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 萬里春(五) 徐子凌,我們都在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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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聞鼓院大門外滿了人, 他們皆是被登聞鼓的聲音吸引而來,一個個好奇地長了脖子向門,雜聲紛繁。

“那是倪小娘子啊。”

“先前就敲過一回登聞鼓, 這回又是為的什麼不要命了麼”

“二十杖啊是個男人都不住吧怎麼膽子這樣大”

“”

百姓們七八舌,周立在階上,沒有皂隸敢將他攔在門外, 但他卻并沒有要進去的意思,寒霧彌漫,他靜默地凝視正堂,那個子的背影。

上裹著一件玄黑氅,漆黑的領子, 袂的仙鶴繡紋泛著凜冽銀,那是一件男人的氅將它裹在上, 完全遮掩了穿在里面的衫,烏黑的發髻間也唯有一支珍珠花鳥金簪作飾。

正堂上,譚判院滿額是汗,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你說什麼你要告誰”

倪素揚聲, 重復“民倪素, 要狀告南康王父子勾結吳岱潘有芳,害死玉節大將軍徐鶴雪與三萬靖安軍將士”

這道聲音有力而清晰,無論是在堂上端坐的譚判院,還是在大門外聚集的人群,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草民,

在狀告宗親。

不但是宗親,其中還牽扯著才被蓮華教副教主張信恩殺害的朝廷重臣潘三司, 與貴妃娘娘的父親吳岱。

譚判院猛地一下站起

他后背都驚出一冷汗,“大膽你竟敢誣告宗親”

倪素冷聲道,“大人還未審案,又怎知我是誣告”

譚判院只覺荒唐至極,他一拍桌案,沉聲質問,“你三言兩語,就牽涉了已逝世的南康王,和如今的魯國公,其中還有才將將遇害的潘三司與娘娘的父親,憑你是誰”

“憑我是家追封的懷化郎將徐景安的孀。”

譚判院拱手向天,“家仁德,追封在雍州戰死的徐景安為懷化郎將,卻不是讓你這個為人守節的小娘子,在今日,來誣告他人的”

“若我說,他是靖安軍舊人呢”

“任他是誰,你也不能”譚判院話說一半,聲音戛然而止,他臉頰,正堂一片寂靜。

皂隸們亦面驚愕,諸般視線落于倪素的上。

譚判院回過神,立時道,“無稽之談誰都知道,靖安軍在牧神山全軍覆沒哪里來的什麼舊人”

“那麼多人死在牧神山,有誰去收殮過他們的尸誰又知道,尸山海里,是否還有活口”

倪素著他,“你們這些半輩子都在云京過著安穩日子的大人們,在乎過嗎”

這般鋒利的語氣,扎得譚判院臉一沉“倪素,你這是藐視公堂”

倪素低眉,“民不敢。”

譚判院只覺口里泛苦,如今家病重,并不知事,登聞鼓院的這樁案子即便是送到前,到頭來也只可能是他這個判院來定奪。

可事涉宗親,又涉貴妃之父,三司長

還有他本連也不想的玉節大將軍徐鶴雪的舊案。

這可如何是好

大門外的人群里雜聲紛,他們都將倪素所說的每一個字聽得清清楚楚,誰也沒有料想到,那位在雍州守城,誅殺丹丘大將耶律真的英雄徐景安,竟然是靖安軍舊人

他們吵吵嚷嚷,聽得譚判院越發心煩,他盯住堂上的這個年輕子,“倪素,你已不是第一回來登聞鼓院,你過這里的刑罰,心中應當有數,但本還要提醒你,即便你了刑,到那時你拿不出實證,便是死罪”

這算不得是善意的提醒,他言辭底下滿是威脅,他在這個子,此時若放棄,他尚能給留些余地。

倪素卻好似本沒有覺出他的那番深意似的,只是平靜地說道,“依照律法,魯國公應當來登聞鼓院與我對證。”

譚判院的臉倏爾一變。

還真是不要命了

無法,譚判院只得招來皂隸,命他去請魯國公來登聞院與此當堂對證,隨后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理了理袖,“本也不是第一回見你,你為兄長鳴冤一事,整個云京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此后你又在雍州救治軍民,連家都稱贊你,獎賞你,你這樣的子的確令人敬佩,但王法在上,鼓院的規矩不可廢,這二十杖,再無人能代你領,你知曉嗎”

“是。”

譚判院再無話,他抬起手來,幾名皂隸立時將一張春凳抬上來,他們鎖著倪素的雙臂,將押到春凳上。

他們毫不留著倪素的后腦,令的臉頰抵在冰冷的凳面,即便沒有掙扎,但這依舊是他們施加給的一種令人心中屈辱的威懾。

“倪姑娘”

這道聲音悉,但倪素被皂隸制住,不能回頭。

青穹在大門外被皂隸攔著,他一聲聲地喊,只見正堂上立在春凳兩側的皂隸已經舉起笞杖,他拼命地想要往里鉆,卻被守在大門前的人照著腹部狠踢了一腳。

青穹踉蹌后仰,周立時手將他扶穩,隨后看向那守門的皂隸,“誰準你傷人”

穿著夤夜司的袍衫,皂隸哪敢得罪,他一句話也不敢說,低下頭去。

認得這個青年,他在雍州就常跟在倪素邊,此時他的頭巾松散,出半個禿禿的腦袋,所有人都在看他過分蒼白的臉,以及那雙怪異濃黑的眼睛。

“你是進不去的,這是自己的選擇。”

松開他,說。

青穹眼眶憋紅,他抬起頭,眼睜睜地看著正堂上,一名皂隸手中的笞杖打下去,一霎人群寂靜,所有人都聽見笞杖落在軀上的悶聲。

這不是倪素第一回刑,但依舊沒有辦法不去恐懼這種幾乎要碾碎皮筋骨的疼,都在發抖,雙手指節繃,本能地抓住春凳的邊緣。

又是一杖落下,終究還是忍不住慘出聲。

極致的疼痛傳遍四肢百骸,寒冷的冬日,的每一口氣都在狠狠地的肺腑,越是疼,越是怕。

然而笞杖毫不留地再度落下,眼瞼滿是淚意,沒有著,覺得自己是離了水的一尾魚,在人的彀中,被尖銳的魚鉤扎破了口舌,除了痛,什麼話也喊不出。

玄黑的氅包裹著軀,鮮擺,滴滴答答的,刺目殷紅。

“譚判院”

發覺不對,他立時走進去,“您打得過重了”

杖刑有杖刑的門道,周在夤夜司多年,他刑訊過的人數不勝數,如何看不清那皂隸的手段有異,“是來冤的,大人如此重刑,難道是想打死人嗎”

譚判院識得這位夤夜司的周副使,自己這點手段沒能逃得過此人的法眼,他的臉一下有些難堪。

“將人打死了還怎麼冤”

“倪小娘子一個弱子,譚判院為何下死手”

何仲平一聽到登聞鼓院的消息,便急匆匆地趕過來,他連裳也顧不得換,“譚判院誰準您徇私枉法您究竟在怕什麼是怕這樁案子您擔負不起嗎是怕得罪了誰嗎”

“大人如此,是要偏私嗎”

與何仲平一道來的那些年輕人也憤聲道。

人群里不平之聲漸起。

是在雍州上過戰場,救治過軍民的子如此可敬之人,怎能由大人您如此對待”

“大人若要打,我們來替

“對我們來替

才因為丁進的罪書而被放出夤夜司的這些年輕人,又在這登聞鼓院大門外,鐵了心地要代倪素刑。

這多像是那日,

倪素為兄長在此刑,他們這樣一群人,也曾如此為,為兄長,幾十余人在鼓院一同刑。

那時,邊還有他。

倪素痛得神思恍惚,泛白的卻扯了扯。

“放肆”

譚判院站起,肅聲道,“口口聲聲,稱其亡夫徐景安為靖安軍舊人,爾等又是誰你們與靖安軍有何干系想要代人刑,你們還沒有這個資格”

上一回,何仲平尚能以倪青嵐摯友的鼓院刑,但這一回,牧神山舊案牽涉巨大,沒有人可以代倪素刑。

但見周在正堂外,譚判院到底不好再使什麼手段,只朝手持笞杖的皂隸使了個眼,道,“繼續。”

又是一杖打下去,周站在日底下,他看見倪素的脖頸青筋嶙峋,汗水涔涔,脊骨繃,帶著哭腔的痛嘶啞。

他的手地攥住刀柄。

“倪姑娘”

青穹抓著皂隸的手臂,哭著喊,“大人,求您,讓我替吧,我來替吧”

一杖接著一杖,所有人都在注視著那個子,上的氅玄黑,令人看不見什麼跡,然而濡珠順著擺滴落。

怎麼會有人不怕刑罰呢那個子如果不怕,也不會哭,也不會渾止不住地抖,可沒有人,聽見求饒。

眾人幾乎不忍再看。

他們意識到這不是什麼能隨意湊的熱鬧,這個子,在用命,翻開一樁塵封十六年的舊案。

為一位將軍,

也為三萬將士。

天寒風凜,吹得暗自抹淚的男臉頰刺疼,魯國公的馬車在人群之外停穩,他被家仆扶下馬車,冷著臉由仆人撥開人群。

鼓院里,那子被按在春凳上,高高揚起的笞杖上沾著斑駁跡,守在門口的皂隸們退到兩旁,將魯國公迎進門。

“國公爺。”

譚判院一見魯國公進來,便立時命人,“快,抬椅子,看茶”

魯國公一言不發,走到正堂里,一擺在那張折背椅上坐下來,手中接來一碗熱茶,抬著下,睨著那子,“多杖了”

“已有十杖了。”

譚判院忙說道。

魯國公不不慢地抿了一口茶,抬起手來,譚判院便立時讓皂隸停手,倪素雖有息之機,上的劇痛卻還是令止不住地發抖。

艱難地呼吸,眼睛勉強半睜著。

“你可知誣告宗親是什麼重罪可笑我今日,竟還非來這鼓院不可,你倒是告訴我,到底是何人指使的你,讓你這般不要命地污蔑我與我父”

魯國公盯住那張滿是冷汗,蒼白如紙的臉。

倪素,聲線也止不住地抖,“誰指使我三萬英魂指使,要你們這些最該死的人,去九泉之下向他們贖罪。”

魯國公神一凜,“你好大的膽子憑你三言兩語,你便想定我與我父的罪可笑可笑至極”

“譚廣聞的罪書在前,在雍州的監軍韓清韓大人與秦繼勛將軍,魏德昌統領,他們都親耳聽見譚廣聞招認,吳岱輕信丹丘日黎親王,以為丹丘要襲鑒池府,時任雍州知州的楊鳴依附于南康王,而吳岱更是暗中與南康王勾結,令楊鳴奪了雍州軍統制苗天寧的令牌,私自調兵增援鑒池府。”

倪素只覺得自己一呼一吸都是痛的,仍強迫自己保持清醒,“可這消息是假的,丹丘沒有攻打鑒池府,卻襲了兵力空虛的雍州”

魯國公心中駭然,他一下站起,“你住口”

這個子如何會知道這些事

“你當這里是什麼地方,怎由你在此信口胡說”

沒有胡言。”

正堂,“譚廣聞當日認罪時,我就在側,他親口說過,當時支援鑒池府的,除了那一半雍州軍以外,還有他。”

“當時,蒙以青崖州徐氏滿門命相要挾,要玉節大將軍投敵,而玉節大將軍將計就計,下令兵分三路在牧神山圍困蒙,其時,吳岱卻催促譚廣聞增兵鑒池府,杜琮更是假傳軍令,讓他先去鑒池府,再趕赴龍巖。”

“可譚廣聞并不悉龍巖地形,他迷了路,致使三萬靖安軍在牧神山與五萬胡人同歸于盡。”

“彼時在輦池的葛讓葛大人,從頭至尾都沒有收到軍令,而這個攔截大將軍軍令的人,便是三司使潘有芳。”

“周

魯國公冷聲道,“你這是做什麼竟敢與這個來歷不明的子一道,在此污蔑我父”

的來歷還不夠清楚嗎名倪素,雀縣人氏。”

一低眼,就是被汗的鬢發,抖的軀,“國公爺來的路上,沒有聽人說嗎的亡夫徐景安,是靖安軍最后一個人。”

“那個人,已經為大齊戰死在雍州,而,在為亡夫,喊冤。”

說是就是,何以為證”

倪素艱難出聲,“那麼國公爺您,又何以為證”

魯國公幾乎被這道聲音一刺“譚判院的刑罰完了沒有”

譚判院如實答,“還有十杖。”

“那你還等什麼繼續”

魯國公橫了他一眼。

立在側,他沒有辦法為倪素再多說一個字,只見皂隸又舉起笞杖,一杖連著一杖,倪素的雙肩繃,痛得失去了理智,不住地抖,皂隸手按下的后腦,迫使的臉重重抵在凳面上。

“不許如此待

何仲平見狀,在門外大喊。

是心甘刑,本就不會掙扎你們不許如此待

“大人求求您”

越來越多的聲音,此起彼伏,有些娘子還帶著哭腔,在門外頭一聲聲地求。

“譚判院”

著怒意。

譚判院充耳不聞,他與這位周副使本就不是一路人,如今諫院里頭多員都指著魯國公,若嘉王繼位,他們這些反對新政的人,莫說,只怕連命都保不住。

“譚兆”

驀地,一道含怒意的聲音從大門傳來,譚判院猛地抬起頭,只見孟、黃二位相公撥開了人群。

“給我停手”

孟云獻見笞杖又要落下去,“譚兆你聽見沒有”

譚判院嚇得不輕,他連忙從長案后走出來,讓人停手,然后迎上前,“孟相公,黃相公”

黃宗玉臭著臉,拄著拐杖走得慢,只見孟云獻像一陣風似的從他邊飛快掠過,很快到了正堂里頭。

春凳上的子,臉煞白,抓著凳面邊緣的手青筋鼓起,里都浸著,孟云獻只看了一眼,他咬齒關,心頭難捱。

“國公爺,此怎麼說也是在雍州有過大功績的,再說的亡夫徐景安還是親手殺了耶律真的英雄,徐景安為國而死,咱們這些人卻如此對待他的妻子,是否太讓人心寒”黃宗玉慢吞吞地走上來,瞧見地上的跡,他再看那子,心中也泛起些復雜的緒。

魯國公冷笑,“黃相公這是什麼話這刑罰是登聞院的規矩,哪里是我定的要誣告我與我父,就得著”

“可我看你們是要將人打死才罷休,”

孟云獻抬起臉來,這話雖是對著魯國公說的,但那雙眼,卻在盯著譚判院,“人打死了,案子就不用審了,是不是”

“這”

譚判院后背都是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說,“二位相公明鑒,下并未讓人下死手啊。”

“譚判院”

倪素抖著,“還有幾杖”

“還有六杖。”

“好,我。”

此言,孟云獻正說話,黃宗玉卻一把按住他的手,隨即道,“如今家在病中,我與孟相公為宰執,自是要為家分憂的,譚判院,我們兩個在此旁聽,你可有異議”

縱是心中千百個不愿,譚判院此時也只能道一聲“不敢。”

“給周副使也搬個椅子。”

黃宗玉見皂隸只搬來兩張椅子,便道。

那皂隸只得又去后堂里頭搬來一張。

東府西府兩位相公在堂,譚判院自是如坐針氈,魯國公的臉也十分不好,他手心里浸滿汗意。

笞杖抬起,再落下。

孟云獻放在膝上的手拳,他不由閉起眼睛。

倪素忍不住這疼,的呼吸越發急促,斷斷續續地出聲,“國公爺,您,不認您的父親南康王與吳岱有私對嗎”

魯國公睨著,“吳岱犯下的罪過,與我父王何干”

“如此,”

倪素才出聲,又是一杖落下來,本能地想蜷,卻發現自己使不上一點力氣,緩了又緩,“您也不認,楊鳴是南康王的人”

“一個死了多年的人,憑什麼你說他與我父王有干系,就一定有干系”

再一杖落下,抖的,痛苦的慘聲落在每一個人的耳畔,孟云獻眼瞼浸淚,他地握住椅子的扶手。

“那麼潘有芳呢國公爺,”

倪素繃脊背,“潘有芳與吳岱之間的干系,您與您父王都不知道,是嗎”

“你到底想說什麼”

倪素再一杖,臉上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汗水,嚨哽著哭聲,卻還強撐著,一個字,一個字地問

“我在問您,您與潘有芳之間,到底有沒有,有沒有勾連”

“國公爺,”

倪素齒浸,“有還是沒有”

魯國公膛起伏,“你這子,是要在這堂上審我不

“您怕了”

倪素艱難吐字,“您怕了是不是怕我這個草民嗎你們這些將萬民踩在腳底下的人,也會怕嗎”

“滿口胡言”

“那您,怎麼不答”

笞杖又一次落下,青穹在外面不斷哭喊,但倪素聽不太清,還是沒有辦法習慣這痛,筋骨似乎都要剝離,眼中又被出淚來,聲,“國公爺,我在問您,您為何不答”

的眼中毫不掩飾的嘲諷,與重刑之下仍不減鋒芒的問,竟將魯國公出一冷汗。

“有沒有”

“沒有”

魯國公怒聲,“管他吳岱還是潘有芳,他們做了什麼,與我,與我父王有什麼干系你若有本事,你不若到九泉之下去問問他們”

魯國公的話音才落,皂隸又是一杖打下去。

倪素的發髻松散,金簪落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

吐出來。

孟云獻猛地一下站起,周更是立時走上前握住皂隸手中的笞杖,他滿掌都沾著,“夠了六杖已經打完了”

魯國公看著那個子,滿,卻不知為何,竟還輕笑出聲。

笑得眼眶里積蓄的淚珠下臉頰,雙肩

“國公爺,這可是您說的。”

孟云獻走到魯國公的面前,“您說你們父子二人與吳岱潘有芳沒有勾連,可我卻有人證”

“什麼人證”

魯國公只見孟云獻這般凌厲的目,他心頭驟然一慌。

“滿裕錢莊的曹棟正在我手中,他親口對我說,代州糧草案過后,那幫員給吳岱,潘有芳,還有你們父子的孝敬,整整五千三百六十萬貫錢,多的民脂民膏,國公爺,可有此事”

孟云獻字字人。

魯國公神,他佯裝鎮定,“什麼曹棟,我不認識”

“國公爺,認不認識的,要審啊。”

黃宗玉這才發覺孟云獻的心思,他起,拄著拐走下來,“是您先說您與潘有芳吳岱之間沒有干系,可如今有人證在,您這番話就顯得有些自相矛盾了。”

魯國公脊背生寒,此刻,他猛然意識到,方才那子是在引他,引他說出撇清干系的話,為的就是此刻。

“蔣史在泰安殿奉上的那份譚廣聞的罪書是真的,上面雖只提了吳岱,可僅憑吳岱,他能事代州糧草案與玉節將軍的案子也未必沒有干系,那糧草,本是要送到邊關的糧草邊關的將士無糧,又如何為我大齊守住國土”

孟云獻沉聲,“滿裕錢莊的暗賬是從十六年前開始的,這麼多年,吳岱一個人抄沒的家財也不夠那些錢,曹棟口中的人也不止他一個,還有一個人便是潘有芳,他的錢都補了道宮的虧空,那麼你們父子呢你們又將那些百姓的汗錢,用在了何

“笑話他說什麼你們便信什麼嗎”

魯國公厲聲。

“國公爺,夤夜司最重,這等案子,若家此時能好些,他也必是要給夤夜司來審的,既然您與曹棟各執一詞,那麼,便只好請您去夤夜司中,與曹棟對質了。”

黃宗玉適時出聲。

若魯國公一開始對倪素多些防范,不急于與潘有芳吳岱撇清所有干系,只要他多想一想,將滿裕錢莊的事全數推到已經去世的南康王上,他便能躲開這一局,作為宗親,也自然能不訊問。

但如今,他上牽連了兩樁案子,孟云獻將玉節將軍叛國舊案與滿裕錢莊的案子牽扯在一起。

如此一來,他就必須要去夤夜司中與曹棟對質了。

魯國公渾冰涼,啞口無言。

登聞鼓院的這樁案子審不下去了,但夤夜司的案子卻能審了。

只要魯國公進了夤夜司,玉節將軍叛國案就有希在此時正式翻開。

而那些與魯國公站在一起的舊黨員,也必會驚慌失措,不得不重新考慮起自己的退路。

只要夤夜司能夠制得住魯國公,嘉王所面臨的力,也會因此而減

倪素視線低垂,冷風吹得尚且還能保持一分清明,抖著手,想要去撿地上的金簪。

登聞院外的雜聲敲擊的耳都疼得厲害,手指努力地繃直,還是夠不到地面。

,將沾的金簪放到手中。

倪素后知后覺,抬起眼簾,“小周大人。”

一出聲,邊就淌出來。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看著,“我不會辜負你的期,我們都不會,你放心,我一定”

一定撬開他的

以我的作保,以我的命作保。

“謝謝。”

倪素扯,喃喃了一聲。

地握著那支金簪,去珍珠上的跡,指腹越是索,越是不干凈,滿眶是淚,脊背松懈下來,腦中那一直繃的弦也應聲而斷。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

覺得自己好像看見了那個人。

他穿著做的裳,袂干凈整潔,立在恨水之畔,荻花叢中。

徐子凌,

你看見了嗎

我們,

都在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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