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余山猛昏睡不醒,楚云梨坐在床邊，道：“反正你們送消息只是想找人付診費，誰來都一樣。”
掏出帕子給余山猛臉,只這麼一個小作,讓張青瑤頓時張起來：“你別他！”
楚云梨似笑非笑：“這是我孩子的爹，哪怕我們不是夫妻，還有三個孩子在呢。不然，你也不會我過來。大夫一會兒就到。”
“他只是太累了。”張青瑤強調道：“我們不用看大夫。”
“如果是你生病躺在這里,余山猛早就請大夫了。”楚云梨搖了搖頭：“你們這不對等啊，也不知道他醒來會不會后悔。”想到什麼,忽然一笑：“肯定會后悔！”
張青瑤心頭一跳，對上便宜妹妹那中了然的目，總覺得好像知道了真相，下意識道：“他對我深似海,余生所愿就是娶我為妻，才不會后悔。他只說后悔向你提親……”
楚云梨并沒有到打擊,卻也不想聽這些難聽話，打斷道：“這娶進門的是妻還好，就怕是毒蛇。”說到這里,剛好聽到外面大夫進來的靜,立刻命人將大夫領進來：“好好瞧瞧。”
大夫看過，面慎重起來。
楚云梨肅然問：“他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癥？”
“不是。”大夫一臉為難：“像是用了相克的藥……我也不太確定……子虧損嚴重的,五臟都了傷,怕是……回天乏力,也就這幾天的活頭，可以準備后事了。”
張慧娘嚇一跳，口道：“怎會如此？”想到什麼,看向兒的目中滿是驚疑不定：“青瑤，你……”
話沒問出口，已然猜到了真相，青瑤一定是想擺余山猛，所以才下了毒。母倆同一屋檐下，兒竟然只字不提，若是早知道，也不會去告訴余家兄妹，白白將把柄送到別人手上……戒備地看向楚云梨。
萬一沒發現呢？
僥幸最是要不得，楚云梨方才進門就看出來不對，聽了大夫都話，冷笑了一聲：“果然是毒蛇。”
張青瑤面煞白：“大夫，你別胡說。”又沖著楚云梨道：“我也不知道他怎麼會中毒，最近他經常在外頭吃飯……”
不管有沒有人信，反正不能承認。
“這事呢，我替雪林做主，有人要殺他爹，那自然得請大人查個水落石出。”楚云梨揚聲吩咐：“去報。”
話落，回頭看向想要開口阻止的張青瑤，道：“你不知最好，若是了手，定然要償命。”
張青瑤：“……”
張慧娘已經猜到，這事十有**跟自己兒不開關系。此時滿心后悔自己的自作主張，如果沒有把張青雪引來，興許事就了。
“我是真的不知。”
不管知不知，大人來了后，將這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帶去了衙門。
這世上之事，只要發生過就有跡可循，大人先還查不到線索，后來楚云梨出面，給出五十兩銀子做懸賞，只要給線索就能分到。
余山猛院子里的下人都不寬裕，眼瞅著主子就要病死，他們都在想自己的出路，當即就有兩個看到張青瑤往飯菜里加東西的廚娘站了出來。后來又有張青瑤邊的丫鬟出面，說看到主子去過藥鋪，但不知主子目的。
只這些，已經足夠了。
大人審問張青瑤，先還不承認，大人干脆用了刑。
張青瑤骨頭，挨打時連連喊冤，太過疼痛，沒過這樣的罪，忍不住慘連連。
就是這個時候，余山猛醒來了。
他睜開眼時，眼神茫然，不知道今夕何夕。下意識順著慘聲看去，見是張青瑤正在挨打，多年養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心疼這個人，喝道：“住手！”
剛開口，就聞到了口中的腥味。
他皺了皺眉，才發現這里是公堂，他有些驚訝，又覺得口有些疼，忍不住手捂住，抬手發現全酸……這才恍然想起之前發生的事，他好像是暈倒了。
卻有一個纖細的影靠近，大紅織金的格外張揚，刺得他眼睛痛。與此同時，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中毒了，應該是張青瑤干的，我報的，死不承認。”
短短幾句話，讓余山猛眼睛充，他霍然扭頭看向挨打的張青瑤，想起了最近的反常。
那些送到他口中味道怪異的飯菜，確實費了不心思。彼時他以為這人被自己，終于肯與自己好好過日子。現在才發現，那是夠了他，想要擺他。
余山猛邊過一抹嘲諷的笑。
那邊張青瑤發現他醒了，哭著道：“山郎，你信我……我沒有對你下毒手……你快幫著我求求……啊……啊……”
慘聲越來越大，越來越凄涼。
簡直聞者傷心。
余山猛閉了閉眼：“你知道的，我舍不得傷你。”不過短短兩句話，他邊又冒出了：“就算你承認了，我也不會怪你，咱們是夫妻，該互相諒。”
聽到這話，楚云梨一臉驚奇：“你為了和在一起連命都不要了？果真是圣啊！”
張慧娘不太信，但兒不承認就得找出兇手，而兒又是最有可能下毒之人，挨打是必不可的。
如果一直不承認，兒興許會被打死。
張慧娘瞄了一眼余山猛神，確定他不是故意說這些話來導兒認罪，急忙撲到張青瑤面前：“瑤瑤，你別扛著。罪不罪的不要，要的是活下去！”
活下去才有希。
還有，兒一定是扛不過去的，最后也還是會認罪。且不說到時候傷會更重，沖枕邊人下毒的消息傳了出去，于和對張青瑤本都不是好事。
張青瑤本就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聽到這話后，哭著看了一眼余山猛，道：“我認了……他不肯放我走，非著我和他做夫妻，還險些掐死我……所以我才買了藥……”
招了就好辦了。
大人接下來問及下的藥，其實張青瑤并不是下毒，而是特意買了一些相克的藥材，用的劑量極重，加上余山猛對毫不設防，不肯辜負做飯的“心意”，每次都強忍著怪異的味道全部吃了下去。所以才會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吐不治。
聽著說那些打算，說為了早日擺他故意加重藥的劑量……余山猛心中一片冰涼。他渾疲累，只覺眼皮如有千斤重，便干脆閉上，道：“大人，我有不對之……我不怪……我心悅于，只想在最后的時間里和單獨相……多謝大人！”
竟然是如先前所言那般不打算計較。
楚云梨驚了：“你可真深！”這份心意要是用在張青雪上，該有多好？
余山猛不理會。
張慧娘則滿心歡喜，只要余山猛不追究，這事就當沒發生過，對的影響幾近于無。
余家下人簇擁著幾人往外走，楚云梨站在衙門外目送他們走遠，并沒有追上去。
不過，余山猛這是強弩之末，也就是這幾天的活頭，回去將此事告知了余雪兄妹，還特意送信給江外山上的余雪林。
余雪林知道父親做得不對，但對于母親和離之后立刻親心頭還是不爽快，平時是能不回就不回，沒想到父親竟然已經被人害到了這樣的地步，得到消息之后，他來不及多想，立刻就趕回來盡孝。
路上聽說了父親上發生的那些事，他面一言難盡。最近一直住在郊外，他也將夫子的兒放在了心上，但將心比心，無論有多深厚的，只要對他下毒手，他是絕對絕對不會原諒的。
想到此，他又有些替母親委屈，這夫妻之間如何相，外人是看不出的。父親連對他下毒的人都能容忍，可見之深。這些年來，私底下還不知道如何慢待母親呢。
余山猛帶著下人回到自己院子門前，卻不愿意讓他們進門，道：“我不原諒背主之人，你們全都給我滾！”
張青瑤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借著傷裝暈，此時一言不發。張慧娘有些被嚇著，但想到接下來的日子，還是大著膽子上前道：“你們倆一個生病，一個傷，沒有人伺候怎麼行？”
余山猛霍然抬頭，眼神凌厲：“張青瑤不能伺候我嗎？如果不能，那就去大牢……”
“我能！”張青瑤不知何時已經睜開了眼，虛弱地道：“山郎，我知道錯了，余生會盡力彌補你。”
聞言，余山猛邊浮出一抹嘲諷的笑。大夫的話他都聽得真真的，他哪里還有什麼余生？
“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余山猛說話費勁的，干脆閉上了眼，又低聲道：“讓你娘也走！”
張慧娘哪能放心離開？
再說，婚期在即，也實在不愿花銀子另找住。
“我得照顧你們啊。”張慧娘振振有詞：“你們倆人邊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又都不方便挪，沒人看著怎麼行？”
余山猛輕哼了一聲：“那你邊不許有下人！”
張慧娘：“……”
在看來，婿就是故意折騰們母。
罷！誰讓們母對不住他呢，先忍了吧，好好把人送走，可不能把人惹惱了又去衙門告兒。
于是，張慧娘打發了邊的人，進了大門。
等到余家兄妹趕到，直接被拒之門外。天黑時余雪林趕回來，在門口糾纏了許久，也還是沒能進門。
余山猛寧愿讓給下毒的蛇蝎陪著，也不愿意見兒，說實話，兄妹三人被這樣對待，真的有些傷心了。
兄妹三人回到家中，興致都不高。楚云梨先去安了幾句，對于這樣的結果，樂見的。這麼說吧，余山猛越是狠心，兄妹三人在他離世時就不會太傷心。
說到底，還是活著的人要。一味沉溺在悲傷之中，傷心又傷，對兄妹三人都不好。
安完了兄妹幾人，楚云梨正打算回去歇著，忽然有小乞丐前來，送來了余山猛的口信。想要讓楚云梨前去見面。
“大晚上的，不去！明早上再說。”
田家安也在旁邊，對此頗為贊同。今兒勞累了一天，正該好好歇著。
深夜，余家別院中燃起了熊熊大火，離得近的人家都聽到了里面的慘嚎聲。眾人拎著水桶前去救火，可火勢太大，那點水倒上去，就滅不了。
眾人只得出一部分人將屋子周圍的東西移開，大火燒了一個時辰，終于漸漸熄滅。好在沒有牽連了鄰居。
楚云梨被人醒趕到地方時，火勢已經破滅。但還能到面前余燼中的滾燙，微涼的夜里，毫不覺得冷，靠近些還被烤得出汗。
“只出來了一個人，燒得嚴重的，都站不起來了。里面還有兩黑黢黢的尸……”
周圍了不人，大半是幫忙滅火的，還有許多趕過來看熱鬧的。黑暗中攘攘，田家安護著楚云梨，怕被人沖撞。
“人在哪兒？”楚云梨順著眾人指的方向趕了過去。余山猛子虛弱，張青瑤白天剛挨了打……哪怕沒看到人，也能猜到逃出來的應該是張慧娘。
躺在地上哀嚎不止正有大夫診治的果然是張慧娘，此時灰頭土臉的，臟得看不出本來的容貌，后大片燒傷，上滿是泡，有些地方破了皮，正往外流著水，傷勢目驚心，好多人想看又不敢看。
黑暗中只靠火把照明，張慧娘看到了火中的楚云梨，尖道：“余山猛那個瘋子……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在家里攢了火油，我要告他！告他故意燒死我們母……”
楚云梨提醒道：“他沒有出來，已經死了。”
張慧娘早就從眾人的口中聽說逃出來的只有自己，像是沒聽到這話似的咒罵道：“他肯定早就想燒死我們了……那些火油，已經攢了有一段時間……”
人都已經沒了，余山猛沒有銀子卻還要攢那些火油的目的已沒人知道，不過，或許是在張青瑤生出去意時，他就已經起了同歸于盡的念頭。
大半個夜里，眾人都聽到了張慧娘的哀嚎聲。
從張慧娘逃出來開始，就讓人去給自己的未婚夫報信。可直到天亮，柳臨風才趕了過來。
彼時，楚云梨站在一片廢墟前，看著燒了尸首也沒有分開的兩人。乍一看像是抱在一起，但仔細看，就會發現后面那較高壯的尸首頭放在前面前面人的肩上，雙手攬住前面人的腰。
而前面那人一只腳向前，應該是想逃的。
楚云梨心復雜，忽然聽到后張慧娘厲聲道：“你不如期娶我，咱們就公堂上見！”
扭頭，剛好看到了一臉尷尬的柳臨風。
柳臨風是個面子的人，不愿淪為眾人的談資，加上周圍味道不好聞，也沒有與張慧娘爭執，飛快命人將抬走。
楚云梨替余山猛收了尸，就算不肯，余雪林兄妹三人也得出面。“好心”地只買了一副棺槨，選了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將二人合葬。
兄妹三人沒有異議，父親寧愿陪這個人一起死，這也算是全了他的愿。
接下來，楚云梨將力放在了生意上，田家安陪著，凡是想做的事，他都全力支持。
在這期間，田家安“無意”中將他以前對侄子的那些付出告訴了私塾里的所有人。于是，田宗被孤立，他準備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
換地方容易，只要有銀子，加上他已經讀了近十年，肯定有夫子愿意收他。但……得束脩。
他先前拿到了二十兩，手頭好不容易寬裕，沒多久就花掉了大半，不夠他換地方。無奈，田老婆子干脆跑去給人干活，可惜，年紀大了，賺不了多銀子。
這人特別需要銀子的時候，總能想到法子。大概是被田家安的事給啟發了，祖孫倆挑細選了一位姑娘，田宗有意接近，但人家姑娘早已有了心上人，只是還沒有定親而已。
田宗實在眼熱小叔叔如今的日子，若是能做富商的婿，自然有好日子過，讀不讀書都不重要……讀書很辛苦，可以的話，他也想高床枕吃香喝辣。一咬牙，他干脆生米煮飯。
結果，事是了，那姑娘被他給糟蹋了。但是，沒想到那姑娘是個剛烈的，另為玉碎，不為瓦全。回頭就稟了父親。
富商氣急敗壞，當即找人打斷了田宗的，得知是田老婆子出的主意，也沒有放過了。祖孫倆被打得奄奄一息丟回了郊外田家的院子。
祖孫倆派人來請田家安，田家安沒回去，等到二人先后斷了氣，他才回去辦了喪事。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田家安為了侄子付出了多，田宗自己找死落到這樣的下場，田家安沒有出手幫忙，也沒人說他不對。
*
張慧娘被柳臨風接走之后，楚云梨就再沒有管。
不管，張青東卻出了手。
他要求柳臨風如期將人娶進門，又派了兩個人過去。不是為了伺候二人，而是盯著柳臨風，讓他親力親為伺候張慧娘。
柳臨風對張慧娘本就沒有幾分真心，且他做了多年老爺，向來都是別人伺候他，哪有他伺候別人的份？
不說他手笨腳地讓張慧娘吃了多苦，反正他是萬分不愿意伺候這麼一位丑人的。于是，眾人沒看見的時候，張慧娘上添了不的傷。
楚云梨還特意去探過。屋中彌漫著一怪味，夾雜著藥味，特別的難聞。還沒靠近就讓人直皺眉頭。
柳臨風在邊上尷尬地解釋：“我已經盡力收拾了，也只能如此。起不來……”
張慧娘哭得嗚嗚的，想讓楚云梨帶走。不要和柳臨風做夫妻了。
“姑母，這是你做夢都想要的日子，青東可是如你所愿，你怎麼能辜負青東的心意呢？”
張慧娘：“……”真的后悔了。
時至今日，總算看清楚了柳臨風的心，那本就是個沒有良心的畜牲。對他那麼好，幾乎將一顆心都掏出來給了他。結果呢，他暗地里掐，還故意將鹽灑在的傷上，讓盡苦楚。
事實上，張慧娘那麼重的燒傷，也本活不了多久。
要麼說柳臨風是聰明人呢，他哪怕不愿意伺候張慧娘，也忍住了沒有沖下殺手。一個月后，張慧娘沒了，他就解了。
當然，這只是他以為的。
回過頭，他接回了妻兒，卻還是被張青東給告上了公堂。
告他騙取張慧娘錢財。
柳臨風聽到衙差細數他的罪名時，簡直都要瘋了，特麼的早知道會被告，他才不要親力親為地伺候那個渾都發臭了的人。
每個人都要為自己做過的事付出代價，柳臨風也一樣。關于他騙取錢財之事，哪怕張慧娘已經死了，可先前寫下借據還在，他就推不了。
五萬兩銀子不是一筆小數目，柳臨風這輩子都出不來了。
他的那些妻妾還跑來找張青東求，無果后甚至求到了楚云梨面前。
楚云梨一點都不覺得他們可憐，曾經們花用的那些銀子，得到了那些安逸的日子，都是柳臨風騙來的。既然得了好，就該付出代價，有什麼好可憐的？
余雪林十九歲中了秀才，同年娶了夫子的兒，二十三歲中了舉人，三十歲終于考中進士。他倒是想陪著楚云梨，可惜他的境不允許，做了后，外任也好，在京城也罷，很能回到家鄉。與母親見面的機會就更了。
倒是余雪林，就近娶了城里富商的姑娘，始終陪在楚云梨邊，余雪也就嫁在城里，三天兩頭地回家。兄妹幾人親之后，也明白了枕邊人不是真心的對自己的苦楚，愈發理解母親。
后來的那些年里，兄妹三人雖說還是照俗禮去祭拜余山猛，卻甚在楚云梨面前提起他。倒是對田家安越來越恭敬，只希他能對楚云梨好一點，更好一點。
楚云梨和田家安夫妻極好，不需要他們擔憂。兩人沒有再生孩子，但接下來幾十年，都沒有吵過。
有他們夫妻比著，余雪海和余雪都和枕邊人相和睦，幾乎沒有吵架的時候。
當然，這做夫妻就沒有不吵架的，余雪的夫君偶爾也會起心思，但立刻就被楚云梨給拍回去了。
如果要問余雪夫君最怕的人，非岳母莫屬。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評論有在看，下個故事悠然盡量再簡潔些，真的真的很謝大家的支持陪伴，鞠躬～
本章留評發小紅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