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 6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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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我來面對他

第二天傍晚,陸守儼過來了。

可以看出來,他眼底有些紅,神疲憊,顯然是沒睡好。

初挽:“我們出去走走。”

陸守儼微頷首:“好。”

兩個人都沒說話,并排往外走,走著的時候,遇到了王潤坤。

王潤坤看到他們,馬上笑著說:“你們要結婚了是吧?恭喜恭喜,上次見到你們還瞞著,我還納悶呢!等什麼時候結婚一定發喜糖!”

他這麼笑著,才發現事不對勁,初挽神涼淡,陸守儼也有些異樣。

他疑,有什麼不對嗎?

陸守儼也就道:“是,快結婚了,到時候會記得發喜糖。”

和王潤坤打了招呼,兩個人繼續往前走,這時候都越發沉默了,顯然都想起第一次兩個人一起出去,那時候陸守儼含蓄地略過了兩個人關系的話題。

這時候走到了一棵槐樹下,初挽停下來,向陸守儼:“我還記得,當時我選了你,你其實很不愿,是我死纏爛打非要嫁給你。”

死纏爛打,那是那封信里的用詞,這個用詞被擺在了太爺爺面前。

陸守儼神便有些復雜,他低聲說:“挽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初挽看著陸守儼:“如果當時我不選擇你,或者說,后來我沒有一直賴著你逗著你,要求你對我好,是不是后面的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這麼說的時候,一下子想起很多事。

比如也意識到,和陸守儼的緣分是強求來的。

其實按照上輩子的發展,應該是孫雪椰回頭,陸守儼接,兩個人就這麼重新在一起。

改變了命運線,強行把自己和陸守儼搭在一起。

陸守儼抬眸看過去,端午節胡同口掛起來彩燈,那朦朧的燈灑進了初挽眼睛里,眼睛里有些他看不不著的緒,遙遠而陌生。

他陡然生出一種陌生的無力:“挽挽,你別這麼說。”

初挽:“是我仗著婚契,仗著我是晚輩的驕縱,仗著你對我還算疼容忍,無理要求,要求你對我好。”

陸守儼沉聲問:“怎麼突然這麼說,挽挽,你這樣我不明白,你總該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吧?”

初挽:“好,那我們談談孫雪椰吧。”

陸守儼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明白了:“竟然找過你?”

初挽:“對。”

陸守儼解釋道:“挽挽,我和早分了,分得干干凈凈,我和你解釋過,我把事說得清清楚楚,是不是?該和你說的,我都說了。最近是找過我,我和見過兩次,但也沒什麼事,我覺得這不是什麼要的,沒必要告訴你,你現在考研學習也很辛苦,我不會拿這種事來煩你。”

初挽:“你先說說事經過吧。”

陸守儼:“第一次找我,我拒絕了,并且覺得莫名其妙,第二次找上我,因為涉及到一些以前的事,我和聊了一會,這就是事的全部經過。”

初挽:“第二次你們聊了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陸守儼略猶豫了下:“因為的事牽扯到一些別的事,需要過幾天看看況。等事全部解決了,我給你待清楚。”

初挽也就道:“那我也說說我這里的況吧,不但來找了我,還給我太爺爺寫了一封信。”

陸守儼倏爾皺眉:“寫了什麼?”

初挽:“反正胡編造了一些不著邊際的,還有一張你和最近見面的照片。”

陸守儼陡然意識到了。

他擰眉,道:“挽挽,我會去給你太爺爺待清楚,你放心,但是因為涉及一些別的事,我需要一些時間,不然我也沒法待清楚。”

初挽:“你現在不能去嗎?”

陸守儼:“我現在去了也白搭,我需要先理好孫雪椰再去。這樣吧,我先給老太爺打個電話,和他提一下這件事。”

陸守儼看著依然涼淡的眼神,低聲哄道:“挽挽,我們要結婚了,我對你怎麼樣,你應該知道。我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胡作非為,來影響我們的事?但凡我做了什麼,不要說你這里,就是老爺子那里,他還不得把我劈了!挽挽,你這麼聰明,應該對我有這個起碼的信任吧?”

“至于老太爺那里,我先給他打電話說一下,這件事不止關系到我,還牽扯到別的事,老太爺應該能理解。他一向睿智,不至于被這種小把戲迷。”

初挽聽著這話,便明白了。

他清清白白,他需要信任,需要時間。

其實他要的,可以給,也相信他和孫雪椰不至于有什麼,甚至并不太在意這件事。

但是的太爺爺不能給。

這件事并不只是一封信的問題,而是老太爺的借故發難。

太爺爺和他整整相差了七十歲,七十歲,這是三代的距離,陸守儼在平日棋局上可以被太爺爺欣賞,在往日聊天中可以不著痕跡地避開兩個人可能的爭執,但是在真正發生矛盾時,他不會無限度地容忍。

眼前的這個男人,很多年后,他居高位,舉手投足間都是權威,總是能輕易讓人震懾和服從。

他懂老太爺,但又并不足夠懂,不知道那個老人心底的執念。

這次的事,甚至只是一個由頭,太爺爺就是要陸守儼一個態度,看他能不能為折損一傲骨,甚至還要看自己是不是可以從中走出來。

陸守儼顯然做不到太爺爺那些可能偏執的要求。

不過沒關系,陸守儼做不到的,可以做到。

陸守儼對來說,固然是足夠甜藉,就像枝頭掛著的紅柿子,甜得人心肝發,喜歡得不行了,但那只是一個奢侈品,不吃的話,也不會著。

但是老太爺對來說,就是本該駝在背上的殼。

陸守儼低聲說:“挽挽?”

初挽:“我覺得我們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當然希我們能在一起,能夠結婚,能夠白頭偕老。”

陸守儼意識到了接下來的話,他神變得異樣,再開口,聲音也格外輕:“挽挽,然后呢?”

初挽:“但是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在我這里,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我要求一個更清楚的待,需要你立即去一趟永陵,可能會非常苛刻,你很難做到,或者說,你就是做不到,不可能做到。”

繼續道:“還有一種,就是我們放過彼此吧,我放過你,你也放過我,至于陸爺爺那里,我們一起想辦法,別把事鬧得那麼難堪收不了場,我可以配合你,我們和平地解決這件事。”

低聲解釋說:“畢竟陸爺爺年紀大了,我也不想讓他因為這些事生氣,事到了他那個層面,只怕結果也不是我們想看到的。”

陸守儼眸頓時降了溫度:“挽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初挽:“我說得再清楚不過了。”

覺著陸守儼異常的沉默,道:“我明白你的想法了,走吧,去老爺子跟前,說清楚,我們好聚好散。”

說完,要走。

誰知道陸守儼快步,直接擋住了的路。

拔而無聲地站在那里,抿著上自有一無形氣勢。

他盯著初挽半晌,終于道:“挽挽,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麼,你這麼在意孫雪椰是嗎?還是說我就這麼不重要,以至于隨便一個人來找你,你就可以不爭不搶?”

他不可思議地道:“好聚好散,你竟然要和我好聚好散?”

初挽:“七叔,你現在可能有點不冷靜,我們現在需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發泄緒。”

陸守儼:“冷靜?”

他不氣反笑:“挽挽,你這樣說,讓我怎麼想,就因為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說了幾句話,你就要打退堂鼓?你以為婚姻是兒戲,你想怎麼著就怎麼著?你是不是從來都沒長大過,就像個孩子一樣,覺得這都是可以玩的?你現在突然對我沒興趣了,所以要把我扔一邊了?”

陸守儼啞聲道:“還是說,老太爺讓你分手的?是老太爺著你分手?老太爺著你分手,你就跑來和我說這些?你對我就這麼狠,這麼沒良心?是不是在老太爺和我之間,你選的永遠是老太爺?我永遠是被放棄的那個?”

說到這里,他眼神有些恍惚,喃喃地道:“你從小就沒良心,你離開的時候都已經五歲了,怎麼會不記得我,我去找你,你看都不看我一眼就跑了!”

初挽別過臉去:“對,我就是這麼沒良心。”

陸守儼邊泛起一個有些嘲諷的笑,之后,他緩緩地道:“挽挽,該說的我已經都說了,該做的,我也都可以做,但是如果到了這個地步,你依然覺得,你可以把我隨意扔掉,就像扔掉一塊碎瓷片,那我沒什麼好說的。我也建議你冷靜一下,我等你三天,三天后,,隨你,我怎麼都可以。”

*********

初挽借口政治輔導班結束,當即過去和陸老爺子告別,陸老爺子讓陸守儼送他過去永陵,尋了個由頭,先走了。

誰知道出來的時候,卻遇到了陸建時。

陸建時臉上的傷都好差不多了,不過略顯消瘦,眉眼也有些憔悴,此時看到初挽,那眼神說不出的復雜。

初挽略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之后就要走。

陸建時卻:“挽挽,剛才郵差送來一封信,是好些天前的,寫給七叔的,一直耽誤了,今天才收到,看樣子那封信重要的。”

初挽:“嗯?”

打量著陸建時:“你想說什麼?”

陸建時:“你和七叔到底怎麼了?七叔之前是不是有個朋友?我聽說你們最近有什麼矛盾,是不是和那個朋友有關?”

初挽笑了:“建時,什麼意思,你開始管起來長輩的事了?”

陸建時無奈:“挽挽,這是婚姻大事,不是你鬧氣的事,我這不是想幫你分析嗎,七叔那個朋友是不是找回來了?找過你?”

初挽收斂了笑,神認真起來。

陸建時便道:“挽挽,我這麼說,也是為了你好。”

初挽:“你說得有道理,這樣吧,你跟著我過去陸爺爺那邊,咱們一起說道說道。”

初挽這話一出,陸建時臉瞬間不好看了。

他打量著初挽,明白了,本沒聽進去。

陸建時無奈苦笑:“挽挽,你這是干嘛,我一片好心,你不能這樣吧!”

初挽:“陸建時,在你們家,還沒這種先例,沒事別在這里告長輩的小狀,回頭老爺子知道了,不了你的皮才怪。”

陸建時面難看,他知道初挽是對的,他如果真敢去告七叔的狀,別管對不對,肯定先揍他。

他呼出一口氣:“行,我明白了,你的事,以后都和我沒關系。”

初挽點頭:“你知道就好。”

知道孫雪椰的事一旦被陸老爺子知道,那后果就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威迫陸守儼來解決問題,而這顯然不是老太爺想看到的。

陸老爺子可以威一時,威不了一輩子,他早晚會不在的。

********

初挽拎著大包小包的過去胡慧云家,胡慧云剛下班回來,見到初挽自然高興:“你最近大變樣了,洋氣了!”

胡慧云父母看到初挽也高興,迎進來,一起吃了飯。

吃完飯,大家熱熱鬧鬧的看了電視,胡家的電視是十二寸黑白的,質量不好,還有很多雪花滋啦啦的,不過一家子看得津津有味,依然看的霍元甲。

初挽看著霍元甲,心想,其實無論十四寸日本進口彩電,還是十二寸國產黑白帶雪花,最后還不都是看霍元甲。

一樣的。

收拾好碗筷,胡慧云把初挽拉過去說悄悄話,問起最近的況來,初挽大致說了。

胡慧云自然贊嘆連連:“你如果真能直接上研究生,那可就太好了!研究生以后分配工作肯定吃香,比本科強!”

不過很快想到了:“不過有陸家,你就不用愁工作分配的事吧,他們肯定都能給你安排好。”

開始羨慕起來,如果有陸家這樣一門親戚就好了。

初挽聽著這話,不太想解釋,也不太想提起來陸守儼。

只是盯著那電視機里的畫面,想著陸守儼最后那語氣。

他應該是被的態度所傷,生氣了,不高興了,或者說厭倦了,想放棄了。

他便是再包容,也是陸家幺子,骨子里都是驕傲。

不過這樣也好,大家彼此放過對方了。

晚上時候,本來要躺下了,胡慧云媽進來,端了兩碗水:“剛才讓你們喝餃子湯,你們都沒怎麼喝,喝口水吧,別這麼著睡!”

胡慧云便笑道:“媽,你想太多了,喝多了半夜容易尿!”

胡慧云媽:“那不是給你們馬桶了吧!”

胡慧云沒辦法,便喝水,也讓初挽喝,言語中很有些抱怨:“我媽就這樣,事兒多!”

初挽也跟著喝水,聽到這話,笑道:“阿姨真好。”

確實是真好,對兒那麼疼

躺在床上后,胡慧云和說了一番話就睡著了,初挽卻有些睡不著,又想起來小時候。

太爺爺和胡慧云父母當然不一樣,其實他和世上絕大多數老人也不一樣。

他對初挽既慈又嚴厲,嚴厲到幾乎苛刻。

記得,小時候,并不喜歡陳蕾,恨不得離陳蕾遠遠的,因為看到陳蕾,就是心里不痛快。

但是爺爺卻要陳蕾和一起學習,教會陳蕾很多東西,不明白,覺得陳蕾自己有父母,為什麼還要和來搶太爺爺,太爺爺還那麼用心教

曾經一度為此痛苦,覺得太爺爺對陳蕾好,后來,漸漸悟出太爺爺的用意。

太爺爺教陳蕾,其實是以此來鞭笞自己,他故意給自己一個競爭對手,讓自己有種,不努力就會被放棄的危機

而這在的人生中,太常見了。

初挽甚至覺得,也許太爺爺對于這件事的出現是樂見其的,他終于可以在臨終前看到他的重孫是怎麼掙的束縛,變得無堅不摧吧。

初挽翻來覆去,卻又想起小時候看過的一張照片。

泛黃的照片,就在太爺爺老炕的涼席底下,偶爾一次看到的。

那上面是一個清秀可人的姑娘,長得和有些像,不過穿著旗袍,一看就是民國時候。

那是太爺爺心里揮之不去的痛,是他邁不過的檻。

初挽甚至懷疑,是不是在某些時候,在太爺爺心里,自己其實是姑的替代品,太爺爺在心里把了姑,所以對格外嚴厲,想將所有曾經發生過的一切都彌補,才會對嚴厲到幾乎苛刻。

不知道是不是臨睡前胡思想太多了,睡著后,竟然做了一個夢,夢到炮火連天,夢到日本人,夢到國大兵,甚至夢到猙獰的白俄。

看到荒敗蒼涼的土路上,穿著旗袍的倉皇恐懼地往前跑,跑得跌跌撞撞,看到碎石劃破了白皙的腳,這時候,一行兇神惡煞的彪形大漢沖過來,驚恐尖——

初挽陡然醒來了,醒來時只覺后背

了一把臉,讓自己繼續睡去,可卻怎麼也睡不著,大雜院里屋檐上,有貓竄過,仿佛還有別的起夜靜,就這麼安靜地躺著,等著天亮。

***********

窗戶紙剛出一點白,初挽就起了,先去外面買了豆油條,等回來,胡慧云正蹲在門口刷牙,刷得滿白沫子,看到便示意進屋。

胡慧云媽叨叨著說初挽不該破費,客氣什麼,不過油條到底是香,一家子吃得高興。

吃過飯,初挽看看時間還早,想了想,先過去玉淵潭早市了。

現在還留著曼生壺,三塊上等高古玉,一顆乾隆黃玉珠,外有從蘇鴻燕那里收回來的明初蓋罐,這些都是可以囤一囤,擇機賣出去的。

如果遇到更好的,也可以出手現在的,反正以藏養藏,慢慢地倒騰,把自己的資金做大了。

當時那個小琴爐賣了一千二,還給陸守儼二百,又用二百抵了陸守儼的外匯券,現在還有八百塊,以及幾十塊的外匯券。

這些錢,應該足夠讓在城里租一間房子先住著,慢慢地從最底層做起,等到回頭考了研究生,就搬到宿舍里去,一邊讀書,一邊自己做一些。

知道自己和陸守儼沒希了,既然沒希了,那就要給自己做好后續的打算。

不過現在手里很有幾個錢,暫時也沒什麼太大想頭,所以倒也不著急,就著看,有特別好的,或者容易出手的就買,如果不是什麼大,也就不想撿了。

正這麼胡思想著,就見前頭一對夫妻支好了自行車,之后的撅著屁把化袋子鋪在地上,之后男的呼啦啦往外面一倒,雜七雜八都有,各種玉擺件老銅錢什麼的,也有磨邊的印章。

這對夫妻顯然就是下鄉的鏟子,聽口音是河北的,在農村收了一堆過來這邊早市賣。

的嗓門不小,這麼一吆喝,好幾個都圍過來看,初挽被到外面,只能從里掃幾眼,不過依然看到了幾個老銅錢。

那幾個銅錢銹跡斑斑,不過依稀能辨別出上面是“大泉當千”字樣,所謂的泉,其實是通“錢”,這四個字意思是這個錢是當做一千錢來使用的,這是東漢的古錢。

這種銅錢收起來估計一兩塊錢一個,輕便不占地兒,囤一囤以后拿出去賣還不錯,初挽便想著出手,進去就要拿那幾個大錢。

誰知道就在指尖已經到的時候,突然一個人就那麼用猝不及防,差點摔了。

抬頭看時,那幾個大錢已經被那人抓在手里。

赫然真是聶老頭,聶南圭的爸。

聶老頭抓著那一把大錢,哼了聲,教訓道:“小姑娘懂不懂規矩?你家里長輩沒教你規矩,誰抓了算誰的!”

古玩行里規矩,誰先抓了,就得誰先先談價,后面不能瞎摻和,不能壞人事。

初挽好笑:“老同志,是我先要拿那幾個大錢的,你把我差點撞倒,我看你年紀大,就不說你什麼了,結果你反倒說我?”

聶老頭:“小姑娘,這話說得就不對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撞你了?你怎麼知道我比你抓得晚?做人得講道理,你不能仗著你年紀小不講道理,以為天底下人都得讓著你?”

初挽無言以對。

知道這個聶老頭很有些賴皮,但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大街上來這一套,半點規矩不講——比起來,聶南圭至還講點規矩!

當下也就懶得搭理,和這種人沒必要較真。

就走,旁邊一個擺攤的黑臉漢子見了,小聲說:“這聶老頭就這樣,我們平時沒吃他的虧,他就是一個賴,這市場上誰見了他不膈應!”

初挽聽著,略想了想:“是嗎,這種人,不該治治他嗎?就讓他這麼狂?”

黑臉漢子:“他?我們哪惹得起,他眼毒,什麼都瞞不過他,這種人只能躲著了!”

初挽隨口和黑臉漢子搭了幾句話,知道他孫二勇,也是雄縣的,經常來跑北京的。

初挽繼續往前走,也是運氣,一眼看到前面一件白玉鵪鶉蓋盒,這件是圓雕挖空的,雕琢盒,外形為憩坐鵪鶉,生典雅,線條流暢。

這樣的鵪鶉蓋盒,是清朝宮廷里用的,因為鵪鶉諧音是安居,圖一個吉利,宮里頭喜歡用這個圖案,而眼下眼下這一件,卻是胎壁極薄,部挖膛細膩潔,這必是宮中上品。

要說這件,自然是不容易得,但讓初挽喜歡到必須占為己有,倒是也未必。

看到這件,其實是覺得,今天運氣來了,倒是給那聶老頭一個教訓。

當下問起價格來,倒是也不貴,對方賣三十塊,初挽還了還價,很快二十元到手了。

拿到手后,便回去,卻見那聶老土還在和那個雄縣的婦磨價呢,雄縣的婦說二塊三,聶老頭非說二塊一,兩個人為了兩錢爭得臉紅脖子

初挽對著孫二勇,如此這般叮囑一番,孫二勇一聽,樂了,自然愿意:“行,這件事給我吧,要是辦,我一分不!”

初挽便繼續四看,而那孫二勇,便大喊著:“玉鵪鶉了,玉鵪鶉了。”

他這里喊了沒幾聲,那邊聶老頭聽了,頓時抻著脖子看過來。

初挽其實是知道,聶老頭癡迷鵪鶉,尤其癡迷收集玉鵪鶉。

果然,那聶老頭聽到了,也不和人砍價了,背著手去看。

他一脖子,就不太樂意了,在那里挑剔起來:“你這玉鵪鶉,原來是一個玉盒子吧,現在你只有上半截,沒下面的了。”

這玉鵪鶉,應該是上下兩片,上片是鵪鶉子,下片是鵪鶉腹部,上下兩片嚴,才墨盒,這只有上半截,不了盒子,只了一件玉鵪鶉了。

孫二勇:“那我哪知道,我就這麼一件!”

聶老頭蹙著眉頭,打量了好一番,自然是喜歡。

他這個人就好鵪鶉,上等好玉鵪鶉,做工好的,拿了不舍得放手。

他到底是開口:“這就是半截的,不全,你多錢賣?”

孫二勇:“五十塊吧。”

聶老頭一聽,當然不樂意,于是又給孫二勇討價還價,雙方好一番爭執,最后孫二勇三十六塊錢賣給聶老頭了。

這時候,就見孫二勇又拿出一件玉來,大喊著:“鵪鶉肚子,鵪鶉肚子,賣鵪鶉肚子了!”

聶老頭買了那鵪鶉,自己挲著倒是也喜歡,正要離開,突然聽到這個,也是一怔。

回頭一看,那邊孫二勇又拿出一塊玉,赫然正和自己買的這件渾然一,一樣的做工,一樣的風格,一樣的細膩潤!

他皺著眉頭,回去,試著把自己的鵪鶉上半截放在孫二勇那件上,果然,扣上了,嚴,不差一點!

聶老頭忙用手去抓:“這是一套的,你給我。”

這時候,周圍一群人都看出里面門道了,全都憋著笑,就連那個雄縣賣大錢的婦都不賣東西了,抻著脖子往這邊看熱鬧。

那孫二勇卻一把護住自己的鵪鶉肚子:“我說聶老頭,你干嘛?你要想買你就喊價,這算什麼,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明著搶呢!”

聶老頭氣急敗壞:“好你個孫二勇,你給我使這招,你這是故意的,我買的鵪鶉,和你那個是一套的,你故意不賣給我,這是想訛我?”

孫二勇笑了:“聶老同志,剛才我們也是明碼標價,大家都商量好的,一個愿意買,一個愿意賣,你現在算什麼,看我擺了新東西出來,你眼饞就要搶?”

孫二勇這麼一說,周圍一群人都起哄。

“聶老頭,剛才誰也沒著你買吧!”

“誰知道那是一套,我們眼力不行,我們看不出來,人家反正是單賣的!”

也有人在那里樂:“這聶老頭能耐著呢,他也有今天!”

到了這里,聶老頭也明白了,自己這就是中計了。

但是低頭看看這鵪鶉,確實是好東西,只有上半截,沒下半截,實在是難

他只好問價,結果一問,孫二勇直接報:“這是清朝皇宮里用的,稀奇,一百二十塊。”

這話一出,聶老頭直接蹦起來了:“你搶錢啊?”

孫二勇笑了:“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算,沒說非要賣給你。”

這聶老頭站在那里,好一番糾結,憋得臉紅脖子的,最后,到底是不舍得,討價還價一番,以四十四塊了,加上之前的三十六塊,等于八十塊錢買了一個鵪鶉蓋盒。

其實這件,放文商店里賣,也就是這個價了。

等聶老頭走了,一群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也有的夸孫二勇機靈,一個個都給他豎大拇指。

孫二勇:“得,我這哪機靈,都是有高人指點!”

一時沒人留心了,孫二勇才把那八十塊給了初挽:“小姑娘,今天多虧你了,可算是出了一口氣。”

初挽也笑:“剛才可把他氣得不輕。”

至此,心里也好多了。

想著,上輩子的那些人,干脆全部推開,重新來過吧。

一個人,也能過得很好。

*********

這天傍晚時候,初挽趕到了雨兒胡同。

昨天陸守儼的話,再清楚不過,而自己在這一晚上的噩夢后,也終于可以冷靜地面對這一切了。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也想早點了結,這樣也好定下心來,早點做下一步的打算。

走進院子,陸守儼恰好從他房中出來,他乍看到后,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之后低低地喚了聲:“挽挽?”

再次看到陸守儼,初挽只覺恍如隔世,下心里涌起的酸楚,到底是給他一個輕淡的笑:“七叔,你也在,好的,老爺子在嗎?”

陸守儼怔怔地頷首:“在。”

初挽:“好,那我們進去聊。”

說完,在他的目中徑自步客廳。

只有知道,自己的步子機械而麻木。

陸守儼晦暗的眸子微微瞇起,之后徑自跟著進了客廳。

這天人倒是齊全,不陸老爺子在,陸守儼夫婦在,陸守仁和陸守信夫婦也都在,晚輩中,陸建昭陸建時也都在。

陸老爺子見到初挽自然高興,招呼著初挽坐下,問東問西的:“我以為挽挽回永陵了,這是怎麼了?”

初挽笑道:“陸爺爺,其實也沒什麼,就是有個事,想和你商量下。”

這麼一說,旁邊陸守儼探究的視線過來。

陸老爺子:“挽挽,到底怎麼了?是誰給你氣了?”

當下,陸老爺子吩咐道:“守儼,給挽挽剝個香蕉吃。”

陸守儼聽著,抬起手來拿香蕉。

初挽卻道:“爺爺,我不吃香蕉了,先說事吧,你聽了別急,這事說來說去,其實怪我。”

陸老爺子:“怎麼了?”

眾人都意識到了哪里不對,全都看過來。

陸守儼幾不可察地抿了抿

初挽低聲道:“我和守儼的婚禮最近一直在籌辦,估計破費不,事到如今,我也不想讓陸爺爺落一個難堪,但是陸爺爺,對不起,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是我莽撞了,我當時沒考慮——”

話說到這里,一個聲音陡然響起:“挽挽!”

一時所有的人都驚到了,大家看向陸守儼。

陸守儼面冷沉,無形的氣勢裹挾著張揚的怒意,讓客廳里的空氣沉寂得仿佛要凝固。

所有的人都尷尬起來,大家彼此無聲地換了下眼神。

大家多猜到初挽要說什麼了。

看樣子兩個人沒商量好?

初挽大腦中很是空了幾秒,之后,向陸守儼。

墨黑眸子中的銳利鋒芒是一向斂的他從未有過的,他就那麼死死地盯著自己。

空氣頓時變得稀薄起來,仿佛呼吸都格外艱難。

初挽只覺得自己靈魂已經離而去,剩下的只有死去的四肢百骸,以及一顆跳的心臟。

于是終究聽到自己以一種陌生的聲音道:“我們不可能了,就這麼分了——”

話說到一半,陸守儼的五指已經搭住了的手腕上。

他垂眸,深深地盯著,輕聲道:“挽挽,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初挽仰臉看著陸守儼:“不需要三天,這就是我冷靜思考后的結果。”

這麼說的時候,大家全都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看向陸守儼。

所以,這是真的鬧掰了?

陸老爺子更是看傻了,他看看兒子,再看看初挽。

在頭頂環繞著的燒灼氣息中,初挽抿看向陸老爺子:“陸爺爺,對不起,是我錯了,這件事從一開始就怪我,我不該這樣胡鬧。不過事到如今,我們真的不可能——”

陸守儼搭在手腕上的五指直接收攏,之后扯著往外走,初挽猝不及防,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陸老爺子呵斥道:“守儼,你瘋了,你做什麼?放開挽挽!”

陸守儼面無表地道:“爸,我和挽挽有些話要私下說,至于剛說的話,你們忽略吧。”

說完,他拽著初挽,推開門徑自往外走。

陸老爺子:“把他攔下!”

陸建時陸建昭幾個面面相覷,誰也不敢

這可是他們七叔,他們不敢……

陸守儉厲聲命道:“守儼,停下!”

不過他腳下沒

陸守儼自然理都不理,就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中,直接拽著初挽出門,下了臺階,把牽扯進自己房間,之后“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客廳里所有的人都面面相覷。

長輩們也就罷了,但是底下晚輩,所有的人,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剛才,直接把挽挽拽出去,急得方寸大的,竟然是他們七叔?

這還是他們那個斂威嚴的七叔嗎?

***********

初挽開始也被嚇到了,不過很快就冷靜下來。

這是陸家,陸家人就在外面,陸守儼不敢來。

看向閉的門前,陸守儼拔地站在那里,逆著的他,散發出仿佛陷深淵一般的沉郁。

初挽:“你這樣,只會讓人以為我們在鬧別扭,也會讓陸爺爺擔心,我今天的錯是沒提前和你商量,但是昨天你已經說的很明白了,我想干脆來一個直截了當,我不想拖泥帶水。”

陸守儼走上前,于是初挽便重無序的呼吸聲撲面而來。

陸守儼開口,聲音卻異常輕:“挽挽,說話前,記得想清楚再說,有些話不能說。”

初挽:“我想得已經很清楚了,這就是我的答案。”

陸守儼:“你不相信我?”

初挽:“我只希你理智點,你都不像你了,我不認識你了!我覺得你不是那種出爾反爾的人,是不是?”

陸守儼卻倏而冷笑一聲:“我就出爾反爾怎麼了?我告訴你,初挽,你閉,你不要再說了,你再多說一個字,我不知道我會怎麼樣!”

初挽深吸口氣,別過臉去。

院子里沒人,客廳里的人估計都看傻了,可能也尷尬,沒有人出來,不過廚房的燈亮了,倒映在玻璃上,在風里一晃一晃的。

輕聲道:“你冷靜下吧,這樣子我們都很難看。”

陸守儼看著初挽,有些艱難地道:“挽挽,孫雪椰的事,不應該是什麼阻礙,我會理好。我都已經安排好了,明天,你就會看到我怎麼理好,讓你一百個滿意,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理完,我們去永陵,去給老太爺一個待!”

初挽沉默地看著陸守儼,知道等理完過去,對于老太爺來說,已經晚了。

陸守儼:“還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告訴我,我一件一件解決,刀山火海還是下油鍋,我都可以。”

初挽:“我們已經不可能了。”

陸守儼:“怎麼不可能?”

初挽的視線落在他臉上。

兩個人距離很近,近到幾乎被他整個籠罩住。

的視線只能平視過于凌厲的下頜線,還有凸起的結。

從世俗的眼看,他其實很優秀,從材到相貌,再到份,以及將來的就,都是一等一的。

陸建晨將來再有錢,但是有錢的人卻永遠要向權利低頭,而這個男人將是陸家在仕途上就最大的那個。

也怪不得孫雪椰重活一世,想抓住這個男人不放。

這樣一個男人,但凡他想,總是可以無往而不利的。

于是終于開口:“就是突然覺得你我并不合適。”

陸守儼聽這話,聲音中帶著抑制不住的冷意:“那什麼人合適?”

他輕聲問:“建晨?建暉?總不能是建昭吧?他們更合適你?”

初挽:“我也不一定非要在你們陸家挑,以為你們家鑲了金邊嗎?我自己找就找不到好的嗎?我以后沒事要多看看,天下很大,男人很多,我不一定非要盯著你們陸家人打轉!”

陸守儼冷笑一聲,扣住的手腕,俯首下來。

初挽只覺蓬兇猛的力量撲面而來,呼吸艱難:“你放開我,陸守儼,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想掙,可他手勁很大,就像鉗子一樣,箍著的手就是不放。

初挽:“你自己說的,你自己說你讓我考慮三天的,你說你怎麼都可以——”

陸守儼嘶聲道:“我收回我的話,行嗎?”

初挽:“不行。”

陸守儼俯首下來,他的臉幾乎上了的,熱氣噴灑在耳邊,他咬牙道:“是陸家得罪你了,還是我得罪你了?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只是迫于老太爺的想法才要嫁的,是不是?”

初挽:“不然呢,我還真想嫁嗎?我們誰也別說誰,我可是記得你當時那個不愿!現在,我放過你了,你可以去挑最合適你的了!”

陸守儼卻正道:“挽挽,你就是最合適我的,這個世上,只有你最合適我。”

初挽嘲諷:“你那幾個侄子知道嗎,他們七叔還會甜言語的,他們但凡有你這麼會說,估計也沒你什麼事了。”

陸守儼沒搭理,卻徑自尋到了一個合適的角度,之后——

他的上了的。

初挽頓時僵住,抬起眼,便進了他深邃的眸中。

呼吸縈繞間,他微撤回,之后才很是低聲下氣地哄著道:“挽挽,對不起,那天是我說錯話了。”

初挽呼吸也有些,不再看他。

陸守儼聲音沉啞:“我們已經走到了這一步,在我這里就沒有回頭路,你也不能給我撂擔子,挽挽,你不能這麼耍我,你這樣,讓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辦……”

他的話燙著的神經,口發悶:“那你現在可以放開我了嗎?”

陸守儼:“不放。”

初挽:“你這樣子算什麼?”

陸守儼放輕了力道,將的手腕握在手掌心,口中卻道:“挽挽,現在這樣不是好的嗎?”

初挽鼻子發酸,嚨像是含了酸梅:“可是我覺得不好。”

陸守儼垂著眼,輕輕幫著手腕上的泛紅:“明天,我來理孫雪椰的事,到時候,你要一起去看。”

初挽:“其實這件事已經和沒什麼關系了。”

陸守儼聽這話:“挽挽,你擔心我理不好你太爺爺的想法,你認為我做不到你太爺爺想要的?所以你干脆放過我,不為難我了?”

初挽瞬間沒聲了。

陸守儼看著這樣:“挽挽,你放心好了,我會做到讓他滿意。”

初挽定定地著陸守儼,終于道:“你沒法做到他滿意,永遠做不到。”

陸守儼握著初挽的手,輕嘆:“挽挽,我先理孫雪椰,之后回去,去永陵見老太爺,你不需要從中為難,更不需要擔心別的,我來面對他。”

初挽:“你不知道他要的是什麼。”

陸守儼著初挽,墨黑的眸子泛起無盡的溫和憐惜:“挽挽,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我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初挽:“你知道什麼?”

陸守儼沉默良久,才泛起一個了然而嘲諷的笑:“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應該猜到,他那麼輕易答應讓我娶你,一定在一個地方等著我。”

著初挽,著這個已經長大人的初挽,卻恍惚中仿佛看到了那個站在風中的小姑娘。

還很小,才五歲,站在荒野中,他喊著寶寶,卻躲開了。

口重重發悶,聲音卻沙啞而堅定:“挽挽,你放心,這一次,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阻止我,我也會把你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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