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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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沒有什麼特別急的工作,差不多六點的時候懷歆便收拾好東西,從實習生區域繞到全職那邊,再走向電梯間。

到了沒一會兒,側便有沉著的腳步聲響起,而后一陣清冷的雪松味道幽緩彌漫過來。懷歆稍稍翹起一點角,挪著靠近一小步,但仍舊目不斜視地默立著。

兩人深諳如何扮演陌生人,一前一后的進了電梯,沒有和對方說半句話。

直到下了地庫,坐上郁承那輛賓利以后,懷歆才掩笑出聲來。

“怎麼?”

郁承側眸眄一眼,順便傾過來給系安全帶。

“沒有,我就是覺得我們這樣,”懷歆一眼不眨地看著他,眸中盈亮的有點勾人的意思,“很像是在。”

一點兒不害臊地把這個詞講出來,郁承意味不明地凝視片刻,散漫勾:“你好像很有經驗?”

“沒有。”懷歆懶道,“但我以前有在小說里寫過。”

郁承笑,嗓音低沉蠱,“那可以請作家小姐教教我麼,我不太會。”

車廂并沒有開燈,地下車庫燈從窗外照進來,將他英深邃的面容勾勒得更加廓分明,尤其是從下頜骨到脖頸的曲線,影影綽綽的

“是嗎?”懷歆揚眉,尾音略微上揚,“我看哥哥會的。”

郁承含著笑與對視,那雙深邃桃花眼分外人。似有什麼在暗中拉鋸,弦線繃,懷歆靠在椅背上不,片晌男人撤開去,掛檔起步。

他們并不急于這一時,調和曖昧都是為興致服務的游戲。

餐廳預定在六點半,是一家離公司稍遠的米其林二星西餐。兩人在悠揚的大提琴聲中品嘗完味,驅車回家。

他們選擇在懷歆家里看電影。

郁承回去放東西,懷歆彎著叮囑:“等我給你發信息你再過來哦。”

“嗯,遵命。”他笑。

懷歆關了門,開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布置場地。過了一會兒,給他發:【好了,過來吧】

等了一分鐘不到,敲門聲響起。

懷歆踏著小碎步過去開門,過玻璃對上郁承深邃漂亮的眼睛。

進門的時候就和吻在了一起,郁承掌著懷歆的纖腰將搡至屋,大門在后沉聲合上。

如同一場追逐的游戲,沿著蠟燭擺放的軌跡,懷歆一邊踮著腳尖親吻郁承一邊他的外

西裝和馬甲都被卸下搭在一旁高凳上,郁承托著坐上料理臺,揚起下頜與纏。

溫熱的吐息相融,懷歆頗地瞇著眼,心想真的喜歡他同這般親

郁承很懂如何讓愉悅,他的呼吸,上淺淡清冷的雪松香味,都讓深深著迷,不能自已。

浪漫的法式熱吻持續了好一會兒才結束,懷歆眸中氤氳起了些許氣,襯得的眼睛在繾綣影中蓄著淺淺的水,脈脈含

兩人相視片晌,懷歆又傾去親他。

這回沒那麼急躁,而是像在品味上好的珍饈,慢條斯理地用西餐刀挑開線和包裝。

男人手臂撐在臺面上,低斂著眼,纖長的眼睫如同繖扇一般微,高鼻梁蹭過臉頰,一下下地啄吻,輾轉含吮。

蠟燭瑩著的也在旁邊輕微搖曳,映出頸相擁的兩道影。

片晌,郁承稍微撤開,額際與懷歆相抵。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的腕心,向下一,十指相扣,眸幽深迷人。

“去看電影?”他輕聲詢問。

懷歆了下:“嗯。”

想從流理臺上下來,卻不防被郁承單臂箍住了腰。懷歆低呼一聲,下意識摟他的脖頸,下一秒整個人就被他騰空抱起。

懷歆雙勾圈住郁承的腰以防自己下去,最初的那個瞬間還沒有什麼安全,但男人一直穩穩托著,步伐沉穩有力。

待走到沙發邊上,他俯下,將懷歆輕放在墊上面。

微紅著耳尖,氣捋順了,這才緩過勁兒了。沒忍住在他臂膀上打了一下,神微嗔——居然又不打招呼就耍流氓!

郁承低低笑起來,挨著親昵地坐下,將攬進懷里。

懷歆掙扎,被他勾著了:“別。”

“……”

“果然和你在一起才最放松。”郁承埋在頸肩微嘆。

懷歆怔了一下,從他嗓音中聽出些許不易察覺的疲憊。聯想到他去香港的事,略微沉默下來。

他是回去見他的親生父母,但似乎他們關系并不親近,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你最近好像很忙。”他的脊背,聲問,“一切還順利嗎?”

“嗯。”郁承維持著那姿勢沒,“香港那邊需要我做點事,所以就忙了一些。”

不管怎麼說,到底是向代了一句,懷歆的心稍微放下來。

輕緩地呼吸著,了一下他的側臉,問:“累?”

“嗯,有點。”郁承輕笑。

懷歆稍頓一瞬,更側過來一些。

“那我借你靠一靠好不好?”認真,又好似含笑,“我們不想那些。就看電影。”

郁承深長眸凝視須臾,點頭:“好。”

懷歆彎了彎,問:“想看什麼?”

電視上的影視欄目可供選擇的片子有很多,郁承安靜地看向下翻頁,目倏忽停在某,出聲道:“看那個吧。”

懷歆跟著看過去。

《本杰明·頓奇事》,一部08年的國電影,講述一個關于時的故事。

有看過梗概,說的是一個一出生便是古稀老人形象的孩子,本杰明·頓,越長越年輕,最后回到嬰兒形態。他與他的人黛西像兩條錯的軌跡線,一生都在漸行漸遠。

聽起來略微有些天然的抑,懷歆拿起遙控,點擊播放。

春夜氣溫不冷,但還是拿了一條薄毯,挨著郁承蓋在兩人上。

本杰明·頓生下來便是奇形異狀,皮褶皺松弛,如八十歲老人一般沉疴難愈,以至于他被自己的親生父親拋棄在一個養老院門口。

養老院的黑人大嬸奎尼發現了他,不顧丈夫和眾人的反對收養了這個先天早衰的孩子。

醫生說本杰明壽數不會太長,他沒法過普通人的生活,注定會很辛苦。

可這一切都沒有改變奎尼對他的,這個善良的人對他悉心照顧,教育他人的道理。

在遭遇別人異樣的眼時,而堅定地同他說:“你和其他的孩子不一樣,但是寶貝,別人是不會明白你的特別之的。”

本杰明的小床就安置在奎尼夫婦旁邊。在養老院這樣的地方,他也親眼目睹了邊親近的人不斷離去。

教他鋼琴的老人說:“本杰明,我們命中注定要失去所之人,不然我們怎麼知道,他們在我們的生命中有多重要呢?”

十二歲這年,他以六十八歲的衰老軀遇到了六歲的黛西,的那雙藍眼睛讓他無法忘懷。

他帶出海遠航,給寄明信片,而也念著給他寄信,告訴他自己去紐約追逐芭蕾舞的夢想。

本杰明在外闖,認識了很多的人,也有過足夠厚重的經歷。洗盡鉛華褪去風霜之后,他回了家,終于和黛西相

最好的年紀,最好的

他們在一起度過了一段好浪漫的時

但他們的人生終究還是像兩條短暫錯但最終分岔的軌跡線,本杰明的人一個個地離開。

電影的最后,白發蒼蒼的黛西回憶完這漫長的一生,也安靜地閉上了雙眼。

整部影片一直都在舒緩地敘述,將這個屬于的故事娓娓道來。在某一刻時懷歆的雙眼就潤了,安靜地流淚,滾燙的滴落在郁承肩頭。

“本杰明,你在想什麼?”黛西從后擁住他。

“我在想,為什麼世上沒有永恒呢?多可惜。”

的金長發鋪滿他背脊,溫地輕聲道:“有些事是永恒的。”

“晚安,黛西。”

“晚安,本杰明。”

郁承的手覆了過來,不復以往的溫暖干燥,他掌心微熱起,但與握的力道很重。

懷歆側過眸,看見男人黢黑瞳仁某映著淺淺的水漉漉的。

的心跳空了一拍,他卻轉過頭來,一言不發,很安靜地看著

那一瞬間懷歆好像看見一顆破碎的心擺在面前,他的悲傷洶涌到快要滿溢出來,沒有想得很清楚就撲過去抱住了他。

“郁承。”懷歆哽咽出他的名字。

的臉著男人溫熱的頸,淚水與融,到潤一片。

懷歆到他膛里跳的那顆心臟,巨大的悲愴也將擊中,摟著他,幾乎哭得不能自已。

不明白郁承的苦痛到底來自于何,但是能與之強烈共。懷歆明白那種覺,就像一個人獨自航行在海面,黑的天空,四都沒有出路,只余徹骨的寂寥。

漫長的人生,永遠待在一艘不斷離別的船上,徹骨寂寥。

過了好久好久,頭頂上傳來很輕的一聲,嗓音喑啞:“這世上真的有永恒的事嗎。”

懷歆閉了閉眼,仰頭去尋他雙眸。

郁承的氣息很輕,他垂斂著眼,漆黑的眼睛蘊著淺淺淡淡的弧,眼尾薄紅。

原來他沒有哭,只是困頓得仿佛迷了路,茫然而失措。

“可以再抱抱我嗎?”

郁承很要求什麼,懷歆的心都化在那沉得人心痛的眼神里,地擁住了他。

他們如襁褓嬰一般擁抱對方,用力的,不過氣的,甚至有些難以抑制的疼痛。

懷歆這種近乎窒息的擁抱,因為只有在這種時刻,能清晰覺到自己活著。

也許對郁承來說,也是一樣。

要忘記我了。”寂靜落下一句低得聽不見的啞音。

懷歆輕輕一震,雙手捧住郁承的臉,凝視他深得看不見底的黯淡雙眼。

“什麼?”好半晌才吭出一聲。

郁承沒有再說話。

他只是抬臂回抱住懷歆纖瘦的,將臉埋在的頸窩里,用力平靜自己的呼吸。

懷歆著他的脊背,像哄孩子一般寬著他。

外面繁華的城市逐漸步燈影寥落,屋寂靜一片,幾乎沒有任何源。他們只是在黑暗地抱著對方,直至夜幕落得更沉。

不知過了多久,郁承沙啞出聲:“懷歆。”

“嗯?”懷中的人兒了一下。

“……聽我講個故事,好嗎?”

就在剛才的某個瞬間,他意識到自己對的需要。不只是那些虛與委蛇的游戲,不只是年輕的散發的迷人芬芳和溫度,不只是一顰一笑間帶來的那種新鮮和占有

僅僅是他想向敞開心扉,容走近他,他,擁抱他。

亦或是填補他。

鮮活的所給予他的,除卻懷抱的滿足,還有心間那種無法言說的充實

“好。”懷歆糯著鼻音,悶聲說,“我聽著。”

一個孩子的養負擔實在是太重了。可就算奎尼收養本杰明遭到所有人的反對,還是義無反顧地將這個孩子留了下來。

就像他的母親。

當時真的是窮得叮當響,郁承的睡鋪就放置在侯素馨和郁衛東的旁邊,準確來說那甚至不是一個床,而是用布袋扎出來的一張躺椅。

每一天晚上他就躺在上面,不敢翻,害怕鐵皮和帆布的聲音會吵醒他的母親。

真是把自己所有的都給予了他。

在遇到侯素馨之前,郁承難以想象這世上會有人愿意為另一個人付出如此之多。

可事實就是如此,他是的第一個孩子,有些人是生來就會當母親的。

沒日沒夜地做針線活兒,能賺的錢不多,都拿來為他置辦生活用品。書包,課本,文,他一件都不比別人,甚至更新更好。

因為大部分積蓄都花在這上面,所以服上能省則省,郁承很多服都是侯素馨自己做的。拮據的時候自己有幾件都打著破布補丁,可給他做的永遠是嶄新的。

剛轉學那陣子郁承遇上過高年級學生尋釁挑事,要收他保護費,他們打了架,他搞得滿是傷。侯素馨一邊哭一邊用浸熱巾,仔仔細細凈他臉上的污。

擔心他在學校人欺負,每天中午為他送飯送湯,風雨無阻。

十歲那年城鎮上開了第一家麥當勞,郁承每次路過的時候都會駐足。可是太貴了,他一次也沒有進去過,倒是看見之前找他茬的同學和對方的父親在里面大快朵頤。

郁承從來沒有對侯素馨說過他的愿,每次與并肩經過那里時都會加快步伐,可是生日那天,侯素馨帶他去麥當勞,讓他對著菜單隨便點。

郁承小心翼翼地要了一個麥香魚漢堡,一袋薯條,配一包番茄醬。

侯素馨讓他換雙層牛,又加了一個紅豆派。在取餐的時候,郁承看到媽媽將自己磨出繭子、流的手指悄悄掩起來,對他溫微笑。

那頓飯花掉了將近一周工資,給人家的小孩做花裳,日夜趕工掙來這點錢。

為他付出太多太多,他初中升學拿不到名額,侯素馨在房間里急得要哭。

郁衛東勸想開點,不如讓兒子早點出來做營生,好幫襯店鋪的生意,可侯素馨不許,要郁承繼續讀書。

郁承永遠忘不了那一天。Hela

他從學校放學,繞過教師辦公室的時候,遠遠看到母親提著幾個袋子上門。

似乎是一些厚禮,他怔忡在原地,看見向校長彎下膝,跪了下去。

窮啊,真的是太窮了。

隨著那撲通一聲響他年人的脊梁也被彎折了。手指深深嵌進掌心里,烙出紅印,他發誓自己將來會出人頭地,給最優渥的生活。

不為別的,只為近十年來毫無保留的和付出。

是他的母親,是他心里最珍重的那個人。

可是如今,連也要忘記他了。

在這樣一個特別的深夜,郁承把他十數年來不見天的傷口揭開,袒看。懷歆覺自己的心好像被誰攥在手里,一陣陣的發疼。

“我媽媽患了阿爾茲海默。”郁承抑著嗓音說出這句話,輕緩的呼吸也沉了下來,“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忘了我。”

哪怕每一次見面,侯素馨都尚能得出他的名字,每次看見他時眼睛都會發亮,但郁承不知道這樣的時日還能持續多久。

再怎麼他,總有一天是要忘的,會把他徹徹底底忘掉。郁承自嘲,原來他也是個懦弱的人,對此不愿相信也拒絕接

懷歆淚眼朦朧地看著他,只剩下滿心的難過和酸了。

每一天他都在害怕吧。

一柄劍高懸頭頂,生命在走倒計時,知曉自己終將被最的人忘,是一件多麼殘忍的事

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到他的孤獨,那顆被厚重包裹的桃核為留出隙,那條謎語也約約有了謎底。他的默許讓心中熨燙。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吸引沒什麼道理,自遇見郁承的第一眼,哪怕還不了解他的為人,他的過往,卻清楚地知道他就是自己會屬意的那種類型。

越探究越上癮,懷歆想,如今也沒可能再全而退了。

“郁承。”輕喚,他頸間的溫度要把燙化了,“以后讓我陪你吧。”

“……”

懷歆將臉過去,喃喃低語:“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覺男人的僵了一下,而后陷久久無言的沉默。

好半晌,郁承才推開,眸沉如深潭,晦而幽暗。

“一直?”他攥住的手指,雙眼盯著,啞著嗓子低問,“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懷歆被他弄疼了,睫無措地抖。

“我知道……”

“你不知道。”郁承搖頭,結略微滾

懷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好像有些惹他生氣了,可大腦混沌,此刻沒有多余的心力去理清紛的思緒,只是睜大眼睛看著他。

“一直陪著我,要是做不到呢?”

郁承手上的力道也愈發加重。他步步,懷歆眸中剛剛消退的淚水又被激得滲出來,在眼眶里打轉。

看起來要哭了,可憐兮兮的。郁承知道年紀輕不懂這些,不明白這樣的承諾是不可以輕易許下的。否則一旦打破,將承付不起的代價。

因此他也不會把一句戲言當真。

懷歆眼尾通紅,很明顯是委屈了。顯然也意識到了什麼,慢慢地垂下頭去,不執一言。

郁承凝視漉漉的眼眸和輕微抖的睫,片晌嘆息了一聲。

算了,他和小孩較什麼勁呢。

他把懷歆重新抱進懷里,溫地拭去臉上的淚水:“別哭了。”

懷歆抿雙,郁承湊過去親親,嗓音低緩道:“是我不好,剛才不該兇你。”

懷歆抬起朦朧的眼看他。

無暇的五,撇開生人勿近的里,他是完的。

也許是不好吧,沖之下把他們一同苦心飾的東西擺到了臺面上,破那層脆弱的窗戶紙。

郁承不相信剛才說的話,所以第一個反應是將推開。但其實他是對的。

在這種形下建立的關系往往不得善終,他們都需要更加深思慮。

不是同,亦不是施舍,需要去仔細甄別分清,他也亦然。

郁承給一個臺階,懷歆自然就順著下了。

吸了吸鼻子,悶悶不樂地將自己泛紅的指尖舉起給他看:“你看你把我手都掐疼了。”

郁承眼眸深暗,垂下睫羽。他握住的手指,在纖細的指節上落下溫熱的吻。

“這樣有沒有好點?”他小心地哄著

“嗯,好多了。”

懷歆不著痕跡地掉眼淚,捧著他的臉親了一下,郁承怔了一瞬,閉上眼與吻在了一起。

破窗戶紙也沒有關系,他們還可以合力再讓一切恢復如初。只要不去那里。

午夜悄然而至,他們放開彼此,郁承站起

“我想我該回去了。”

走到門口,男人影陷在一片昏暗之中,回過頭來靜靜看著

懷歆咬了咬:“晚安,哥哥。”

郁承的手臂垂在側,淡笑了下:“晚安,小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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