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問琢還要理家事, 程慕哲沒有久留。
想起剛才和他說的事，程慕哲仍若有所思。
他那個哥哥，最近可不是很太平。
跟在他旁邊的宣清問說:“您剛才有傷到嗎？”
作是快, 但是那時候太混了，推推搡搡的，都是拳腳，所以也不確定。
面很平靜，不是那種特意的關切，冷靜得像是在過問公事。
程慕哲淡掃一眼，勾道:“沒事。”
既然沒事，那就放心了，翻著手機與他報備接下去的行程。
今天還要去趟承沐。
宣清是被自家父親安排來他邊學習的，才半個月的時間, 進步突飛猛進，現在已經能夠有序地安排好他的工作。
司機已經將車開過來，程慕哲打開車門, 朝看去，“上車。”
宣清頓了一下。只是個助理，何德何能，還讓上司親自給開車門？
可是程慕哲也不, 從他的表中看來, 仿佛這只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而已。
不是個喜歡矯的格，猶豫一下后, 便迅速道謝，鉆了上去。
司機在前面開車, 后座只有他們兩個。上車之后程慕哲就闔上了眼, 閉目養神, 宣清的不自在減退，悄悄松一口氣，自己打開手機研究了下工作。
恰好這時，收到了一條爸爸發來的消息:【今天覺怎麼樣？能早點下班嗎？】
宣清:【是有什麼事嗎？】
爸爸:【晚上家里宴請客人，如果可以早點下班的話，就早點回來一起吃個飯。】
宣清抿了，一眼看出父親的想法，毫不留地穿道:【爸爸，我不要相親。】
爸爸近日越來越心的婚事了。
沒有過多理會這件事，將西郊那邊的項目資料整理了一遍，因為待會可能派得上用場。
今天這個時間，程董和程慕辭應該都在承沐，待會程慕哲一過去，必談這些公事。
等車子抵達承沐的時候，一直闔眼的程慕哲終于抬眸，他剛才聽見那邊傳來的好幾聲微信提示音。見還在對著一個聊天框發呆，似是在糾結該如何回復，不由問道:“什麼事？”
宣清垂眸須臾，頭也沒抬便隨口回了一句:“噢，沒什麼，就是我爸喊我晚上一起吃個飯。”
吃個飯的話，怎麼會這麼糾結？
程慕哲的好奇心本該就此為止，但不由自主地生出些再進一步的疑:“有事同你說？”
“對，讓我和人見個面。”
見個面……
和人見個面。
那不就是相親？
程慕哲眸微沉，鮮有的靜默。遲疑幾瞬，至舌尖的話還是咽回，只是輕一頷首，道了聲:“好。”
好嗎？
宣清思考了下，跟著點了下頭，“那好吧，那我去見見。”
程慕哲猝然抬眸，眼神如刃般向。
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原本還沒決定去與不去，是在聽了他的“建議”之后，才決定要去見見對方。
程慕哲的眸又深又沉，像是蟄伏于漆黑的夜晚中的一匹狼，危險陡生。周遭氣迅速低。
他平生第一次，被人堵得這般啞口無言。
險些氣笑。
但他這人慣來能忍，不過幾息功夫，所有的緒就都被他了下去。他平靜地收回視線，開門下車，“走吧。”
宣清:“噢。”
-
逐昇那邊，謝問琢和謝博裕單獨在會議室待了會兒。
他通知了人來將謝博裕接走，但還沒來。
謝博裕已經冷靜了下來，坐在一側，一言不發。
謝問琢著他，手指輕點沙發，也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過了好久，謝博裕才開口道:“這次的事我也沒想到會變這樣。”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事完全離他的掌控。
他的聲音悶悶的，剛才那子沖勁頭已經消了，“我沒想傷害你，更沒想過踩著你上位。不管你信不信，從小到大都沒有。”
謝問琢不置可否，只是覺得很可笑般，不屑地勾了下。
謝博裕突然擼了把頭發，沉沉吐出一口氣，站起道:“算了，今天是我沖，跟你道個歉。先走了。”
看他這樣子，是準備將這次博弈造的所有后果全都咽下。
再重他也認了，隨便謝問琢想怎麼樣吧。
親兄弟也沒有隔夜仇，剛才那兩拳，算是出了氣。
謝問琢冷冷抬眸，終于出了聲:“既得利益者，沒有必要在這里高高在上地客套。”
謝博裕抬眸看向他，“你什麼意思？”
“喻靜書偏待你這麼多年，所爭所搶，不都是為了你？你既然心安理得地這一切，就沒有必要再在這里爭論自己有多無辜。”他淡聲。
謝博裕蹙起了眉。
喻靜書是和謝含之一起趕到的。們就站在門口，將謝問琢的這一番話全部收耳中。
喻靜書準備推開門的手頓住，整個人像是怔住了一般，沒了作。無聲地垂下眼，想再聽聽他還會說什麼。
謝問琢站起來，走到他旁邊，一字一字地說與他聽，勢必要他聽得清楚些、再清楚些:“從小到大，或許你沒想過吧，但事實就是，你踩著我，剝奪著我，站到了頂峰。”
喻靜書攥了手心。
謝含之亦是一言不發，跟在后，同一道沉默。
“我失去了多，你就得到了多。包括但不限于母、權利、家業。所以——既得利益者，你又在這里道什麼無辜。”謝問琢聲音越發輕淡。
他眉目冷淡異常，不沾半點溫度，就跟他所說的人并不是自己那樣平靜。
既得利益者。
道什麼無辜？
每一個字，都敲在謝博裕心口。
震大得，都有回聲。
他試圖找回自己的聲音，但是面對謝問琢的質問，他竟是啞然，本無從辯駁。
因為——這就是事實。
他難堪地掩下眼，眉心皺。
或許原先是有一道遮布的，但是現在，這塊布被謝問琢一手扯掉，所有的事都暴在了之下。
——而這照來，過分刺目，刺得他本睜不開眼。
謝問琢忽然看向門口的方向，“進來吧。”
喻靜書心中一，也不知他是何時發現的自己……惴惴不安地帶著兒進去，貪又小心地看著他，“問琢……”
謝問琢朝謝博裕的方向輕抬下，“你們走吧，逐昇不歡迎你們，以后不用再來。商場無兄弟，以后恩怨對錯，不必再來這里與我論道。”
他的聲音冷得像是千年雪山上的積雪。
都是年人了，他未宣之于口的話外之音，他們怎麼可能毫無所覺——
商場無兄弟，那商場之外呢？家中呢？他是不是也預備不想要這個兄弟？
不，何止是兄弟……
或許，連母親、妹妹，乃至整個家，他這是都不想要了的意思吧？
謝含之不知所措地了下手指，無助地喊了聲:“哥——”
從未摻進他們的恩怨。但作為家中最小的孩子，又是唯一的孩，父母的護自然是不了的，過得算是很好。
只是母親在事業上只為二哥一人謀劃，母親偏這個喪子之后得來的第一個孩子，在他上寄托了兩個孩子的。和二哥若有紛爭，在母親那兒也得靠邊站。
可是謝含之有些委屈，并不想因為母親的過錯，而失去三哥。
喻靜書聲音更是裂:“謝問琢！”
雙目通紅，突然撲上去握住他的胳膊:“媽媽錯了，媽媽錯了！你再給媽媽一個機會，小苡和我談完后我真的想了很多，我知道我錯了的，我在反思，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謝問琢只是走到謝含之邊，溫地了的頭，隨后抬步離開，步伐堅定，無半點猶豫。
商海沉浮，近幾年的他變了很多。手腕了，心也狠了。
當年那個無力抵抗的年，在他們的“幫助”下，長了今日這般卓越的模樣。
喻靜書追了上去，卻被他的人死死攔住。無力地跌坐在地，難以置信地不停搖頭。
事到底是怎麼變今天這副模樣的？！
盛苡質問的話，昨夜一直在耳邊回響，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今天好不容易好了一些，這會子，那些聲音好像又開始響了……痛苦地閉上了眼，眼淚無聲滾落。
謝博裕走過去，沉默地攙扶起。他著謝問琢離開的方向，心口是前所未有的憋悶。
既得利益者，憑什麼在這里耀武揚威，高高在上地指責那個盡了所有不公平待遇的人。
他的眼眶脹得生疼。
謝問琢一邊往外走一邊代嚴助:“按剛才商議結果進行，不用顧慮。”
嚴助:“是，我明白，等結果出來后，我會將數據圖發送到您郵箱。”
他頷首。想起剛才程慕哲說的事，心中略有不安，于是加了句叮囑:“這幾天盯著點程慕辭那邊。”
想到程慕哲，他自然而然地想起剛才跟在他邊的那個小助理。如果他沒認錯的話，那是宣家千金。
這又是玩的什麼？
他發現，他是越來越跟不上這些年輕人了。
安排完事后，他沒有在逐昇久留，徑直回了家。說好的開完會就回去陪，只是這個會比他預計的久，額外又生了是非耽擱了時間。謝問琢看了眼手表，神有些不悅。
太過耽擱他陪的時間了。
司機開車，他利用時間給盛霽去了個電話，商議了會事。
謝問琢:“收網了。”
他眸淡淡，目視前方，神無波無瀾，就像是在陳述今晚吃什麼。
盛霽沉片刻，方笑道:“恭喜。”
這盤棋下了這麼久，謀劃布局，綢繆結網，調了圈大部分的勢力，排兵布局，越下越大，到最后本退無可退，只剩下兩條路可走——要麼勝出，要麼墜無底深淵。
好在，現在勝出的人，是謝問琢。
那麼，墜無底深淵的人，就是謝博裕。
謝問琢的勝出，也就意味著謝博裕將會面對一個巨大的資金。
對手的代價不小，這場仗打得漂亮，勝得不虧。
他們多聊了幾句事，等聊完的時候，謝問琢正好抵家。
他笑了聲，“好了，不跟你說了，我到家了，要去陪我老婆。”
盛霽:“？”
盛霽:“……”
他咬牙，一口氣差點不勻，“謝問琢，你再不要臉一點？”
也就是現在不是面對面，謝問琢看不見他，不然他的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他到底有沒有意識到，他炫耀的老婆，是他對面這人的妹妹？
謝問琢笑了聲，“等你回來，請你喝酒。”
“不稀罕。”他冷嗤，啪地掛斷電話。
這杯酒，不管是單純的酒還是改口的酒，他都不稀罕！
謝問琢笑著搖搖頭，他真是沒見過比盛霽還難伺候的人。
看他那笑，并非抱怨，分明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盛苡在和酪商議實漫畫書的事，臨近預售，有些細節需要和酪商量。
現在的微博數已經漲到了二十五萬，速度之快，史無前例。現在每天的更新下面，都有無數嗷嗷待哺的評論，諸多讀者每天蹲點等更新。這樣的熱度，是沒有想到的。
雖然酪一直與強調，是的漫畫好，才會這麼歡迎，但自己心里清楚，肯定離不開明何全力推廣的效果。因為自從明何決定要全力推廣《咪九》之后，各方數據增長速度明顯高于從前。
再次肯定了之前選擇和明何合作的正確。
一個人的力量是薄弱的，與明何合作、得到明何團的幫助，得到的力量截然不同。
當然，明何也不虧，這是一場互利共贏的買賣。
如果這次《咪九》推出的效果好，于明何而言，又何嘗不是一件好事？
他們家在實方面的績薄弱，一直被瑞吉所，太急于有一個打得過的實出現了。而現在，《咪九》就是這個可能。
其實忙到中途，有想起謝問琢的。想著他怎麼去了那麼久，怎麼還不回來。點開他的微信看了幾秒，還是沒發消息過去打擾他。主要是，昨晚之后，兀自在覺得不好意思，可他一點也沒覺得。
后來事太多，各種瑣碎，也就沒再想起他。
快到晚上的時候，剛忙完，蘇棠因的視頻就過來了。將手機放在一邊，一邊收拾一邊和說話。
蘇棠因還未開口，先瞇起眼打量一遍對面的人。
“不對……”喃喃，總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勁。突然間，恍然，“盛瀲瀲，你在家穿這麼多做什麼？”
盛苡:“……”沒有想到蘇棠因這麼一針見，一眼就看出最不對勁的地方。
訕訕一笑。
蘇棠因越發覺得不對勁，“老實代，盛瀲瀲！你們——”
蘇棠因一直嫌棄太單純，老是說要□□□□一下，盛苡從前沒太信，這回算是給見識了一下。
盛苡偏頭看了眼門口的方向，確定他還沒回來，才敢說:“就，做了點夫妻間該做的事……”
這個趨勢好像是必然。
既夫妻，那行夫妻之實也是遲早的事，都不值得分給一分訝異的眼神。
“啊啊啊我就說他不清白吧！我就說他不懷好心吧！他怎麼可能真的什麼都不做！果然，狐貍尾出來了吧！”
蘇棠因拍桌而起，控訴聲一陣蓋過一陣，“也就你信了他沒有其它心思！”
盛苡咬了下指尖。
蘇棠因突然沉默了一下，才幽幽道:“寶貝，你不要試圖掰彎我。”
盛苡:“……我沒有。”
蘇棠因凝視幾秒，忽然嘆氣:“算了，也不是不能理解謝問琢。面對著你這麼個尤，要想他乖乖，什麼都不做，確實是不太可能。”
盛苡不認同地嗔一眼。
蘇棠因心思一，“想不想知道他對你的心思到底單不單純？”
盛苡有點想。
昨天晚上就覺得事好像并不簡單。
今天聽完他的解釋……也沒怎麼說服。
蘇棠因將自己突然起的主意分給，末了又不放心地加了一句:“千萬別說是我說的，知道嗎？”
盛苡問:“我不會栽進去吧？”
打包票:“那肯定不會。”頂多就是被收拾一頓。
不過，夫妻間的收拾，那不做收拾。
蘇棠因笑得一臉無辜，盛苡勉強信了，“那我今晚試試。”
“我期待你的消息。”蘇棠因紅一咧，看上去頗有幾分無害。
視頻沒有掛斷，們繼續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聊著聊著，蘇棠因忽然說:“等我會，我去泡杯咖啡。”
手機依然放在那里，盛苡忙自己的事，也沒它。
謝問琢回來的時候，就看見可認真地在整理文件。有在家以后，家的覺總是特別重。他徑直朝走去，住人便吻。
這一出去，和一整天也沒什麼區別，他實在想。
盛苡被堵了個猝不及防，推了推他，但是推不。他扣住的腰，怎麼也不肯放，越吻越深。對上他的眼睛，只看見深邃如墨，一雙眼中，只有的影——滿眼都是。很難很難……不人淪陷。
“老婆。”他輕聲喚道，聲音溫。
蘇棠因端著一杯咖啡，看著屏幕那邊的兩人，愕然地怔在原地，眨了下眼。
不是，、是不是不該在這里？
這麼不見外的嗎？
的臉迅速地紅起來。
這還是第一次撞見人家小夫妻親熱。
蘇棠因純粹是驚得失去了反應。
而視頻中的男人敏度極強，下一秒就有一道冷淡的視線掃了過來。被這眼神一鎖，更是愣住，竟然一瞬間后背就起了冷汗。
在看見是后，謝問琢斂了下眸，掩去剛才那嚇人的冰冷，只是抬手過來關掉視頻。
五秒之后，蘇棠因才倏然松了一大口氣。了額角的冷汗，從未想過、他竟然這麼嚇人，一個眼神的威力竟然這麼強。
蘇棠因哭無淚。以前就怕他，現在好了，更怕他了。
這個人怎麼這樣啊，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本難以想象他竟然有差別如此之大的兩幅面孔。前腳還在那兒溫溫地喊盛苡老婆，連接吻都是廝纏著來，一點不魯，后腳那眼神就跟刀刃一樣朝來，如果眼神可以化作實質，想，剛才已經被那刀給劈兩半了……
不是故意窺探他們親熱的，只是被嚇愣住了，一時沒來得及去關視頻。
一想到剛才給盛苡出的主意，蘇棠因就忍不住了脖子。希盛瀲瀲靠譜一點，千萬千萬別把抖摟出來。謝問琢當然舍不得對盛苡做什麼，頂多是……嗯……但是可不會對心慈手。
盛苡從迷蒙中反應過來，看見他去關手機，腦子轟隆一聲炸開。剛才是想說的，但是推不開他，呼吸都被他褫奪了個干凈，他本就沒給說話的機會。
再后來，就被他蠱了。
直到現在，一想到發生了什麼，的臉上飛速地滾起一大片的紅。
“謝問琢！”生氣，遷怒過去，轉跑走不理人了。
謝問琢:“……”
他張了張，試圖喚住人，但是顯然無用。
他有些頭疼地了下太。
這一幕確實是他所沒想到的，搞得他措手不及。
結果也很明顯——
完了。
惹了。
剛才那麼一小會兒的旖旎氛圍然無存。
謝問琢皺眉，掃了眼手機，又抬步朝房間走去，耐心至極地準備去把回殼的某人哄出來。
他站在門口哄了很久，里面的人才終于愿意來開門。
可開門一看，這人斜倚在門邊，端方如玉，即使是在哄人，也沒有折去他半分姿態，依然是那般矜貴大方。
忽然啞了聲，覺好像、更氣了……
他低頭笑了聲，抬手將人摟進懷中。既然門開了，他就不會再讓反悔關回去，“是意外，我保證，以后一定小心，不再讓這樣的意外發生。”
“不可以隨時隨地地……親。”越說越小聲。
謝問琢蹙眉。
他這人還算坦，能做到的話肯定立時就答應了，既然沒有立馬答應，而是有了猶豫，那就說明……
盛苡:“……”很快就想明白了，惱怒地踩了他一腳。
而他，就算被踩了也是甘愿。
嗯，寧愿被踩，不該答應的也不答應。
盛苡甚至都不知道該不該說他一聲真有原則。
抿著，深吸一口氣，口吻危險:“謝、問、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