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有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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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青椋山時,顧大劍仙已經先回去了。

顧氏一族,沒出什麼大事,只不過就是幾個作為箱底手段的老祖神魂被打散了而已。

要等的邸報的確也已經刊發,簡潔明了,說百多年前對于顧玨私通嫂子是栽贓陷害,那條青魚也并非是閑都王朝的細。

但結果卻是無人相信。

也可以說,除了真正在意顧玨的人,沒人會在意當年發生了什麼,也沒人會為某件事的真假去驚嘆。

劉景濁掛著酒葫蘆,順著青泥河往下,要過幾百里去往果老縣,把鄺樂看中的那個孩兒接回青椋山。

自己一個人不太方便,所以喊上了在泥鰍湖練劍的趙長生。

這小子現在不刮胡子,滿胡子拉碴的,差點兒給潭涂砸了幾拳頭。

沒法子,趙長生只得刮了他心的胡須,重新像個年輕人了。

果老縣境有個天池,其實就是個死水潭,也不曉得天池名聲是怎麼得來的。

不過天底下稱作天池、龍潭的地方數不勝數,也不怎麼奇怪了。

走在路上,劉景濁問了句:“你覺得山上最不合群的是誰?除去張五味跟阿達。”

阿達那就是個不合群的,張五味也不是不合群,就是不跟人玩鬧。

這兩個,當然要除外。

趙長生笑了笑,開口道:“之前山上,沒有什麼不合群的人。現在渡口那邊的林沁靈星也是剛剛來,顯得不合群些,但多來幾次就好了。不過們姐妹倒是與羅杵魏薇相的不錯。”

劉景濁點了點頭,輕聲道:“我讓顧玨找張五味去了,來回也就幾天時間。趕咱們回去,他差不多也就回來了,到時候咱們大致商議一番開山之事。”

頓了頓,劉景濁接著說道:“你有沒有什麼建議?”

趙長生撇撇,“我就是混吃混喝的,能有什麼建議?”

果老縣在三山之中,是個只堪堪有不到十萬人的下縣,隸屬于流離郡。一座縣城,只有扶舟縣三分之一大小。

別的事都已經跟那姑娘家中說好了,一個閨本就不家中待見,那兩口子就相當于十兩銀子把閨賣了。

要是放在平常,十兩銀子確實夠一家人一年多兩年的花銷。

可如今那姑娘的哥哥要娶妻,錢不夠,所以估計錢到了他們手里,就是走個過場了。

很快就到了小河畔,劉景濁一眼就認出來了那個做黃涓的姑娘。

十三四歲的模樣,這會兒正蹲在河邊兒洗服。此時此刻太這麼毒,也沒想著去避避日頭。

劉景濁邁步走過去,問道:“你是黃涓?”

這才抬頭,“是,什麼事?”

劉景濁點點頭,微笑道:“我姓劉,有個鄺樂的讓我來帶你回山。”

這姑娘也不知道所謂的山是什麼山,他們一家人以為的是住在某山中居的大戶人家。

黃涓哦了一聲,繼續忙活著手里的,也同時說道:“我哥要漲價,得三十兩銀子才能帶走我,你要是覺得劃不來就不用進去了。”

劉景濁便問道:“若我不掏這三十兩呢?”

黝黑子極其自然的開口:“興州那邊有個青樓,愿意花三十兩買我,做紅倌。”

趙長生這個氣啊,罵罵咧咧道:“這他娘的,真就賣閨嗎?”

如今也不曉得咋個回事,凡俗人家娶妻,一個彩禮錢就要刮干凈一家人口袋,個個兒完婚之后要干的都是先還錢。

但那也是背地里被人脊梁骨說是賣閨,誰曉得這家人居然真就把親閨往青樓賣,還他娘的是紅倌。

劉景濁沒著急說掏錢與否的話,只是問道:“你呢?怎麼想?”

黃涓面無表,輕聲道:“賣去哪兒不是賣?我又決定不了自己的人生。像我這麼大的子,幾兩銀子嫁給老頭兒的都很多。”

劉景濁看向黃涓,重復道:“再給你一次機會,你怎麼想?”

可河邊遲遲不答復。

劉景濁笑了笑,轉過頭沖著趙長生說道:“那就是沒有緣分,走吧。”

趙長生一臉詫異,不解道:“劉大哥?什麼意思?”

劉景濁沒說話,只是一把抓住趙長生,邁步就走。

黃涓沒去看已經走遠的兩道影,只是不斷揮舞著手中木棒。

砰砰砰的搗聲中,都已經皺起了臉。

也不知怎的,猛的把木棒狠狠砸水里,站起來沖著劉景濁與趙長生大喊:“那你舍得三十兩銀子嗎?在我工錢里扣行不行?”

劉景濁轉過,雖然聲音很小,但黃涓聽的很清楚。

“你得告訴我,你怎麼想?”

抹了一把眼淚,搖頭道:“不知道,但我想像個人一樣。”

劉景濁笑了笑,“好的,有沒有需要收拾的裳?”

黃涓搖搖頭,“沒有,我連這都想丟了。”

劉景濁便邁步回頭,邊走邊說道:“他趙長生,讓他帶你去買一裳,我去給你爹娘錢。”

黃涓愣了愣,問道:“有什麼區別嗎?”

劉景濁點頭道:“有,而且區別很大。想死的人救不活,想活的人不用救。”

趙長生拍了拍腦門兒,心說這又是什道理?看來回去之后得好好讀書。

其實道理很簡單,雖然初次見面而已,但劉景濁想給這個未來的青椋山修士講個道理。

掉水里了,你要是不撲騰不呼救,鬼曉得你是玩水還是溺水?

你想離開這個水深火熱的家,我也愿意帶你回去,但你至得讓我看得出你想活的好好的。

想像個人一樣,很好,是個很好的理由了。

趙長生本想領著黃涓去這城里為數不多的鋪,結果人家姑娘死活不愿意。說要在別裳,不在這果老縣

趙長生猛的就想起了劉大哥曾經說過的一件事。

有個孩子只要離家路,都靠右手走,只要是回家路,都靠左手走。

因為有個村子唯一一個出村子的路口有一片墳地。要是離家,墳地靠左。若是回家,墳地靠右。

執拗的個姑娘,還不錯。

趙長生點了點頭,輕聲道:“那好,回山之后讓我們山上孩兒給你找服穿,新的。”

黃涓輕聲道:“我還想改個名字,可以嗎?”

劉景濁已經邁步走出來了,他笑著說道:“幫你想好了,以后就黃流泱吧,涓流泱瀼那個流泱。”

點頭道:“那就流泱,沒有姓可不可以?”

劉景濁點點頭,“自己說了算。”

日后青椋山上多個姑娘,就流泱了。

沒有劍返回,幾百里地,劉景濁打算分三天走完,也算是給流泱一個小小試煉了。

第一天走了一百多里,直到子時前后才在一山中歇腳。

趙長生練撿柴禾,生了一堆火。

他有點好奇,一天走了近一百五十里路,十三四歲的姑娘居然也不喊累,更不苦。

趙長生便遞去一壺水,問道:“你不累?”

流泱搖搖頭,輕聲道:“不累,九歲開始就要去山上采藥賣錢,一天走幾座山,來回也近百里路,這點路不算什麼。”

劉景濁抿了一口酒,微微一笑,問道:“不好奇我們是干什麼的?不覺得我們是壞人?”

流泱搖搖頭,“鄺師傅看著比你們兇多了,他才像是壞人。”

頓了頓,又說道:“其實壞不壞的我不在意,但好奇你們是干什麼的。你像個讀書人,可又掛著酒葫蘆。他一條胳膊,還背著劍,你們要不就是某山上的賊寇,要麼就是某個江湖門派。”

劉景濁一笑,“倒是聰明。”

走走停停,第四天的早晨,三人到了青白客棧。

關薈芝已經回了這邊鋪子,周放正要去往廣化書院。

讀書人對著劉景濁作揖,微笑道:“山主,我想通了,畢竟是個讀書人,肚子里多多裝了些學問,為稚子開蒙應當還能行。”

劉景濁抱拳回禮,笑道:“周先生早去早回,夜里海棠樹下咱們有一場議事。”

周放點點頭,看了一眼皮黝黑的姑娘,出疑眼神。

劉景濁笑著說道:“果老縣那邊兒帶過來的孩子,現在流泱,會現在鋪子里幫忙。”

周放點點頭,沖著流泱善意一笑,然后就趕去廣化書院那邊了。

客棧,楊念箏已經在等了。

“這是山主說的黃姑娘嗎?”

劉景濁點點頭,“現在流泱,先在客棧幫忙,閑下來了可以讓他到遲暮峰挑個住。”

自打到客棧,聽見了山主稱呼,流泱就很好奇了。現在又聽說可以隨意挑選宅子,終究還是沒忍住,詢問道:“你們到底是干什麼的?”

劉景濁笑了笑,戍邊去往放置酒水的柜子,取了關薈芝的自釀酒水。

落座之后,劉景濁開口道:“那就重新介紹一下,我劉景濁,我有一座山頭兒做青椋山。日后你就是我山頭兒修士了,先前你見到的那個廚子會教你煉氣修行。旁的規矩沒有,在青椋山唯一一條重要規矩,是不能欺負人。”

流泱苦笑一聲,“別人不欺負我就不錯了。”

楊念箏與關薈芝對視一眼,笑個不停。

流泱忽然看見了一個好子,那子好似被嚇了一條,自言自語道:“咋個這麼黑?不過放心,在山上沒人會欺負你,在山外沒人敢欺負你。”

趙長生站在門口,笑著嘆息。

自個兒相比劉大哥,還是差的多啊!

三天路程走回青椋山,不就是想讓這姑娘記住路,日后萬一想回去了,也知道自己家在哪里不是?

這天吃過午飯,劉景濁去了青椋山下又住了人的小木屋。

胡子拉碴且掛著酒葫蘆的道士咧一笑,問道:“是不是讓你失了?”

劉景濁搖搖頭,輕聲道:“有些水清澈見底,有些水碧綠如翠,前者極清,后者也不一定就是濁。”

也不知怎的,年輕道士已經眼眶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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