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的PhD博士學位一般都是九個學期,大部分都能在3到5年取得學位,但也因人而異,最長能讀到七年,但如果績足夠,三年也是可以完的。
葉緋也沒什麼社圈子,也沒什麼太大的好,也正是因為這些,葉緋在兩年半就修完了所有的課程。
那年也有很多東西在收尾,葉緋的PhD生涯很繁忙,期間還有一次課業不忙想去實習,黎羨南倒是知曉,只跟講別太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
的專業是語言文化社會研究,對口的專業還算是比較廣,當時學校的Tutor給了幾個方向:傳記者行業、出版行業、制片人,公司檔案助理、行政助理,top公司的商業分析……
葉緋看的眼花繚,在學校Tutor和導師的建議下選了幾家公司,都是行業里的頂層級別,寫學的東西還好,一到寫簡歷就頭疼,抱著電腦呆在圖書館慢慢打磨。
人家都是國外留學三大萬金油專業,是會計、金融、管理,葉緋這個專業是真的沒幾個亞洲臉孔,但是公寓的鄰居是個上海孩,蔚皓月,在ucl讀醫學,兩人常常見面,久而久之也就悉了。
“緋緋,你今年就回去了嗎?”蔚皓月正好來圖書館借書,一眼看到了在旁邊坐著的葉緋,手邊還有一些打印好的文件夾,分門別類放好。
“嗯對,年底就回去了,”葉緋從電腦里抬頭,醫學生最苦了,蔚皓月的PhD還不知道要讀到何年何月,“你呢,以后也回國發展嗎?”
“看看吧,沒想好,你怎麼不留在這兒?”蔚皓月在對面坐下,詢問,“我在這兒寫論文可以嗎?”
“家在燕京呢,也想回家了。”葉緋笑笑。
蔚皓月跟葉緋閑聊過幾次,蔚皓月看到葉緋的手上一枚紅鉆戒指,便了然,笑著問,“是有男朋友呀?”
“對,異地很久了。”葉緋晃晃手,想到黎羨南便開心,“要回他邊啦。”
“真好啊,還是異國呢,”蔚皓月憂郁嘆了口氣,“真好,我來英國第三個月,跟男朋友就分手了……之前都在一起五六年了,說好回去就結婚的。”
這個時代,好像變的不值一提了,葉緋分神了片刻。
“不提這些了,有時候真覺得,異地并不是分別,倒像是考驗,我先寫論文,你忙你的。”蔚皓月收住話題。
葉緋點點頭,擱在旁邊的手機正好震。
英國的下午三點,還是國的晚上十點。
是夏末的季節,黎羨南剛回西郊,他給拍了一張院子里的照片。
葉緋偏頭看窗外,倫敦的夏天天空湛藍,大朵大朵的云,外面有騎車而過的學生。
黎羨南給發過來一張圖,是拍的,明天的計劃安排,看著特別忙,他又補一句——
緋緋,你。
麻。
葉緋看著屏幕笑笑,跟他說自己在忙寫簡歷。
“緋緋,你不會擔心嗎?”許是因為提到了一點讓人傷的話題,蔚皓月抬頭時,看到葉緋角帶笑,回完一條消息,又繼續寫簡歷。
“不會,安全是相互給的,他足夠我,我也從不會懷疑他,我相信的不是承諾和語言,是他。”葉緋盯著屏幕,好像也想起一些以前的日子,“以前我總糾結他不太給我承諾,他告訴我,不是靠承諾和言語,是真心,是相信他。”
“……”
“我到現在回頭看,他以前很跟我告白,但那些細節都是他給我的答案。”
只是那時葉緋第一次被人,不敢跟他說,總是自己反復懷疑。
黎羨南都看出來了。
要的什麼,從來都不用說,他都給,一懷疑的機會都沒有。
是一種本能,有心者自會給你答案,無心者明示都是徒勞。
關于,黎羨南在這里永遠都是滿分的答案。
葉緋的PhD生涯其實也富的,在英國的某知名傳集團做過一段時間的實習生,也跟過某口秀的節目制作宣傳。
是真的很繁忙,但葉緋也能做的游刃有余。
實習結束的時候,那個小有名氣的制片人夸贊葉緋能力很棒,是他會記憶尤深的實習生。
葉緋也常常在這樣的時刻想起過去的一些日子。
那時黎羨南手把手教做理財,教開始規劃生活。
那會才是一個大四的學生,也有著學生的稚,遇見事兒總猶豫不決,瞻前顧后,遠遠沒有他這樣的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事不驚——總能想到黎羨南。
即便是在黎家的時候,他仍然如此。
一位好的人,承諾只是附加題,能決定答卷分值的,是細節,是他善良,他的見識與閱歷遠遠多于的時候,仍然愿意為彎腰,對平和且心懷意。
那不只是,是獨一份的偏。
葉緋在2018年的冬初回國,九個學期的課程,七個學期便了答卷。
并不是太過順風順水,現今葉緋也會肯定自己,那都是自己努力的果。
只是那一年,黎羨南頻繁的從港城和國兩頭跑。
葉緋當時結束了PhD課程后,其實也有猶豫過剩下的半年是呆在倫敦還是回去,這些日子黎羨南忙的腳不沾地,一天也就給寥寥回幾條消息。
葉緋擔心,總跟他說,“黎羨南,你悠著點!要是我回來發現你已經變老頭,我就不要你了!”
黎羨南落地就給撥過來一通視頻,機場的網絡卡頓,畫面被卡一幀一幀,黎羨南斷斷續續的聲音從那邊傳來——
“不……不老呢……”
葉緋看著他就想笑。
黎羨南后來跟說,“學完了就回家吧,怎麼說,這回要辛苦我們緋緋等我一個月了。”
一個月,好短的數字。
這日歷再掀翻一頁,就見面了。
那天晚上葉緋在收拾行李,在英國的東西并不算太多,那些家居的件帶回去不現實,于是打好了標簽,發在他們學校的群里,方便別的留學生去取,有些來提前讀語言課的來到這地方是樂意收的,權當順水人,葉緋也沒怎麼計較,連送帶贈的,象征的收了點錢。
閑置的箱子打包了四五個,書是要帶回去的,尋了個國際快運,也預約了時間來取。
坐在沙發等,那些新來的學生來的公寓取,連連跟說謝謝。
“這些你還要嗎?”葉緋指著問了問,那是一些桌椅,是自己買來的。
“學姐,我帶不走了,我坐地鐵過來的。”那孩子不好意思,連連擺手。
“好。”
葉緋應聲,看著孩子抱著箱子離開。
琢磨著等會打電話捐了吧,打完電話之后站在次臥門口,看著那孤零零的書架,突然沒來由笑一下。
這公寓是個兩室一廳,的書多,當時把次臥改了書房。
還專程從IKEA買了書架,結果工人給送來的時候,是不包拼裝的。
那天葉緋坐在地毯上,手里拿著螺刀,忽然就想到了買下華景的房子裝修那會。
裝說是自己做的,其實都專程指著黎羨南。
那時他剛開完會,穿了一件很老干部的夾克,里面配著一件白襯衫,這裝扮怎麼看怎麼正經,他挽著袖子,總有種慵懶的迷人。
那時黎羨南跟說,“擔心我們緋緋沒在我邊,以后可沒人幫你做這些。”
葉緋實在沒什麼手能力,擰著擰著螺就沒了耐,看著歪七扭八的螺就差點哭出來,覺得自己什麼都做不好。
也是那個時刻,仿佛心靈應,黎羨南給撥過來一通視頻電話,葉緋胡抹抹眼睛,還是被黎羨南看出來了,他笑著說,“這點兒事怎麼把緋緋惹哭了,逞能……”
他話沒有說完,葉緋就那麼想到了后半句,他說,在外面是大人,在他邊永遠是小孩。
差點哭出來說,“可你不在我邊,你沒法幫我做這些……”
黎羨南在電話里哄著,葉緋其實也只是緒上頭那一瞬間,沒兩分鐘正常了,才意識到什麼,于是有點悶聲問他,“黎羨南,你在干嘛?”
“在開電話會議,開會結束后你就要睡了,想在你睡前跟你說晚安的。”
葉緋“啊”了一聲,眼睛說你快忙。
黎羨南說,“什麼工作能有你重要呢?”
葉緋把手機放在茶幾上,拿著螺刀繼續去拼書架,結果也沒幾分鐘,房間的房門被人敲響。
公寓樓有三層門,葉緋不擔心安全,貓眼看了一眼,是穿著維修服的工作人員,打開門,才看到那工作人員懷里還有一扎玫瑰花。
“是黎先生要我來給您一些幫助,是組裝這個書架嗎?”
公寓的服務是很好的,葉緋都不知道還能聯系工作人員。
葉緋窘地點頭,那人讓去休息,三下五除二幫組裝好了書架,臨走前還說,“黎先生還幫您了晚餐,等會我們給您送上來。”
葉緋連連道謝,好半天才手足無措的去看手機,看著畫面里正戴著藍牙耳機支著太的男人,眼眶又一酸。
不知道是因為他沒有掛斷視頻,還是對微,又甚至是讓人捎來一把玫瑰花。
與浪漫,好像變了近義詞。
黎羨南看過來,在屏幕對著笑。
“你怎麼知道我還沒吃晚飯……”
“看你屋里那堆東西,你那邊兒最近的宜家還離你幾十公里,一合計你就沒吃飯。”
“你明明不在我邊的……”
“不在我邊兒,不也是還你麼,”黎羨南叮囑,“吃了飯早點睡,明天我找人去幫你裝一下。”
葉緋站在次臥旁邊,看著這個書架,似乎也能挑揀出很多很多、好的回憶。
在實習的那會,常常做不到那麼好的照顧自己,從沒跟黎羨南說起過,結果每周的時候,前臺都會住,Mrs.Li,說黎先生讓某商超送來的。
一大購袋的東西,蔬菜水果,還給細心的搭配好了。
仿佛沒有什麼照顧自己的能力——其實也是那陣子很忙,在這樣的大都市里,生活節奏飛快,葉緋那一年沒有時間去逛商店,晚上下班只能捎一個三明治,或者去Tesco買個速食食品打發。
而黎羨南全都看出來了,也盡管,那時候他們都很忙,但仍然每天有一兩小時的通話時間,只有這漫長一天的二十四分之一,黎羨南還是很、很。
葉緋笑笑,打電話給了城市回收,將其他帶不走的一些家回收了,而后拎著門卡和行李箱,下樓的時候還給前臺。
前臺仿佛在等,懷里一扎淺藍的繡球。
這兩年,這前臺都跟葉緋悉了,因為黎羨南每個月都會寄給禮,每周都會讓人來給送東西。
金發碧眼的前臺把繡球花遞給,用英語跟說,“Mrs.Li,黎先生說歡迎您回家,一路順風。”
公寓大樓外,停著黑的車子,遠遠有人幫拉開車門,仿佛真的在說:歡迎回家。
飛機從希斯羅機場起飛,在深夜落地燕京國際機場,回到悉的城市,看著夜幕下的燕京,心思容。
冬天過去,春天也會來臨。
那天是柯棋來接葉緋回去,路上柯棋還嘆說時間過得好快,葉小姐您終于回來了。
葉緋笑笑,說是呀,回來了。
柯棋跟講了黎羨南下個月中就回來。
葉緋也說好,我等他回家。
西郊的燈徹夜長明,繡球花也真的還在開著。
海棠木是干枯的,拎著行李箱推門進去,一切都仿佛是葉緋幾年前離開前的樣子。
給黎羨南發了條消息,說到家了,等他。
黎羨南正在飛往國的航班上,他提著的一顆心,在開機看到微信的時候,落回去,可接著,卻也涌上更深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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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緋回來之前,收到了幾家國知名互聯網公司的邀請offer,聘來做件的營銷推廣,畢竟先前21克拉這款app的前期推廣大多都是靠葉緋做的,加上在英國優秀的實習經歷,還有那制片人為寫的推薦信,自然是很多公司為拋出了橄欖枝。
趙西湄知道葉緋回國,專程帶回科技園那里吃飯。
短短幾年,科技園哪里發展的那麼快,2014年這里才一棟商業辦公樓,現在商業圈擴大,好幾棟大樓拔地而起,21克拉在2016年的時候獲得了多融資,正式更名熊貓科技有限公司。
那天趙西湄開車帶去,說完之后,葉緋敏銳地捕捉到了熊貓兩個字,笑著問有況啊。
趙西湄抿笑,“對呀!這兩年就訂婚!”
“恭喜啊,等黎羨南回來,我跟他一起給你們包紅包,”葉緋說,“如意過來嗎?”
“鬼知道他們。”趙西湄扁扁,在路上跟葉緋講了這一段堪稱為離譜的劇。
簡而言之,那年趙西政訂婚,人是老實了一陣子,但不知道了什麼刺激,非要跟家里鬧掰了,要出去自己創業,趙家也懶得管他折騰,趙西政有骨氣,做什麼賠什麼。
“然后呢?”葉緋聽愣了。
“薛如意跟著他鬧騰唄,結果趙西政把自己的家底兒敗完了,說不想努力了,還是要回家,薛如意跟個笑話似的,現在倆人又冷戰了——可能是黎羨南的刺激吧,真是那句話,不是人人都能當黎羨南。”
葉緋聽著也心思復雜——薛如意沒怎麼跟說起來過,估計也是怕擔心。
科技園中仍然有那高檔商場,beforesunrise也仍然還是預約制。
“你怎麼樣,我聽說英國的飯特別難吃,你還吃得慣嗎?”薛如意跟去吧臺那邊坐。
仍然是齊天高的架子上鋪著麻麻的繡球花,也仍然是似破曉般的暗,盈盈一方意。
“好的呀,我其實沒吃太多英國的東西,吃過一次英國的海鮮,回家胃疼,打那之后黎羨南隔三差五就讓人給我送到公寓。”
趙西湄聽的咋舌,“黎老板闊氣啊,自己都快顧不上了,還這麼惦記你。”
葉緋啞然失笑,兩人一起敘舊,趙西湄說,“你還記得當年的黃玲嗎?”
“記得呀,怎麼了?”
那好像,也已經是一段很久前的往事了。
“晝夜文化的青春部已經差不多快倒閉了,現在青春部做點兒明星自傳什麼的,主要在做學生教輔呢,黃玲到投簡歷,結果出版圈兒里誰不知道某些筆名是槍稿呢,這幾年一本書都沒做出來過,現在呢,又在朋友圈兒里說什麼開教課,幾百一節課,騙騙新人唄,割韭菜,”趙西湄冷冷一笑,“我可真看不起。”
變幻無常啊,明明那幾年,晝夜文化也是這個行業的佼佼者。
這幾年的景過去,是人非。
記得之前有個外國人的采訪,說中國的變化發展太快了。
那個外國人說,“如果我五年不回我的國家,五年后我回去,街道還是那個樣子,商場還是那些商場,但中國不一樣,三個月過去,樓下的超市和餐館可能就變了……”
燕京其實變化也很大,科技園這里好多大樓林立,似乎也已經為了“互聯網時代”,而這家商場開在這兒,還是這樣格格不,頂層的餐廳也仍舊如此。
偏偏,又真的很像這浮躁的社會中,獨留的一片自留地。
“緋緋,韓譯這幾天也出差,我想著問問你,要是你不嫌棄,還愿不愿意回來,營銷創意總監?”趙西湄笑著跟說。
“怎麼還用不嫌棄這詞?”葉緋不好意思了。
“你學歷擺在這兒呢!你那簡介放出來已經吊打一群人了!”
“行啊,怎麼不行,”葉緋說,“現在互聯網公司都太卷了,那什麼?996?”
“是卷的,現在什麼都不容易。”
尤其是互聯網這個行業,自從那年過去后,仿佛雨后春筍,萬千種app起起伏伏,有些曇花一現,有些沒資本洪流,有些秉承著撈一筆就的觀念,app做起來之后就轉手賣掉,有別的公司往這個app里瘋狂植廣告。
唯獨21克拉,始終保持初心,擁有著一分真誠。
葉緋再回來這家公司,仿佛覺得曾經的畫面過去很久——其實也不過這麼幾年的景。
那個坐在地下室廉租房里的清華男孩,已經了年輕有為的上市公司總裁。
曾經辦公室才只有幾十平米,跟什麼旅游公司工程公司并肩挨著,后來擁有了半層辦公樓,現在,面前的這棟商務樓都隸屬熊貓科技。
真是時過境遷,世事無常。
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葉緋一向能沉得住氣,這次竟然開始有幾分浮躁,忍住緒,專心工作,三十頁日歷,很快就翻過去了,想。
這一個月,發生了好幾件事。
第一件事,21克拉這款件國知名度已經很大了,幾乎自己就為了平臺,功能上分為大數據友、大數據個人態分,當時為了做容品化,21克拉專程安排了團隊去出外勤,做一些外景拍攝素材,旨在分各種品容。
后來這個品容做了視頻形式,團隊提議單獨做一款視頻友app,保留21克拉的設計理念,只是一個是通過文字容分,另一款全新app通過視頻方式,大數據匹配每個人的喜好視頻。
這個觀念還是葉緋先提出來的,為了實驗,單獨分出來一個項目去測。
葉緋力也大的,就跟黎羨南打電話的時候,突然能理解到了一點。
那天葉緋坐在院子里,抬頭看著月亮,聲音低落下來。
“怎麼了?”黎羨南正在國,去吳千茹那里的路上。
“黎羨南,我大概知道了,你那會工作那麼忙的心,”葉緋嘆了口氣,“是想累一點就累一點,躺下就睡覺,明天一睜眼,終于又過去了一天……”
借著工作麻痹自己,也大多是這個道理。
趙西湄不讓這麼忙,可葉緋也不想早點回。
總有那麼一兩個片刻,是特別想他的。
“還有十五天。”黎羨南說,“這個月的禮,我親自送給你。”
葉緋悶悶說好,但也因為聽了他的聲音,總覺得平了一些急躁。
結果在還有第十天的時候,趙西湄接了一通電話,“啊”了一聲,說馬上過去。
“怎麼了?”那天葉緋還在寫策劃方案,看見趙西湄匆匆忙忙抓起包,問。
“我快不行了,我今天坐地鐵過來的,緋緋,你的車在這嗎?”
“我送你過去。”
葉緋抓了車鑰匙起來,從科技園到燕京某私立醫院,要半個多小時。
葉緋想起來一段往事,是關于珍妮的。
“珍妮呢?”葉緋開車的時候,在路上問了一句。
“珍妮今年也好的,不過畢竟老人了……我和我,沒有那麼親,就是很兇,因為我和趙西政年紀相仿,關系不錯,本來我經常去看,結果罵我白眼狼,說我跟他們一伙的,向著那外國人……”趙西湄無力扶額,“你懂嗎,就是那種老古董。”
葉緋當時還不敢往哪兒想,說我懂。
趙西湄嘆了口氣說,“其實我人好的,就是老太太兇起來,真是讓人遭不住,見誰罵誰,家里后來都不去看了,我也蠻可憐,聽說跟我爺爺關系不和的。前幾年一場冒,人就垮了,在醫院里躺了很久,鬧著要出院,前幾天剛安生點兒,又摔了一跤……”
“老人都這樣的。”
“前一陣子一直說讓我們給找個人,忘了那個人什麼,說找個合同……一老太太,有什麼合同呀!”
到了醫院,趙西湄退開門下車,跟葉緋道謝,結過沒幾分鐘,手機鈴聲響起來,葉緋一看才發現趙西湄的包落下了。
忙推開車門提著去醫院,詢問前臺,有沒有一個老太太,摔了一跤,家屬姓趙?
前臺跟說了病房房號,葉緋道謝,拎著趙西湄的包想給送上去。
都是私人病房,環境雅致,葉緋尋到了,病房的門沒關,里面就站著兩個醫生,還有幾名家屬。
葉緋看到床上的人,有那麼一瞬間,記憶仿佛出現了某些空白。
并床上躺著的短發老太太很枯槁了,手上都連接著儀,的上罩著一個呼吸罩,在費勁地吸氧。
聽見靜,下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目有些渙散,垂垂老矣,仿佛努力要睜大眼睛看清門口的人,瓣翕著。
“……,你要說什麼?”趙西湄過去問。
趙老太的手抬起來,想往門口指,巍巍,抖得厲害。
醫生往門口看。
葉緋走過去的時候,腳步沉重。
趙老太看著,蒼白的翕。
“趙?”護士走過去,幫摘下氧氣罩,讓更方便說話。
“……鱸魚……過年……”趙老太昏昏沉沉的說,“你男朋友……”
話沒說完,旁邊的儀發出“滴”的一聲,歸位一條直線。
葉緋呆呆的站在那,怎麼都沒想到,這個老太太,居然就是當初那個故事里的主角,又或者,是因為趙西湄說的話。
說生前一直在找一個人,是找媽?
找,做什麼?
那幾天葉緋的緒很低落,趙家忙葬禮,那天趙西湄一黑,讓葉緋也過來吧。
葉緋點點頭,說好。
趙老太的葬禮很隆重,甚至是非常隆重,有專程一個道別祠堂,祠堂很大很大,兩旁擺著花圈,分別都寫著xxx敬上。
那巨大的“奠”字,看的讓人心口蒼涼。
趙老太只有兩個兒子,其他的來人都是旁支親眷。
眾人穿著白的孝服跪在像前。
葉緋拎著包過去,趙老太甚至沒有一張合照,和趙西湄爺爺兩人一人一張黑白照。
趙老太年輕的時候很漂亮,甚至有種的明活潑。
那天葉緋聽著前面講頌趙老太生前事跡的人說,也大概了解到了一些。
趙老太出生的家世極好,對一個孩子也就要求讀四書五經,以后相夫教子,恪守婦道,所以遵循了家里的包辦婚姻,結果不想丈夫早有眷,還是個外國人。
趙碧城那時只覺得自己從小接的觀念全都崩塌,那時太早了,哪兒敢跟世俗抗爭?縱然丈夫再冷漠,為了家族不被人恥笑,再委屈也不能離婚。
是個活在四書五經里,被私塾師父教誨要“人相夫教子”的,而丈夫接的西洋教育,跟年輕的珍妮顯然更像一對恩夫妻。
趙碧城這大半輩子婚姻都是不幸的,好不容易生了兩個孩子,跟也不是那麼親近。
就那麼獨自住在那四合院里,聽說還是家里給的嫁妝,一輩子守著那個四合院過了半生。
別人都說刀子,但葉緋也知道,這老太太也是豆腐心。
不然怎麼還在那年,藉由說給寄書,送了那麼多吃食?
那天葬禮,葉緋在趙老太的像前道別。
后續的流程是不對外的,葉緋只能跟著別人準備出去,結果沒一會有個穿著西裝的男人低聲,“您好,是葉小姐嗎?”
“是我。”葉緋詫異,“怎麼了?”
“您跟我來一下。”
葉緋跟著過去,這殯儀館很大,有一旁的專門的議事區,男人打開公文包,自我介紹說,“我是趙老太太的產公證員。”
“……”
“趙老太在2016年那會,在神狀態良好的況下定的囑,將槐三胡同里的四合院贈予您,文件已經簽署好了,趙老太說在床頭柜那里,給您留了個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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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緋被公證員帶過去,很老的槐三胡同,也是這會才知道,這條巷子里住的都份不凡,政府也常常讓人來探這些老人。
這一條槐三胡同,前面是居住的四合院,后半截都是一些臥虎藏龍的雅舍茶苑,有人說,以前這里也是有戲臺的。
多古樓紅墻,又葬著多悲樂事。
四合院似乎荒廢了許多,院子里有些雜草叢生,墻角的水缸里水蓮已經長得很大了,不知道是否是雨水,有些渾濁,顯然很久沒人住了。
公證員帶去臥房,有些老舊的木桌上,放著一封落了灰的信。
豎著的瘦金,仿佛蒼柏。
高材生:
人老矣,與親人疏遠,倒也念及你那些日子送來的鱸魚。
我認為我一生都是可憐人,不幸的包辦婚姻,不幸的幾十年,后半生連個來關心我的人都沒有。
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愿讓你再經歷一次不幸,這大概是我能為你做的一點事,算是回報你送的那幾條鱸魚。
這房子,曾經是我的嫁妝,送給你,做你的嫁妝,在燕京舉目無親的,我要活著,我就去送你出嫁。
要是你愿意,等我走了,有空來給我送一束玫瑰花,要紅的。
——趙氏,碧城。
的丈夫一生都沒有送過一朵花,見過他捧著一束玫瑰花送給那個法國人,還要問,那是什麼花?月季?
別人告訴那是玫瑰花,嗤笑那是個洋名字。
厭惡了一輩子玫瑰花,生前無人送,死后獨獨盼。
公證員接了個電話后,跟葉緋說您先看著,我先去忙點事,不等葉緋回,他就先走了。
那天葉緋站在四合院子里,沒來由地心酸。
黎羨南給打了電話,哭著說,“我明明就是舉手之勞,給送了幾條鱸魚,就這一點點事,我沒想到一直記掛著我,要是早知道,我在港城的時候多給打幾通電話關心一下……”
那天黎羨南在電話里,也跟講了一段,從未曾告知過的事。
那年傳聞謠言說黎羨南要跟別人聯姻也不是空來風,是趙西湄叔叔家的兒,只是趙家單方面提了一。
這是一件大事,自然要告訴老太太,結果老太太死命不同意,以死相,不許人同意,要是誰敢聯姻,就死在那里。
大家都覺得奇怪,當時是當玩笑說的,甚至于黎羨南本人都是后來才知曉。
所以當黎羨南告訴葉緋的時候,葉緋突然明白了那封信里的意思。
——你是個好孩子,我不愿讓你再經歷一次不幸,這大概是我能為你做的一點事,算是回報你那幾條鱸魚。
臨過世前,是想要跟說這件事吧?一直在尋。
是個很悲慘的老太太,卻又一生好強,縱然趙西湄的爺爺萬分想要離婚,背負了太多,卻又不能離婚,于是獨自一人守著這方小天地,老了連個關心的人都沒有。
那明明就是葉緋的舉手之勞,卻被掛念在心上,仿佛要對回報。
僅僅是的一點舉手之勞而已。
有句話怎樣說,有些人,是老天都在幫你。
有些姻緣,冥冥之中,連一個只見過幾次的老太太,都在冥冥之中幫著。
蝴蝶效應好似在很多年后才引發了第一場海嘯。
在那個冷冽的冬夜遇到一個人,遇見了一個差錯的房東,只是送了幾條鱸魚,卻也不想那是趙老太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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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12月31號,距離黎羨南回來還有最后幾天。
樂生到底是回了燕京,說是不了港城那張迫的生存環境,說畢竟年齡大了,別這麼自己了
那天樂生做東,請他這幾個得意門生一起聚個餐。
葉緋對樂生始終有一份恩在的,畢竟當年繼續讀書,都沒了他鼓勵。
如果真有千里馬和伯樂這說法,樂生就是學生生涯的第一個伯樂。
樂生的飯局定在了一個素食米其林餐廳里,這地方是個大型四合院,四進院,幾層幾層小樓香榭,一條青石磚鋪著直進來,兩邊是裝飾用的白砂礫,院子一角做了水池,里面養著不錦鯉。
包廂也是環境雅致,房間很大,通玻璃,將中式和現代結合的設計,棕木點綴,幾個素凈花瓶里著白的梅花。大廳中央有豎琴表演,聲音裊裊流。
去之前,葉緋跟黎羨南打了個電話,這幾天心有點差,是因為趙老太過世的事,讓整個人難過了好幾天。
“去換換心吧,我送你個東西,過兩天到。”他語調聽著有點閑散意,卻也真的安。
“你要送什麼呀?”葉緋問他。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那天葉緋其實不是很想去,但是也沒多朋友能出來有什麼娛樂活,因為趙老太去世,這幾天趙西湄他們忙的。
黎羨南說要去換換心,也就答應了。
“穿漂亮點兒。”他提醒了一句。
“不漂亮呢?”
“不漂亮也沒事兒,你可別后悔。”他是笑著說的,“我們緋緋那麼注重儀式。”
葉緋輕笑,最后想到畢竟是去見導師,還是穿的稍微正式了一點。
這兩年去讀書,影響的真的不只是葉緋的學識,有些東西是潛移默化的。
平時看書很多,本就有種斂的氣質,加上經濟也不那麼張,又是在國際知名的公司實習,氣質很快就沉淀下來了。
那天葉緋穿了一件米的薄,下半配了條白的長,一件到膝下的長款呢大,整個人仿佛冬夜里一朵花。
怕冷的,在西郊的帽間里選來選去,最后還是落在了一條深的圍巾上。
只是想起,很久前的冬夜里,黎羨南幫系上了這條圍巾,那時私心起,帶著這條圍巾去了港城,又去了倫敦。
圍巾上仿佛殘留著他的味道,很淡的煙草味。
離別的時候,這大概也算是睹思人了。
樂生今年也不算年輕了,但是畢竟是個教授,飽讀詩書,氣質自華,樂生說,“今天還有幾個人來,我這桃李滿天下,唐文斌你現在在做什麼來著,制片人了是吧?”
“對,在制作一些青春小說的ip。”唐文斌也是葉緋的同學,只是好多年不見,大家都有點生疏了。
“看你們現在在各自行業發展,真好,”樂生倒了一杯清酒說,“你們大學那時候,哎過去真久了,哦對,我等會有個朋友過來,跟你們聊幾句。”
葉緋低頭舀著一小碗菌菇湯,這餐廳的調設計,真的無端讓想到跟黎羨南剛認識的時候一起去的地方。
他們是在二樓的包廂,一樓的豎琴后來換了一首曲子,葉緋一下聽出了那個曲調。
圣誕快樂,勞倫斯先生。
葉緋只喝了半杯清酒,聽著樂生和旁邊的幾個同學講現在的發展。
侍應生在上菜——
“您好,這是云南菌菇煲的湯,是用了二十四小時的鮮筍調味……”
真是似曾相識啊。
葉緋繃了好幾天的緒,就是在這樣的時刻,仿佛被破的氣球,毫無征兆的涌出來,眼圈有些泛酸,低著頭攪著碗里的菌菇湯,怎麼都沒了胃口。
忽然也只是很想見他,都過去多久了,日子越近,越是難以平靜。
葉緋沒有關注別人說什麼,拿著手機給他發消息。
我想你,這三個字敲出來,手指微微抖,想要問他在哪兒,我不等你了,我去找你吧,最后幾天好難熬。
“緋緋,這是黎先生,你最近不是在跟一個新項目嗎?黎先生是投資人……”
葉緋仿佛當了一場幻聽。
“學生嗎?”悉的聲線,懶懶的,仿佛含著笑意。
“我這學生厲害的,當年的文科狀元考進燕京大學,后來去港城中文大讀碩士研究生,還在倫大讀了博士呢!”樂生提起,語氣也是驕傲。
葉緋很遲鈍地抬起頭,那仿佛是一場夢。
朝思暮想的人,剛才想到忽然心口絞痛的人,就好端端坐在面前。
黎羨南好似仍舊是初遇時的那樣,眉眼深邃,廓立流暢,他穿了一件長款大,也真的好像那年初遇時的樣子,
矜冷,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讓人一眼難忘。
可這樣清冷的人,卻正坐在的面前,眼底含著一點兒笑意。
“小姐,是我剛才……”侍應生看到了緒的異常,小聲詢問。
“得,你把人姑娘嚇著了。”
黎羨南眼角眉梢噙著笑意,目仍舊繾綣的落在的臉上,一如既往地溫注視。
葉緋當時想——
是不是一口清酒,讓出現了幻覺?
抓起手機,匆匆起,說,“我去打個電話。”
“緋緋——”
一路小跑出去,仿佛有些狼狽,到一無人的臺,給黎羨南撥過電話。
“緋緋。”他的聲音從電話里傳來,卻又好像好近。
“黎羨南,你什麼時候回來,我今天都快出現幻覺了,要不然你告訴我你在哪,我去找你……”葉緋手足無措地站在臺,吹著冷風,清醒了瞬間,空氣中好像約有些悉的味道。
晃神的片刻,黎羨南出現在的后。
修長干凈的手指上,戴著一枚銀的婚戒,指尖繞著一截白的巾,另一只手拿著手機,他不語,暗的眼神落在臉上,像笑,“緋緋,心還狠,跑這麼遠,怎麼舍得啊,我這不是來接你回家了?”
葉緋呆滯著,好像久久才意識到,這不是夢,是現實。
黎羨南拿回了的大,給披上,牽著的手出來。
“那、那他們呢……”
“喝多了,自個兒回。”
黎羨南牽著的手出來,悉的車子停在胡同口。
好像一個夢游乍醒的人,思緒都混沌。
黎羨南幫拉開車門,車子的副駕駛那兒擺著一大扎盛放的繡球花。
葉緋呆呆轉頭看他,黎羨南站在的面前,是朝思暮想了無數個日夜的黎羨南。
暗的夜,他看的視線有些深意,真的好像初遇的那時,最直白的心,被在尚且理智的外殼下,于是暗流涌,理智與著迷融一種緋。
黎羨南向前走了兩步,幫整理好圍巾,溫熱的指腹蹭過的臉頰,葉緋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后腰抵在車門上。
“緋緋,我來接你回家了。”
略低的聲線,好似讓耳廓都過了一層薄薄的麻,很輕地聲音,臉頰發熱,空氣中淡淡冷冽的木質味道,沉穩又上癮。
終于抬起頭,跌進那雙萬千深的眼眸中。
“黎羨南——”葉緋突然哭出來,好像這時才意識到是現實。
他真的回來了。
黎羨南輕笑,將攬進懷里,地抱住,好像擁了他今生唯一的摯。
葉緋的臉頰在他的口,用力地抱著他的腰,“你來接我回家了。”
“對啊,我來接我們緋緋回家了,這次的花是親手送你的,開不開心?”
黎羨南聲調藏笑,“就想著你這兩天心不好,我可熬了好幾天,提前回來見你了。”
那年凜冽的冬夜,卻又熱烈沸騰。
不要溫和地落那個良夜,要熱烈,要沸騰,要燃燒,要去尋找另一個與你嵌合的靈魂,是生命中的另一半。
遇上他,才不會為這俗氣的人世間瘋魔。
在這個意隨風起的年代,我為你奉上我所有的真心和坦誠,你才是我的永恒。
葉緋不信承諾,只信黎羨南。
他很用言語表達意,細節才是他的答案,關于,他在葉緋的世界中,永遠擁有唯一的、滿分的答卷。
若風折楊柳,無風無月再無他。
春來燕歸,浮云流水,瑯瑯人世間,山長且水闊。
今夜我不看月不等雨,只等你贈我一個良夜。
——有些人,也是真的會一眼萬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