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馬車, 江倦與薛放離被請行宮。
宮殿一片肅靜,弘興帝躺在床上,他比上一回江倦見他,瘦上了許多, 整個人也顯得死氣沉沉的。
汪總管揩去眼淚, 湊在弘興帝耳旁說了一句什麼, 弘興帝了手指, 蠕, 好半天才吐出兩個字:“放離……”
薛放離緩緩地開口:“父皇。”
他神冷淡,更是毫無親近之。
弘興帝凝視他許久,渾濁的眼中淚閃,最終也只是閉了閉眼睛,“走近一點,讓朕好好看看你。”
“沒什麼好看的。”
薛放離微笑道:“父皇,你已經看過許多年了。”
弘興帝不以為忤, 只是著薛放離,許久,才艱難地說:“朕對不起你,也對不起晴眉。”
把他與蔣晴眉放在一起,薛放離只覺得厭煩, 他輕嘲似的一笑, 卻是不置一詞。
江倦敏銳地察覺到他緒不對, 扭頭來看了看薛放離, 然后輕輕抓住他的手指。
下一秒,薛放離反客為主,反握住江倦的手,i弄起他的指尖。
病床上, 弘興帝又開始咳嗽,他虛弱道:“快,給朕把丹藥取來。”
汪總管極力勸說:“陛下,別食用丹藥了,您就好好服藥吧。”
弘興帝卻不聽,甚至然大怒,“朕的丹藥!給朕丹藥!”
汪總管見狀,無聲地嘆下一口氣,只得去為他取藥。
丹藥……
江倦猶豫了一下,雖然不喜歡弘興帝,但他還是小聲地暗示薛放離:“王爺,這些丹藥會不會越喝越差啊?”
薛放離瞥他一眼,漫不經心道:“你的夫君在這里,關心旁人做什麼?”
“我只是……”
江倦想解釋,又沒什麼好理由,只好眼地看著薛放離。
“知道了,晚點會勸。”
江倦話還沒說完,薛放離就懶洋洋地應了下來,江倦信以為真,眼睛慢慢地彎起來,笑得很開心,“好。”
薛放離鮮紅的也輕輕揚起,好似在笑,目卻是一片冷然。
勸他?
怎麼可能?
眼睜睜地看著弘興帝日漸衰老,被毒素所侵蝕,可是他的趣事之一啊。
這是他那父皇應得的。
這不是往日他對他做過的事嗎?
江倦又陪了一會兒,終于待不住了。殿門窗閉,空氣也不流通,江倦有點不舒服了,他對薛放離說:“王爺,我想出去走走,里面好悶。”
薛放離看他一眼,倒也沒有強迫江倦留下來,畢竟江倦質差,他頷首道:“嗯。”
和他道了別,江倦走了出去。
比起皇宮,行宮還是不值得一提,但也足夠開闊,江倦左看看右看看,侍立在一旁侍見狀,輕聲問道:“太子妃,您熱嗎?”
“行宮有一水亭,三面流水如瀑,夏季里很是清涼。”
江倦怎麼不熱,他一聽,立馬來了興趣,“可以帶我過去看看嗎?”
侍答道:“太子妃這邊來。”
江倦跟著走了一路,流水聲漸近,一座水亭出現在眼前,臨水而建,風車旋轉,將水送至水亭頂端,再徐徐淌落。
“這水是山泉活水,頗為甘甜。”
侍說著,手掀開紗幔,江倦跟著還沒走幾步,險些踩著一人,他連忙道歉:“對不起。”
對方本是頹廢地閉著眼睛,呈大字狀癱在地上,差點被踩到也一不,反而江倦聽見的聲音以后,一下子坐起來,“倦哥?倦哥,你來了?”
原來是薛從筠。
馬車上才問起他呢。
江倦點點頭,“我陪王爺來的。”
薛從筠盤挪到一邊,拍拍旁邊的位置,“倦哥,坐。”
薛從筠反正都干凈了,江倦就坐了下來,薛從筠看看他,又開始唉聲嘆氣。
江倦問他:“你怎麼了?”
薛從筠咕噥道:“……還不是我父皇。”
薛放離與弘興帝關系不好,薛從筠卻很是敬弘興帝,否則也不會弘興帝病加重,薛從筠立刻不再鬼混,非得跟著來行宮陪他了。
江倦想了一下,只能干地安他:“剛我見到陛下了,還算有神。”
薛從筠搖頭,“可他……”
弘興帝的狀態,真的很不好了,現在就看他還能捱上幾天,薛從筠一想到這里,更加低落了。
薛從筠往日真的話很多,也很跳,今天太失落了,比上回趴在欄桿上的模樣還落寞,江倦看看他,說:“別想了。”
“今天沒有糖葫蘆給你吃,那就手頭安你一下吧。”
江倦出手,他的頭發,“呼嚕呼嚕兒……”
下半句是“嚇不著”,江倦想了一下,自己改了一下,“不要哭。”
薛從筠悶悶地說:“我才沒哭。”
“還有,是呼嚕呼嚕兒嚇不著才對。”
“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發被掀,輕的一再傳來,薛從筠看了看江倦,年的眼睛向下輕彎,手也一下一下著薛從筠的頭發。
沒有太多的語言安,只有溫的陪伴。
江倦的笑容總是莫名有一種染力,看著看著,薛從筠心頭的愁緒消散幾分,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見薛從筠總算好上一點,江倦就收回了手,轉而開始玩水。
這座水亭,真的很消暑,夏風拂來,水珠也在四濺,愜意得很,比空調房還快樂。
要是可以,江倦真想在這兒支張床,睡上一整個夏天。
快樂總是短暫的。
變故更是來得猝不及防。
正吹著風呢,忽然有人一路小跑,驚道:“不好了!不好了——!”
“安平侯率軍攻行宮了!”
江倦一怔,還沒反應過來這句話的含義,薛從筠已經一骨碌爬起來,拔就跑。
江倦下意識跟著他。
薛從筠去的不是別,而是弘興帝休息的宮殿。
門一推開,弘興帝安然無恙,薛從筠松了一口氣。
他跑得太快,過了一小會兒,江倦才趕過來,薛從筠看的是弘興帝,江倦卻要找薛放離,可他發現薛放離本不在這兒。
“汪公公,王——太子呢?”
“殿下去見安平侯了。”
汪總管急出了一腦門兒汗,“怎麼是這個時候呢,怎麼就在這個時候。”
“蔣將軍率軍前去剿匪,尚未歸來,侯爺他……陛下平日待他不薄啊。”
汪總管一甩手,“唉!”
對于汪總管而言,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了,江倦倒是知道劇,但他也沒想到安平侯會這麼早就手。
在原文中,安平侯攻京城,是要在江南水患發生以后,畢竟安平侯還要憑借水患獲取民間聲,并為起義軍的首領。
現在江南還無事發生,更沒有起義軍,安平侯又哪里來的兵馬攻行宮?
江倦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了,江倦開始惦記薛放離。
王爺可不要出事。
.
行宮外。
安平侯騎在馬上,他一掃之前的郁,頗是躊躇滿志。
而在安平侯的后,跟著一眾兵馬,他們神容戒備,弓箭手更是開弓張弦,瞄準薛放離。
薛放離這邊也是如此,于對峙時刻。
薛放離散漫一笑,“安平侯,若本王沒有記錯,現下你可不該在京城。”
先前蘇斐月押安平侯上門道歉,安平侯在離王府上發了一場風,蘇斐月承諾會給薛放離一個代,待安平侯養好,就把人攆出了京城。
當然,薛放離對此嗤之以鼻。
這算什麼代?
但是他懶得再搭理。
至于眼下這些兵馬……
薛放離若有所思。
“陛下病重,你卻將他困于行宮,本侯不回京城,又要如何——”
“清、君、側!”
他說得大義凜然,卻是一番顛倒黑白,薛放離聽罷,只是輕嗤一聲,面有譏諷,“好一個清君側,侯爺當真大義。”
安平侯道:“謬贊。”
他確實是去了一趟江南的,又連夜跋涉趕回京城。
此時跟著安平侯的,只是一小部分人手,但饒是如此,也烏泱泱的一片,比衛軍多上不,安平侯并不認為不可以與之一戰。
只是——
有人讓他求穩,暫且與薛放離周旋一番。
思及此,安平侯便又道:“殿下,你生殘暴,殺人如麻,不堪為君。既然如此,何不早早投降,免得敗仗再降,不止你要吃苦頭,你那太子妃,他也討不了好。”
“你怎就偏要提他。”
薛放離微微笑道:“安平侯,因為他,本王收拾過你那麼多次,你怎麼就不長記呢?旁人你掛念便掛念,本王的人,也是你可以掛念的?”
頓了一頓,薛放離憐憫道:“安平侯,你再掛念,他滿心滿眼只有本王,更是離不得本王一刻,本王也苦惱之至。”
“你……”
手猛地攥韁繩,安平侯的面不太看,他口吻生道:“你那太子妃,空有貌,你當他是寶貝,便當別人與你一樣,多看上一眼,就是掛念?”
薛放離笑悠悠地問道:“侯爺,你只是多看了一眼嗎?”
安平侯讓他問得惱火,他咬牙道:“自然!”
薛放離又是譏諷一笑,“那便只是多看了一眼吧。”
他倒是沒有反駁,卻只讓安平侯更是惱怒。
許多事,安平侯都歷歷在目。
薛放離揚言卸下他的雙手、他當眾跪下賠罪,再三辱他!
怒火在心頭燒起,幾乎燒沒了安平侯的理智。
“說起來,有一事本王頗是困——侯爺對本王的敵意,究竟來自何?”
薛放離又漫不經心地開了腔,“原先本王只當侯爺生如此,嫉惡如仇,后來才發現,侯爺連一介弱子都欺負,也不過如此,那麼這份敵意,就不單只因本王平素行事張狂了。”
“弱子?”
薛放離若不提此事還好,一提起這件事,安平侯更是氣得咬牙切齒。
當日在大皇子的地盤,安平侯摔碎了自己的玉佩,卻讓這子拿著離王令牌,告到了府。
也因為這件事,他往日的名盡失,更是遭到了無數恥笑!
安平侯恨道:“殿下,你可真是好手段!”
薛放離微微一笑,“侯爺可曾想過,并非本王好手段,而是侯爺——”
“太蠢。”
這兩個字一說出口,安平侯徹底被激怒,他當即振臂一揮,“給我上!”
“活捉太子——!”
此時此刻,安平侯心中只有無盡的怒火,他不想求穩,更不想再周旋,安平侯一聲令下,兵馬紛紛向前沖去。
蔣將軍不在,行宮卻有衛軍。弘興帝來此休養,倒是帶了不衛軍,但再多,也不及安平侯的兵馬。
可薛放離還是在故意激怒安平侯。
原因無他,衛軍訓練有素,安平侯帶的人馬,想來只是一些招募的私兵,比及衛軍,松散不已。
果不其然,兩派人馬一番戰,沒過多久,安平侯率領的軍隊就被打得一片潰散,待安平侯一劍刺一人的軀之中,再抬起頭時,他帶來的人,竟被伏誅不!
廢!
一群廢!
安平侯面一變,不再戰,他往后一退,立刻有騎兵上前來掩護。
薛放離起眼皮,笑得嘲諷,“來人,活捉安平侯。”
局勢瞬間顛倒,衛軍紛紛追趕安平侯,安平侯一路后退,直到騎兵被誅殺殆盡,他只得倉皇逃竄。
薛放離問他:“侯爺,不是要清君側嗎?”
安平侯眉宇掠過一后悔,隨即狠狠地瞪著薛放離,再不是過往的那一幅忍的模樣,甚至好似與薛放離有著什麼海深仇。
“我總會取你命!”
“侯爺,你可真是不識時務。”
薛放離抬起手,弓箭手紛紛瞄準安平侯,只待他發號施令。
“太子殿下,且慢。”
千鈞一發之際,有人出聲阻攔,他的語速不急不慢,甚至還含著幾分笑意。
薛放離作一頓,回過頭去,蘇斐月笑地沖他點頭致意,而在他的后,更有許多兵馬。
蘇斐月一個眼神,跟在他邊的護衛立刻放開一個人。
“殿下,殿下,不好了——!”
汪總管跌跌撞撞地跑過來,滿臉驚慌道:“駙馬他、駙馬他……挾持了陛下與太子妃!他的人就藏在留守行宮的衛軍里!”
薛放離眼皮一抬。
他尚且在想,安平侯的兵馬,究竟從何而來,蘇斐月又在其中扮演怎樣的角。
他果然出了一份力。
薛放離一字一字地說:“原來這些年來,你游山玩水是假,招兵買馬才是真,藏得倒是深。”
蘇斐月無奈道:“殿下,臣也是迫不得已,畢竟臣也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況且……殿下不是早有察覺嗎?”
“臣這外甥,南下之時,早讓殿下的人跟了一路,他卻無知無覺,險些功虧一簣。”
蘇斐月嘆了一口氣,“他若有殿下一半聰慧,臣也就省心多了,但再怎麼說,殿下,他也臣的外甥,既然饒過第一次,就再饒他第二次吧。”
薛放離不搭腔,蘇斐月只好提醒他:“殿下,太子妃現在可在臣的手里,陛下你尚可不在乎,太子妃……你總該顧忌的吧?”
“倒是可惜了。蔣將軍尚在剿匪,還未趕回京城,衛軍又實在有限,太子殿下就是想救太子妃……也有心無力啊。”
薛放離面無表地看著他,神冷得幾乎要結出冰碴子,滿的寒意更是讓人心驚不已。
許久過后,薛放離嗓音冰寒,“收箭。”
弓箭手紛紛垂下手,安平侯拍了拍上的灰塵,騎行至蘇斐月邊,蘇斐月倒未與他說什麼,只是一臉和煦地對薛放離說:“多謝殿下高抬貴手。”
薛放離只是漠然道:“你的要求。”
蘇斐月輕聲漫語道:“待會兒自會有人告知太子殿下。”
話音落下,蘇斐月拱了拱手,抬腳走行宮。
.
殿。
江倦人都懵了。
他坐在一旁,手指把扶手攥得很,鼻息之間,全是腥味,江倦很討厭這個味道,他低頭不敢看。
敞開的殿門之外,尸骸堆疊,流如注。
方才,就在方才,江倦還在等消息,忽然之間,尖聲、兵刃相聲響起,沒過多久,殿門被踹開,許多個穿衛軍服飾的人提著劍走進來,珠一滴滴從刀尖滾落。
江倦沒經歷過這種場面,但他大致也知道這是什麼況。
他們好像被俘了。
知道江倦膽子小,薛從筠問他:“倦哥,你還好嗎?”
江倦勉強點頭,“還好吧。”
其實江倦很不適應這種環境,但他也是要面子的,江倦只好努力鎮定。
薛從筠:“那就好,我還怕你又被嚇哭了。”
江倦:“……并沒有。”
說了幾句話,殿外有腳步聲傳來,江倦睫一,立刻安靜下來,心里還張的。
“早與你說了,只與他周旋,你偏要與他作戰。”
“舅舅……”
蘇斐月率先踏,安平侯隨其后。
江倦:“???”
駙馬?怎麼還有駙馬的份?
安平侯就算了,江倦并不奇怪,畢竟這是劇,可是蘇斐月也摻了一腳,江倦就很是茫然了。
“太子妃。”
也許是察覺到了江倦的目,蘇斐月低下頭,對他頷首,表還是一如既往的溫和,好似還是一個溫和的長輩,現在不是宮變現場,而是一個宴席。
江倦:“你怎麼、你怎麼……”
他都驚得詞窮了,反倒是薛從筠,一瞬間的錯愕之后,就罵了起來,“好你個蘇斐月,還有你——安平侯,你們兩個竟然包藏禍心!”
薛從筠嚷起來,蘇斐月好似才注意到他的存在,這才說:“六皇子,你在也啊。”
薛從筠質問他:“我父皇究竟哪里對不起你了?你為什麼要趁他病重兵變?他那樣重你,你……”
“六皇子,”蘇斐月打斷道,“陛下自己都曾說過他對不起臣。”
薛從筠一愣,蘇斐月抬了抬手,又說:“來人,這不是六皇子該待的地方,帶他下去吧。”
他下了令,“衛軍”上前幾步,按住薛從筠就往外推,薛從筠掙扎道:“我不走,倦哥在這兒,我也要留下,我陪倦哥一起做人質!”
他倒不是一個人怕,純粹是不放心江倦,想與江倦待在一塊,陪他說說話也好。
蘇斐月委婉道:“六皇子,你還是走吧。”
薛從筠也沒多想,“我是自愿做人質的,我與倦哥一起做你的人質。”
見他沒聽懂,蘇斐月只好嘆息道:“殿下,你不是太子妃,你留下來做人質,沒什麼用,也威脅不到人。”
薛從筠:“?”
草。
傷害不大,侮辱極強。
沒想到是他不配做人質,薛從筠目瞪口呆,他不放心江倦,江倦也是不放心薛從筠的,江倦焦急地問:“你要帶他去哪兒?”
饒是于這種況,蘇斐月對上江倦,態度總是溫和的,他解釋道:“太子妃放心吧,臣不會對六皇子下手,只是讓他換一個地方歇歇腳。”
“那我跟他一起。”
蘇斐月搖了搖頭,“太子妃,你格外重要,這里有重兵把守,更為安全一些,你就待在這里吧。”
“你放心,臣不會對六皇子下手,更不會對你如何,待臣事之后,自會放你們安然無恙地離去。”
江倦總算找到機會問他了,“你為什麼要……籌劃宮?”
看見蘇斐月出現在這里,江倦是驚詫的,但驚詫過后,又覺得好像還說得通的。
安平侯的兵馬從哪里來的?他一直待在京城,這可是天子腳下,若是敢招兵買馬,肯定會被發現。
而且一直以來,安平侯真的沒腦子的,江倦不覺得他做得到這種地步。
——蟄伏多年,悄無聲息地換掉衛軍,再趁弘興帝病重,蔣將軍不在京城之際,一舉發兵。
安平侯不行,但是蘇斐月完全可以。
只是……為什麼呢?
他不是外祖父的得意門生嗎?
他不是要滌世間一切不平嗎?
等一下。
電閃石之間,江倦想起了什麼,蘇斐月也開了口:“太子妃,你可還記得,臣與你聊過《桃花源記》?”
江倦遲疑道:“嗯。”
蘇斐月神向往,“若是能活在桃花源中,該有多好呢?”
“你……”
江倦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一件事。
他來自現代,那是一個公平公正的世界,也有一套秩序去約束所有人,江倦讀《桃花源記》,讀的是古人的向往,畢竟在古代,森嚴的等級才是常態。
駙馬對《桃花源記》贊不絕口,對他救馬夫也表示肯定,可是顧浦聽過此事之后,卻是一臉的一言難盡。
他當時怎麼就沒有反應過來呢?
連顧浦都這樣,駙馬會贊同,真的很奇怪。
“你想……創造一個桃花源?”
江倦震驚地問蘇斐月。
蘇斐月輕輕點頭,“強權之下,必有迫,我要這世間再無強權,也再無迫。”
那你還厲害的。
這是江倦的第一反應。但下一刻,他目一轉,看見門外有一截斷肢,江倦睫一,發現了最大的問題。
“嚇著了嗎?”
蘇斐月見狀,倒也沒放在心上,“確實頗為驚世駭俗。就連我與老師通信,詢問他的意見,老師不僅不再搭理我,甚至連上次登門拜訪,都不再見我。”
江倦記得有這一回事,可是這不是關鍵,他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被嚇著,只不過……”
“你說要世間再無強權,也再無迫,可你讓人一路殺進來,讓這麼多人喪了命,對他們來說,你不也是在迫他們嗎?”
蘇斐月嘆息道:“太子妃,犧牲不可避免,只要最終的結果是好的,便已足矣。”
江倦無法理解,“他們要是跟你一樣,都希建一個桃花源,并且愿意為之獻出生命,這才算犧牲,可他們不是,是你的人突然闖進來殺死們,這不是犧牲,這是殺害。”
蘇斐月聽完,只是搖了搖頭,失道:“太子妃,我原以為你與我一樣,心中都有一個桃花源,卻不想……”
“你與他們無異。”
蘇斐月道:“今日只是犧牲千百人,來日便可造福數千萬人!”
“可是你要的桃花源,不是公正自由嗎?”
江倦說:“你說你要創造一個桃花源,然后不由分說地殺了他們,你與你所厭惡的強權,又有什麼區別?”
蘇斐月一怔,過了許久,才微微笑道:“太子妃竟也如此能言善辯。”
這不是能言善辯,江倦確實就是這麼認為的。
道不同不相為謀,蘇斐月不再與江倦往下說,只是輕聲道:“太子妃就在此好好休息吧,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
他從江倦邊走過,走向躺在床上,又陷了昏睡的弘興帝,江倦又問他:“你這樣……長公主知道嗎?”
蘇斐月目微,卻是沒有說話,只盯著弘興帝,神復雜。
他多年的執念,終于要在此終結。
.
行宮外。
帛緩緩展開,字跡遒勁有力。
——自刎于酉時前。
薛放離瞥了一眼,殷紅的輕掀,笑得危險不已。
來使心驚膽戰地低下頭,但還是巍巍地把蘇斐月的待和盤托出,“蘇大人說……太子殿下多為太子妃考量一些。”
“白先生是他的老師不錯,他也不愿傷及太子妃,但若是太子殿下不肯,那蘇大人只好……”
“滾。”
薛放離闔了闔眼,雙目涌,形同惡鬼。
話已經帶到,來使見狀不敢再久留,著腳就往外跑。
手指輕敲桌面,薛放離滿心都是戾氣,卻又不得不靜心思考。
蔣森濤尚在返程,再快也要明日才能趕到。
京中的衛軍已經調來,但蘇斐月的人馬也在陸續趕來,不同于與安平侯的那一次對戰,強行戰,勝算不高。
況且——
他縱有千軍萬馬,卻只有江倦一個肋,為他生憂,為他生懼,更為他躊躇不前。
“殿下,長公主帶到了。”
侍衛押著長公主薛扶鶯走,與之一同走的,還有顧相顧云之與顧浦。
薛扶鶯一華服、鬢發散,神疲憊不已,好似是一路哭過來的,卻又努力維持著天家之的威嚴,“放離……”
顧云之道:“殿下,臣與浦帶人趕去之時,長公主險些也讓人擄走。”
話落,他嘆了一口氣,“他怎麼就走了岔路。”
顧云之不說還好,他一說,薛扶鶯又開始流淚了,“斐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還有照時。他們、他們……”
“這麼多年來,本宮原以為他在陪本宮游山玩水,卻不知他在私下招兵買馬,本宮與他朝夕相,卻也從未發現他包藏禍心,他……”
薛扶鶯哽咽不已,拿起帕子,輕拭眼淚,人也越發的憔悴。
薛扶鶯恍惚道:“本宮的狀元郎,怎就了今日的臣賊子呢?”
時至今日,薛扶鶯都還記得那一年,京城的牡丹花開得當真是漂亮。
溜出宮,本是在賞花,忽然之間,聽見一個年郎的聲音。
“老師,學生的志向從未有過更改。此生只愿——去濁揚清,滌世間一切不公!”
薛扶鶯想,什麼人,真是好大的口氣。
開簾子,朝外去,紅年策馬前行,袍翻飛間,眉宇盡是屬于年人的朝氣與瀟灑。
也許是看了太久,薛扶鶯被發現了,年瞥來一眼,隨即一手,摘下一枝牡丹花,途徑薛扶鶯之時,他手一揚,這一枝牡丹花,就這麼別在了薛扶鶯的耳后。
薛扶鶯一愣,本該大罵登徒子,可卻是臉紅了個遍,最終只是呆呆地看著他遠去,心口也砰砰跳個不停。
的狀元郎,有著世間最寬廣的懷,也有宏偉的志向,他消沉過、也有過不得志,可最終也只是付之一笑,瀟灑放過。
原來這是以為,也只是以為。
原來他沒有付之一笑,也沒有瀟灑放過。
他——
懷恨于心,籌謀多年。
連自己這個枕邊人,都一無所知。
的狀元郎,什麼時候變了這樣呢?
是那一年,他人所托,前去為人洗刷冤屈,結果當地商勾結,迫于強權,托付之人也反咬他一口,他被囚于牢獄,私刑用盡,苦不堪言?
可最終,反咬他那人,的狀元郎,也一并救走了啊!
還是那一年,他力逃出,將此事告知白雪朝,總算得了皇兄的口令徹查案件,結果費盡千辛萬苦,甚至在返京途中,中數箭,險些不治而亡,命懸一線,總歸將人證證帶到,只待皇兄下旨懲設施員。
可結果呢?
皇兄基不穩,此事又牽連甚廣,最終選擇放火燒盡賬簿,并與他說——
“水至清則無魚。斐月,這一次,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吧,此事莫再手。”
彼時,的狀元郎日日飲酒,消沉不下,往日風流得意的年郎,伏在懷中痛哭失聲:“扶鶯,我誰也救不了,我什麼也做不了。”
“扶鶯,是我錯了嗎?”
的狀元郎,不該是這樣啊。
他該意氣風發,躊躇滿志,眉宇盡是風流。
思及往事,薛扶鶯更為傷懷,淚流滿面,一時之間,竟有些站不穩,搖搖墜,薛放離端詳許久,只對人吩咐道:“扶姑母下去休息吧。”
侍衛聽令,帶著薛扶鶯下去,薛放離緩聲道:“顧相,你怎麼看。”
顧云之思忖片刻,“長公主與駙馬,多年來伉儷深,此番哭訴,又頗是真意切,好似當真深蒙蔽,但……”
“保險起見,還是讓人看好長公主吧。”
停頓片刻,顧云之又問道:“殿下,駙馬可有派人前來,他的要求是什麼?”
薛放離敲了敲鋪在案上的帛,顧云之看過來,當即神大變,“酉時?現下已經不早了,只剩下兩個時辰!”
“方才蔣將軍飛鴿來信,大軍已行至路安縣,若是走直路,蔣將軍尚有機會趕到,可行宮傍山,必須要繞至盤水縣,酉時之前,他是萬萬趕不回來的!”
薛放離漠然道:“駙馬之意,正是速戰速決。”
為今之計,只有拖延。
可——
江倦尚在他們手中。
薛放離看向遠方,巍峨高山下,宮殿輝煌,流水穿過宮殿,最終匯聚河,流向遠方。
他神一。
“殿下,水。”
與顧云之一同走,從始至終都未開口的顧浦也發現了這一點,他在大理寺不過一月,卻已破獲多樁案件,靠的就是細致微的察力。
薛放離正開口,又有一位侍衛匆忙走。
他手持畫卷,向薛放離呈上,“殿下!殿下!這是前段時間,楊柳生殿下所托,據口述特征作的一幅畫像,他讓人立刻給殿下您送過來。”
薛放離接過卷軸,面無表的打開,畫中之人,赫然就是——
安平侯。
盯著畫卷看了很久,薛放離心中突然有了一個猜測,他袖一揚,揮筆寫下一封信,“立刻傳給蔣將軍。”
作者有話要說:來了!
這章有點難寫,晚了幾分鐘,今天發紅包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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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推一下基友的言文,爽文超行的!
文名:《這學渣花瓶我不當了[娛樂圈]》by懶就
文案:程遲音學啥啥不會,干啥啥不行,要命的是偏偏還努力。
經紀人安:笨就笨了,學渣就學渣了,擁抱這個份沒什麼的,你長得好看就足夠了(憐憫)。
結果出道不到倆月,上頭整頓娛樂圈不良風氣,程遲音因為綜藝里太過學渣的表現被立了典型。
熱搜掛名,b站刷屏。
程遲音窩在家哭了兩天,然后得知自己笨到無可救藥,是因為轉生時三魂丟了兩魂。
抹抹眼淚,就此踏上快穿尋魂的道路。
九幽地府的引路人、修真界以樂道的音宗大師姐……經歷數個世界找齊魂魄,程遲音回到了一切開始的起點。
*
國風盛典中,有頭戴帷帽,垂下的白紗遮面,抱著首箜篌,奏出一曲空山鳥語清泉流響,觀眾聽得如癡如醉時,鼓風機吹薄紗出臉來。
觀眾:……這個妹妹長得有點像程遲音。
全市高三聯考,魔鬼難度下,程遲音單科數學拿了滿分。
觀眾:程遲音一定作弊了,但誰特麼能告訴我,怎麼抄才能抄到滿分,還甩第二名那麼多。
明月廣場二期工程鬧鬼,鬼打墻、工人墜樓、莫名其妙的腥氣……
程遲音坐在樓頂支著下,笑瞇瞇朝那群被鬼嚇住的假道士揮了揮手:需要幫忙嗎?
#從全網嘲到國民偶像,逆境重生,強勢翻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