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他們再次談論起了儒學,張唐卿笑道:“一幫舉人,連個進士都不是,就在這妄談儒學,誰給你們的自信?”
歐修斜躺在地上,手中端著杯酒,“我等雖無,亦當針砭時弊。這是我等士林的責任。”
劉沆問道:“明峻兄,說說你的想法?”
“什麼想法?”
“對儒學的總看法。”
“這有什麼好說的?儒學乃是天下之本,地位不可搖。”
歐修嗤笑道:“張唐卿張明峻沒膽子說真話,當真無趣。”
張唐卿看了看邊眾人。
眾人的表現一一落在張唐卿的眼中。
不說李文進等師兄,他們幾個人和張唐卿廝混久了,知道張唐卿不就會口出狂言,有的語言甚至會離經叛道。
蔡襄說道:“學生對松山四句頗為推崇,明峻兄,能否把這松山四句闡述一番?”
孫忭拍著雙手說道:“對對,松山四句已經被很多人奉為至理名言,松山四句一出,天下解讀者如過江之卿,但我們從來沒聽到過你解讀松山四句的真正含義。”
張唐卿覺,這已經不是喝花酒,反倒了講學的范疇。
“既如此,在下就說一說。”
張唐卿一說完,本放浪形骸的眾人,紛紛正襟而坐,用服的下擺把雙蓋住,雙手放置于膝蓋之上,直腰板。
甚至有人讓相公幫著整理一下儒巾。
這是正式聽大儒講學的姿態。
張唐卿笑道:“諸位不用這麼嚴肅,我說,你們聽,有不同意見,可以隨時提,在下的理論尚不,需要大家齊心協力,把松山四句的髓滿起來。”
柳永年齡最長,出聲道:“自漢儒興盛以來,歷經唐及五代,儒學漸微,剛才我等還說,盛世興,儒學興,但我大宋立國已經六十余載,恰逢盛世,卻無大儒出現,明峻兄的松山四句,正好彌補了我大宋儒學之要義,我等洗耳恭聽。”
張唐卿從這幫人的眼神中,看到了和這個時代的士子完全不同的一種氣質,確切的說,他們都有替往圣繼絕學的決心,但又不知道如何繼絕學。
儒學之本,乃是《論語》,《論語》全書僅一萬一千多字,靠著論語衍生出的各種著作多如牛。
被漢武帝尊稱的五經,從宋初開始明確下來的四書,合稱四書五經,都是在孔子言論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理論,歸結底,核心思想沒有變化。
張唐卿也正襟跪坐,端起清水漱了漱口。
“天地本無心,然天地能化心,此心,乃是人心,人的心也就是使生之為人能夠秉博濟眾的仁者之心,和廓然大公的圣人之心。實則,惻之心,就是不忍人之心,也就是孔子的“己所不,勿施于人”,也就是仁所由出的起點。”
看著眾人有了明悟的表,張唐卿繼續說道:“學者之事,莫要于識仁求仁,好仁惡不仁,能如此,乃是為天地立心。”
歐修說道:“識仁求仁,好仁惡不仁,一語道破了孔圣人和亞圣推崇的仁字,也是近代以來對仁的最好解釋。”
張唐卿繼續說道:“為天地立心,很容易,不過秉承一仁而已,但為生民立命,則有點驚世駭俗。”
蘇洵問道:“《孟子.盡心上》有云:“盡其心者,知其也。知其,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所以事天也。夭壽不二,修以俟之,所以立命也。難道還有其他的解釋?”
“明允兄,你最是離經叛道,為何今日卻被孔孟二圣錮住了思想?孟子所云之立命,乃是小我,而我所說之立命,乃是大。”
“何謂生民?我所謂之民,乃是天下之民,包括而又不限于士大夫和地主,也包括無產之家。自唐取消門閥,民之概念向下傳導,至我大宋,已包括士農工商,士排一,農排二,然農之概念,被有心之人曲解。”
“農,泛指所有士工商之外的百姓,包括有產階級、無產階級、甚至軍人。”
張唐卿把軍人列了民中,并且排在四民的第二位置,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是要打破大宋以文制武的傳統?要提高武人的地位?
李文進說道:“明峻,慎言。”
劉沆眼中冒星星,對李文進說道:“克章兄,無妨,這里沒有外人,不會對外說。”
隨即,劉沆面無表的看了看四周的相公。
“奴家至死不傳一句。”
張唐卿笑著說道:“外傳也無妨,本來就是我的思想,不怕被人知道。”
張唐卿喝了口酒,繼續說道:“無士不治,無農不穩,無工不富,無商不活,沒有士大夫治理國家,國家就會為一盤散沙,沒有農業生產的糧食,沒有軍人保家衛國,國家就不會穩定,沒有手工業生產的,我們用什麼?沒有商業活,如何貨通天下?”
歐修一拍大,“好一個四無,總結了我們整個大宋的結構,當為天下運行之規范。”
“也就是說,為生命立命,就是為天下百姓找一個安立命之業,能養家糊口,社會即可大同,我們大宋就是鐵打的江山。”
“好一個鐵打的江山。”
“為往圣繼絕學,“往圣”者,孔子、孟子所代表的先儒也;“絕學”者,孔孟先儒所弘揚之道學也。對儒學而言,圣人固然是集大者,而漢唐諸大家,則把儒學拓展提升到一個全新的階段。而繼絕學者,唯有我宋儒。”
已經有人開始打擺子了。
繼絕學者,唯有宋儒?我們能為儒?
“然,絕學者,乃是禮樂書數,我認為數應該改,技的,包含格、數、醫、農等等天地間至理。”
劉沆大笑道:“難不,種地也有?”
張唐卿說道:“當然,天地間萬都有。”
“種地有何?”
“先民之時,刀耕火種,現在,有曲轅犁,難道,曲轅犁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