子雖然高但黑瘦黑瘦的，一副沒吃苦頭的樣子……季衛言這樣子像極了阿山，他輸了！
不過邱睿軒不打算認輸，他站起，下微抬：“季衛言。”
蘇向揚覺得這兩人之間，仿佛有電閃雷鳴。他笑了笑開口：“你們兩個認識，就不用我介紹了！來，坐吧，我給你們泡杯茶。”
蘇向揚說著，就去泡茶了。
季衛言問邱睿軒：“你是來干什麼的？”
邱睿軒其實就是不想跟他爸一起去應酬，又不認識別人，干脆來找蘇向揚了。
不過看到季衛言，他道：“我是來找蘇制片對戲的，拿到《麻辣綁匪》的劇本之后，我就背了臺詞，做了筆記，研究了要怎麼演，現在想讓蘇制片看看我的準備工作做得怎麼樣。”
邱睿軒說著，就拿出他自己打印的《麻辣綁匪》的劇本。
祁洪海的劇本剛寫完沒多久，他就拿到手了，這幾天他正好有空，就一直在研讀劇本，還背了不臺詞，寫了人小傳。
這劇本是他爸給他找來的，但他真的很喜歡阿山這個角，也就在上面花了不時間。
現在他不演阿山了，這角要便宜季衛言……邱睿軒心里多有點不舒服，就想打擊一下季衛言。
季衛言一直在拍戲，肯定沒做什麼準備工作……邱睿軒坐下翹起二郎：“聽說你也要試鏡阿山？你做準備了嗎？我們要不要一起背劇本，對對戲？”
季衛言可以覺到邱睿軒的敵意：“可以！”
“那我先背一段，你再來。”邱睿軒開始背劇本，他的臺詞功底本就很好，再加上他之前背劇本的時候邱指點過他……
他把臺詞背得特別好。
季衛言盯著邱睿軒。
他不是科班出的，臺詞方面有點缺陷，之前拍戲的時候，基本上都會找人對一對再演。
讓他背臺詞沒問題，但他沒辦法背得像邱睿軒這樣好。
那就只能學邱睿軒了……季衛言把邱睿軒背的臺詞的每個停頓都記在心里。
邱睿軒背了一段，開口：“該你了。”
季衛言看了一眼邱睿軒，他沒有背臺詞，直接從劇本的第一個字開始背。
等到阿山的臺詞，他就照著邱睿軒剛才的背法來背，停頓音調分毫不變。
至于其他人的臺詞，還有劇本上的景描寫，他就正常背課文那樣背。
季衛言這麼背下去，等邱睿軒背過的臺詞他都學著邱睿軒背過，就開始加快速度背后面的劇本。
邱睿軒被驚住了。
他覺得自己把阿山的臺詞背了一半，已經非常努力，結果……季衛言竟然把整個劇本給背了？季衛言的臺詞功底，還跟他不相上下！
他一直以為自己足夠努力，現在看來，他的努力還遠遠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