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地深了,喬家一反常態,各燈火通明,可與這熱鬧的燈火相反的,是上房裏寂靜到可怕的氛圍。
天上沒有月亮,那幾顆星星也就像是撒在漆黑天幕上的幾粒珍珠米似的,不但不能人覺得明亮,反倒越發襯得夜如墨。
喬家的眷們這會兒沒有一個人有困意,都守在老太太的寧和堂里,一語不發。
就連二房的兩個小的也不敢如平日裏那般打鬧,安安靜靜地坐在母親邊。
徐氏獃獃地坐著,旁邊是喬玉寧在守著,老太太垂著頭,一顆一顆地轉著手裏的念珠,眼皮似乎都沒有眨一下。
「祖母,要不,您還是先去歇著吧!恐怕這消息一時半會兒的也不見得會有,若是外頭有人來了,我們再立刻將您醒?」
喬玉容心裏的張被這寒涼的夜給漸漸地了下去,轉首看到坐在上面的老太太,燈中,鬢邊有些散了的白髮越發顯得明顯了,想了想,輕聲勸到。
徐氏有孕以來,不理家事,每日裏早早地便去睡了,從來未曾如今日這般晚,兩隻眼睛也熬得通紅,卻一點兒不見有困意。
聞言也勸了起來,旁邊的喬玉寧便乖巧道:「母親,您也去休息吧!寧兒會在這裏守著,一直等姐姐回來。」
老太太乾脆閉上眼睛,「困了的只管自去睡,這原沒有什麼要講的規矩。」
語氣里沒有什麼溫度,喬玉寧和喬玉容都閉上了,不敢再說話。
忽而一陣風吹來,門口的竹簾敲在門框上,啪啪作響,越發顯得這個夜裏尤其安靜。
大地上的風大約是源自同一個地方,這風打起寧和堂的門簾,也拂過那些無人打理的野草。
喬玉言伏在一岸坡底下的草叢裏,渾上下有些不控制的輕輕抖,清楚地聽到那些腳步聲離自己越來越近。
又聽到那些人走到自己原本到的地方,「往那邊去,腳不是往那邊去的。」
聽到他們果然如自己故意踩出腳印方向去了,喬玉言才略微鬆了口氣,卻仍舊不敢大意,放輕了腳步慢慢朝自己原本就看好的方向而去。
那邊一片黑漆漆的地方,原本還不知道是什麼,可是聽到風吹過的沙沙聲,便知道那是一樹林。
會爬樹!
這也是偶然間學會的,只是這會兒不能急,那些人並沒有走太遠,若是他們察覺到這邊有靜,一切就都白費了。
喬玉言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耳力有這麼好過,也從來沒有這樣手敏捷過。
等快要到樹林里的時候,察覺到後面那群人發現了腳印是偽造的,已經原路折回,不免又開始心跳加速,卻仍舊不敢弄出了大靜。
等進了樹林,線頓時更弱了,不過可以稍微放鬆一點點,小心地用手裏的那子輕輕地點著往前走,卻不敢太往裏面。
這樣的野外,萬一樹林里有野,就麻煩了。
眼瞅著差不多了,喬玉言便找了一顆相對來說,似乎梗茂盛的樹。
走到樹下,將那子小心地藏好,才綁起擺,慢慢地往上爬。
沙沙的樹葉聲替掩蓋了此時的靜,但是也察覺不到外頭的形,慢慢地往上爬,一層一層的樹葉被丟在了下面,直到覺得下的樹葉已經足夠藏自己的形,喬玉言才停了下來。
好在這棵樹足夠壯,這會兒在這裏獃著也還算安全,又幸虧今日為了不打眼,七夕在鋪子給買這一套裳比較深。
喬玉言這一次才嘗嘗地舒出了一口氣,才略微放下心,就聽到了外頭的靜,那群人果然追了過來。
「大哥,那娃娃不會進林子了吧!」有一個糲的聲音帶著幾分不耐煩地問道。
「廢,看個人你都看不好,明明你守好門,你竟然就這樣讓人逃了!」另一個聲音大約就是先頭那人稱的「大哥」,語氣里滿是氣憤。
「手腳都捆住了,哪想得到竟然還能跑呢!」糲嗓音的人也不由開口抱怨,「不是說是大宅的千金小姐嗎?這也能搞得開!」
那幾人說話間,喬玉言便見到了火,在樹林里的葉中跳躍。
然後是那些人的腳步聲,地判斷了一下,竟然有四五個人之多。
「咚咚咚」……
喬玉言清晰地聽到自己腔里的心跳聲,抓著樹枝的手心裏沁出了一層又一層的汗水,手腕上的傷口這會兒又辣又,幾乎人難以忍,卻一不敢。
「大哥,這進了林子,可就不好找了。」有人出聲抱怨。
「分開,一字排開往前去,上面下面都不要了。」那被做大哥的人冷靜地發號施令。
「這也太麻煩了,這個單子接得可實在不值。」其中有一人一面聽從吩咐,一面開口抱怨。
喬玉言聽著心下一跳,單子?所以這些人是被有心人雇來的!
一面聽著那頭的靜,一面小心地整理自己的,確保自己的形能完全藏在茂的樹葉後頭。
「啰嗦,錢都已經給你了,咱們快快地將人找到,做了再差。」有人出聲斥責先頭那人,「再說了,這個姑娘你可是見過的,當時說什麼來著?不給錢也願意辦這事兒的不是你?」
另外一人聞言便笑了,「我說老三,你之前還說這樣的閨閣小姐,綿綿的沒甚力氣沒意趣,現在看來,這個可不是那等綿綿的小姐,怕是正合了你的意呢!」
「可不是,待會兒等老子抓到,我要喊都喊不出來,讓見識見識,什麼事真爺兒們!」
喬玉言忍不住打了個寒,縱然前世也只生活在深宅院兒里,卻多管過外頭的事兒,這些人口裏的這些話說得不清不楚,卻聽懂了裏頭的意思。
這些人竟然是……
到底是什麼人這樣歹毒?竟然要這樣害!
要說有深仇的,也只能是姚家人了,又或者是……
來不及深想,火已經來到了所在的這棵樹下,立刻抓了樹枝,咬了,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發出一點兒靜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