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途跋涉本來就是個辛苦的差事, 更何況霜這邊還有一個孩子。
古代孩子貴，不長大都不出遠門的，就怕出個什麼意外, 因而霜一回京就對外宣布，和兒子衛子修都病了。
皇上知道后，特意派李公公帶著太醫來看過, 說是沒大礙, 但需要好好休養。
霜就順勢閉門謝客, 誰來了都不見，只說在養病。
與此同時，對于府里的人又排查了一遍, 全部換上了信任的人, 然后母子兩個就關在家里各干各的事。
子修是衛其軒在離開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功課, 并請了他一位好友過來教導。
這位曾是榜眼, 學識自不用說，關鍵他思維開闊, 淡泊名利，考中之后就辭了, 也不愿意教導學生, 如果不是和衛其軒有，也很難把人請來。
不過自從見過衛子修后, 他就生了收徒的心思。
這孩子實在是不可多得的良才，天資聰穎不說，關鍵還很自律。
聰明的孩子一般都會犯自矜自傲的病，學習也了一子專研的神。可衛子修不一樣，可能是見識過衛其軒的強大, 從而對自己的智商沒有過分自信。
并且，在衛其軒的帶領下，他的啟蒙書籍是史書。
史書是那種你看第一遍，以為自己懂了，再看一遍又完全不明白的東西。層層剝開，就會發現里面的深意一層又一層。
目前，衛其軒已經帶他看第三遍了，依然不能說完全了解。
這也就導致了，衛子修對于學問的認知，是需要一遍遍去專研的。
這樣的想法用在學習其他容上，效果翻倍。
因而看在先生眼里，衛子修學習喜歡專研，不厭其煩，并且懂得舉一反三，往往點撥幾句就能想到更深層的東西。
這樣的學生教起來格外有就，也就難怪他想收徒了。
霜不了解衛其軒對子修的安排，因而沒有應承下來，讓他等衛其軒回來再說。
畢竟以他現在的份位置，任何一件安排，都要考慮更深遠的影響，這是霜不備的眼，那就不越俎代庖了。
霜自己在家沒什麼事，正好把京城的產業整理一下。
雖說之前每年管事的都會來江南報賬，并送來銀兩，但因為隔得遠，管理起來沒有那麼方便。
賬本雖然沒問題，但不代表沒有滋生其他問題。
不過這些產業確實掙錢，也不過六年，就為霜帶來五六十萬的利潤，再加上賣出的江義縣的產業，總數達到了百萬以上。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些不需要給衛其軒，因為玻璃和香皂的利潤，完全支付得起他的開銷。
也就是說，這都是的錢了，一分也不會再了。
看著匣子里厚厚一打銀票，霜滿心滿眼都是快樂。
還有什麼比數錢更快樂的事嗎？
霜拿起筆，定下了一個小目標，再有五年，就超過林家，哈哈哈。
母子兩個在京城過的忙碌又安逸，可遠在西北的衛其軒就不是那麼回事了。
監軍本就不是什麼好活，是專門去軍中指手畫腳的。
軍中上下，從將軍到士兵，沒有一個喜歡監軍的，可又不得不討好。
因為監軍沒有決定權，可有一票否決權。
將軍們打仗要制定戰略戰，這些監軍可能不參與，但如果他覺得不行，就能提出反對票，從而否決這個提議。
這樣做的好，是怕將軍們冒進，或者犧牲太多本國的利益。
可如果監軍完全不懂軍事的話，只憑著自己的覺瞎反對，就很容易誤事。
可偏偏，一般監軍都是份地位高，或者皇帝的心腹，得罪不起。
這樣一來，大家對監軍的態度可想而知，表面看著恭敬，其實非常疏離。
而且，衛其軒還是一個文人，一個非常出名的大才子。
自古文武相輕，你覺得我俗不懂禮儀，我覺得你夸夸其談不干實事。
而衛其軒的才子之名，就更給他添了一層顧及。
誰也沒想到，在這樣關鍵的守關之戰上，皇帝居然會派一個啥也不懂的弱書生過來，實在太胡鬧了！
因此，軍中人不但忌憚衛其軒，更是格外的不喜。
不過衛其軒是什麼人，會因為這點不喜就不安嗎？
完全沒有！
他怡然自得的待著，不去主表現自己，也不上躥下跳查探什麼，日常就是待在自己的帳篷里，飲飲茶下下棋。
平時不出門，將領們討論軍時，在一邊旁聽，從不。
漸漸的，軍中從上下到都開始忽略他，以為他只是來走個過場的。
這樣的監軍雖然沒什麼作用，但不討厭。
于是監視他的人撤走了，也沒人攔著他在軍營里走，和人搭話再也不會有人過來阻止。
時間一點點過去，援軍到達邊關之后，迅速穩定了局勢打贏了幾場守城戰后，將軍們決定反擊。
因為前面幾場打的太過順利，敵軍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厲害，可能之前邊軍人，所以才格外艱難，這不，他們一來救援，就打贏了好幾場嘛！
對于將領們的提議，洪老將軍心里并不贊同，他們是過來支援邊軍的，只要守住城門就行，犯不著出去冒險。
可那些年輕將領急于立功，又因為之前立過幾次功，對自己產生了過份的自信，覺得一定能打贏。
可是冷眼旁觀許久的衛其軒卻看出了問題，那些蠻子是用了敵之計吧？
之前邊關打的艱難，才是蠻子的真實水平，援軍來了之后，他們的攻城看似猛烈，卻沒有盡全力，犧牲的人數在可控范圍。
洪老將軍見勸不這些年輕將領，就寄希于衛其軒，“衛監軍，您怎麼看？”
衛其軒抬起頭，說了他來議事營的第一句話，“在那之前，我想我該行使監軍的職責，肅清軍中的風氣。”
眾人一愣，不明白衛其軒這是什麼意思。
衛其軒緩緩站起來，收斂起笑容，面無表的道，“自來了軍中，我就一直在查看，發現了不問題。只不過之前大戰在即，不好在這個時候搖軍心。既然現在敵軍攻城趨勢減緩，那趁此空檔，也該好好整頓一番，不然時間長了，是要腐爛的。”
洪老將軍的臉不好，“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其他人也紛紛大聲瑯瑯，“監軍，你不要胡說，大家努力打仗，哪有你說的什麼狗屁問題。”
“就是啊，我們這不是打了勝仗嘛，怎麼能在這個時候潑涼水，難道監軍你是故意的，不想我們乘勝追擊？”
“不必給我扣帽子，”衛其軒依舊不疾不徐，可清亮的聲音傳每一個人耳，“我既然這麼說，當然就是找到了證據。”
說著，他也不給眾人反應的時間，直接對洪老將軍道，“還請洪將軍召集所有將士，我將在大家面前給出證據，然后按軍法懲治。這樣做，也是讓大家看到違反軍規的后果，從而不敢再犯。洪將軍沒有異議吧？”
洪將軍當然無話可說，這原本就是監軍的工作，也是他們必須配合的事。
所有人被聚集到廣場上，除了例行巡邏的，就連伙夫都到了。
衛其軒上臺，后站著眾位將軍，臺下的人議論紛紛，不知道這是要干什麼。
上前，走到臺中央，衛其軒直接大手一揮，就有一隊人著幾人跪到臺上。
他指著最左邊的一個人道，“李樹，正六品千總，冒領軍功，把下屬李大力的軍功占為己有，此罪當誅！”
人證證在，人證是李大力兩個戰友，他們親眼看見李樹為了搶軍功，殺了李大力。而證是敵方尸上的傷口，那是長矛刺出來的，而李樹為千總，用的是長刀。
軍營里，冒認軍功是最不可饒恕的，必須做最嚴重的罰。
當下就有人出列，把李樹帶了下去，當著大家的面，直接砍了頭。
“趙江，正七品把總，貪墨下屬餉銀三百余兩，按軍法，重打三十大，降為八品。”
“王，伙夫百夫長，藏軍糧，賣出去換錢，在士兵的糧食里摻沙子，按軍法，責打一百，任其自生自滅。”
“......”
每一項罪名出，都有理有據，人證證在。將軍們看的啞口無言，而下面的士兵卻紛紛拍手好。
揪出了這些軍隊里的蛀蟲，益的是他們。
頓時，所有的士兵對衛其軒好倍增。
在懲治了那些犯事的人之后，衛其軒大聲宣布，“我為監軍，絕不會讓軍中有不公平的事產生，從今天起，無論將軍還是士兵，但凡你們有任何冤屈，或者發現什麼問題，都可以向我舉報，一旦查實，絕不姑息。當然，我也決不允許誣告，如果發現有誣告者，打板子伺候。聽明白了嗎？！”
“聽明白了！”場上士兵高興的大喊，“我們聽明白了，謝衛監軍，謝衛監軍。”
就此一項，就為衛其軒刷足了士兵的好，之后他又揪出幾個蛀蟲，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就更是贏得了全軍上下的尊敬。
被這個事打斷，將軍們沒來得及乘勝追擊，有人心里埋怨衛其軒多事，卻不敢說出來。
因為整頓軍紀軍風，是監軍的權利，無論如何他們都不能阻止。
更何況，衛其軒已經很好了，對于怎麼打仗，怎麼分配軍功從不手，只是揪出軍中的蛀蟲而已。
要是他們真的說了，反倒要被懷疑了。
你是不是想要包庇壞人，才會這樣不滿？
所以即便心里再憋屈，年輕將領們也耐著子，等著衛其軒把這一灘事辦完。
辦完之后，已經是半個月后了，他們打算整裝待發。
可就在這時，老將軍發現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原計劃本該送達的糧食，已經拖延了五天，依然沒有到，這是怎麼回事？
洪老將軍連忙派人去問，卻得到一個噩耗。
運糧的隊伍遭到襲擊，全隊無一生還，糧食也被別人劫車了，至于是不是蠻族，就不得而知了。
這可真不是一個好消息，按照目前糧食消耗的速度，僅僅只夠吃十天的，當然，要是勒腰帶，省著吃能堅持二十天左右。
可這樣一來，士兵們就沒力氣打仗了，更別說出門追擊了。
老將軍連忙讓人往京城送信，然而得到的回信讓他心慌，這一批糧食是最多的一批，耗了好幾個儲備倉，再要就只能現籌。
而籌糧需要時間，短則十天半個月，長則一個月。可運輸也需要時間啊，從京城到西北，最快也要十天。
而且京里還傳來一個不好的消息，預備給打仗的錢，已經用完了，除非挪用國庫其他款項。
一個接著一個壞消失，好似還不夠一般，蠻族又發了猛烈攻擊，比前幾次可慘烈多了。
這樣的況下，是不能減士兵糧食的，不然就是直接泄了己方的戰力。
為了不讓士兵們泄氣，老將軍把糧食不夠的事，瞞得死死的。
可這也治標不治本，就在老將軍愁眉苦臉之際，衛其軒出現了，表示可以聯系購買到糧草，讓將軍不用著急，只安心打仗就是，糧食的事就給他了。
洪老將軍驚訝的站起來，“可買糧食的錢從哪里來？”
衛其軒笑笑，“小子略有積蓄，可以先行墊上。”
“這......”洪老將軍遲疑。
衛其軒沒給他推的機會，直接開口道，“糧食已經在運來的路上了，還需要洪將軍好生安排一下，讓人去接應。”
洪老將軍一聽，頓時咬牙道，“行，那這次謝過衛監軍了，等戰事結束，我一定為你表功。”
衛其軒頷首應下，“糧食將會在三日后進含谷山，那里地勢險峻，是極易埋伏的地方。”
“明白，我這就讓人去接應。”洪將軍紅紅火火的走了。
衛其軒邊的下屬不明白的看著自家主人，“為什麼要告訴洪將軍錯誤的地方？”
明明糧食已經過了含谷山，昨晚就已經存他們在邊城的倉庫了。
衛其軒笑的淺淡又危險，“虛虛實實，我總要知道，那批被截走的糧食，到了誰的手里。”
早在六年前還在京城時，衛其軒就已經向各個邊關布置人手，經過這麼多年的發展，不說了如指掌，也能探聽到一些消息。
二十天前，他的探子就傳來消息，有人和蠻族合作。他截走糧食，而蠻族趁機占下地盤。
之前蠻族不盡力打，就是為了等糧食被弄走后，好一舉攻破邊城。而他們三翻四次的擾，并作出輸掉的假象，也是為了讓那人能順利弄走糧食。
果然，無論是洪將軍，還是那些將領，心思都放在了眼前的戰場上，忽視了糧食的事。
衛其軒收到消息時，已經來不及安排，只抓住了對方一點點尾，卻也沒查出，到底是誰截走了糧食。
在聽到將領們想要乘勝追擊，他一邊安排人去買糧，一邊利用職權，以整頓軍紀為借口，把人留下來。
不然讓他們出城，就是白白的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