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薛團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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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明翊看額頭滲出細的汗珠, 估計是方才跑的,便用手指幫輕輕過,“吃飯了麼?”

林蘇葉搖頭, 了畫就想去供銷社找楊翠花,家里電池被孩子們造了得再買點。

這收音機個頭不小, 每次要裝兩塊一號電池,白天婆婆和莎莎聽,晚上大軍小嶺聽,一天到晚真的很費電。

薛明翊:“我也沒吃, 去飯店吃碗面。”

如果他一個人怎麼都好對付, 和在一塊就去飯店好好吃一頓。

他拎起腳邊的行李包, 領著林蘇葉去飯店。

林蘇葉也沒拒絕, 任由他牽著的胳膊走, “建民呢?沒和你一塊?”

夢里這時候他好像沒回家,看起來有些事和夢里不一樣了呢。

薛明翊:“沒。他有自己的任務。”

林蘇葉也就沒有多問, 他從哪里來,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不說就不問。只問道:“那你現在能回家嗎?”

薛明翊點點頭,“能。”

他從省城過來, 還順路去找了霍主任, 知道為大嫂求助的事兒, 尋思肯定嚇壞了。

進了飯店,薛明翊給自己要一碗素面, 給林蘇葉要一碗蛋面。

兩人就找個角落的位置, 坐下說話。

聊了幾句近況, 薛明翊的事兒不能說,都是林蘇葉跟他講家里人的事兒。

薛明翊雖然沒說話, 卻聽得很認真,放在桌上的手的手,便輕輕地握住的手指。

林蘇葉面朝服務員那邊,發現一直往這里瞅,就把手回來。

這會兒男還是保持距離的,就算夫妻在外面也不能太親,否則就被指責耍流氓。

簡單說了家里人的事兒,林蘇葉這才小聲和他說顧孟昭被抓的事小聲道:“縣里也沒轍。”

薛明翊看著,“如果是這個問題,有點嚴肅。”

其實去年臘月形勢并不敏,大家也沒那麼在意,報紙上、雜志上發表了不悼念文章,是今年3月份以后突然張起來的,4月形勢就很嚴峻。

林蘇葉就把顧孟昭的況詳細說一下,“雖然是他寫的,可……不是他發表的,也真是無妄之災了。”

薛明翊角勾了勾,微微前傾,略湊近一些,低聲道:“你現在會的語不。”

林蘇葉還有點不好意思,“不許笑話我。”

又不是為了賣弄,就是學得多了不小心就會用上。

薛明翊的指尖,“沒有。我找人打聽一下,看看顧孟昭這個事怎麼辦。”

林蘇葉卻又擔心他,“會不會影響你呢?”

薛明翊:“不會。”

林蘇葉又擔心顧孟昭會不會委屈,有沒有被人打,畢竟是個文質彬彬的書生,辱已經夠嚴重,再有□□摧殘總是讓人擔心的。

薛明翊:“吃完飯你先回家,我去一趟區里,順便看看知青。”

聽完林蘇葉的話,他已經心中有數,知道要怎麼解決了。

顧孟昭雖然沒錯,但是既然現行政策如此,那薛明翊也不想和政策對抗,而是要順應政策找到問題關鍵點。

關鍵點也不難找,還得有能說話的人,否則就算說得清楚,宋延輝那些人也不會當回事,更不會因為顧孟昭沒錯就放了他。

有他出面,林蘇葉就徹底放心,“那你……晚上回來嗎?”

問完一下子想起自己做的那個夢,臉騰得紅了。

薛明翊剛要說話,看臉頰驀地緋紅,眸也不深幽許多,“嗯,回。就是不知道幾點,不用等我。”

吃完飯薛明翊把林蘇葉送上客車。

林蘇葉讓他把包給自己,“明春在公社呢,我去找。”

現在麥收結束,小姑每天都去公社上班的。

薛明翊便把提包放在腳邊,“不用擔心。”

林蘇葉坐車到了公社,直接在公社革委會門口下車。

一下車就看到小姑踹著兩個男人在公社院子里訓話,薛明流站在旁邊記錄。

小姑:“你倆為什麼打架?”

男人甲:“他我菜!”

男人乙:“那是公家地,你憑啥種?”

兩人又開始嘰嘰歪歪吵架。

小姑:“煩死了!”

指著男人甲:“你種了公家的地,直接把菜園公,你負責管理,大隊作為回報獎勵你一部分菜。”

男人乙幸災樂禍,哼,不讓我摘菜,現在就給你充公!

小姑指著男人乙,厲聲道:“你竟然敢竊公家財產,挖社會主義墻角,罰你給公社大院澆五天菜地,敢一天就再加五天!”

男人甲拍手好,嘿嘿,讓你手賤!

男人乙哭喪著臉去幫后院澆菜地了。

林蘇葉也鼓掌,“薛公安主持公道,就得狠狠分小!”

小姑看到林蘇葉,忙跑過來,“嫂子你怎麼來……這大包有點眼啊?”

林蘇葉笑道:“你二哥回來啦。”

小姑立刻高興起來,“太好了!嫂子不用靠做夢跟二哥見面了。”

林蘇葉:“!!!”你怎麼知道!!!難道我說夢話了?不可能!我從來不說夢話!

岔開話題,“你二哥去看顧知青了,顧知青應該很快就會沒事的。”

薛明流一聽高興得很,“真的?嫂子我晚上值班,你幫我跟爹娘說一聲,他們一直記掛呢。”

雖然林蘇葉之前說沒事,可大家還是擔心顧孟昭委屈。

現在薛明翊回來,顧知青就安全了。

太好了!

小姑這邊沒有什麼事,便要騎車帶林蘇葉回家,反正平時都騎車各大隊巡視,去哪里都一樣。

且說中午薛明翊送林蘇葉上車,目送客車離去后便轉坐上去省城的車,區政府、公安局和省級單位一樣都在省城城。

他先找相關部門打聽一下,最近抓的幾個都在區公安局旁邊的拘留所,還沒有判刑,也沒有去監獄或者勞改農場。

薛明翊直接往區公安局去。

此時顧孟昭正在區公安局的拘留所里。

剛關進來的時候一天被提審好幾遍,翻來覆去問他為什麼要寫,還有什麼同伙兒,是不是什麼人指使想趁機倒行逆施搞破壞行

總之就是一定要把反GM這樣的罪名扣給他。

顧孟昭對自己寫詩的事兒毫不瞞,但是其他的一概不認。

宋延輝和另外一個公安正提審他,他冷冷地看著顧孟昭,“你們這種壞分子,總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不要以為你不承認,我們就拿你沒辦法。”

顧孟昭住了這幾天已經非常淡定,他笑容中帶著譏誚,“你說我出有問題,我無話可說,畢竟出也不是自己能掌控的。你說我寫詩,我也承認。可你說我寫詩有罪?行,那我認罪。”

宋延輝“啪”的一拍桌子,“顧孟昭,你這樣的態度可是要判刑坐牢的!”

顧孟昭淡淡道:“如果悼念有罪,我認罪,如果悼念敬的人要坐牢,我愿意把牢底坐穿!”

擲地有聲。

宋延輝臉漲紅,“囂張的壞分子,你藐視……”

顧孟昭:“不,我從來沒有藐視任何人任何事,我對這個世間向來懷有敬畏。我承認我寫詩,其他的我一概不認,你不必費力氣。”

你可以槍斃我,但是不能污蔑我。

宋延輝蹭得起,大步走到顧孟昭跟前,一把抓住了顧孟昭的襟,高高地揚起掌。

另外一名公安忙制止他,“宋延輝,不要!”

顧孟昭卻無所畏懼,目湛湛地對宋延輝對視。

宋延輝反而臉紅脖子,氣急敗壞的樣子。

他松開手,冷笑:“你們這些臭老九,就是欠揍。不承認沒關系,直接判刑也能去蹲個五年。”

顧孟昭:“您抬舉我,我只是一個學生。”

沒有任何結果,他們只能把顧孟昭再關回去。

薛明翊去了區公安局,出示證件要探被抓的顧孟昭。

如果是普通社員,公安局可以隨意拒絕探監,但是薛明翊有軍職在,大家沒有什麼冤仇,基本還是會給面子的。

公安支隊的王隊長親自接待。

王隊長也是軍區轉業的軍,雖然和薛明翊不是一個師的,卻也親切得很。

他看薛明翊氣質鋒銳,目幽深,修長結實的起來矯健敏捷,讓他整個人都有一種銳不可當的氣勢。

他不暗自羨慕,自己轉業后真的不能再和留在部隊里的軍人比氣勢了。

他熱接待薛明翊,心里卻思忖著怎麼委婉地拒絕薛明翊要放人的請求,他可以安排探監、送東西,卻沒有權力放人。

薛明翊就沒說求的話,他主要是來看看顧孟昭的況。

王隊長親自帶他去看,“薛團,我給你備個單間兒,聊一會兒沒問題的。”

薛明翊卻表示不用,他只是隔著鐵欄桿看一眼,都沒和顧孟昭打招呼,也不讓顧孟昭知道他來過。

顧孟昭看起來神態自若,沒有出什麼頹廢、憤懣、哀怨的樣子,反而很平靜淡然。他心下有數,就轉和王隊長離開。

王隊長不解,“薛團?”

薛明翊:“就看一眼,不會讓王隊長為難。”

他又不是來托關系的,只是想說一聲,讓人不要為難顧孟昭,更不要打他。

他敬重有文化有本領的人,那些國寶級科學家、文化人,本就該讓他們在自己崗位上發發熱,跑到鄉下種田秧的,大材小用。

當然政策如此,他不妄言,也不會和政策對抗,就算救顧孟昭也是從事實出發。

確定顧孟昭安全無事,薛明翊就和王隊長告辭,又按照計劃去革委會找人聊一下。

他當兵十五六年,就算再不善際總也有幾個關系不錯的戰友和朋友,而且他這樣的格,不友便罷,的便是能實心辦事的。

他見過檢察院的朋友以后,就被陪著去拜訪區趙局長。

其實他可以通過王隊長引薦,但是他不想讓王隊長為難,更不會給人家惹麻煩。

王隊長引薦的話,不管幫沒幫忙,回頭別人也說走王隊長的關系。

他讓不相干的人引薦,勸說趙局長,那就是從政策出發擺事實講道理,跟無關,誰也挑不出什麼錯,趙局長、王隊長、他自己都沒有任何麻煩。

軍事院校進修,對他理人際關系方面的問題有非常大的提升。

辦公室里,宋延輝對著那首詩研究了一下午,他忍不住跟同事嘀咕,“這不會是悼念海灣那邊的吧?”

同事道:“那位是去年去世的,不需要現在悼念啊。”

宋延輝卻眼睛一亮,“不對,那位是1975年4月5日。今年卻有人趁著這個日子在首都鬧,誰知道是不是借機鬧事?”

他突然發現了不起的線索一樣,兩眼放,“就是這樣的,我要去見趙局長!”

前些年砸爛公檢法,所以不人靠著家里能鬧騰的緣故進了機關單位當上了干部,而宋延輝也是這樣上來的。他絞盡腦要立功,每一次有什麼任務立刻就想超額完指標,拿到業績就可以提干。

這一次也不例外。

如果把顧孟昭打海灣那邊的線人,那他就可以趁此立大功!

他興沖沖地拿著顧孟昭案件的卷宗去找趙局長,原本他應該先跟王隊長匯報,可他不想被王隊長搶功,所以自己越級上報。

趙局長剛好招待完兩位客人,正送出門去。送完客人,他轉看到宋延輝過來,皺眉問什麼事兒。

宋延輝便眉飛舞地給趙局長匯報自己的新發現。

趙局長聽得眉頭皺,這分明就是想把顧孟昭的悼念行為打通敵叛國的罪名。

他心里著實不悅,因為這宋延輝仗著自己老子的威名,向來不把王隊長等人放在眼里,這會兒竟然要騎到自己這個局長頭上來了。

可巧,剛才薛明翊和朋友過來,跟他說得就是這個事兒。

趙局長示意宋延輝把卷宗拿出來,他直接翻了翻,指著宋延輝和同事提審曹志德的筆錄,“曹志德親口承認他們四個知青于今年1月8日祭奠悼念敬的人,之后顧孟昭寫了詩,這個顧孟昭、另外兩名知青也說法一致,你現在說是悼念去年4月5日的海灣對面那位,不覺得牽強?”

宋延輝不肯放棄,紅著眼睛繼續游說,“局長,可今年4月5日,他們在首都鬧事……”

趙局長不悅:“顧孟昭去鬧了嗎?”

宋延輝一愣,“那倒是沒有,他在大隊被監控改造呢。”

趙局長:“文章是誰發表的?”

宋延輝:“……曹、曹志德。”

趙局長看著他,語重心長道:“宋延輝,咱們做公安的最重要的是講究事實證據,實事求是。”

這不正是人家薛明翊強調的麼?

顧孟昭寫詩有錯嗎?私人寫詩,悼念敬的人,沒有反言論,一點錯都沒!

錯的是什麼?違規發表。

那麼他發表了嗎?他寫完埋在灰堆里,并沒有。

違規發表的是曹志德,曹志德也親口承認是他抄寫以后寄給報社,報社也有記錄可查。

所以,事不就簡單了麼?

誰違規誰錯,誰錯誰擔責!

要是隨便冤枉一個知青,還是一個比較有名氣的知青,那必然會引起其他知青的不滿,甚至由此惹出麻煩。

薛明翊原本說話語氣比較沉穩冷淡,并沒有什麼煽,可他在軍事學校進修學習了演講課,如今話突飛猛進。

他給趙局長分析形勢的時候,就帶有很大的說服力,擺事實,再曉之以之以理就沒有不打人的。

趙局長瞬間就接他的說法,認為他說得對,這事關區公安局的聲譽,不能等省公安廳問責,他們應該秉公執法。

當然,也是薛明翊找對人,如果只是打王隊長那個級別的沒用,因為他指揮不宋延輝,也無權放人。

趙局長就可以。

宋延輝張口結舌,有一種自己要大干一場卻突然被人釜底薪的覺。

趙局看著宋延輝,嚴肅道:“宋延輝,我們不放過一個壞人,不冤枉一個好人。顧孟昭沒錯,你現在就帶人把他送回去,再把曹志德抓來。該怎麼判,就怎麼判!”

宋延輝:“……是。”

趙局長完全秉公辦案,雖然對顧孟昭有利,卻沒有半點庇護。

宋延輝說不出什麼。

趙局長催促他:“宋延輝同志,不要耽誤時間,免得讓曹志德逍遙法外,盡快給他緝拿歸案。”

宋延輝不愿地離去,雖然他可以不把王隊長當回事,可局長……終歸是局長啊。

宋延輝上同事小邱,要連夜去大楊灣帶曹志德回來定罪。

這時候王隊長喊他,“宋延輝,正好幫我捎個朋友去大楊灣。”

說著他給宋延輝、小邱介紹薛明翊,“薛明翊,現役軍人,都是自家人。”

宋延輝對上薛明翊那雙窅黑深幽的眸子,心里不自地打了個突,這男人不只是高優勢,他上那種收放自如的鋒芒更讓人迫。

他立刻笑著和薛明翊寒暄,“幸會,幸會。”

薛明翊:“有勞。”

很快顧孟昭也被人帶出來,解開束縛,讓他坐車跟著回去。

顧孟昭很驚訝:“回去?”然后他就看到了薛明翊,瞬間明白怎麼回事。

薛明翊朝他微微頷首,“顧知青。”

顧孟昭也是懂分寸的,自然不會在這樣場合敘舊,也只是禮貌地點頭,招呼一聲。

宋延輝忍不住問道:“薛同志和顧知青認識?”

他又瞅了王隊長一眼,總覺得是不是薛明翊走了王隊長的路子。

薛明翊自然不避諱,如實說,自家和顧孟昭好也不是什麼怕人的事兒。

宋延輝卻存了想法,雖然趙局長說得冠冕堂皇,也是事實,可這種事本來就是態度問題,你不想管,那顧孟昭就被送去首都了,你管了,那指定是有人走你的關系。

他也不是傻子,自然不會質問王隊長和薛明翊,反正這事兒有曹志德填窟窿,也不算白忙活,總歸自己的功勞是跑不掉的。

路上宋延輝想方設法地試探薛明翊,想看他和王隊長是不是有大,可惜薛明翊本不閑聊。

只要薛明翊不興趣的話題,基本就是“哦”“嗯”“沒”之類的字眼,簡直就是聊天終結者。

宋延輝覺得這男人的比千年蚌,誰也別想撬開,真懷疑他沒

最后宋延輝也只得放棄。

曹志德累了一天,腰酸背痛,都要斷了。

這一天天的不是漚就是挑大糞,他覺自己要被腌味兒了。

原本他一直悄悄追一個鄉下姑娘,想靠著家說讓自己免了這些麻煩,結果那人的爹娘是神經病,知道他接近自己閨,非要把他扔到漚塘子里去。

他實在是沒辦法,真干夠了。

不過回到知青點,他又慶幸自己還活著,現在顧孟昭不在,他的口糧就歸自己吃,每天都可以吃雙份,吃得飽飽的。

而顧孟昭最也得去蹲大牢,不是五年也得三年吧。

他又平衡了。

當然心里總歸有點疚,畢竟是自己無心之舉連累了顧孟昭,他真的只是覺得寫得好,想發表賺錢,哪里知道會犯事兒啊。

他又覺得這事兒全怪顧孟昭自己。顧孟昭有才華,寫得一手好文章,可惜因為出問題不能發表。

他一直暗示顧孟昭不要浪費才華,多寫點文章給他,他以自己的名字發表,賺了錢可以兩人分。

可顧孟昭一直裝不懂,真是氣人!

如果顧孟昭配合自己,還用得著這樣麼?

也是他自作自吧。

他這麼想著,就躺在炕上,個大字型,酸疼舒服,一言難盡。

他正著呢,有人哐哐拍門。

曹志德嚇得猛地坐起來,不敢出聲。

外面傳來大隊治保主任的嚴厲聲音:“曹孟德,開門!區公安找你辦案!”

什麼?來抓他的嗎?

曹志德嚇得無頭蒼蠅一樣開始在炕上撞,里嘟囔著,“我不在,我不在……”

門被踹開,幾個人一擁而就把曹志德給拖下來。

曹志德虛弱地了一聲,嚇得直接昏死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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