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蘊靈這趟去饒州城是打算去看看那邊的香料和米行, 大盛朝香料貴,但是香料太貴,在小地方不一定賣得好。
手里頭也沒有商隊,若香料行本太高或者在鎮子不太好賣, 再看看米行, 源寶鎮只有米鋪, 大的才米行,想著要是香料生意不好做,在源寶鎮弄的大點的米行似乎也行, 可能沒有香料賺錢。酒樓并不是租的,而是買下來的, 做米行的營生也不怕虧錢。
心里頭約約有點其他想法,覺得米行不一定就是賣米,其他的各種糧食,野味, 蔬菜, 類等等……
但這也是只是心底冒出來的一想法,還需要在完善完善,總之也不急。
現在酒樓是買下來的,就算做不營生, 每個月租出去也能賺點,就是有點看不上那租出去的十兩銀子, 一年才一二百兩,能做些什麼呢。
還是覺得做營生, 得跟吃穿住行沾邊, 雖然的酒樓賺的不算多, 但起碼還是盈利的。
聞蘊靈經過這一年多開酒樓的打擊, 倒也沒有再一味的去埋怨別人,雖然最開始怨許沁玉,還怨三房那邊,覺得三房的哥兒和功哥兒吃里外,明明知曉許沁玉廚藝了得,還誆,害得跟許沁玉錯失合作的機會。
開酒樓這一年多,經歷不,食客找麻煩,營生難做,都讓子收斂不,也開始反省一些事,也漸漸看清楚聞家眼下的局面。
一開始流放時候,的確埋怨姑母,埋怨四表哥那邊,覺得要不是大表哥毒害先帝想要篡位,不會連累到聞家。
可現在想想,大表哥在那個位置上,不得不爭,爭贏了,連帶著聞家也能犬升天,只是大表哥在皇權的爭奪里失敗罷了,大表哥沒有新帝和伏太后狠心,這兩年見識過不事,也有點猜測,先帝當初被毒害,或許本不是大表哥所為,是新帝和伏太后做的。
姑母跟兩個表哥,做不出這樣的事來。
只是從小到大一直被寵著,出生時候,二姑母已經進宮給先帝做妃子,聞家雖然還是伯府,可因為姑母原因,伯府在京城里頭也算被人高看一眼,也自就被同齡的姑娘們捧著。
后來姑母為四妃,伯府公府,地位水漲船高。
也被養的越來越蠻。
現在卻也漸漸看開了些,雖然心里還是一時半會兒不是滋味。
聞蘊靈來到饒州城,讓車夫在巷子里停好馬車,跟著丫鬟一起過去饒州城最大的香料行。
自打三房離開后,家里陸陸續續買了丫鬟婆子們。
一開始只有做灑掃跟廚房的,本不夠用。
后來母親實在不愿這樣,也買了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回。
邊也有個丫鬟,人有點呆呆的,石榴。
要下馬車的時候,石榴看著聞蘊靈,也不知過去幫忙把馬車簾子掀開。
聞蘊靈看了自己的呆丫鬟一眼,挑開簾子準備自己跳下去,結果這會兒石榴終于反應過來,先一步跳下馬車,聞蘊靈鼻子都差點氣歪了!
聞蘊靈覺得自己脾氣收斂,肯定也有這小丫鬟的功勞!
石榴跳下馬車后,看著自家姑娘。
“石榴!幫我把車簾子打著。”聞蘊靈氣道。
石榴終于反應過來,喔了聲,幫著打著簾子。
聞蘊靈最開始發現石榴呆的時候,還想把賣回牙行,但石榴再被賣掉,指不定會被賣去什麼地方,這種一直被退回去的丫鬟并不會被賣去好地方了,倒生出一心,才沒把人賣掉,現在用了石榴快一年,也習慣了些。
聞蘊靈讓石榴扶著自己的手,跳下馬車,兩人朝著香料行走過去。
前些日子就跟饒州城香料行的東家約好,所以快到年關,香料行也沒有關門。
剛出巷子,聞蘊靈卻瞧見個四十出頭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還攙扶著個孕婦,孕婦皮白眼,看著就三十歲左右,穿著一的綾羅綢緞,頭上還著兩金簪子,肚子得高高的,看樣子似乎快生了。
蹙眉,覺得中年男子有點眼,一時半會兒又想不起到底誰。
正想繼續朝前走,腦子里突然冒出個人影來,聞蘊靈忍不住倒吸了口氣,驚訝的看著中年男子。
喃喃道:“不會吧……”
石榴眨眨眼睛問,“姑娘,啥不會吧。”
聞蘊靈白了石榴一眼,“你別多問。”
認出中年男子來,是東來居的大廚,記得岳為民。
既然也開了酒樓,源寶鎮各大酒樓食肆的東家份,大廚份,都查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東來居東家還有大廚是誰,也知道東來居的東家就是大廚,知道這個岳為民算是贅東來居的。
東來居真正的東家是個婦人,姓冬,冬家菜譜真正的掌門人。
因為冬家就剩冬氏一個兒。
冬氏也沒什麼做菜的天賦,冬老爺子就在自己徒弟里面挑了個愿意贅冬家的徒弟,招為婿,這人就是岳為民,冬老爺子把一廚藝都給了婿,沒幾年,冬老爺子也病逝,東來居的大廚就了岳為民。
但岳為民雖然是冬家贅婿,可人家冬氏生的次子還跟了他的姓。
這源寶鎮知道冬家況的,誰不贊一聲冬氏大度有意。
子招贅婿,那也是極嚴,所生的孩子只會跟著子姓,絕不會跟著男子姓。
聞蘊靈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饒州城到了岳為民。
他現在什麼況?扶著的孕婦可不是冬氏,看他小心翼翼攙扶的那副模樣,還有孕婦生氣揪他的作,顯然兩人關系很親,難不岳有為跟饒州城其他的婦人有染?或者是岳有為養的外室?
聞蘊靈可知道岳為民的長子跑去許記食府做幫廚。
當初還覺得許沁玉是不是傻,竟然敢讓東來居的東家去食肆里頭做幫廚,這不是想弄垮許記,不然把廚藝都教給東來居的東家,以后冬騫離開許記,把學的菜帶去東來居,許記的食客豈不是都會跑去東來居?許記不得垮掉?
其實還有點幸災樂禍來著……
結果半年時間過去,東來居竟然沒出現過一道許記的菜式。
聞蘊靈還有點失……
現在又見到東來居的大廚出現在饒州城,還跟個孕婦如此親,心里越發好奇。
扯了扯石榴的袖,指著岳為民和他旁邊的孕婦,小聲說道:“石榴,你不用跟我去香料行里面了,你去跟著前頭那男人跟孕婦,看看他們要去什麼東西,住在哪里,記住,萬萬不可被兩人發現,要是被兩人發現,你晚上同我回去別想吃暮食了!”
石榴飯量大,最怕的就是不給飯吃。
但聞蘊靈通常都是嚇唬嚇唬,也不會真讓一晚上肚子。
石榴一聽,害怕說,“姑娘放心,奴婢這就跟去,絕不會被他們發現的。”
聞蘊靈揮揮手,石榴就跟了上去,這會兒為了晚上的暮食也很是謹慎,跟著岳為民和孕婦后,保持著個不遠不近的距離。
聞蘊靈站在那看了會兒,才進了香料行。
跟香料行的掌柜談了談,仔細記住了各種香料的價格,還有這些香料各自的出產地等等。
轉眼就是半個時辰過去,聞蘊靈一時之間也忘記自己讓石榴去跟人的事兒。
等離開香料行才想起這事兒。
站在香料行門口等了會兒,沒等一會兒就見石榴小跑著回來。
見石榴氣吁吁的模樣,聞蘊靈給拍了拍背,問道:“如何?可知道那兩人什麼關系,住在哪里?”
石榴著氣說,“姑娘,那兩人住在前頭的石井巷,兩人好像是一家人,奴婢一路跟了過去,等他們進到宅子里才趕忙跑過去,趴在門口朝里頭往,見到有個差不多十來歲的哥兒沖著男人喊了聲爹爹……”
一路上小心翼翼跟著男人和孕婦,跟到巷子里,見兩人進了個二進宅子里,連忙跟上去,趴在宅子門口,從隙里朝里頭往,正好瞧見個差不多有十二三歲的哥兒過了影壁,見到男人高興地沖他喊了聲爹爹,男人也一臉慈祥過去了哥兒的頭,然后三人繞過影壁,進到里頭去,也瞧不清里面的況。又在宅子門口逗留了會兒就離開了。
聞蘊靈一聽,眉頭都皺了起來,出個一言難盡又有點惡心的表。
看得清楚,男人就是東來居的掌柜,這惡心玩意,看樣子是在外面養了外室,而且孩子都十來歲,顯然是十來年前就養在外頭了。
明明是冬家的招婿,要不是娶了冬氏,冬老爺子也不會把廚藝跟菜譜給岳為民。
當時的冬老爺子可是這邊的名廚,冬家是名廚世家。
祖上都還有做廚的,甚至連菜譜都有。
有菜譜的廚藝世家,意味著都是幾十年或者百年積攢下來的。
并不是每個跟著名廚學藝的學徒都能有所就。
因為師父不會什麼都教,徒弟多的名廚,能教出去的也只是些普通些的吃食做法。
大部分學徒離開師父后,出去也僅僅是擺個小吃食攤子養家糊口。
冬家的菜譜給了岳為民,他才鯉魚躍龍門,有了如今的就,為東來居大廚和掌柜,榮華富貴都有了,竟如此忘恩負義,在外面養起外室,孩子都這麼大了!
這事兒可實在太惡心了些,聞蘊靈揮揮手,嫌晦氣,“走,趕去米行看看,看過我們也回源寶鎮了。”
石榴喔了聲,也不會多問什麼,對啥事兒都不關心,就在乎吃的。
從米行出來后,聞蘊靈上了馬車,啟程回源寶鎮。
回去源寶鎮的路上,聞蘊靈一直眉頭皺,滿心不舒服。
如今也已經十七了,明年就該十八了,早到了說親的年紀。
以前祖母祖父還想著或許能進宮給新帝做妃子,自己也有點想法,倒不是喜歡新帝,就是想往上爬,不想一輩子待在源寶鎮做個庶民。
可這兩年下來,也算看清楚,進宮給新帝做妃子,并不明智,首先的份,太后都得防著,宮里人又多,又沒那個腦子,進去還不知斗不斗得過那些妃子,萬一斗不過死在宮里就得不償失,所以也熄了想進宮的想法。
但嫁給其他普通的平民百姓,或者鄉紳員外,也有點不甘心,親事方面也就一拖再拖。
又想著以后要是了親,遇見的是岳為民這樣的男人,豈不是惡心。
真真是一點親的念頭都沒了。
聞蘊靈回到源寶鎮后,本來想去來溪巷一趟,跟許沁玉說說這事兒,冬騫如今在許記做幫廚,萬一他學會兒了,離開許記后,菜譜配方被岳為民給忽悠走……
那個岳為民既然都養了外室,還有了孩子,還是跟自己姓的孩子,肯定會有其他心思,到時候許記的招牌菜和冬家菜譜可別了岳有為的招牌菜……
可想著許沁玉每次瞧見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也不想去吃閉門羹。
再說了,東來居還有許沁玉事跟有什麼關系。
聞蘊靈最后還是回了聞家,但走到半路時,又忍不住挑開簾子回頭看了眼……
……
而饒州城的石井巷。
岳為民并不知自己被人瞧見還跟蹤到了石井巷。
等進了宅子里,他見到自己跟柳娘的長子出來迎他,面上不自覺帶了笑,見到長子喊他爹爹,他滿心,不像面對冬氏和他生育的三個孩子,哪怕次子跟了他的姓氏,可瞧見次子,他還是會想起自己不過是冬家的招婿,自己為冬家所帶來的一切,都跟他沒有任何關系。
所以即便對次子,他也沒有多。
或許次子剛出生,他還未遇見柳娘時,他也滿心歡喜,覺得次子跟了他的姓有了后,他為冬家做的這一切留給次子也行。
可遇見柳娘后,柳娘還為他生育了子,他心里就只有柳娘和長子。
覺得這才是他的脈,沒有辱意味的脈,想把自己的一切都留給們。
現在柳娘又懷上了,他更加頻繁的來饒州城。
柳娘是十幾年前,他來饒州城品菜時認識的,每年饒州城都會舉辦廚藝探討,品嘗其他廚子的菜品,不過是廚子們自愿參加,那會兒柳娘才十五,路上時候遇見柳娘的舅母要把賣去香滿樓。
柳娘小時候父母就過世,余下一人,在舅舅家的討生活,現在柳娘大了,有幾分姿,舅母就起了心思。
柳娘一路哭喊,沒人幫。
還是岳為民看不下去,攔住柳娘同舅母,得知事緣由,痛罵柳娘舅母一頓。
那舅母還生氣的說,“你都知道干了什麼事不?就幫出頭?勾引自己表姐的男人!不要臉。”
柳娘哭著求他,說是舅母冤枉,沒勾引自己表姐夫,是表姐夫對手腳的,沒想到被舅母發現,舅母為了護住自己的兒,就想把賣了。
舅母氣得對著柳娘破口大罵,罵是狐子,既然喜歡勾引男子,干脆去香滿樓做娼婦得了。
柳氏哭哭啼啼,岳為民覺得是婦人想要賣掉侄找的借口,跟那婦人爭執幾句,然后把柳娘買了下來。
最后婦人收了銀子,還冷笑一聲說道:“我看你也有三十了吧?想來已經親生子,小心被這狐子勾的家破人亡!”
岳為民當然不信,等婦人拿了銀子離開,他也打算把賣契還給柳娘,還給了幾兩銀子,讓自行離開。
柳娘卻一直著他哭,梨花帶雨,求他幫自己,說自己一個弱子,也不知以后要何去何從,萬一再給舅母知曉他把賣契還給了自己,舅母一定還會繼續把賣掉的。
岳為民有些可憐柳氏,就只能先在饒州城租了個小院子給柳氏住著。
好在柳氏并不是饒州城的人,而是附近村上的,也不會被舅舅家發現。
柳氏就在饒州城住了下來。
岳為民心里也擔心一人在饒州城被欺負,經常來饒州城探柳娘。
一來二去的,兩人互生緒,他也沒瞞著柳娘,跟說過自己的況。
柳娘聽完,很是心疼,安他,說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冬氏不敬他,一輩子敬重著他。
然后兩人就茍且了。
這些年下來,岳為民也經常以各種理由來饒州城陪伴柳娘。
甚至每年快過年時,他都會以回家鄉祭拜已經過世的父母為由,留在饒州城陪柳娘跟長子過年。
后來還給柳娘置辦了二進宅子,一些商鋪,請了個丫鬟婆子照顧。
三人進到宅子里,長子同他們說了會兒話也下去,房間只余下岳為民和柳娘。
柳娘眉心輕蹙,傷心道:“老爺,你到底何時才能跟源寶鎮的那邊和離?不然紀哥兒一直名不正言不順的,還有我肚子里面的孩子,我也不想他出生時別人喊他野種,哪怕我天天跟周圍街坊領居說你要在外做營生,很能回來,可大家看我的眼神還是不恥,都以為我是被人養在外頭的外室,連紀哥兒都了不委屈。”
因為怕饒州城也有人認出他來,岳為民一直沒在石井巷過面,每次都是悄悄來,悄悄走。
岳為民道:“柳娘別哭了,本來打算這一兩年就和離的,冬氏菜譜我已經研究徹,即便沒有冬氏菜譜,我也憑著自己研究的新菜譜開個酒樓,但冬騫近來去了一個小食肆里頭跟著位小廚娘學藝,那小廚娘有點本事,手上有幾道招牌菜同的‘調料’配方是我想要的,若能拿到手,我的廚藝也會更進一步,所以等多兩年,冬騫離開許記,把菜譜和‘調料’的配方給我,我就會跟冬氏和離,到時候帶著你遠走高飛,去京城開酒樓,咱們賺的盆滿缽滿,讓你跟紀哥兒還有肚子里的孩子過上更好的日子。”
冬騫告訴過他,許記食府的那個小廚娘愿意教他三年。
三年后就會放他離開。
所以現在冬騫也不愿把自己知道的許記食府的配方給他,他也只能再等;兩年多,到時冬騫離開許記,自然就愿意把配方給他了。
“不就是個小廚娘做的吃食,還能比老爺做的好吃不?”柳氏哭道,“老爺,我什麼都不想要,就想您快點和離,想名正言順為您的妻子,想要紀哥兒和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野種。”
岳為民沒法子,哄了柳娘半天,答應給買那套幾百兩銀子一套的頭面,柳娘才笑了起來。
……
許沁玉不知聞蘊靈撞見岳為民那點子敗壞德行的事,這幾日剛忙完,許記也放了年假。
昨兒晚上才和食肆里頭的大家伙提前吃了團圓飯,又給每人發了紅封。
今年酒坊那邊賺了有二萬兩銀子,所以今年的紅封也給的多,每人給了二十兩銀子的紅封。
冬騫也拿了一百兩銀子的紅封,許沁玉覺得他幫了自己大忙,才讓自己能清閑不,臘月到現在腌了八百多條火。
冬騫這才知道原來師父對食肆的伙計們都如此好,一年都有二十多兩銀子的紅封,難怪們干活都如此起勁,一點二心都沒有。
這一百兩銀紅封他沒拒絕,也拿了下了,平日師父給的工錢他都不愿意要的。
許記放了年假,許沁玉也回了來溪巷,還跟四哥一塊趕著爐車過去作坊那邊取了十條火過來。
四哥前兩日到的家,說是要過年了,商隊也要休息,他今年也在家里過年,應該能過完正月十五。
這十條火,兩條留著家里人吃,剩余八條許沁玉打算托其他商隊帶去京城里,給爹娘和娘家舅舅那邊吃。
現在作坊里頭已經掛滿火,但能吃的就是去年腌的那一百條。
先去取了十條,還余九十條,開了春食肆里就能上一些火的新菜,但這批火打算留三十條火,這樣明年這三十條火便發酵兩年,剩余這一年發酵條件好,說不定能達到生吃的標準,就能吃上生片火了。
生食的火稱為中黃金的,把火表皮削去,火瘦相間,片下來的火薄如蟬翼,吃起來就是迷人的咸香和濃郁的香,瘦的部分鮮,的部分也是不膩,吃起來滿口生香。
許沁玉想到生火的味道,有點走神了。
兩人剛回來溪巷,就見門前停了輛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