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陵確實是個有分寸的人,說是要秦綰邊的位置也就是那麼一說,甚至,他本就沒來參加踐行宴。
宴會上,李暄和夏澤蒼看起來倒像是多年好友一般,倒是之前一直看著他們斤斤計較盟書容的兩國員大跌眼鏡,也更好奇,結盟之后,三人關在殿究竟又談了些什麼。
然而,坐在李暄邊的秦綰卻察覺到一不對勁。
趁著夏澤蒼起更的時候,秦綰湊過去,低聲道:“你沒事吧?才幾杯酒而已。”
“還好。”李暄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握在手里的酒杯還剩著半杯,一圈圈泛著漣漪。
夏澤蒼距離遠,隔著整個大殿,看不清楚,但秦綰就在他邊,哪能看不見他的手在細微地抖?
一個習武之人,手居然握不穩杯子,怎麼看都不正常。
“還好是幾個意思?”秦綰皺眉。
“我也不知道。”李暄遲疑了一下,放下杯子,一只手按上了口,輕聲道,“酒菜沒有問題。”
秦綰“嗯”了一聲,別說夏澤蒼不至于下毒害他們,就算真下毒,的回蠱第一時間就會有所反應的,本沒有毒藥能瞞過。
想了想,忽然臉一變,聲音得更低了:“蠱毒發作了?”
李暄微微一愣,要是秦綰不說,他還真快忘了這回事,畢竟對他來說,只是莫名睡了一覺,起來后至今也沒覺到有什麼不對。
“不行,先回去,讓蘇青崖看看。”秦綰越想越覺得不安。
“這里呢?”李暄遲疑了一下。
不管怎麼說,他們現在和夏澤蒼算是月期,總不能太不給面子。
“有我。”秦綰一挑眉。
“好。”李暄眼中飛快地閃過一笑意,隨即起道,“太子殿下,本王有些不勝酒力,先去休息一陣,便由王妃敬殿下一杯吧。”
“啊……”剛回到座位的夏澤蒼傻眼,好一會兒才愣愣地道,“攝政王自便。”
這是不是……有哪里不對?這種時候,不勝酒力的不應該是攝政王妃嗎?還是攝政王把話說反了!
“告辭。”卻見李暄一拱手,竟然真的留下王妃一個人,自己先離席了。
大殿中雖然竹婉轉,麗的舞姬水袖飄揚,但所有人都沒有出聲。不止是西秦的員,連東華隨行的員都沒反應過來。
攝政王,這唱的又是哪一出?
秦綰給了個眼,示意莫問跟上去,隨即又舉起酒杯,落落大方地道:“殿下別見怪,我家王爺確實是……不勝酒力。”
“無妨。”夏澤蒼了角,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干地吐出兩個字。
他能說什麼?人家都說是“不勝酒力”了,難道他還能非要把人拉回來繼續喝嗎?要說一個大男人自己不勝酒力讓妻子上很丟臉……可李暄的態度太過坦坦,好像完全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他自己都不覺得丟臉,旁人自然不能說什麼。
不過,結盟事定,李暄的離席終究只是件小事,歌舞升平中,氣氛很快又熱烈起來。
秦綰就算心里再焦慮,但臉上的笑容依舊完無缺。
不但是宴會不能出差錯,最重要的是,李暄的狀況決不能讓夏澤蒼知道。至于那個“不勝酒力”會讓夏澤蒼怎麼想,就管不著了,反正再怎麼想也不會想到李暄是中了巫蠱之。
如果消息泄,除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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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燕京城。
“不行,這件事絕對不行。”虞清秋一臉的悠然自若,手里捧著茶杯,氣比起在東華的時候還更好些。
這些日子宇文孝對他很是禮遇,知道他不好,隨時有最好的補品養著,雖說從前李鈺并不是對他不好,只是那一年里,秦綰明里暗里給他找的麻煩,個個都不簡單,讓他殫竭慮,疲憊不堪。但宇文孝這里卻簡單許多。
宇文孝的實力比起宇文忠也就差了一線,而且因為宇文忠有太子的份,宇文孝和三皇子宇文仁有聯手之勢,那就反而過了宇文忠了。
虞清秋接手的并不是一個爛攤子,自然能得心應手。
最重要的一點是,冉秋心不是秦綰。
并不是說冉秋心比起秦綰差了這麼多,而是因為他們同出一門,教于同一人,實在是太過了解了。冉秋心的想法,他就算不是事事計算準確,總也能料到五六分,再加上閱歷上的欠缺,并不能像是秦綰那般時不時走上一步太過出人意料的棋。
當然,這也和兩人的地位不同。
冉秋心的人手都是宇文忠的,只有建議的權利,卻沒有決定權。哪像是秦綰那樣,有自己的人手,想做什麼都能做。
于是,各種原因綜合起來,這段時間的鋒,幾乎要把冉秋心憋得傷。
真心懷疑虞清秋不是師兄,是的宿敵來著。
原以為虞清秋落在秦綰手里,就算秦綰不會要他的命,但至會想方設法收為己用,就算一輩子,也不會把這樣的人才推給別人的。可誰知道秦綰居然還真的就這麼輕易就把虞清秋給放了,還讓他跑到北燕來跟自己作對——
想起來冉秋心就咬牙切齒。
虞清秋真不是故意的嗎?天下那麼大,除了東華,還有西秦和南楚,為什麼偏要來北燕,偏要選擇連太子都不是的宇文孝!
深知自己師兄的驕傲,并不會隨意選擇君主輔佐,可宇文孝……宇文孝上有什麼值得虞清秋看中的優點嗎?
論能力,北燕年長的三個皇子其實都半斤八兩,論地位和勢力,宇文孝非嫡非長,在爭奪大位上沒有任何優勢,為什麼,就偏偏是宇文孝呢?
“師妹。”虞清秋放下茶杯,依舊是一臉的淡然,“我說了,這件事,不行。”
“為什麼不行?”冉秋心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緩緩地說道,“師兄,雖然我們各為其主,但在這件事上,太子和二皇子的利益是一致的,只要東華一,嘉平關的軍隊就能迅速席卷東華最沃的產糧基地。”
“我只問一句話。”虞清秋淡淡地道,“幫你們下蠱的那個人……不在了吧?”
“師兄是什麼意思?”冉秋心一怔,警惕地盯著他。
“字面上的意思。”虞清秋一聲輕笑,“看你的樣子,是真死了。”
“死了不是更好?”冉秋心冷笑道,“天下間,就再也沒有懂得巫蠱之的人了。”
“你以為南疆的人真死絕了?”虞清秋反問道。
冉秋心沒說話,眉宇間卻掠過一抹深思。
虞清秋不會是無的放矢的人,那麼,他的意思是……
“至,攝政王妃邊,就有南疆的人,要不然,這會兒,早就能聽到攝政王的死訊了,可人這會兒還好好地在和西秦結盟。”虞清秋道。
“就算有人能治好李暄,但放出消息一樣能制造東華的。”冉秋心道,“尤其,現在李暄不在東華。”
“你確定,若是攝政王妃惱怒,不會以牙還牙?”虞清秋的臉有些奇異,“別人不知道絕天堡的沙天棘是怎麼死的,我們難道還不知道嗎?”
冉秋心聞言,頓時臉一變。
沙天棘死后,因為沈醉疏并沒有鞭尸的習慣,最后他的尸并沒有損毀得太厲害,畢竟是能和南宮廉一比的絕頂高手死亡,引起的關注并不小,只要有心,想知道尸的狀況并不難。
蠱蟲的痕跡。
秦綰敢不敢以牙還牙,這個問題冉秋心本不用考慮。
那個人,心狠手辣,做事果斷,絕不會有半點婦人之仁,哪有不敢做的事!而那人已經不在了,北燕現在……并沒有能夠對抗蠱師的存在。
“何況,百姓對南疆的恐懼依舊是存在的,北燕皇族用蠱……你覺得,將來真不會出什麼問題嗎?”虞清秋又問道。
“我會再考慮的。”冉秋心沉默了許久才道。
虞清秋看著,一聲嘆息。
若是冉秋心為男子,或許能有更大的就,就憑沒有因為他們敵對的立場就不理會他的反對意見,虞清秋就高看一眼。
合格的謀士,就要如此,擯棄私人的好惡,只看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