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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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夏音被這麼多人圍著看,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原來在春景苑時,憑借瑞瀾姑姑的名頭,憑借出手大方,憑借同純卉更親近而“呼風喚雨”。

可這得意卻如曇花一現,轉瞬即逝。

原就沒有太子殿下的寵,沒有錦上添花的紅火日子,沒有繁花似錦的未來,宮里人又不傻,自然不會一直圍著轉。

曾經擁有的一切,都是花費大價錢買來的。

純卉被趕出宮去,瑞瀾也不過只是同有些親緣,跟并不如何熱絡,無論如何努力,瑞瀾都不會替說半句話。

跟戚小秋相比,永遠都是得不到喜的那一個。

正是因為這份不甘,這份害怕,才讓對剛進春景苑的沈輕稚出手。

手段確實拙劣,可卻也直接。若是普通小宮,估計就被嚇怕了,憾的是沈輕稚并不普通。

不僅反手給了王夏音一個耳,把純卉趕出長信宮,更是借著這微不足道的一件事,了太子奉儀。

是一飛沖天凰兒,是滿宮都要結的寵妃,而王夏音只能留在春景苑,過上了之前暗自籌謀,想要送給沈輕稚的“好日子”。

王夏音心里自然是有怨氣的。

可是這怨氣已經沒辦法發泄了。

一朝得道,份天差地別,就是想要發泄,也得看看自己幾斤幾兩。

沈輕稚如今了最寵的沈昭儀,而只是積年累月見不到皇上一面的小主,這宮里有,都無人在意。

份和地位上的落差,讓即便心里再不甘和怨恨,也無法再如過去那般肆意欺辱沈輕稚。

得小心翼翼地過活,得笑臉迎人,低三下四,只能這麼卑微活著。

沈輕稚欺辱才是舉手之勞的事。

口而出那句話的時候,王夏音腦子里都是空的,不知道自己為何要那麼說,那麼做,但在說的那一刻,心里的惡意卻在肆意歌唱。

真的很快活,只要想到那話能讓沈輕稚難就非常高興。

但說完之后,當興褪去,留在心里的之后惶恐和不安。

為什麼要多?沒看李巧兒心里也是這麼想,卻吭哧半天一句話都沒說出來嗎?

只有說出話來。

王夏音低著頭,手指死死掐在手心里,這一刻心里真是五味雜陳,不知要如何反應。

沈輕稚的問題就像一針一樣,刺在心里。

就在這時,一道和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把跌落谷底的心打撈出來。

“王妹妹,你莫要慌張,我們確實不知此事,既然你知曉,正巧可說給我們聽一聽。”

說話的人正是一貫溫平和的馮盈。

王夏音抬起頭,往馮盈面上看去,就見正對著自己笑,眼眸里沒有任何質疑和鄙薄,只有鼓勵和關懷。

王夏音心頭一熱,倉皇地低下頭,好半天才低聲道:“妾,妾是聽過來碧云宮后殿送水的嬤嬤說的,那嬤嬤說這幾日儲秀宮里又在重新打掃,各宮室都換了新家們也是好奇,便問了相的姑姑,姑姑就說過些時候宮里要有新娘娘。”

沈輕稚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心中明了之前淑太妃說的前朝事有了結果。

王夏音抬頭看了看,見三位娘娘都面平靜,章婼汐甚至還在嗑瓜子,不由松了口氣。

對馮盈激一笑,便道:“那嬤嬤也不過只是使,許多事都不清楚,妾好奇問了,也沒答,只說應當有三五新人宮,而且都是大家閨秀,想來宮后的位份是差不了的。”

說到這里,便低下了頭,似乎實在也無話可說了。

沈輕稚看了看章婼汐,又去看馮盈,見馮盈面一如既往平靜,那雙杏圓的眸子里,仿佛有寬廣的長湖,平靜無波。

馮盈沖沈輕稚點點頭,面上略有了些笑容,先是謝了王夏音的新聞,這才對沈輕稚和章婼汐道:“宮里有了新人,能更熱鬧一些,倒是好事。”

聲音輕,似在安人心。

“陛下轉年就要弱冠,這般年紀卻膝下空空,宮里多些人,也好能為皇室開枝散葉,讓陛下早有子嗣,這是好事。”

馮盈說話不徐不慢的,能聽出在努力安沈輕稚。

沈輕稚心中百轉千回,覺得以前真是小看了馮盈,但眉宇之間卻也是這般和煦笑容。

沈輕稚看著馮盈道:“姐姐說得事,早先太后娘娘也是特別擔憂陛下的子嗣,咱們做妃嬪的,就是要給陛下開枝散葉呢。”

“章姐姐,馮姐姐,咱們都努努力,早日讓宮里熱鬧起來。”

沈輕稚笑容特別燦爛:“我這人特別喜歡孩子,孩子多了才熱鬧,對不對?”

咔嚓一聲,章婼汐吐出口里的瓜子皮,拍了拍手,猛地喝下一大口葡萄釀。

“對對對,你們說的都對,”章婼汐明亮的眼眸往沈輕稚眼里飄了一下,然后就道,“多來幾個人陪我玩,是好事啊。”

于是這一番波濤洶涌,就在娘娘們的好事里落下帷幕。

王夏音這麼鬧了一出,席面也不好一直擺下去,沈輕稚玩了一上午,這會兒確實也有些乏累了,故而看大家都盡興之后,便宣布散了席。

散席之后,馮盈跟三位小主先走了,沈輕稚跟章婼汐一路,便一起回宮。

章婼汐是個很隨的人,對沈輕稚道:“你離得近,先送你回宮,來我步輦上一起走,咱們說說話。”

步輦寬敞,坐兩人也不覺得擁,沈輕稚便依言上了章婼汐的步輦。

步輦晃晃悠悠而起,章婼汐便輕輕握住了沈輕稚的手。

看向前方,沒有沈輕稚面上看過來,聲音卻帶著些許僵

“你別往心里去,早年你應該也知道,宮里便是如此,東方不亮西方亮,總是風水流轉的,你有太后娘娘做靠山,以后的日子不用發愁。”

章婼汐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跟尋常子的手很不相同,即便沈輕稚的手已經不是的,也覺得的手很有力氣。

給人莫大的安全

這份安全,是直達心底的,讓人對不自覺便依起來。

想到這里,沈輕稚不由輕聲一笑。

章婼汐這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安吃心,故而說了這麼一番話。

難怪非要同一起回宮,原是落在了此

章婼汐聽到沈輕稚的笑聲,這才回頭看,只一眼,就安心了。

沈輕稚眉宇之間哪里有什麼郁結之看著章婼汐,帶著薄繭的指腹在章婼汐的手心輕輕撓了一下。

章婼汐下意識手指,這一下,便把沈輕稚的手裹在了手心里。

沈輕稚笑著道:“姐姐不用替我擔心,這有什麼好憂心的?論說起來,我也不是靠著恩寵過日子的人,姐姐應當懂我的。”

這話倒是說得頗為大氣。

章婼汐認真看著沈輕稚的眼眸,見確實沒有不悅之,才微微松了口氣。

跟著笑了起來:“難過我覺得跟你投緣,我們原是一樣的人。”

們都很清醒,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并為之努力,只要努力過便問心無愧。

沈輕稚笑著道:“姐姐,其實咱們不太一樣,我這個人貪慕虛榮又財迷,可比不上姐姐的。”

“貧。”章婼汐沒看,搖頭笑罵一句。

兩個人說了會兒閑話,沈輕稚才道:“對了姐姐,我要先打一下武學基,待得練就好了,再來尋姐姐學鞭法,姐姐到時候可不能不教我。”

章婼汐點頭:“好,一言為定。”

兩個人說定了,也就到了景玉宮前的宮巷,沈輕稚不送到宮門口,說要自己走一走,便在西一長街下了步輦。

章婼汐也不站在原地目送,只道:“你先回吧,不用那許多虛禮。”

沈輕稚便沖行禮,轉往景玉宮行去。

章婼汐坐在高高的步輦上,看著窈窕的背影漸行漸遠,倒是長長舒了口氣。

章靜寧看安了心,便低聲道:“娘娘,沈娘娘是個有算的人,這些細枝末節的小事,不會引心神分毫,臣早就同你說過的。”

章婼汐嗯了一聲,步輦回轉,往靜晨宮悠然行去。

仰頭看著上方狹長的天,看著天際縹緲的云,洋洋灑灑的日落在面上,落在心里。

章婼汐淺淺笑了:“比我更適合在這宮闈里生活,其實我才是格格不的那個人。”

這句話說得很輕,就如同一縷青煙,轉瞬便飛到天上去。

秋風颯颯,滿地金黃,不過轉瞬,幾個月的時便倏然而逝,章婼汐進仄的宮闈也已有上百歲月。

擺著手,數著日子。

章靜寧慈地看著,對道:“快了,很快了。”

章婼汐抿了抿,終是笑了:“有人陪我一起玩,日子確實很快,我覺得很好。”

章靜寧笑道:“是很好。”

另一邊,景玉宮中,沈輕稚一回到寢殿里,就跟沒骨頭似的躺倒在了羅漢床上。

戚小秋忙上前兩步,眼疾手快把枕放到沈輕稚的腦后。

沈輕稚差點沒磕到腦袋,卻看著戚小秋癡癡笑起來。

戚小秋嘆了口氣:“娘娘,仔細磕到頭,今日您頭上可是有金釵的。”

“哦對,忘了這個,”沈輕稚頓了頓,酒氣漸漸翻涌上來,有些浮浮沉沉,飄飄然然,“幫我除去環釵,我要睡了。”

戚小秋看了看窗臺上的沙刻鐘,見此時不過未時,距離晚膳還有好幾個時辰,便同銀鈴一起伺候著沒了骨頭的沈輕稚卸下環釵,去外衫,讓舒舒服服躺倒在羅漢床上。

沈輕稚嘿嘿笑了兩聲,臉上泛起紅,顯然這會兒酒勁兒上來,竟是有些吃醉了。

銀鈴打來溫水,用帕子細細幫去面上的胭脂,待都完,銀鈴才小聲問:“娘娘,可要吃醒酒茶?”

沈輕稚已經沉甜甜的夢香里。

在夢里,又吃到了甜的仙桃。

沈輕稚角勾起如夢似幻的笑容,哼了一聲:“真好吃。”

————

沈輕稚這一覺睡得很沉,許久都未吃酒了,猛地喝了這麼多酒,難免有些醉意上頭。

眼看即將日落,敬事房的小祿子也過來報過喜,戚小秋決定不再等下去。

輕手輕腳進了雅室,見沈輕稚睡得一臉香甜,雖很舍不得喚醒,卻還是不得不來到羅漢床邊。

戚小秋沈輕稚的胳膊:“娘娘,一會兒陛下要到,該起來了。”

沈輕稚:“呼呼呼。”

昭儀娘娘睡得太舒服,竟打起了小呼嚕。

戚小秋沒法子,在耳邊說了好多話,結果沈輕稚還是沒醒,只微微翻了個手在戚小秋胳膊上拍了一下。

煜踏景玉宮后殿的時候,就聽到了“啪”的一聲。

他腳步微頓,丟了一個眼神給年九福,讓宮人們不要吵鬧。

隨即,他放緩了腳步,慢慢挪到雕花門扉前。

隔著瑩潤的珠簾,里面便是一副海棠春睡圖。

沈輕稚上蓋著薄被,頭發如緞子一般散在羅漢床上,白皙的面容上有著淺淺的紅暈,紅微勾,桃花眸子輕闔,顯依舊沉浸在好夢中。

戚小秋蹲在腳踏上,一手扶著的胳膊,正滿臉無奈同說話。

顯然,沈昭儀娘娘午歇還沒起來。

這可不太像,沈輕稚雖然偶爾也會懶散,但一日三餐對來說都很重要,就是下午會在羅漢床上慵懶躺著,到了晚膳時分也一定會起來。

天大的事都不能阻止昭儀娘娘用飯。

可今日卻是怎麼都沒醒,倒是件稀奇事。

煜不會覺得怠慢自己,相反,他甚至還覺得有些趣味在里面。

煜輕輕踏雅室,慢慢來到羅漢床前。

剛一走進,他就聞到了一不輕不重的葡萄酒味。

這味道酸酸,清清淡淡,酸中帶著甜,甜里有著甘,很是人。

即便沒有吃酒,蕭煜也覺得有些醉了。

他垂下眼眸,就看到戚小秋沖他跪地行禮。

煜一腳踏上腳踏,著羅漢床坐在了沈輕稚邊。

“怎麼回事?”

戚小秋聲音很輕,話卻說得清楚:“回稟陛下,中午在花園擺宴,娘娘特地要了葡萄釀,有些吃醉了。”

煜偏過頭,見醉得都打起了呼嚕,不由勾了勾角。

難得見這樣放松,蕭煜也沒為難戚小秋,只道:“你下去吧,朕來試試。”

戚小秋頓了頓,用余看蕭煜一臉篤定,猶豫再三還是退了下去。

看陛下這意思,到底不能拿們娘娘如何,這里又是景玉宮,都是娘娘的人,應當……無事吧?

待戚小秋退下,蕭煜便俯去看沈輕稚的臉。

沈輕稚一邊睡,一邊里還念叨,蕭煜認真聽,就聽說:真好吃。

煜:“……”

出手,在鼻子上輕輕一

他小時候不起床做早課,母后也是這麼喚他起床的。

果然,戚小秋無論怎麼喊都沒喊起來的昭儀娘娘,被皇帝陛下這一鐵手腕刺激了,沒多一會兒眼皮就起來,再等了等,那雙修長的手便穩穩抓在了蕭煜的手腕上。

“誰啊,”沈輕稚閉著眼睛去拉扯人,“本宮睡覺呢。”

娘娘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煜低笑出聲:“昭儀娘娘脾氣還大的。”

“輕稚,該醒了,到晚膳時候了。”

沈輕稚半闔著的睫,單手著他的手腕,手上略一用力,拽著他的胳膊便坐起來。

煜猝不及防,被不輕不重在額頭上磕了一下。

“哎呦,”蕭煜沒發出聲音,倒是沈輕稚輕呼一聲,“你額頭怎麼這麼呀。”

煜低聲笑笑。

兩個人頭抵著頭,沈輕稚懶懶靠在他上,一頭烏黑的長發飄在背后,在羅漢床上開出一朵烏黑的花。

披頭散發的沈輕稚顯得年紀更小,就如同小巧的雀兒一樣,全心依賴地靠在他懷中。

出手,幫順好長發,讓它們乖巧披在后。

沈輕稚閉著眼睛,又靜了好一會兒,才努力讓自己清醒一些。

微微睜開眼睛,霎時間,便能對上蕭煜深邃的目

傍晚時分,落日余暉灑進琉璃窗,落在兩個依偎之人的影上。

煜的眸很深,狹長的眸帶著勾魂攝魄的魔力,一下便牽了沈輕稚的心魂。

人,酒氣上頭,沈輕稚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往前湊了湊,小聲道:“陛下?”

煜被突然湊近的小紅臉蛋勾去了三分心神,他垂著眼眸,目如夢如幻的眸子里落到了艷紅的瓣上。

瓣一張一和,在喚著他的名。

煜只覺得心頭涌起一陣火熱來,如同夏日里的疾風驟雨,鋪天蓋地砸下來,讓驟雨中的兩人都無法躲閃。

煜深深吸了口氣。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作,就了上來。

四目相對,沈輕稚眼眸里有著慧黠的笑。

在他上啄了一下,又啄了一下,仿佛尋找食的鳥兒,逗趣又可

這可以,無論誰來也攔不住蕭煜了。

煜一把把從羅漢床上抱起來,任由的長發在側飄,任由那雙修長的手兒在自己脖頸邊握,兩個人就這麼跌跌撞撞,一起滾落進了架子床里。

“陛下,白日……實在有傷統。”沈輕稚趴在蕭上,上的葡萄釀香氣四溢,幾乎是著蕭煜的,緩緩說話。

沈輕稚眨了眨眼睛,一雙手往下一劃,到了讓滿意的豆腐塊。

“臣妾可是不敢呢。”

煜一手拽下帳幔,摟著翻了個

“朕看你從來都沒有不敢的時候。”

放縱的下場就是,到了最后關頭,兩個人都沒了力氣。

不為別的,只因晚膳沒用,他們兩人都了。

這一鬧就鬧到了星夜時分,待得沈輕稚了非要起床吃夜宵,蕭煜才扶著起了

待得洗漱更,重新做回膳桌前,沈輕稚難得沒有矜持面,狼吞虎咽地吃下了一碗皮蛋瘦粥。

“唔,好吃,”沈輕稚嘆息一聲,“可真是腹中空空,得不行了。”

一頭長發編了大辮子,松松散散垂在臉側,這會兒的臉依舊紅彤彤,卻不是因為酒氣。

中午的酒氣已經全然散去了。

煜也只穿了常服,長發用發呆束在發頂,陪著一起吃粥。

“怎麼吃了這麼多酒?”

鬧了這麼一下午,蕭煜的聲音有些低沉,有點挲人耳朵的啥呀。

沈輕稚又盛了一碗南瓜紅棗粥,淺淺品著,道:“我以為那葡萄釀酸酸甜甜的,沒什麼酒勁兒,吃的時候也不覺得額頭暈目眩,誰知道回來路上吹了風,一躺下就暈了過去,這會兒才好些。”

煜聽著的聲音,心里頭愜意極了,他難得半靠進圈椅里,整個人都著慵懶。

“葡萄釀后勁很足,以后吃些,若是要宴請吃酒,還是吃些米酒或者青梅釀,勁兒沒這麼大。”

沈輕稚乖巧點頭:“知道了。”

兩個人安靜吃了會兒粥,蕭煜一連吃了三碗才覺得半飽,礙于一會兒又要睡,便沒再吃。

吃過了粥,蕭煜讓宮人取了薄披風,給沈輕稚披在肩上。

沈輕稚便挽著他的后,如同尋常夫妻那般在院子里緩緩散步。

天上月明星稀,院中樹影搖曳,正是良辰景好時

兩個人慢走了一會兒,蕭煜才道:“特地給你準備的生辰禮,卻都浪費了,只能賞給了宮人們。”

今日一整日的膳食都是蕭煜的賀禮,只是晚上兩人都比較忙,這一桌的晚膳沈輕稚就沒來得及品上。

沈輕稚仰起頭,眉宇之間意恒生,那眼神一勾,蕭煜的呼吸就快上半分。

“陛下就給臣妾預備了這個禮?”沈輕稚聲音的,似乎很是委屈,“章姐姐都送了臣妾一副頭面呢,陛下這禮也太輕了。”

煜頓了頓,卻逗道:“昭儀娘娘也會在乎這外之?”

沈輕稚輕輕了他胳膊一下,不高興了:“臣妾怎麼不在乎,臣妾什麼都在乎。”

煜聽到這話,卻淺淺笑了。

他的笑聲低沉輕,鉆隨之而來的秋風里,一溜煙飛走不見。

煜低聲道:“朕不覺得你在乎什麼。”

這聲音太低了,跟笑聲一起飛走,沈輕稚什麼都沒有聽清。

兩個人安靜走了一會兒,蕭煜才道:“茶膳房新來的兩個南邊來的廚,朕賞賜給你一個,以后每日都會給景玉宮上兩道新菜,這個禮如何?”

沈輕稚腳步微頓,猛地抬起頭,目灼灼盯著蕭煜看:“當真?”

煜低頭看,眼眸里只有認真。

“朕金口玉言,什麼時候同你說過謊話?”

這倒是了,蕭煜自忖天潢貴胄,生來便是儲君,他能給的承諾,永遠都不會背棄。

這個賞賜對于沈輕稚來說,卻是送到心坎里去。

平日里蕭煜給的賞賜很多,金銀珠寶,古玩玉石,這些都是日常所需,并不算特殊。

但這茶膳房特地請來的廚,卻并不是宮里常有的,這是蕭煜特地給的,沖著喜歡食才特地斟酌的賀禮。

有這份心意,就比金閃閃的珠寶要更令人開心。

沈輕稚眼睛里都快閃出星芒來,看著蕭煜,整個人是發自心的高興。

就連蕭煜,也跟著一起高興起來。

費盡心思的禮,能得到收禮人的夸贊,這比任何事都讓人覺得開懷。

沈輕稚踮起腳尖,在蕭煜臉上輕輕一吻。

“多謝陛下。”

煜輕輕攥了攥有些發麻的指尖,低聲道:“你喜歡就好。”

————

沈輕稚的生辰在八月初八,不過幾日,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節。

這是蕭煜繼承大統后的第一個大節慶,即便前朝再忙,宮里也要舉行宮宴,以慶賀新歲中秋。

太后不在宮中,德太妃因蔣蓮清的事也變相閉門不出,故而這一場中秋宴會是由淑太妃、賢太妃并章婼汐、馮盈和沈輕稚一起辦的。

幾人各司其職,兩位太妃掌控所有宴會事宜,章婼汐和馮盈管膳房,沈輕稚就去督促花園的擺景。

今歲的中秋宴蕭煜選在了花園前的百禧樓,百禧樓的二樓寬敞明亮,從上面可以遙看花園的景致。

宮宴時間很長,從中午一直延續到晚上,中午的宴會結束之后,花園正對百禧樓的大戲臺就會放大戲,不聽戲的就可去花園逛一逛,玩一玩,待到晚膳結束之后再各自回府。

這是陛下的恩賜,也是皇恩浩,能來參加宮宴的都是陛下娘娘們的心人,都是肱之臣,即便宮宴能累得人仰馬翻,還是人人都想進這四方圍城。

花園既然是最重要的游玩之地,沈輕稚便很上心,從淑太妃、賢太妃那里得了口諭之后,沈輕稚便仔細列了休憩和布景單子,又列了游玩的項目,先給淑太妃等看過了,每日便開始往花園忙碌起來。

沈輕稚是不怕麻煩的子,最喜歡管這些瑣碎的差事,如今多了份差事,覺得日子都多了些興味來,也不怕秋老虎日頭曬,每日都興致花園去,一來二去倒是跟張德海混的很

張德海是宮里最常見的那種太監,搞不低不就,比普通的黃門要強得多,卻又混不到貴人們跟前去,但他在宮里年頭長,認識的人也多,在宮里是很有些面的。

故而他在這花園一干就是三年,如今蕭煜登基為帝也沒有換掉他,就是因為他會辦事,懂辦事,也很有心。

先帝時,先帝和太后都不太逛園子,花園很是不景氣,后來張德海一來,就弄了不活潑的景致,這讓皇子公主們都起了興趣,連帶著娘娘們也能隔三差五來一趟花園。

來的人多了,才有人氣。

張德海得的賞賜多了,也同各宮娘娘有了眼緣,這才能安安穩穩當他的花園大總管。

如今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妃們暫時來不了花園,郡王們忙著聽課,也就只有當今圣上的宮妃和大公主會來看一看,瞧一瞧。

張德海就換了花園的不知,弄得朝氣蓬,花草比以前要多一些,又弄了垂釣,風箏等能玩的項目,讓宮妃們也多了一個去

沈輕稚就覺得他很不錯,會辦事。

這一悉起來,沈輕稚就發現這位張公公還有想法的,無奈他也只是花園的總管,手里能調的銀子不多,故而許多項目都弄不上。

比如他想在梅園建一秋千,給游心池加一個小回廊,給假山四周都種上翠竹等等,是個肯花心思把花園侍弄得更好的人。

沈輕稚聽了他的想法,倒給了很高的評價,趁著這一次中秋宴,沈輕稚便同淑太妃請示,給張德海批了五六項項目。

張德海簡直激涕零,每日沈輕稚到場的時候,他恨不得跪地迎接,把沈輕稚當了祖宗那般伺候。

今日沈輕稚剛一到花園,就看到張德海難得苦著臉,垂頭喪氣站在門口,那張本來就不好看的臉顯得更丑了。

沈輕稚覺得有些喜氣:“張公公這是怎麼了?”

扶著戚小秋的手下了轎子,看著張德海笑著說道,形纖細修長,著雅致,整個人看起來利落極了。

銀鈴跟在后,上前兩步給撐開油紙傘,陪著慢慢往前走。

張德海上了前來,苦著臉低聲道:“娘娘,今兒有位稀客。”

“是哪位娘娘來了?”沈輕稚問。

一行人往花園里走,張德海道:“娘娘,是貴太妃娘娘,來的很早,剛一宮就到了,說是要在春亭里用早膳。”

這倒是稀奇事。

貴太妃如今的心思都在馮家上,三番五次去乾元宮找陛下說事,倒也不是對一拒三千里,只是想要的并非馮家想要的。

貴太妃自己在那一意孤行。

那日蕭煜被從乾元宮鬧到景玉宮,沒見小馮大人,可后來他還是單獨找見了馮棟梁,馮棟梁當即就給蕭煜磕了好幾個頭,說自己沒什麼本事,即便在太仆寺養馬也很吃力,生怕養不好浪費稅銀,故而想求著辭去經商。

馮家的人,一多半跟馮覓兒一般,滿心都是榮華富貴,滿心都是皇帝母族的榮耀,頗會鉆營。另一半則跟安定侯夫人那般,只求安穩,不求大富大貴,這位安定侯夫人的親侄子就是這般子。

馮家被蔭封的職不,大多無傷大雅,因馮棟梁這個人很穩重,蕭煜才特別提拔他做了太仆寺寺丞。

太仆寺寺丞只是個七品,平日里就是養馬牧羊的,鬧不了多大的事,還安穩,這個職是蕭煜特地賞給馮家的。

但無奈,貴太妃看不上七品,而當的本人卻萬分惶恐,唯恐辦砸了差事,求著不想干了。

這事鬧的,很是沒辦法說。

沈輕稚就覺得貴太妃這人有意思,辦任何事都是只看自己,不問馮家如何,不問馮棟梁如何,甚至不關心兒子如何想,想要的,就一定要鬧著得到手。

后來這事鬧了不就,蕭煜實在厭煩,還空同馮棟梁商議一番,讓他繼續留在太仆寺,不僅給升了職,升為了太仆寺卿,還讓人特地給他請了兩個師爺,實在不行,就問師爺,師爺總歸知道怎麼辦。

這麼一來,才把事了結。

這也才沒幾日,貴太妃就心好得可以來花園用早膳了。

沈輕稚聽了不由笑了笑,睨了張德海一眼:“娘娘近來心好,自來手也松,你愁什麼?”

張德海腳步微頓,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知道沈輕稚的子,一貫都是有一說一有二說二的,最不喜歡宮人欺瞞敷衍,但這話實在難以啟齒,故而張德海即便是得罪沈昭儀,也不敢胡言語。

兩人一路來到游心池前,看著剛架好的葡萄藤竹竿游廊,沈輕稚滿意地點點頭。

住腳步,轉過來垂眸看向張德海,張德海的腰就彎得更低了。

“你說吧,本宮且聽一聽。”

張德海心里咯噔一聲,暗嘆沈昭儀實在太過機敏,只他一個猶豫,就猜出了些許大概。

張德海嘆了口氣,因著沈輕稚往游廊下一站,這才低聲開口:“娘娘,有些事原也不是咱家能管的,只是那孩子瞧著實在可憐,小的才多一句。”

沈輕稚淡淡點頭,示意他繼續說。

張德海才道:“娘娘,膳房有個侍膳黃門,今年剛二十,那長得可是眉清目秀,他人也是溫溫的,在膳房還是有人緣的,這般年紀就要給他升中監了。”

沈輕稚一聽就明白,這個侍膳黃門不是張德海的徒弟就是他侄徒弟,總歸是有些關系的。

否則他一個花園的管事,如何能管得了膳房的人?

宮里的侍膳黃門長得都好看,伺候貴人們用些時候的膳,若是討巧會辦事,好些都能高升,在膳房若是還能學門手藝,這輩子就不用愁了。

沈輕稚笑著看張德海:“你倒是能耐,把人塞進了膳房去。”

“唉,這事若是咱家當時沒辦就好了,如今可把那孩子害了。”

沈輕稚道:“跟那位貴人有關?”

張德海愁眉苦臉點點頭。

“娘娘之前咱家也說了,那孩子長得好看,還不是一般的好看,膳房的廚們也想討個好彩頭,見他穩重又聽話,就讓他給承仁宮侍膳,可這一去,就壞了事。”

沈輕稚聽到這里,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果然就聽張德海用蚊子一般的聲音道:“那位貴人瞧中了他,直接便同膳房要了人,想讓他去承乾宮專門伺候自己。”

這還了得?

膳房一萬個膽子,都不敢給皇帝生母送年輕貌的小太監,膳房不想活了不

沈輕稚微微蹙起眉頭。

不知道貴太妃竟是還有這般的做派,這若是傳出去,實在太難聽了,坊間還不知道要如何嘲笑。

沈昭儀娘娘不過聽到這只字片語,就把事推算清楚,故而心一下子便沉了沉。

沈輕稚垂眸看向張德海:“看你的意思,膳房并沒敢同意,甚至是冒著被斥責的風險把人保了下來。”

“而今日,貴太妃又特別點了名要在花園用早膳,”沈輕稚瞇了瞇眼睛,眼眸里寒閃爍,“也就是說,把人要來了花園?”

山不來就我,我去就山。

貴太妃就是這個子,想要的一切,即便是胡攪蠻纏也要爭取到。

張德海嘆了口氣,他擺,果斷給沈輕稚跪了下去。

“娘娘,您救救他吧,那是個頂好的孩子,再這麼鬧下去,他就要沒命了。”

皇帝自然不會埋怨自己的母親紅杏出墻,即便只是個小太監,那也是他的過錯,誰他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呢?

沈輕稚同張德海也算是有同差之誼,本就不是冷清人,就算看起來凌厲些,但張德海卻知道最是好心。

否則當日也不會扛著要保住自己宮里的迎紅了。

張德海這一跪,沒有讓沈輕稚進退兩難,反而瞇起眼睛,遙遙向春亭看去。

此事張德海不求,也得利落了解,不能讓陛下背負這麼難聽的罵名。

也不能辜負太后對的提拔和賞識。

沈輕稚深吸口氣,對張德海道:“走,本宮倒要瞧瞧,事到了什麼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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