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匣子里放的是前些日子臨安侯派去宿州老家調查的人送來的手信。
裡面十分詳實地記錄了周氏是如何買通管家欺辱慕大小姐的。
並不只是空口白舌的記敘，附上了管家按了手印的證詞，以及周氏與管家之間銀錢往來的記錄。
筆筆都是清楚明白的帳，一目了然。
下面那封則是慕良截獲的周氏要送給娘家大嫂的信件。
容更加骨。
滿紙都在誣陷如錦不貞。
不只如此，還要周家的人去散播如錦與男人廝混一夜未歸的謠言，
慕文辰將書信的最後一頁翻完，臉已是慘然一片。
他頹喪地坐了下來，「我……我就知道……」
大姐剛回來時，母親與二姐三姐對的態度實在是太明顯了，那種厭惡與排斥，本不像是一家人，倒更像是對敵人。
虧他當時還天真地以為，母親只是一時之間有些不大適應。到底是一家人，等時日久了，便會好的。
誰料到，母親竟然會用「忠貞」去污衊大姐的清譽！
大姐可是子啊，怎麼能經得住這樣的構陷？
還有，母親在這個歪腦筋的時候，難道沒有想過，家中除了大姐，還有二姐三姐和四姐都待字閨中嗎？
想要幹什麼？
母親……是瘋了吧？
臨安侯看著長子慘白的臉和微紅的雙眼，忍不住拍了拍他肩膀。
這傻孩子！
他實在是不忍心將周氏做過的所有惡事都告訴孩子，若是知曉了至親之人是那樣不堪之人，文辰以後該如何面對自己？
可是周氏對長所做的惡，就已經足夠讓這孩子痛苦不已了吧？
他嘆口氣，「文辰，原本你不來找我，我也要去找你的。我想要問問你，這種況，該如何置，對大家才是最好的？」
這話說得很委婉。
但慕文辰知道，父親在等待他的決斷。
才一十四歲的年，還未長，人生中所下的第一個決定卻是有關於自己母親的命運，這不免讓他有些崩潰。
可是，倘若放任母親下去，那他不知道接下來還會做出怎樣可怕的事。
他不能眼看著母親鑄下更大的錯！
「父……父親，別人家裡若是遇到這種況，會如何置？」
臨安侯抿了抿，「大抵是尋個清凈所在，將榮養。也有心狠些的人家，會……」
他目了，「會送去一碗鳩毒，對外聲稱得了急病暴斃了。」
這麼殘忍的話，原本他並不想說。
但文辰已經十四了，明年就會被請封為世子，將來總要長大人獨當一面的，世道殘忍人心險惡，這些他都該知道。
免得太過純真，將來被外人磨。
慕文辰聞言，只覺得自己的手腳都了下來，「暴……暴斃……」
這些年來，京都城的名門世家中，也偶爾會聽見有人「得了急病，暴斃了」這樣的傳聞。
當時年紀小，並不覺得什麼。
如今再回想，只覺膽心驚。
他的子不自微微發抖，好半晌，才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父親，母親雖然有過，但罪不至死。孩兒懇請父親給尋一安靜的所在，讓清修靜養去……」
臨安侯頷首，「我也正有此意，只是怕你捨不得你母親。」
他頓了頓，「文辰覺得，將你母親送去哪靜養比較好？在咱們家裡辟一佛堂，讓潛心禮佛？還是去紅梅庵租一個禪室？再不然就去城南的莊子上？」
慕文辰的眼眸閃著淚，「父親，孩兒覺得這幾都不妥。」
他說道，「在家中辟一佛堂，那與在寧香堂待著有何區別？可那樣的話，今日這樣的事說不定還會再發生的……」
送去城南的莊子上也是一樣的道理。
只要母親的心思活絡，按著的手段，總有法子能夠惹出事端來。
也不妥。
而紅梅庵的傳聞，他也曾聽說過的。
據說，京都城裡的名門世家都會將家中犯了事的眷送往城郊的這些個庵堂。
說是清修，其實是懲戒。
一說出去，外人多也能揣測出其中的意思來了。
慕文辰不希自己的母親遭人背後指指點點，哪怕到了這種時候，他也希可以給保留一點面和尊嚴。
他想了想，「父親，不若就以要給祖母修墳的理由，讓母親回宿州老家靜養吧！」
宿州是臨安侯府的老家，也是慕氏的發源地。
在那裡，還生活著慕氏的族人。
那些族人依靠著臨安侯的餘蔭生活，在宿州當地有尊崇的地位。
他們的子孫臨安侯供養的族學讀書，一分束脩都不必出。
每年還能從祖產和祭祀田的進項中分紅。
母親若是回到了宿州靜養，遇到有事，族人不可能不管。
可若想要再對大姐使什麼壞，到底天高皇帝遠，想也夠不著了。
臨安侯聞言微微一愣，「宿州？」
當年蘇氏與他和離之後，便馬不停蹄地揣著他的錦兒回了宿州。
沒想到，十八年過去了，好一個歲月的迴……
他頗有些唏噓，卻也點了點頭，「也好。」
周氏手腕上的傷不重，趁著還未過年，明日一早就讓阿良親自送回宿州，也免得過年的時候別人問起不知該如何回答。
這邊文辰正與父親商談將周氏送去宿州的細節。
那邊如錦與慕淑荇悄悄尾隨著慕淑薇出了門。
慕淑薇行事十分小心，讓府里的馬車在賣香的鋪子停下后，又從後門出去，自己再另外現租了一趟馬車。
馬車漫無目的地在京都城裡繞了好大一圈，終於停在了一個蔽的巷子口。
慕淑荇悄悄地掀開小半邊車簾，低聲音問道，「大姐，我們要下車跟上去嗎？」
如錦搖搖頭，「那倒也不必。跟上去有些太明顯了，被發現了不好。」
指了指前頭的一座酒樓，「要去的地方想來不遠。我們若是能坐到二樓，想必就能看清要去哪。」
慕淑荇抬頭，忽然笑了起來，「哦，四喜齋啊，這裡我！」
如錦忍不住笑，「四妹就是在這裡探聽到那麼多小道消息的吧？」
慕淑荇吐了吐舌頭，「還真是！」
笑嘻嘻說道，「其實，這裡是我大表哥的產業。他棄文從商，家裡人沒一個支持的。我為他唯一的表妹，就只好時常顧一下，以免他經營不善酒樓倒閉死街頭了！」
如錦有些意外。
不過既是四妹的親戚開的店，那借用一下二樓的雅座便就方便了。
笑了起來，「還不快下車？若是將人跟丟了可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