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奚乘坐的車在夜里行駛。
鴻升總部, 章牧之把一杯熱茶擱在面若冰霜的聶坤面前，“聶總，先喝點茶。”
聶坤重重哼一聲, “鴻升的茶太貴重，我喝不起。”
“聶總這是哪里話？”
聶坤歪了下, 側頭問自己助理，“我說的不是普通話嗎？”
竟是有樣學樣地模仿周奚, 可見剛才有多不滿。
章牧之不見氣，含笑繼續把熱茶往前又推了一些, “聶總, 喝點水潤潤嗓子，有什麼咱們等下再說。”
手不打笑臉人，章牧之接連賠笑，聶坤不至于不依不饒。他從鼻子你哼出一口氣, 不不愿地接過了那杯茶, 卻沒有喝，只是往前面一放。
章牧之沒管，拉過旁邊的椅子，挨著他坐下來，緩緩開口，“聶總是第一次和鴻升打道，可能不清楚, 我們周總就是這麼個直來直去的子。”
“呵, 我也是第一次見識有人求人辦事拽這樣的。”聶坤冷笑, “我知道在想什麼。不就覺著MG選鴻升才能獲得最大利益, 所以想踩在我們頭上作威作福。”
“我還告訴你們, 這回我還就不要利益了, 這錢我不賺了，這票就是免費送給KR，也不會投給鴻升。”
“你們周總這麼自信，自然有辦法進云衍。”聶坤冷笑，“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們功夫好，還是KR拳頭。”
“聶總何必說這些置氣話？”章牧之勸道，“咱們做投資的，哪有不想賺錢的道理。”
聶坤呵了聲，“我還就不想賺你們鴻升的錢。”
章牧之笑瞇瞇地著他，“聶總，你這票不給我們，頂多讓鴻升費時費力，或者再多費點錢，但你能拿到什麼？”
“聶總是聰明人，應該知道，出了鴻升的門，你這票就更不值錢了。”章牧之故作惋惜地嘆口氣。
MG今晚和鴻升談判的消息早就不脛而走，一旦沒談妥，MG再拿著沒賣出去的票去KR，先別說KR對這票本就可有可無，即使想要，面對一張只能賣給自己的票，KR不狠狠地價那就是傻子。
聶坤心理非常清楚，所以才會在周奚走后，章牧之拉著他說：“聶總，時間還早，咱們再聊聊”后，順著臺階，坐下來喝口熱茶。
章牧之看著他：“上周的年會，聶總也在，鴻升和8家機構組建了聯合會，這麼多機構能生出多生意和項目，相信不用我多說吧？”
聶坤對上他的視線，瓣抿直線。
“不瞞你說，我們給出的這三個項目全是聯合會的預期項目。MG選擇加，也就變相和9家機構有了鏈接，以聶總的能耐，以后還怕會了賺錢的機會？”
MG在業只能算中小型機構，想拿到大資金和大項目十分困難。但是如果能打聯合會的圈子……聶坤陣陣心。
章牧之看在眼里，決定再推他一把。
“另外，不管我們什麼時候能進云衍，董事會一定有鴻升一席。到時候三家投資機構里，肯定得淘汰一家。”章牧之提醒道。
按照慣例，為了保持平衡，董事會最多只會保留2家投資機構，KR份最多，鴻升有創始團隊的背后支持，相較之下，持最，又沒有后盾的MG必然出局。
聶坤怎會不明白這點，他看著章牧之，試探道，“章總是想說鴻升會保證給我留獨立觀察人的位置？”
除了董事會員，投資機構還可以被設為獨立觀察人，雖然大部分都沒有投票權，但可以作為觀察人參與討論公司決策，也有一定的話語權。
被踢出董事會已不可更改，但MG想爭取獨立觀察人的角，這也是聶坤來找周奚前想要談的條件之一，誰想周奚沒給他開口要價的機會。
但現在聽章牧之的話里仿佛充滿了暗示。
不過，章牧之的答案堪稱圓，“我們還在為了進云衍擱這兒談呢，拿什麼保證MG？”
這話翻譯過來就是——我總得先進 云衍，才能幫你拿獨立觀察人。
聶坤當然不會輕易上套，而是確認：“如果鴻升進了云衍，進了董事會呢？是否能保證？”
“對于合作伙伴，鴻升和周總向來都是互助互惠。”章牧之答得滴水不。
聶坤拳頭，閉了下眼，心底已有了答案——這場談判達不到他的預期了。
除了周奚允諾的三選一，鴻升不會正面允諾他任何條件，只會拋出似是而非的餌，讓他愿者上鉤。
“章總的話我都聽懂了，但我需要回去考慮一下。”聶坤說。
章牧之笑著應好，“那我們等你消息。”
夜如水，安靜的車廂里，只有周奚手機里傳出的聲音，“聶坤走的時候說他還是希咱們這邊能保證換屆時，能幫他爭取到獨立觀察人的位置。”
對于這種提問，周奚相信章牧之會給出“完”答案。所以，就沒問他是怎麼回答，而是說：“不管他同不同意，都做好兩手準備。”
章牧之表示明白，問：“你快到南城了吧？”
“已經進城區了。”周奚說。
“那還好，不是很晚。”
章牧之又聊了幾句話，掛了電話。車子剛好駛進們下榻的酒店。
下了車，葉悠然先去辦理住，周奚跟在后面，正想給寧延發信息，他的電話來了。
“到了？”他問。
“你有千里眼？”時間掐得那麼準。
那頭寧延聲音帶笑，“不是近視眼而已。”
周奚怔了兩秒，回頭舉目四，很快就看見坐在大廳角落沙發里的男人。
兩人視線遙遙相接，認真地說，“你助理工資多，我可以開雙倍。”
寧延笑，“周總搶完票還要搶人？”
“不可以？”
“可以。”寧延笑道，“我晚點就轉達給吳應。”
周奚正想開口，余掃到葉悠然跑過來，而寧延也同時說，“你先回房間放東西，我在樓下等你。”
結果，周奚上樓十分鐘后，給他發去信息：【齊琪找我有事，不去了】
Y:【好】
“對了，你晚飯吃了嗎？”齊琪著低頭看屏幕的周奚問。
“沒有。”周奚收起手機。
齊琪把一瓶蘇打水遞給，“這邊上就是食街，要不我們去吃宵夜？”
“不想。”周奚擰開瓶蓋，喝了水，問：“你剛剛不是說有事要跟我說。”
“哦哦哦，對對。”齊琪立馬坐下來，扯了個靠枕抱在前，猶豫了一會兒才說，“我晚上聽我媽說了一件事。”
周奚睨一眼，沒接話。
齊琪手指摳了幾下抱枕，慢吞吞地說，“我媽說林阿姨……林阿姨……”
見周奚深深蹙眉，齊琪眼睛一閉，一口作氣道，“林阿姨得了腺癌，已經是第四期，今年年初就查出來的，但誰都沒說，直到最近我爸和院里才知道。”
齊琪父親也是做科研的，與林青同在華科研究所工作。據齊媽媽說，林青是因為在實驗室暈倒被送到醫院，大家才曉得早被確診為腺癌，而且自己悄悄做了好幾期化療了。
“我媽說，化療效果并不理想，醫院的建議是切除雙-，但林阿姨一直拖著沒去。”齊琪小心觀察著周奚的神，但無奈臉上本沒什麼表。
齊琪咽了下嗓子，說出今天最艱難的話，“小奚，我媽說，你……”
“外婆知道嗎？”周奚打斷的話。
&nbs p;齊琪怔了下，立馬答，“外婆還不知道。林阿姨不讓說，大家也不想外婆擔心，我媽還特地待我千萬不能在外婆面前提這個事。”
周奚輕輕點了點頭，沒說話。
齊琪了懷里的抱枕，遲疑道，“小奚，明天見到林阿姨，你會不會……”
“我不會有任何緒。”周奚知道要問什麼，答道：“我是投資人，是技顧問，我和的關系僅此而已。”
齊琪靜靜凝著，好久好久才嘆息著說了個哦。
兩三分鐘后，周奚借口累了，齊琪忙不迭告辭，“那你好好休息，我們明天見。”
“呀，這誰家孩子，怎麼大晚上在外面跑，大人呢？怎麼連個大人也沒有？”
一群人圍了上來，有人抱起被自行車撞倒的小孩，四下檢查的傷勢，好在是冬天，穿得厚，看起來沒傷到，而令人驚奇的是，小姑娘被抱起來后居然沒有哭。
“小妹妹，你什麼名字，你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你媽媽呢？”抱著的人問。
“我周奚，我媽媽在上班。”
“在哪兒上班啊？”
“研究所。”
“研究所？”終于有人認出來，“哎呀，這是不是隔壁大學樓林教授的兒？”
“好像是。”另一個人也想起來，立馬蹲在小孩邊，“真的是小奚。小奚，這麼晚了，你怎麼一個人跑出來？你外婆呢？”
聽到這句話，小孩眼淚一下涌了出來，“外婆煮面條摔倒了，好多好多，我拉不……”
大人們一聽，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連忙抱著，三五群地往家趕，推門果然看見廚房里倒在泊中的老人。
有人在喊：“趕送醫院。”
有人在說：“找人通知林教授。”
還有人抱著安：“別怕別怕，沒事的沒事的。”
在一片混的畫面和聲音中，小孩死死盯著那攤幾近凝固的，耳邊有一個很清晰的聲音在回：“林教授還在做實驗，暫時回不來，請我們幫忙照顧下。”
叮咚，門鈴聲響起。
周奚從回憶里，移開視角，看向閉的房門。
下一瞬，手機也輕輕震，看了眼，沒有接，而是站起，慢慢走到門口，著貓眼確認了來客份，才拉開門。
門外，廊燈散漫，寧延舉起手里的袋子說，“買了宵夜，一起吃吧。”
食的香味飄散出來。
不知道為什麼，周奚又想起了那個慌夜的前幕——
4歲的推了推躺在床上的外婆，“外婆，我了，我想吃飯。”
外婆困難地睜開眼，瞥向床頭的鬧鐘，一看，嚇了一跳，“9點了？我怎麼睡了這麼久？”
外婆掙扎著爬起來，著急地問，“奚奚，你怎麼不早點外婆？了吧，外婆馬上去給你做面。”
外婆早上起來就頭暈，撐著力氣給周奚做了早飯后碗都沒洗就上床睡，不想竟一覺睡到晚上九點。想到外孫從早上到現在只吃了一頓，外婆心急又自責，披了一件服就急急忙忙去做飯，誰知剛進廚房，子一歪就倒了下去，頭正正磕在櫥柜上。
跟在后面的周奚看到外婆頭上汩汩冒出的鮮嚇壞了，喊不、拉不，只能跑出門求救。索，外婆福大命大，被送往醫院后，除了失較多，沒有大礙。而在一片兵荒馬中，誰都忘記問一句——
“不？”
穿過的隧道，面前的男人補上了這句話。
周奚凝著他帶笑的眼睛，心輕輕塌下去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