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幾乎就是明擺著說,若汪氏不是親娘，楚云梨會報復與。
汪氏自然聽懂了，面乍青乍白,再一次解釋道：“我沒想害你。”
楚云梨敲著額頭：“我這個人，得空就喜歡回憶曾經，那天早上我喝了一碗湯后昏昏沉沉，我記得那碗湯是你親自送到我手上的。話說，你知道那碗湯的效用嗎？”
汪氏想也不想就道：“不知！”
“你覺得我會信？”楚云梨上下打量,此時的汪氏傷已經十多天，按常理說，如果好好照顧的話，應該已經能走,但這會兒的那條腫得特別厲害，幾乎是另一條的雙倍大。
哪怕傷了骨頭會腫,此時也該消了腫了，這傷很不正常。
楚云梨眼神落在院子里另外兩個男人的上,他們的傷勢看著包扎得糙,但明顯已經有所好轉。提醒道：“你這再不好好正骨，變跛子是小事,興許還會丟命。”
汪氏面大變。
雖然也發現了自己的腫得厲害，也想過另找大夫。但找大夫的銀子哪里來？
這鎮上藥錢最低的,還得數周家父子，饒是如此，他們也付不起。再說,人也不在。
提過想找大夫幫自己重新包扎，被魯大力給罵了。
罵不知廉恥！
無風不起浪，魯大力冒出這話是有緣由的,說起這事，汪氏自覺冤枉得很。
一切都要從高父來后說起，高父今年四十出頭，已經做了十幾年的鰥夫，他手頭沒有銀子，還帶著個孩子，他倒是想再娶，但沒人愿意嫁給他。他多年不見人，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如今有一個傷了的人擺在面前，他自然了心。
于是，借著照顧的名頭時常親近。
汪氏又不傻，哪里看不出來他的心思？想要拒絕吧，可那男人就跟聽不懂話似的，想躲……著傷，本就沒法躲。
哪怕有魯大力在旁邊，也險些被人占了便宜。不愿意和高父這樣又臭又老的男人攪和，早就想搬離這個院子。所以在看到兒之后驚喜不已，也想讓兒不再恨自己，將自己帶回林家。
到了此刻，回林家的事雖然要，但還不如的傷要。
畢竟，這人活著，才能有以后。
“讓平安幫我瞧瞧吧！”
楚云梨到這院子里來是想看戲，可不是為了跟廢話的，不客氣道：“平安沒空，醫館中客人一大堆，本忙不過來。”
汪氏了：“我是你娘，是他岳母，是他正經的長輩，他不能……”
“我說能就能。”楚云梨直言道：“連我這個親生兒都不管你，他一個婿哪兒犯得著多費心？”
語罷，看向邊上的幾個男人，道：“看到你們在養傷，我就放心了！再過個幾天，我再來探你們。”
眼神意味深長地在幾人的斷上轉了一圈，愉悅地出了門。
高長河被那樣的眼神看著，后背上起了一層白汗，實在是這人太兇悍。他忍不住問：“魯大力，林荷花是不是還要來找我們算賬？”
魯大力翻了個白眼：“你問我，我問誰去？”
汪氏心中一片冰涼，看著敞開的大門久久回不過神來。如果說在兒離開的這幾天還想著等人回來自己就能離開這個院子的話，現在的已經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發現，兒比以為的還要更恨。這份母，大概再回不到從前。
不知不覺間，淚水就落了滿臉。
魯大力直皺眉：“連個小姑娘都哄不住，要你何用？還好意思哭，有點福氣都被你哭沒了。這死丫頭手這麼毒，你還總跟我說乖巧，我看你眼睛瞎了。”
汪氏也覺得自己眼睛瞎了。從來都不知道溫溫順順的兒竟然敢下這樣的狠手……兒是什麼時候變的，一點都不知道。
想著這些，淚水越落越兇。魯大力看得心煩，忍不住又開始責備。還是到了廚房中的高父奔了出來，手里端著一碗湯：“別哭了，喝點熱湯，心也能好點。孩子嘛，都是些討債鬼，靠不住的。”
討債鬼高長河：“……”這些年要不是他，這倒霉爹早就死了。
魯大力看到他獻殷勤，氣得七竅生煙：“高老頭，你離我媳婦遠一點。”
高父后退了一步：“大力，你想到哪里去了？人嘛，那就像是花，需要好好呵護，沖說話得溫一些，我只是幫你照顧，并沒有你以為的那些心思。”
有沒有的，明眼人都看得出來。
汪氏只覺惡心，渾起了一層又一層的皮疙瘩，事實上，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本就不愿意喝高父熬的湯。不說別的，只看到手指甲里厚厚的泥垢，這男人做的東西就干凈不到哪兒去。
魯大力往日里在外的名聲還是很嚇人的，高父是有賊心沒賊膽，最多就是借著送東西的時候一手，或是裝作關切額頭。
汪氏覺得自己簡直要被瘋了。
高父看的眼神，讓總覺得自己是一塊隨時會被他吞吃腹的紅燒似的。
忍無可忍，找了人消息給兒。
楚云梨沒有管，假裝不知道。過了幾天，拎著一棒子進了魯家院子，將幾人又狠揍了一頓。
當然，沒打汪氏。
汪氏的一開始就是被魯大力打斷的，魯大力不肯重新找大夫幫包扎，便也只能彈，希里面的骨頭沒長歪。這些天下來，已經漸漸消腫，但總覺得自己的不太直。
看到兒兇神惡煞地揍人，汪氏咽了咽口水，都不想開口，實在是怕兒那棒子下一瞬落到自己上。但有些話不得不說，戰戰兢兢道：“荷花，你帶我走吧，要是不讓我林家的門，把我放去你的醫館中也行。”
楚云梨揚眉，只道：“這是你的家。”
汪氏心里難得很，事已至此，打算說實話，否則，兒大概真的不會管。低了些聲音：“高長河那爹是個混賬，看我的眼神不太對勁。老趁著魯大力沒注意的時候對我手腳，我怕他……”
楚云梨好笑地道：“你當初執意把我嫁給高長河，可是親自把我送到了想對我手腳的人手中。相比起來，我可什麼都沒做。”
汪氏啞然。
“我那是讓你嫁給他，你們倆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楚云梨打斷道：“你這是在跟我抱怨，我這個兒沒有讓他娶你？”
汪氏：“……”
“荷花，你也是子，哪怕我們不是親生母，你也不該眼睜睜看著我被人欺辱，他……他真的快忍不了了。”
楚云梨認真問：“你惡不惡心？”
“惡心！”汪氏都險些要吐了。
楚云梨頷首：“我當初跟你一樣惡心，你還把我送到了讓我惡心的男人手中。”
汪氏啞口無言：“……你恨我？”
“我不該恨嗎？”楚云梨無意與多說，揮了揮手，丟下被打傷的兩人揚長而去。
關于林荷花又跑去把魯家人打了一頓的事，很快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不過，關于高長河和魯大力這像商量的那些缺德事，楚云梨也沒有幫他們瞞著。
相比起魯大力謀財害命，楚云梨所作所為并不過分。只是打傷他而已，又沒要他的命。
楚云梨的皂在城里很快就供不應求，好多外地的貨商前來買貨。銀子都送到了跟前，那肯定是要賺的，一時間，楚云梨都沒空去醫館，只忙著招人做皂。
好在醫館那邊重新找到了兩個小藥，周大夫挑的都是特別機靈的半大孩子，也不太需要楚云梨去幫忙。
一轉眼，又過了半個月。
天氣漸漸轉涼，楚云梨已經有三天沒去魯家院子，這天看完賬本出去走走散步，也不需要出門，整個皂坊占了一大片荒地，只在自家地方轉悠，順便看看做工的眾人。
開的工錢高，由于要趕貨，最近又加了一些。眾人干得熱火朝天，看到過來，眾人都愿意和拉近關系，但凡靠近的，都愿意和打招呼。
楚云梨隨口應著，心思都放在了正在做的東西上。忽然，邊有一個人影靠近。對人的防備那是刻進了骨子里，這樣的距離讓頓起戒備之心。
當然，在里面干活的都是周邊的婦人，絕不敢有害人之心，只是一個不知道分寸之人而已。楚云梨并未生氣，只道：“有話就說，不用鬼鬼祟祟。”
來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本意是想湊近東家說幾句悄悄話。這一拉開距離，便有些尷尬，左右看了看道：“這地方人多雜，我有些要事要跟你說。”
楚云梨心下狐疑，并不認識面前之人。
心里正思量著會不會有什麼謀，會不會是魯家又不老實，就聽婦人低聲道：“我娘……就是我孩子他當年在你們林家豆腐坊干過活，前兩天跟我閑聊，說起了一樁事，我覺著不太對，便想跟您說一聲。”
楚云梨頷首，找來了工頭讓人頂了的活兒，然后帶著轉完了剩下的地方，這才回到了書房。
婦人看到不慌不忙，便有些擔憂這事討好不了東家，進了書房后，也不待楚云梨問，迫不及待地道：“聽我婆婆說，當初你爹病重不治后，你爺因此大打擊，就連喪事都是魯大力幫著辦的……現在你應該也知道，魯大力本就不是什麼好人。”
楚云梨點了點頭：“說重點。”
婦人也不賣關子，道：“我婆婆說，當年在豆腐坊燒火，林家辦喪事，也來幫忙了。喪事過后，都要請幫忙的人來道謝。就像你們親過后第二天早上要把周圍的鄰居再請吃一頓飯是一個道理。那天早上喝粥，天不亮就在那里幫忙，然后就看到了魯大力鬼鬼祟祟進了老兩口的屋子，然后……老兩口子就一日不如一日。”
楚云梨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他對老兩口下手了？”
婦人捂住了：“那什麼，我只是將我婆婆的話復述給你聽，不敢有其他猜測。你……你自己看著辦。我還要上工，先去忙了。”
說著，沖著楚云梨一躬，飛快溜了。
楚云梨坐在書案后，手指敲著桌面，面慎重。
如果連林家老兩口的死都有疑點的話，那林父呢？
楚云梨了眉心，打算再去魯家一趟。
說走就走，拎著棒子，一甩一甩地進了門。
魯大力如今看到便宜兒，那就更看到殺神似的，人還沒走近，他子已經在微微抖。偏偏他一個大男人，又不好承認自己怕了一個小姑娘，厲荏道：“荷花，你已經打了我兩次，每個人都是有底線的，你一再欺，待我忍無可忍，直接就將你告上公堂，罪名就是故意傷人。”
楚云梨今兒不是為了打人而來，是為了試探。頷首，手一指大門：“去啊，我剛好也想去衙門，你去了的話，還幫我省了事呢。”
魯大力：“……”
他強調：“打人犯律法，殺人是要償命的，你一連兩次將我的打斷，到了公堂上，三五年之你別想出來。”
高長河簡直得夠夠的，他真覺得自己冤枉，銀子沒拿到多，挨打的時候沒了他，他也不想再罪，贊同道：“你一連傷兩人，罪上加罪。就算我們有錯在先，又沒能真正傷害你，你這樣忒過分，大人那里，肯定是你錯得比較多。”
楚云梨再次點頭：“你們去告啊！”
兩人：“……”這般有恃無恐，是不懂律法嗎？
還是認為他們不敢去告？
高長河發現，自從他和離后，就沒過過一天好日子。那邊楊蘭花雖然沒有如先前說的那般兩日后就跑去報，但經常過來奚落他。
有時候，言語比棒更傷人，反正他是不想再忍了。他看向魯大力：“你不去，我去！”
不能讓這個人再這麼下去。
魯大力也恨啊，道：“我跟你一起。”
兩人傷已經是半個月之前的事，傷多能借著一點力，互相攙扶著就往門口跳。
楚云梨站在二人后閑閑看著，并不阻止，在他們即將出門時，突然出聲：“魯大力，有人跟我說，在我爺病重之前，親眼看到你進了兩老的屋子，你進去做甚？”
聽到這話，魯大力臉微變，心下一慌，本就巍巍的腳下踩了個空，整個人摔倒在地。還帶得傷后站不穩的高長河也摔在了地上。
兩人滾做一堆，狼狽不堪。
高長河方才與魯大力是摟在一起的，自然察覺到了他那一瞬間的變化。他坐在地上，面驚疑不定。
而魯大力臉上慌不已，他反應飛快，咬了一口舌尖后很快恢復如常，皺眉道：“當初我和你爹是拜把子的兄弟，比親兄弟還親。他走了之后，你爺大打擊，夜不能寐，我那是去看們有沒有睡，本就不是你以為的那樣！”他肅然道：“我魯家也不是無名之輩，不缺林家的銀子！事實上，若不是我想做一筆大生意，也不會挪用您家的銀子花用，我魯大力活在這世上，對得起天地，對得起父母，更對得起兄弟，我問心無愧！”
楚云梨一合掌：“說得好。”看向了窗的汪氏：“我娘嫁給你這麼多年，給你生兒育。你最好是沒有害過林家人，否則，嫁給了林家的仇人，該如何自？”
汪氏：“……”
垂下眼眸：“魯大力應該沒這麼狠，他沒必要做這種事。”
楚云梨并不否認這話：“事關幾條人命，不能咱們在這里他解釋了，你信了，這事兒就不追究。事實如何，查一查便是。”看向地上的魯大力：“如果不查，在我心里你永遠都是殺人兇手。我的棒子可不認人，你說咱們查還是不查？”
魯大力別開臉：“你不怕丟臉的話，盡管去。”
“我為被人害死的長輩找到兇手，怎麼會丟臉？”楚云梨振振有詞：“你們等著吧！”
抬步就走。
今兒沒手打人，但留下來的話卻像是尖刀一般狠狠扎在了魯大力的心上。他本來想裝從容，可在看到那纖細的影即將出門時，忍不住道：“荷花，我沒有做你說的那些事，你到了公堂上，只是平白麻煩大人而已。”
楚云梨頭也不回地揮揮手：“不勞你心，不管最后真相如何，我都麻煩了大人，稍后會捐銀子修路，不讓大人白幫忙。”
魯大力：“……”
修路那可不是一丁點銀子就行的，捐出一大筆，大人肯定會特別上心。
別看事已經過去了十多來年，真要是想查，未必查不出來。
“你那些銀子留著花用不好麼？”
楚云梨沒有回答。
每次去城里都會帶上一批貨，還會順便帶不東西回來，這一次心里有事，滿腔氣憤難言，來不及收拾東西，直接架了馬車帶上周平安就出了鎮子。
*
魯大力心頭很是不安，被高父挪回了椅子上后，閉著的眼睛眼皮都在不停。
高家父子本就悄悄注意著他，見狀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那林家老兩口的死，弄不好真的和他有關。說不準還是一家三口。
想到這里，高家父子忍不住看向屋中的汪氏。
汪氏看似面如常，但手中的帕子已經攪了麻花，明顯心緒不平。察覺到父子倆的目，猛然抬頭，換作往常，再罵上幾句不要臉，但今兒沒心思。
最后將目落在了魯大力上，問：“你到底有沒有對爹娘手？”
口中的爹娘，指的是死去的林家老兩口。
魯大力就算手了，也不會承認啊，煩躁地道：“你這是什麼屁話？老子犯得著為了那點銀子殺幾條人命？”
汪氏直直看著他：“你剛為了銀子將荷花嫁給一個混混，還想讓混混殺了！”
魯大力：“……”
“這個是意外，我沒想過做生意會賠，誰讓你不愿意把林家的銀子拿給我？”
汪氏聽到這話，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道：“你害了我兒，還算計著讓我主幫你，害我們母離心。如今竟然還說罪魁禍首是我？魯大力，我就沒見過你這麼不要臉的人，什麼有有義，你好意思吹，簡直要笑死人……我要是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副蛇蝎心腸，說什麼也不會嫁給你……不會給你生孩子。”想到什麼，越說越氣：“我就說杏花的娘都嫁給你過了幾年日子，為何要執意離開，嫁了個屠戶天天累得半死還不后悔，原來不是不守婦道與人暗中來往，而是不了你的狠毒！”
連珠炮似地說了一大串，魯大力不聽這些話，板起臉道：“你給我住口，再胡說，我撕了你的。”
汪氏不敢再說，眼淚撲簌簌的往下掉。
“荷花他爹的死，跟你有沒有關系？”
魯大力翻了個白眼：“老子懶得跟你這個蠢婦多說！當年的我又不窮，更不知道你林家有那麼多銀子，怎麼可能害人？”
這話也有道理。
但汪氏卻不敢信他。
高長河也覺得自己惹上了大麻煩，如果只是他們兩個男人合起伙來算計一個姑娘，扔到了公堂上，怎麼也罪不至死。
但如今魯大力牽扯上了人命，這就不好說了。
忒倒霉！
作者有話要說：謝在2022-04-2123:58:55~2022-04-2223:59: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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