閔醫生很快就過來了。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幾個有些年紀的醫生。
在和夏傾沅確認過后，幾個醫生又進了辦公室，在一起會診了一個多小時，才出來。
閔醫生道:“我們明天早上九點就做手。
從現在開始直到上手臺，都讓他注營養，不能吃任何流食。
如果干了，可以用棉簽沾水在病人的瓣上。
另外，今晚可以給病人稍作洗一下。”
夏傾沅認真聽著:“我明白了，謝謝閔醫生。”
閔醫生見夏傾沅低垂著眉眼，十分冷靜的模樣。
心里嘆的堅強，帶著隊伍再次離開了。
夏傾沅轉對褚星嶼道:“這件事，真的是謝謝你了。
你這些天一定也累壞了，還是早點去休息吧。”
褚星嶼的眼里滿是。
他道:“沒關系，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要不我和小劉守在這里，您和阿姨先去休息？”
夏傾沅和林冬秀這般，仿佛一陣風都能把們吹走。
小劉也道:“太太，還是我們在這里吧？”
夏傾沅笑著搖了搖頭:“我們可以的。
要不這樣，今晚你們先去休息，明天早上再來換班？”
明天一早就是沈奕舟做手的時候，夏傾沅怎麼可能會走開？
他知道，這不過是找的理由罷了。
褚星嶼沒有再堅持，和小劉一起去附近的旅館住下了。
目送著褚星嶼和小劉離開，夏傾沅也沒有強行要求林冬秀也去休息。
作為母親，兒子明天就要上手臺，自然是能多看一眼，就看一眼的。
看向守在沈奕舟病床前的林冬秀一眼，道:“媽，我去打一些水回來。”
林冬秀應了聲，又把目放回到沈奕舟的臉上。
他的臉上、上，還有一些救火的時候留下的黑的灰。
林冬秀了手，不敢去。
他的呼吸是那樣的微弱，怕一，他就沒有了。
林冬秀又回了手，頭撇到一邊，無聲地流著淚。
從小到大，沈奕舟最見不得哭了。
每次被沈行一家欺負地哭，沈奕舟就會用他的小手給抹眼淚，道:“媽，不哭。
以后我要出人頭地，再沒有人敢欺負你的。”
如今，他做到了，卻躺在病床上，不能喊一聲“媽”了。
*
醫院的洗漱間和打水的地方是相連在一起的。
打水的時候，正好有兩個老婦人在一起說著話。
家里的人都生了病，臉上都是一臉的愁苦。
其中年紀大一些的婦人道:“我聽說，如果你有什麼心愿，可以去西藏朝圣。
那里，是距離佛祖最近的地方，你虔誠地許下心愿，佛祖都會聽到的。”
另外一人有些難以置信:“真的嗎？”
老婦人道:“反正有人這樣做過，回來之后，病果然好了。
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
畢竟朝圣那條路，可不是誰都能撐下去的。”
兩人說著話，慢慢走遠，夏傾沅聽得了神。
一個沒留意，手被溢出來的開水濺到，疼得差點扔了手里的水壺。
西藏，上輩子死去的地方。
每年都會和師傅一起去西藏，在那里待上兩三個月，就會離開。
也曾見過許多虔誠的朝圣者，他們不遠千里，三步一叩，用丈量著自己與佛的距離。
如此漫長的朝圣之路，那樣的毅力，全靠信仰支撐著。
記得曾經問師傅:“師傅，你說，佛祖真的可以聽到他們的愿嗎？”
那時候已經是80年代末，國家對于宗教信仰，已經不再像六七十年代那般的態度了。
師傅喝著他的酒，并沒有直接回答:“心里有這樣的信仰，有什麼是不能實現的？”
他大笑道:“反正我這糟老頭子，干不來這事。”
這一刻，夏傾沅猶豫了。
如果真的有神明，通過這樣的方式可以讓他們聽見，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
夏傾沅心事重重地回到病房，見林冬秀坐在病床前無聲地抹淚。
走了進去，了聲:“媽。”
林冬秀見夏傾沅進來，拭了拭眼角的淚，道:“這是要給奕舟洗吧？”
夏傾沅點頭:“嗯。”
林冬秀道:“好，我就先出去了。
需要我幫忙的話，喚我一聲就行。”
站起，走到帶來的行李袋前:“我把服都給帶來了。”
想起方月盡量給沈奕舟裝一些寬松的服，心里又是一陣難。
夏傾沅見狀，上前握住了的肩頭。
不過一天的時間，林冬秀在滇城好不容易養胖了的，再度消瘦了下去。
夏傾沅忍住心里的難過，安道:“媽，奕舟會沒事的。”
林冬秀拍拍的手，點點頭，咬著沒有再說話。
待林冬秀也去洗漱后，夏傾沅將門關上，倒好熱水，給沈奕舟拭。
護士有代過，哪些地方能，哪些地方要注意。
將巾上的水擰干，輕輕替他拭著臉。
的視線隨著巾的移，落在他依舊英俊的眉眼。
眼神貪，目不轉睛，仿佛這就是最后一面。
夏傾沅道:“你說過，再也不要拋下我的。
你如今這樣躺著，又不跟我說話，是不是忘記你曾經許諾過我什麼了？”
的手指解開他的病號服，往日健碩的膛約可以看到肋骨，的鼻尖又是一酸。
“你看你，忙得都忘了吃飯了對不對？
才幾天的時間，就瘦這樣？”
巾隨著的手拭過他的腹部:“等你醒來，我一定要好好懲罰你，竟然敢這麼不聽我的話。”
說著說著，夏傾沅再也忍不住，眼淚決堤。
握住他微涼的手，哽咽道:“除了你，我誰也不喜歡。
你不要想著自己走了，就把我推給別人。”
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你這麼好，除了你，我還能喜歡上誰？
除了你，誰還會這樣包容我，護我？
以前，我常常想，如果我們兩其中一個人要先走，那麼這個人一定要是我。
因為，沒有你的日子，我一天都過不下去，我也沒有辦法承失去你的痛苦。”
伏在了他的床邊，眼淚簌簌地流:"沈奕舟，我求求你，不要丟下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