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仍舊在國道上平穩地行駛。
前視鏡,窗外景倒退，偶有樹葉闖視線，又飛快地晃開。
謝行川調整了一下安全帶,這才回應的問題。
“嗯，那年回去有點事。”
簡桃輕瞇起眼，探尋道：“什麼事？”
接下來陷長達兩分鐘的沉默,謝行川控著方向盤換了道,目視前方,只有睫很輕地,看起來像是仔細回憶了一番,然后對說：
“忘記了。”
“……”
簡桃總覺得不太信似的，又問：“那這天,我們有見面嗎？”
“沒。”
用票輕輕敲打手心,若有所思道：“我就記得，這時候我們四個好像沒聚,你是后來下雪才回來的。”
他好像笑了下，不過因為角似乎總是勾著,所以看不清晰，只是約約溢出道氣音,說：“你對我還了解？”
更奇怪：“那我比賽的日子啊，能不記得嗎？”
他偏了下頭看后方來車,散漫地回了個“嗯”字。
大概是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又明顯有些興致缺缺。
簡桃看出來，他應當是記得那天，且還記得很清楚,只是不愿意告訴。
可無論再怎麼說服自己，等簡桃回到酒店后,還是有些悶悶。
大概是因為發覺，謝行川對也有了。
但他明明連公司的事都不會對遮掩，那麼重要的高三那年，他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才不遠萬里地趕回來？
或者說……為了誰？
這種緒并沒有隨著時間推移而消散，反而隨著夜而逐步攀升，等好不容易快忘了，在床上一躺下來，目掠過他側臉，又清晰地記起。
第六，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這人居然還裝沒事人似的，見躺下，才把手里的平板放在一邊，問：“要睡了？”
沒說話。
謝行川：“怎麼不說話？”
簡桃放空著清明的杏眼，睜眼說瞎話道：“困了。”
“……”
“生氣了？”謝行川瞧了一會兒，像是知道在想什麼似的，從善如流地把話題拉回去，“真想知道？”
“你這是什麼語氣？難道還怕我知道之后接不了嗎？”簡桃把腦袋別過去，胡地想著各種可能，這才道，“你不是忘了嗎？”
“我——”
“算了，”側過，“我不想知道。”
……
不知道謝行川在想什麼，但站在的角度，只是突然覺得，如果他是有什麼事暗度陳倉，被這麼像是問出來一樣，很沒意思。
萬一人家就是回去找當時的曖昧對象不能跟說呢？非問那麼清楚干嘛，給自己添堵。
憋著口也不知道是什麼的氣，又轉了個完全背對他，只希他別再開口火上澆油，但當他真的不說話，更覺得無落腳。
簡桃半著被單，轉回頭去看他。
但出乎意料地，他也并沒覺得這事兒就這麼揭過去了，只是看著，不知道在想什麼。
見回頭，他又啟：“你如果真的想——”
“我不想，”斬釘截鐵地打斷，“睡覺。”
“……”
這晚睡得可以說是各懷鬼胎。
簡桃糾結于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才會讓他這麼藏著不同講，而謝行川在想什麼——知道他一定在想，然而容卻無從得知。
次日醒來，二人好不容易共進一次早餐，簡桃看似冷靜，實則一反常態地坐在對面一言不發，低頭吃著自己的芋泥貝。
表層的灑在桌面，對面的人似乎一直在看。
謝行川將笑不笑地，大概是覺得這樣有意思：“我要不說的話，你是不是能記一輩子？”
“你以為我是你？”簡桃說，“天蝎座，記仇得要死。”
“……”
吃完之后，謝行川起出門，簡桃就很自然地視線跟隨，問：“你去哪兒？”
問完覺得不太對勁，輕咳兩聲，換了副語氣：“理公司轉讓的事？”
謝行川這才垂下眼，聲音低了低：“嗯。”
回到這個話題，他就總心不太好的樣子，也不知道為什麼。
簡桃拍了拍手上的，聽到大門落鎖的聲音。
*
謝行川拿著車鑰匙，一路走到停車場，思緒都被簡桃最后一句問話占滿。
有關公司的這個話題他一向不愿多談，好像越靠近塵埃落定、事件完時，就越強，越擔心想離開。
機票的事，不是不能和說。
而是一旦和說明，事件到底是更好或更壞，連他也無法預估。
意于一向是負擔，越深刻，這負擔就越重。
倘若被知道，其實他的喜歡自現在往前延足有七年，恐怕好不容易平定的心，又會再一次被攪。
會怎麼想他？一個連對枕邊人的意都能瞞七年的人，會不會覺得可怕？
坦白那日是抱了即使分開也不能不明不白的決心，他以為等他再回去，酒店大概早已被搬空，然而還在，這又給了他莫須有的期待和信心，不管往后如何，起碼那一刻，短暫地，他也許和從生命里路過的那些人，有過一點點不同吧。
此刻還能留下已是慶幸，他不敢再用一時吐之快，去賭一個可能沒有的未來。
*
簡桃今天是有行程的，拍攝代言新品的廣告。
上午照片下午視頻，待忙了一天回到酒店，已經累得不想了。
靠在謝行川慣坐的椅里，開了按放松。
謝行川還沒回來。
閉眼淺寐，因此沒把燈開得太亮，偏暗的空間里乍然浮起亮，睜眼一看，是夢姐發來的消息。
大概是今天太忙忘了說，此刻才想到補充。
夢姐：【和謝行川的事，怎麼樣了？】
頓了會兒，才回：【晚點再和你說吧。】
畢竟現在也覺得，這事兒其實并沒完全解決，至于要怎麼才算解決，還得時間去推進。
夢姐：【也沒想著這麼復雜的事兩三天能解決，主要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夢姐：【這兩天比較忙先好好休息，總歸不急在這幾天了。】
夢姐雖是這麼說了，但話題都被挑起來，又怎麼可能完全不去想。
思緒又回到那張機票。
六年前，十二月，謝行川高三學才五個月，按理是最忙的時候，到底是為什麼，才讓他不遠萬里趕了個大晚上的航班，回到寧城？
那年學校有什麼大事嗎？
越想越好奇，簡桃直接從椅子上翻起來，去找自己的箱子。
畢業那年，一中給每個學生都發了印有Logo的收納箱，高中的雜全收進去了，包括各種介紹冊和獎狀。
后來搬家，助理他們沒弄清楚，把這個箱子也給搬到了酒店，想著反正房間大，也沒刻意送回去，就擺在某個角落。
結果放那兒沒幾個月，謝行川學校的收納箱也擺在了一邊，大概是他的工作人員見有，就把他的同款箱子也搬來了。
那個箱子也頗有故事，彼時的謝行川早不在一中讀書了，但江蒙非想給他弄一個，說是有紀念懷，他們三個人來來回回在校長辦公室跑了好幾趟，才磨出了一個不對外贈送的箱子。
箱子放到現在，一次都沒打開過，只是經常有人收拾，所以也干凈，沒有落灰。
簡桃掀開一個，拿出最上方的學校介紹冊，這是他們那個自校長特意安排設計的，其名曰是記錄學校每年的優秀事件，實則是在歌頌自己的功偉績。
那三年來，學校需全員到齊的各種重要事件，全在里面了。
簡桃按照時間線尋找，高三那年十二月，卻是空白。
不是趕回學校理或看什麼事，那應該就是人了。
謝行川母親辭世，父親鮮聯絡，也沒見他有什麼關系很好的親人，最好的朋友就是江蒙，那天是個周三，如果他是去見江蒙，江蒙肯定會上自己和鐘怡，畢竟江蒙一直覺得人多才熱鬧。
OK，也不是江蒙。
簡桃正一個個排除時，不期然一低眼，發現箱子里還裝了不東西，只是有些陌生，思索片刻才發現，好像錯開謝行川的箱子了。
都怪江蒙，畢業生的什麼都要給謝行川拿一份，箱子是，介紹冊是，就連畢業照都是。
害得現在才發現。
正關上箱子時，側邊一個四四方方的信封晃過眼底，當時并沒回想，等到洗完澡躺床上時，才終于記起來那是什麼——
高二的時候，有個手賬品牌的硫酸紙信封突然火，那陣子就流行起了寫書，起先是不知道，后來屜里無緣無故多了幾封，才知道原委。
——說來也是，裝信封里的，除了書還能是什麼？
以的了解，謝行川絕不是會把別人送的信封妥帖收藏的人。
那也就是說……這是他自己寫的，沒送出去的東西？
簡桃胡思想著，就這樣，是干躺到了十一點多，一看時間又決定不能再這麼耗下去，認認真真重新拉好了服，閉上眼睛。
裝信封里的除了書，說不定也是賀卡呢？說不定就是他給某個家里的妹妹回賀卡，沒找到時間送，就夾在書里了呢？
嗯，應該就是這樣。
自我勸告道，睡覺睡覺。
……
凌晨一點。
簡桃驟然從床上彈起，瞇著眼灌了大半杯水。
謝行川還會寫書？？給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