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有第二個長山嗎？
這問題章牧之無需思考就能回答, 肯定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無數個。
滕向這位代言人可以換，失去長山的控權，那些幕后老板還能繼續扶持出短山、大山、小山，或者說, 這些長短大小的山頭早就立了起來, 甚至就在他們邊, 不過是老板們, 還未把它們推到陣前而已。
鴻升和KR這次一炮炸飛長山，讓老板們多年經營付諸東流, 這梁子算是結下了, 以后若有業務要經那些個幕后老板們的手，就算不被一層皮, 也不會拿到便宜。
斬草不除，春風吹又生。
這道理章牧之懂，可是, 他抿了下，依舊選擇提醒周奚, “掰倒長山尚且不難, 但寧總想做、和正在做的恐怕不僅僅是斬斷長山的。”
“國不比國外。”他注視著周奚，語重心長地說, “一旦卷進這種風暴, 就很難全而退。”
周奚不置可否，微彎了點。
關于寧延和陳老的約定，不曾探聽, 也不需要探聽。在古鎮上, 當和寧延決定把自己當槍給趙局時, 他們就已經站在了風暴的中心。
真正的勇士從不畏懼風暴, 就像和寧延看了很多遍都沒看完的那部《追風者》。
影片中的多數人面對風暴，只能躲在屋子里瑟瑟發抖，唯有男主迎風而上，在電閃雷鳴的狂風暴雨中，眼底閃著興和的芒。
誠然，和寧延是很好的槍，可趙局和陳老又何嘗不是火力值超強的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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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里屋傳來一陣輕輕的咳嗽聲。
章牧之循聲看向半闔的門，問，“寧總是不是醒了？”
中午過來時，寧延剛吃完藥睡下，他就沒進去打招呼。
周奚抬手看看表，距離下午開盤還有20分鐘，猜到里屋的男人肯定是設定了鬧鐘，準點醒來督戰。
“我進去看看。”周奚站起。
“我也進去探一下。”章牧之跟著起。
周奚帶著他走進里屋。果然，寧延已拉著床欄坐了起來，見到他們，微微一笑。
“不是沒睡多久，怎麼起來了？”周奚走上前。
寧延沒扯什麼睡不著之類的借口，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認：“差不多了，起來看看況。”
說完，轉眸看向章牧之，“章總來了？”
“來向周總匯報點工作，看你在休息就沒進來打擾。”
寧延彎了點，說：“這兩天辛苦你們了，要一直兩邊跑。”
這些天，周奚把辦公地點搬到了醫院，負責坐鎮鴻升的章牧之，每天都得來一趟。
章牧之卻不居功，一個勁表示并不辛苦，還不忘拍馬屁：“周總比較辛苦。”
寧延側頭，著床旁的周奚，由衷道，“是很辛苦。”
周奚素來不習慣這種煽的場面，尤其還當著外人，眉頭一挑，對章牧之道，“我這邊沒事了，你有事先回去吧。”
章牧之余掃了眼寧延，把在外間沒講完的話收了回去，改為同他們道別。
直到坐上車，他才出手機給周奚發了條信息：【周總，中午那些資料是否需要給KR一份？】
周奚的回復很快：【給吳應】
章牧之盯著那三個字，再抬頭看了看樓上病房的位置，心下有了篤定的判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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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周奚收起手機，聽見寧延問：“章牧之查到西城了？”
周奚嗯了一聲，起倒了一杯溫水遞給他。
寧延接過，語氣認真地說，“難怪你破格任用他，連我都想挖過來用。”
能在這麼短時間查到這層，章牧之的察力可見一斑，更難能可貴的是，他有從底層一步步爬上來的謹小慎微和見微知著。哪怕知道鴻升和kr早已聯手，也清楚周奚同自己的關系，更親見不解帶地照顧自己，但面對敏信息，他仍選擇避開自己。
“挖人挖到我這里來了。”周奚白了他一眼，“你不是有吳應和季郁彤了。”
“吳應的舞臺不在這里。”
周奚想到他的夢想和藍圖，明白了，“你要派他去開拓海外市場？”
寧延點頭。
周奚想到寧延手前一晚在停車場看到的一幕，難得調侃了一句，“吳應這是為所傷？”
寧延似乎也明白在說什麼，笑了笑，“很有可能，他主請纓的。”
說完，又接著道，“本來我有個更合適的人選，但是那小子回國后肯定不會走了。我正在想誰合適，他遂自薦了。”
之前在飛機上，寧延提過接棒人的問題。只是，周奚沒料那個最初的理想接棒人選竟屬于空降。
作為空降人，要想在KR坐穩位置，外出開拓海外市場的確是最好的途徑。不過，現在聽寧延口氣，似乎這位空降還沒法走這這條路，可這麼一來，要想服眾沒那麼容易。
寧延看穿的想法，笑道，“他沒問題的。”
聽出他對此人十分信任和看中，周奚略微好奇，“你們很。”
“很。”寧延淺淺一笑，“他十幾歲時我就認識他了。”
十幾歲？那不是很早就相識。
“老同學？”
“不是，比我們都小，是……”寧延還沒說完，電話響了，是吳應，告訴他章牧之把一些資料轉給KR。
“收著吧。”寧延看著正在放水杯的周奚，笑道：“我會親自謝謝周總。”
周奚擱好杯子，好整以暇地問，“不是說要親自謝，還不說。”
寧延失笑，作幅度太大，引得咳嗽了兩聲，扯傷口，又疼得他倒了口氣。
周奚上說著活該，手上卻忙著去掀開他的服，查看傷口有沒有崩開，確定無礙后，才在他手臂上不輕不重地拍了一下。
寧延捉住的手，輕輕了，“謝謝。”
周奚斜他一眼，就勢坐在床沿上，問：“西城那位是高級代言人吧？”
章牧之通過穿式分析檢索出長山與懷省、西城的特殊關聯，進而推斷出西城那位。這里面雖然千萬縷，一般人看不，查起來費點勁，但寧延既然早早就鎖定了D行這條線，就不可能查不到西城那位上。
更何況，以趙局，尤其是陳老的高位，要這一點都瞧不出，那就不配利用和寧延這把槍了。
既已早知是西城那位，憑陳老的地位，拿下就是，又何必和寧延繼續合作呢？
同理，寧延也不用讓吳應費盡心思把探頭向長山發家的老巢，更沒必要公然站出來招風樹敵。
寧延毫不驚訝能查到長山與西城那位的關系、并有此推斷，更不吝嗇與分訊息。
他喝了兩口水，將玻璃杯還給周奚，“那位是代言人，但只能算中級。”
中級？周奚挑眉，以西城那人的地位，放眼去，能比他位置還高的就得是陳老那個級別了，若再高一級，能管陳老的……到了那地位，哪里還需要找什麼代言人？
再說，寧延和陳老也不像活膩了找死的樣子。
“都是資本的提線木偶而已。”周奚撇了下，想起剛剛進大學的第一天，的政治經濟學教授在黑板上寫下了這句話：“政-治和權利都只是資本的日間游戲。”
彼時尚不能完全理解這話，但當在這個行業待得越久，站得越高，越深刻領會這句話的含義。
從某種意義上，他們這些人都在棋局中。區別在于滕向之流只能做棋子，而他們在努力做布棋的人。
陳老想用好寧延這顆棋子，寧延又何嘗不是把陳老放在了他的棋局中。
“他想借你鏟除這群人，那你呢？”周奚直接問，“想借他做什麼？”
夠直接，而寧延亦不遮掩，“我的目標從未變過。”
他的目標——
周奚眼前浮現出在南城時，他徐徐展示野心的模樣，“周奚，我想要的是一個更開放、更公平、更健全的金融市場……”
堅定有力的宣言清晰地在耳邊回響。
下一瞬，手被他握住，周奚回神，聽見他說，“我可以接灰，但不能容忍骯臟。”
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黑白界一定會有灰暗。然而，灰暗不等于骯臟和齷齪，更不代表破壞和殺-戮。
那些掩藏在背后的資本可以利用長山、天圣和滕向及一干代言人去吸金、積累更多財富，甚至可以游走在規則的邊緣。
但是，無論賺錢、還是做人都要有底線。
在滕向用駭人聽聞的手段去對付那位總監時，當長山把那9家金融機構當吸走上千萬儲戶一輩子積蓄的工時，當那些代言人們，罔顧民生，像蛀蟲一樣不斷蠶食著GJ和民眾的財富時……
他們早已不配黑、白、灰這樣純粹的，而只剩下骯臟。
周奚對上他堅毅的目，忽然想到了中午問過章牧之的話：“你覺得會有第二個長山嗎？”
“當然。”寧延凝著，緩慢卻清晰地說，“但也會有第二個我，和第二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