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那聲“嗯？”, 別人說來大概是普通的問句。
——江斂舟說來，偏偏是說不出的溫繾綣，氤氳著幾分笑意, 一個普普通通的音節被他念得纏綿而惹人。
誰聽來不會有他就是自己溫人的錯覺？
偏大爺自己不覺得似的，兀自揚著眼尾輕笑，一雙如墨眸子里全都是盛以的倒影。
三月春的清晨, 斑駁影打在他上，半明半暗, 卻只顯得奪目而耀眼。
盛以張了張, 突然就有些說不出話來。
……
直播間觀眾們的話倒是一個比一個話多。
【靠靠靠, 是誰突然被斷了腰, 江斂舟你怎麼這麼……靠！】
【好啊尼瑪, 嗚嗚嗚為什麼，為什麼同樣的作別人做起來只顯得油膩, jlz做起來就顯得這麼我瘋了！有這麼一張臉了不起嗎！】
【有這麼一張臉確實了不起[滄桑]別說被他這麼對待的阿久了, 就是旁觀著的我都忍不住心了……我現在瘋狂地捂著我的小心臟啊啊啊！】
【江斂舟你給我收斂一點……我還指著看你們穿校服來一場純純的校園呢, 你怎麼上來就跟阿久說讓親你一下？公然.賄嘖嘖。】
【笑死了哈哈哈，舟哥從早上被起來做妝發開始就一臉不爽的樣子, 被安排做今天的值日生時, 表上簡直寫著“你們節目組有病吧”這幾個大字, 剛才還一直百無聊賴的，結果阿久一來……好家伙, 他比誰都戲。】
盛以也確實沒想到江斂舟上來就跟說了個這。
——還沒從他這一套裝扮里回過神來, 還在兀自琢磨他這樣確實好看的時候……
江大爺就了這副模樣。
只是沒等說話，教導主任先背著手就過來了。
這位教導主任姓王, 是個五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盛以其實還是驚訝了一下的, 畢竟能這麼多年都沒換教導主任, 景城一中還是很長的……
王主任黑著一張臉，著肚子就走到了他們面前。
“江同學，你是今天的值日生，怎麼能擅自離開位置呢？”他指了指校門口那邊，“幾個遲到的同學已經溜進去了，你沒讓他們登記姓名學號？”
江斂舟：“……”
盛以低了低頭，努力忍了又忍，最后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孔懷夢趕忙拉了拉盛以的校服角，盛以還沒反應過來，便聽王主任已經轉過頭，換了批評對象：“還有你盛同學！你今天怎麼又遲到了，別以為你是藝生，文化課就不重要了！”
盛以：“……”
王主任的目在江斂舟跟盛以上打了個轉，稍一推眼鏡：“行了，我也不罵你們了，下次都給我注意點。”
說著，他便背過手又準備走。
還沒等盛以松口氣，王主任又轉了回來，語氣嚴肅：“對了，最近一中抓早抓得很嚴，我知道你們倆沒談，但是都給我避避嫌，男生生靠那麼近干什麼？”
江斂舟本來還在意思意思地聽教導主任訓話，聽到這兒，大爺就不怎麼開心了。
他“嘖”了一聲，吊兒郎當的，就跟讀書時最不聽話的學生似的。
“當然得靠得近點，主任，您怎麼就知道我們倆沒在談呢？”
王主任：“……”
【哈哈哈，江斂舟：你說我不值日行，你說我沒朋友我可不答應！】
【那可不是，好不容易追到的，節目不錄都沒問題，得把“我有朋友”五個字刻煙吸肺才行。】
【？刻煙吸肺？】
【前面的姐妹你好土，就是“刻進煙里吸進肺里”的意思啦。】
江斂舟慨：“剛才要不是您來得實在不是時候，我都能哄到我朋友親我一下了。”
大爺越說越不滿，就差把“你得賠我”四個大字寫在臉上了。
赤.的就跟瓷似的。
盛以看了看江斂舟，沉默兩秒。
……盡管知道這樣實在是破壞氣氛，但有時候就是忍不住想說句話。
“那你想讓王老師怎麼賠你呢？讓王老師親你一下？”
江斂舟：“？”
旁邊安靜觀戰的孔懷夢：“……噗嗤。”
長期跟學生接的教導主任，實在是不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怎麼回事了！
張口“親你一下”閉口“我朋友”的，都是怎麼了！
反正盛以這句話一落下，空氣里驀地就安靜了那麼幾秒。
幾秒過后，王主任哆嗦了一下手就準備走。
偏偏臨走前，盡職盡責孔演員又了他一聲：“王老師！那個——！”
盛以跟江斂舟齊齊偏頭看向了孔懷夢，孔懷夢卻沒看他們，仍舊滿懷希冀地盯著教導主任看。
跟發什麼超能希波一樣。
在這個眼神攻擊下，王主任就是不想想起來，也勉強想了起來。
他“啊”了一聲，從外套口袋里掏啊掏的，掏出來一張任務卡，背后是《同桌的你》節目組的logo。
“這個。”王主任遞給江斂舟，“你們的任務。”
接到任務卡正常，但盛以想不通孔懷夢為什麼對這個任務卡期待這樣，都這時候了還要頂著骨子里對王主任的敬畏，提醒他給他們倆任務卡。
邊納悶著，盛以邊湊過去看了眼江斂舟手里的卡。
并自腦補上了廣播里的聲音。
——
“歡迎兩位嘉賓來到景城一中！除了兩位嘉賓之外，節目組還特地邀請了你們的舊友一起前來重溫舊時記憶。昨晚，你們的舊友們一起觀看了你們的采訪，觀看結束后，他們每個人提出了一個心愿/要求。
而你們的任務，就是在最短的時間完他們的心愿/要求，以完速度最快的小組為《同桌的你》收錄制第一名，并可以獲得特別的獎勵。
現在，請開始收集他們的任務吧！”
盛以：“……”
行吧。
怪不得孔懷夢會看起來這麼高興，敢在這等著他們呢。
莫名其妙就變了阿拉丁神燈，盛大佬還真就有些不爽。
孔懷夢這會兒目里的期待都快實化了，一雙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盛以。
眼看盛以沒反應，又想撲閃撲閃地去看江斂舟。
當然。
大爺威不減當年，孔懷夢瞄了一眼就飛速收回目，繼續看盛以。
盛以忽視了。
孔懷夢跺了兩下腳：“阿久，你不能這樣，你得看在我高中時翹了育課跑去給你送衛生……”
“棉”字都沒說完，盛以已經一把捂住了的。
Bking大佬淡定得不可思議，轉過頭問江斂舟：“除了孔懷夢之外，還有別人？”
江斂舟嗤笑了一聲：“你昨晚說了誰？”
盛以回想了一下。
江斂舟稍一點頭，“那估計就是他們幾個了。”
……
江斂舟猜得一點兒也沒錯。
“教導主任，您快去后門看看，有幾個男生遲到了要翻墻進去！”
王主任還沒走遠幾步呢，一位穿著制服的老師就沖過來了，著急忙慌地跟王主任說。
王主任被嚇了一跳，連忙要趕過去。
盛以便是在這樣的形下，被孔懷夢拽到了后門那里的。
盛以：“……”
貴節目組安排的NPC，除了那位孔姓演員之外，顯然都不是特別認真……
安排人遲到了要翻墻，好歹給塊墊腳石也？就真……爬？
眼看著付承澤浮夸無比地攀著墻，往上爬的腳都懶得彈似的，怎麼看都看不出來丁點“要翻墻過去”的痕跡。
……
盛以也沒想到，會在畢業幾年之后，被教導主任再次氣沖沖地命令在后門罰站。
站了一排。
節目組確實厲害，找得那一個齊活。
付承澤，池柏，甚至是龔奇瑞。
也怪不得貝蕾會說最近見不到龔奇瑞人呢……
戲份殺青了的教導主任功退，留下了寂靜無聲的一行人。
……怎麼說呢。
確實沒想到再次與他們相見，會是在這樣的境下。
實在是太久沒見面了，哪怕當時幾個人關系很好，這會兒也難免有了三分尷尬。
盛以邊琢磨著該以什麼話題開口比較好，邊無意間偏頭，看了一眼江斂舟的方向。
江斂舟左邊站著盛以，右邊站著付承澤。
盛以偏了一下頭，邊親眼目睹——
江大爺懶洋洋地倚在墻上，看似不如山，實則……
抬輕踹了一下一旁的付承澤。
付承澤本來還沉浸在這舊友重逢的又尷尬之中，這會兒猛地挨了一踹，整個人都懵了。
一臉茫然又憤慨地抬起頭，便看見正盯著自己看的江斂舟。
付承澤：“？”
江大爺沖著付承澤揚了揚下，稍稍沖著盛以的方向偏了一下頭。
付承澤：“……”
多年好友，深知其狗。
到底是年時被迫害習慣了的，哪怕江斂舟這會兒沒說話，付承澤也一秒get到了他的意思。
——人大爺這是怕朋友尷尬呢。
邊在心里默默地罵了江狗幾句，付承澤邊認命地嘗試開口：“……阿——”
“久”字都沒出口，付承澤便眼看著江大爺輕描淡寫地又瞥過來了一眼。
付承澤：“……”
你媽的。
“……盛以，”付承澤改了口，眼看著江斂舟出了幾分滿意的神，愈發憤憤不平，“好久不見了。”
盛以：“……”
付承澤：“……”
池柏都無語了，實在是不知道付承澤這找了半天的話題找了個鬼。
付承澤被鄙視完也不高興了，看一眼池柏：你行你上。
池柏稍稍一琢磨，找了個自認為有趣的話題。
“盛以，你跟舟哥什麼時候結婚？”
盛以：“……”
【？】
【舟哥這群哥們兒我真的了，謝謝池柏，我們會記住你一輩子的！】
【不愧是池柏！這個話題我喜歡，就是很有趣，來吧木以舟，一起討論一下你們的婚期定在了什麼時候~】
江斂舟輕“嘖”了一聲，勾起盛以一縷發，自得地玩了起來。
大概就是，我“嘖”歸“嘖”，但總而言吧，你這個問題問得還可以。
盛以“刷”地就從江斂舟手里回了自己的那縷發，面無表地轉頭看他。
再回答池柏：“我現在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高中生而已，請不要跟我提這麼久遠的事。”
池柏：“……”
就是說，盛以能跟江斂舟在一起，真的是有點原因的。
孔懷夢“哦”了一聲，點頭看向盛以，撲閃撲閃一雙大眼：“阿久，那如果舟哥結婚了，你覺得他們三個誰能做第一伴郎？”
盛以就瞄一眼：“人，你簡直是在玩火。”
【哈哈哈靠，霸總阿久我了，我就是在玩火，阿久上我！】
【前面的那位，一路走好，這已經是你的第十八個賬號了……】
【啊啊啊木以舟yyds姐姐，你今天怎麼還沒來，我好想你，沒有你的直播間好寂寞！】
【真沒想到他們高中時是這種相模式……好羨慕嗚嗚，我也想跟木以舟做同學！】
即使有幾分尷尬，但當年對彼此都實在悉，這會兒隨便聊了幾句，那尷尬的氛圍便煙消云散。
幾個人對視一眼，都沒忍住笑了起來。
時隔幾年再次相遇，誰都沒有想到他們還能穿著景城一中的校服，甚至校服前面還別著名札。
高二（7）班，江斂舟。
高二（7）班，盛以。
然后再一起被罰站，聽著校傳來的上課鈴聲，又有早自習一起念課文的聲音，語文課本和英語課本混雜在一起。
好像是真的一同重新回到了那個時代，讀書，考試，畢業，永遠永遠在一起的那個時代。
孔懷夢驀地便有些說不清的難過了起來。
別過頭，又想流淚可又想笑，到最后也只能悶著聲音說：“快點把你們的心愿拿出來了啦！”
其他人瞬間神一振，全都從這說不清的氛圍里離了出來。
這可是他們同意來錄節目的關鍵中的關鍵啊，能讓江斂舟跟盛以兩位大佬同意幫他們達心愿，這……
這當時誰敢想？
節目組真好。
邊這麼想著，其他三位NPC邊迅速地從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那張心愿卡，爭先恐后似的：“看我的。”
“我的心愿在這里。”
“我先！”
盛以：“……”
【我再次深深地羨慕了嗚嗚嗚，這都是什麼天大的好事啊，為什麼我就不能讓木以舟完我的心愿！】
【前面的姐妹，你的心愿是什麼？】
【這還用問嗎，當然是在我的面前，狠狠地doi！Do一百遍！】
【……】
江斂舟漫不經心地掀眸，看了他們鬧騰的幾人一眼，懶洋洋地開口：“要打去校打，我朋友怕吵。”
“……”
大爺偏過頭，手一：“拿來吧，讓我看看你們都寫了什麼。”
三個人便膽戰心驚但積極踴躍地，把自己的心愿卡放到了江斂舟手上。
江斂舟“唔”一聲，垂眸看向了第一張卡片，而后吊兒郎當地念。
“讓盛以親江斂舟十分鐘。”
池柏：“……”
江斂舟散漫地把第一張卡片放在了最后，繼續念第二張。
“讓盛以跟江斂舟說十遍‘我好喜歡你’。”
付承澤：“……”
江斂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一副“你們怎麼都這個樣子”的表，再看向了第三張，又念。
“讓盛以抱著江斂舟睡一晚上。”
龔奇瑞：“……”
江斂舟義正嚴詞地指責他們：“你們這三個人，一天天地都在想什麼呢！”
盛以看了看被江斂舟攥在手里、一個字兒都看不到的任務卡，靜默了兩秒，打算聽聽看他下面還會說什麼。
果然。
江大爺不爽的樣子：“做任務可以，還能讓你們看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