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第 9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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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想明白就好。”斷掌老者抬眼看向那塊老舊的令牌:“楚陌現尚未勢, 已這般難纏。若他完全掌握北伐軍,將來必我等大患。再說九龍令…他此回拿出,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原以為景程當年失妻喪子, 心神大傷, 必不得長壽。他們忍蟄伏, 多年來一直盯著其親自組建的北伐軍, 幾回算計, 折北伐軍強將, 又尋巧匠復刻九龍令。

為的就是待時機, 主攜九龍令赴北山嶺,能一舉拿三十萬北伐軍。只天不隨人愿, 永寧侯府男人都是錚錚鐵骨。幾十年謀劃,終于等到楊文毅、楊瑜西……可卻又冒出個楚陌,這個更是詭計多端。

如今北伐軍有強將不說, 其份還是景程的弟子,九龍令也出了。公主大半輩子的心全付之東流。

著素袍的老婦人,披散著一頭銀, 掌大的臉上雖皺紋深刻,但依舊可見年輕時的貌。年老,眼神卻清澈。上抹了口脂,這一點紅毫不顯突兀,還提了氣

“赟哥,他已經完全掌控了北伐軍, 不然哪敢隨意離開西北?”

手指撥弄琴弦,沒想到景程都那般了, 還有心收徒。給出九龍令, 這徒弟該是十分合心了。五十余年了, 與小哥機關算盡,折了一個又一個北伐軍強將。

軍無強將好收服。一枚九龍令證得份,足矣。

不想臨門了,卻是一場空。

斷掌老者老眼一:“公主,要不在他回西北的路上…”抬手作刀落下。

“不能,”老婦指著一琴弦:“從此刻起,我們要著點心兒了,不能再把楚陌當個只是聰慧了一些的年輕人。他是景程教出來的,我們…”抬起掛拉下的眼皮,“就把他當景程來應對。”

“難道要縱虎歸西北?他已經打垮了東遼。”斷掌老者鎖眉:“東遼北院大王忽立瞑,被他得自刎后,還讓親信掛頭顱于王城城樓上。這才他退了兵。”

“你既知道他厲害,那就不要燥。”老婦面上輕松:“縱虎歸西北,可虎心在京里。”再強悍的人,有了肋,就好對付。

斷掌老者凝目:“楚府周圍全是景狗的暗衛,我等本不得靠近。”

“楚家小娘子也是有趣,像只老鱉。”老婦笑道:“不過無事,現在孩子生了,楚陌也出息了,總得出來走。再有四月,就是恭親王妃的六十大壽。恭親王府必是要向楚府下帖的,咱們好好部署。”

“四個月?”斷掌老者覺太久了,了結楚吉氏的事不宜遲。

這是在質疑嗎?老婦面上仍慈和,但語調卻沉了:“你太小看楚陌了。小竹死了,不代表殺楚吉氏這件事就過去了。后續會如何,本宮也不知。你下去讓京里幾個都把皮繃,謹言慎行。”

“是。”

鈧鈧,琴聲再起。一陣清風來,帶起幾片殘葉。木屋的門漸漸閉合,跪著的斷掌老者磕頭后,起離開。

宮里皇帝左等右等,等到天黑也不見楚陌來見,心失落:“肯定是在家看孩子呢。”

皇上,真好。狀元爺不來,他還費心思給找個合適的理由。小尺子點了點頭:“狀元娘子才誕子又經那番大嚇,也要安。狀元爺肯定走不開。”

“你說得對。”景易決定了:“明天下早朝后,朕要走一趟汪香胡同。”山不過來,他就過去。半年了,總得見個面吧。

也行,小尺子躬:“那奴才去知會龐公公一聲,讓他安排妥當。”還有京機衛,也得好好部署。

景易后倚,靠在龍椅上:“就不擺儀仗了。”君王儀仗一出,依例楚小得到府外恭迎。那楚陌不得把大門關了,再在門上掛塊拒絕來客的牌子?這個面,他就不要了。

楚府,吉安一覺睡到天快黑,起來就對上委屈的兒子。睡飽了,氣神也回來了,下的疼痛消減了大半。爬坐起,手里被塞進一碗蹄花湯。

“我來喂你。”楚陌想上前,卻被岳母攔住了。王二娘拿著熱棉巾子站在床邊,沖著吉孟氏使眼。吉孟氏推著人往外:“你先出去,我們有要事要辦。”小虎子喝了幾頓水了,今晚必須得喝上

吉安知道什麼事,看著搭搭的兒子大口喝起蹄花湯。

“他那麼小吸得出來嗎?”楚陌想留下。

吉孟氏卻是不允:“你趕出去待著。”

“吸不出來,又嗷嗷哭。”

事實證明,楚陌全屬多慮。小虎子極了,那是一勁撒出來,立時就吃上了。痛得吉安咬牙切齒,待緩過氣,兒子頭上已生出汗。楚陌站在門外等啊等,等不來一聲啼哭,氣得背過

兩刻后,小虎子被抱出來了,的小還在裹啊裹。楚陌賞了他一記冷瞥,大步進屋去看媳婦。

吉安像是打完一場大仗,雙臂大展攤在床上。生娃、頭次喂都圓滿結束了,接下來就是按部就班地帶娃了。信心十足。

“他是不是太大勁了?”楚陌坐到床邊,手去解媳婦服想要查看:“不該給他取名小虎子。”

抓住相公的手到臉上,吉安拍拍床:“陪我躺會,我想要你抱抱。”小虎子是太爺給取的,小后代小甜豆的。

愉快地躺下,楚陌將媳婦抱在懷里:“下還疼嗎?我給你摁摁。”

“還有一點疼。”吉安額著他下上的茬:“你白天都忙什麼了?”他沒睡多久,離開時知道。只是實在是太疲累了,那會連眼皮都撐不開。

楚陌找準穩說的位,輕輕:“尋人問了一些事,又細細捋了捋。午飯后見了一個京里的老人,著其跑一趟津州府。”北漠還沒投降,他不能久留京中。但明知進奎文存異,總不能就這麼由著。

他要給他找點麻煩事。

提到津州,吉安就想起一事:“我答應辛語娘,要給兒子自由。”

“你別掛心上了,這點小忙張首輔肯定不會推辭。”楚陌親了親妻子:“明日讓辛語去趟西樺街,再見一回樟雨。”樟雨與辛語說的那個事,絕對是別有用心。

四品誥命,又姓黃,出還可憐。對得上的,京里就那麼一個。

吉安沒意見:“大理寺卿家那個嫡長子怎麼樣了?”那回永寧侯世子夫人說了那黃語的奇,嘆命還是由人,提那嫡長僅言時靈慧,并未說長大后。

“祁中垣的嫡長子祁澍。”楚陌位,再去坐骨:“昌平二十四年中舉,那會他才二十歲,長相不遜江崇清。中舉后,年底準備親的,卻在親前一月,染上了天花。雖沒要命,臉上卻落了難看的疤。因這疤,大好的親事沒了,前途…也沒了。”

“會不會太巧了?”吉安凝眉。

楚陌也不瞞媳婦:“三年前祁澍外出游學,至今未歸。祁澍的外家津州費氏,亦是大族。前刑部尚書費還就出自津州費氏。不過費還是二房,祁中垣原配費玉寜乃費氏嫡長房嫡長。另費還雖也是嫡子,但其母是填房。”

矮一頭,吉安聽得專心:“你不會無故與我說這些。”

“那當然。”楚陌擁妻子,忍不住親了親,他極了:“現刑部尚書進奎文住的宅子,是費還夫人梁氏賣予他的。黃津州費家時,費家長房太太高氏正懷孩子,故那會管家權在梁氏手里。黃語是梁氏買進府的,也是梁氏安排去伺候的費玉寜。”

懂了,吉安疑:“太爺連這個都查了?”

楚陌笑道:“查進奎文的時候,不著底,就把能查的全查了。可惜…費了那麼大勁兒,還抵不上楊小爺的三張畫。”

吉安對太爺佩服得五投地:“資助貧寒,也是為你日后在朝里,不會勢單,孤立無援。”

輕嗯了一聲,楚陌道:“誰他就攤上了我?哈哈…”那老頭盡些不該的心。早與他說了,好好安余生。他就是不聽,總覺他這麼大個人會被誰給吞吃了。

“娘說太爺不知從哪翻出來一張虎皮,準備拿來給小虎子裁裳。”吉安都不知該作何反應:“虎皮裁裳?”還不如直接拿來當毯子用。

楚陌知道那虎皮:“是他年輕時,在長嶺山里打的。我爹還蓋過幾年,到我,他也不拿出來了。”

“等我養好了,我再給你做兩。”男人自個疼。吉安往里挪了挪,楚大老爺氣方剛的,現在伺候不起。

楚陌沒攔著媳婦,躺平長吐一口氣:“等你養好了,我也差不多該回京了。你也別忙著做服,先好好疼疼我。剛在屋外,我滿心滿腦子都是小老虎喝的畫面。”

“好。”吉安答應得是很清脆,看著他堪稱完的側心都怦怦跳:“繼續說費氏。”

“青雨背后的主子,應該就是進奎文。”楚陌沉目:“費玉寜的母親還在世,我讓人去津州就是要找。”他不是一個好多管閑事的人,但…若有人惹上頭,他也不介意把那些陳芝麻爛谷子一并翻出來,淘洗干凈。

拔出蘿卜帶出泥,吉安了然了:“你讓辛語去見樟雨,是打算把謝家也扯進去?”

“不應該嗎?”楚陌輕著妻子的發:“鬧吧,這回我不想死太多人,西北有千頃荒場還等著人去開墾。”墾出來,就是他們家的了。

千頃荒場!吉安不由吞咽了下:“那得要多勞力?”

“放心吧,京里還有大勢力在暗。”楚陌一點都不擔心勞力匱乏:“等收拾干凈了,有的是墾荒的人。一年墾不完,就十年、二十年,反正咱們不急糧吃。那地墾出來,就是留給后代的。”

一聽說留給后代的,吉安便激了,一下湊近:“這個好。”千頃地,即使一畝一年收一百文,一頃地也有十兩銀,千頃那一年足萬兩銀。

果然,一有小后代,安安的心就不全裝著他了。楚陌鼓起,嘟囔道:“等小虎子滿兩歲,我便給他開蒙。”

“兩歲會不會太早了?”

楚陌轉過頭:“笨鳥先飛。”

遲疑幾息,吉安雖還是有些舍不得,但仍點下了頭:“行吧。”等楚大老爺從西北回來,再吹吹枕邊風,灌輸一下生活由人的理兒。

九龍令一出,楚陌的另一重份就掩不住了。加上皇帝那話,更是引得頗多人遐想。其中就屬碎花胡同謝家母最為復雜。

“吉氏命是真大。”謝紫靈兩手揪著帕,眉頭蹙:“這回沒能得手,也打草驚了蛇,日后再下手怕是難了。”那辛語心機夠深的,竟懂借刀殺人。

鄒氏還沉得住氣,今兒也是吃了一驚。沒想到楚陌竟是那人的弟子,看來“文王”轉世是一點不假了。按理,大景的江山本來就該是那位的。現在這一脈,只是撿了個好。

“總會有機會的。且,想要楚吉氏命的,不止我們。”

提到這點,謝紫靈就更發燥:“母親,您說會不會有人似了咱們,也得了誰的提點?”誰會平白去殺吉氏…必有所圖。

這也是焦心的,鄒氏是深恨大丫頭:“咱們家不抵過去了。你爹現是白。”

“皇帝真是無。”謝紫靈在心里將那尊貴的王妃娘娘撕得七零八碎,如今是無依無傍:“吉氏邊的那個丫鬟,還是得抓著。”也不能與謝紫妤僵著下去,得和緩關系。

雖不想,但當下能靠的也就只有這個姐姐了。不過不急,得等雍王徹底冷落了姐姐,姐姐看再往上湊。

鄒氏點首:“也要防著點樟雨。心思太深了。”吉氏怎麼說,也算是半個前東家。一點舊都不念,很有了。

“母親放心。”

一夜過去,翌日早朝宗室的幾個王爺全告了病。大臣們只字不提九龍令了,只頌楚陌用兵如神,再議暗子背后所謀。

聽著那些說不到點上的話,景易都想罰他們一年俸祿。目落在楊凌南上,南邊又往京里運了六車戰利,永寧侯比善之細心,沒忘了宮里。這回楚小誕子,楊小爺是不是該挑份重禮送上門?

他正為上楚府探,備什麼禮發愁。

察覺到目的楊凌南,頭也不抬。殿上那位幸虧是君王,若為臣子,肯定是個大貪。小楚府一箱戰利都沒往宮里送。他爹讓他意思下,還想著皇上不會收。

那真的是想得。來者不拒,只恨永寧侯府送的

墩子說,他們就該學楚小叔。他也想,但沒那底氣。

“皇上,不知楚大人什麼時候回西北?”兵部尚書呂俊峰,頭殼都疼。北伐軍主帥無召回京。明面上是送降書,實則…只有楚陌自個清楚。史也不費勁彈劾他了,現在滿朝只想他及早回去西北領兵。

這個景易知道:“等孩子過完三朝。”

此話一落,不大臣都松了口氣。散朝后,景易回清乾殿換了便服,便領著龐大福、小尺子出宮了。到楚府進門就見一張黑臉,嚇得景易腳下步子都小了。

“怎麼了?”

門房跪一地,楚陌冷漠地看著皇帝,遲遲才拱手行禮:“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

“可以了可以了,朕活不到萬歲。”景易大方地掃過小院。這宅子小是小了點,但人丁簡單,住著應很愜意。

“小虎子呢?朕給他準備了一黑一白兩只小玉虎。”

楚陌現不想見那蠻鬧兒子,一夜吃六遍,他是要一夜長大嗎?安安才睡著就被吵醒,來來回回。他狠小東西兩句,母子一道眼淚。鬧了一夜,這會安靜了,太爺、岳父岳母全都沒起。

“不用給他送虎,皇上要是有心,就送他兩個母吧。”

他不提,景易都想不起來:“你家里沒事先備母?”

“小門小戶的,沒想到這茬。”楚陌盯著皇帝:“你有信得過的母嗎?”

這不巧了,景易正想給小大斷:“有,一會就給你送來,只要兩個嗎?皇后親選的,有六個,都是伺候我家小大的。”

楚陌想了想:“你著人將們都送來,臣擇兩個便可。”

“行。”把他在愁的事解決完了,景易湊近:“陌啊,咱們去書房坐下好好說說話。”

“臣也有事要與您說。”楚陌領人往正屋東耳房小書屋。進了門,瞧見布置,景易都合不攏,走到圓毯那。瞧了瞧自個沾了塵的靴子,他都不好意思踩上去。但還是想試試那搖椅,踮著腳尖過去,一屁坐下。

往上一躺,輕輕搖,真的是心都快活了。

“善之,你說進奎文皮子下到底是姓進還是姓黎?”

“有區別嗎?”楚陌到書案后坐:“都不過是一個下場。”倚靠著椅背,“皇上,你的暗衛里有用樂譜下令的嗎?”

雙目一,景易側首看向楚陌:“之前進奎文到過蒙府。”他怎麼沒想到?用樂譜下令,還真是聞所未聞,“龐大福,你以為呢?”

為暗衛首領,龐大福最是清楚這些:“暗衛里沒有,但據奴才所知,前朝末帝所出的永寧公主,通管弦,邊伺候的梅蘭竹都是聽樂行事。”

景易面上沉得可怖,龐大福提到的永寧公主即是凱景三年九九重之變的禍首,啞。是的,啞不啞,只不言語。

這永寧公主出生在皇宮,但卻非長在皇宮。其一落地就被前朝黎氏奉養著的所謂國師,斷為四爪金蟒。

四爪蟒,乃儲君。別說黎氏的男子了,就是末帝都容不得,終未等滿月就賜封號“永寧”,送往暮沉山別院養。吃穿用住全不虧,只不能離開別院。

黎朝破滅之后,群雄割據,南懷景家獨大。沒用幾年景家就拿下各方,立下國號。啞…救過景氏七雄中的三位,那三位都陷于,另有兩雄清醇良善,真是可笑至極。

有五雄環繞,啞卻對程一見鐘。程早預見大禍,幾次。只五雄哪肯?圣祖在查到啞份后,亦想以為餌,引黎氏殘余勢力上鉤。

!好名字,合了份、遭遇。

永寧公主?楚陌想起一事,老和尚殺前,都會給取一名,永寧。黎永寧和景程該是有深仇大恨。設想一下,進奎文是黎永寧的兒子,盯上吉安,無非是因吉安是他妻子。

他與老和尚的關系,過去有人知。進奎文之前不知他是景程的弟子,那盯上吉安,肯定不是為母尋仇。此人又與獨眼老怪相像,那獨眼老怪是他爹還是舅父?

能掐會算…十有七八與方圓老和尚一樣,深諳觀星象。手指輕彈著椅把,楚陌彎,他的“死”暴.了。不過沒事,較之沒有死的活著,他更喜現在的日子。

雖然小虎子很鬧,但也是安安拼了命給他生的。

“陌啊,你能不能別一個人在那想,也說出來予我聽聽。”景易目前最無奈的是,查進奎文什麼也查不出來。即便知道其與獨眼老怪像,但獨眼老怪是誰?

不知道啊。

楚陌輕眨眼:“你先說說你查到了什麼?”

“進奎文可能有養死士……”

兩人在小書房里談了足一個時辰才出來,景易看了小虎子后便離開了。

西樺街角,被攔下的辛語,面目平靜地看著兩步外的老貨,語調冷漠道:“你來找我,又為何事?”

樟雨淡而一笑,毫未因所謀不而落寞:“姑太太和辛語姑娘都是聰明人,樟雨服氣。”迎視著那清亮眸子,臉上的笑意漸漸散去,“你活得通,我也不與弄虛的了。要害姑太太的是謝家二姑娘,也就是我現在的主子。我與你說黃艷兒的事,是想借姑老爺的手,報我滅門之仇。”

楚陌看似什麼都不在乎,實則毒辣得很。辛語若真害了姑太太,他必會滅殺所有與姑太太死有關的人。與黃艷兒也逃不過。

“滅門之仇?”辛語凝眉。

“年時我家里窮,爹娘給我送去縣里富戶府上,陪富戶家小姐練琴。”樟雨抬起右手,拇指:“這手就是那時落下的病。十三歲時,宮里選宮。落到富戶家小姐頭上。富戶給了兩百兩銀,讓我頂替。兩百兩銀那時可以在閎衛府買五十畝良田,我去了。”

辛語聽著,忽覺自己真的是好命。

“十九歲出宮進恭王府服侍,我求了恩典,回了閎衛府一趟。那時我妹妹黃艷麗九歲,模樣隨了我,只下沒有黑痣。離家不久,閎衛府大澇,生了瘟疫。等瘟疫過去,我又回了閎衛府,找遍了,只得爹娘兄弟全死,僅妹妹活了下來。”

樟雨老眼里含淚:“我四打聽,花盡積蓄,用了八年才找到妹妹。可一眼瞧見那妹妹,我驚了。那哪里是我家艷麗,明明就是閎衛府宏文縣紅葉山上三易庵的小尼。那張臉那雙狐貍眼,我見過一次就不會忘。”

“這跟滅門之仇有何關系?”辛語看樟雨不似在說假。

“一開始我也以為小尼只是頂了我妹妹的份,想罷了。可不久之后,恭王側妃懷得好好的孩子,莫名小產。我一梳頭丫鬟,還不是側妃的,竟被王妃著人往死里打。打得斷了氣,扔去了城外葬崗。

也是我命大,沒死。靠著從死人堆里下的東西,勉強養好子。我想回閎衛府,又沒盤纏,就在津州尋了一家教坊做教習。

沒幾年,我就聽說了黃艷兒被扶正的事。以為這輩子不會再見,可老天就是捉弄人。在我攢足家,打算回鄉時,在津州…又遇上黃艷兒了。沒有像第一回見那般躲避我,而是冷冷地看著我。

我也不討人嫌,默默走開。但才出津州,就遇上截殺…也許是我命,竟又逃過了。只那些人一直追著,我想不通,是誰要殺我。一路逃到陜東,我設計殺了兩個,逮了個活口。問之下才知,他們是拿銀子辦事。

除了黃艷兒,我想不出旁的誰了。后來在齊州府遇著一老鄉,他是當年從閎衛府那逃出未歸的流民。其與我說,閎衛府宏文縣最先染上瘟疫的就是我家。

我家艷兒在染上瘟疫前去過紅葉山。紅葉山上三易庵里的姑子,多都會點藥理。再加幾年前祁中垣的嫡長子祁澍,莫名染上天花,你說我該不該找黃艷兒報仇?”

辛語怒了:“你報仇關我和姑什麼事?拖我們下水,你和黃艷兒沒區別,都一樣我惡心。”說完便離開了。

回到府里,便將事稟了楚陌。

皇帝利索,中午就把大皇子的母全送來了。楚陌看過小尺子遞上的檔,又問了幾句話,留了兩個。小虎子也是不挑,有口吃的就行。

兩個母樣子干凈,又極會帶孩子,聽娃兒哼唧,就能辨出是尿了、拉了還是了。吉安松了口氣,跟著學。

京里很平靜,楚陌是匆匆回匆匆走。

他一走,不過半月,進奎文再拜訪蒙府。潛在暗的幾個通音律的暗衛,細細聽著。一人記一段,將完整的樂譜書出,上呈首領。

《離恨》,一首安魂曲。景易嗤笑,他要安誰的魂?

三月初二寅時末,東午門外,大臣們聚集,沒有楚陌的遲到,他們有左右前后張,不是目視前方,就是閉目養神。

站在鴻臚寺卿后的大理寺卿祁中垣,抬手眼角,也是怪了,今日這右眼總是跳。幾下,又夾了夾眼。手才放下,眼皮又跳。

自嘲笑之,他這是要倒霉嗎?

前排六部尚書均在列,進奎文頷著首,面上無緒,但心里卻煩悶。自楚陌走后,京里看似平靜,實則并不。他的死士沒了十七個,赟叔說景氏暗衛營的前任教頭王姣,帶人下的手。

王姣,是景程的大丫鬟。他們在獵殺他的死士。

鐺鐺鐺,一輛梨木馬車拐進東路,慢慢地朝著東午門去。像是算好了時辰一般,將臨卯時,馬車抵東午門外百丈停下。一個蒼發老婦,在一布巾老翁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一步一步走向東午門。

“皇上,婦人津州費高氏要告大理寺卿祁中垣之妻,四品恭人黃語,殺主害嫡……”

聞聲,祁中垣心一頓,忽地回頭,立馬迎上:“岳母、大哥…”百回首去,只見老婦不等祁中垣靠近,就跪下了。

“皇上,大理寺卿包庇毒婦,苛待嫡子。前刑部尚書費還、現刑部尚書進奎文皆是佞臣,相護…可憐我兒慘死,外孫有家不能歸,卻還得全毒婦賢名。皇上…毒婦噬主,踩失母嫡子上位,這與佞臣篡位有何區別?老婦申冤無門,愿滾刀山走火海,求您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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