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昕說話都有點兒不大順當了：“不是說是風大失火……”
“風確實大，但這火卻是因為煉丹。”皇上坐在顧昕旁，顧昕扔下的那半朵繩編的曇花又被他拿在手里把玩：“皇上服丹癮，除了那幾個煉丹的道士，誰的話都要聽不進去了。紫薇殿設了一個丹房，那個道士就帶著徒弟住進去煉丹。”
顧昕端起茶灌了一大口：“道士住進后宮里？這……這合適嗎？”
宮里除了太監，當然還是有男人的，太醫、侍衛，都是男人，但他們都不住宮里，平時當差當值規矩也極嚴，可是讓道士堂而皇之的住進來……
“當時宮里確實出了好些事兒，好些人死得不明不白。”皇上說：“你進宮日子也不算短了，應該也聽說過。”
顧昕呆呆的點頭：“聽說過……”
香珠說過，涂提過，最近胡宮人還給講了不，這其中顧昕記得最清楚的就是麗貴妃。據說生得天姿國，寵冠后宮，卻毫無征兆的突然失寵，被先帝命人拉出殿門外頭就賜死了。
怪不得府的人提出拆了紫薇殿后，要在那里設佛堂呢。
以前宮里人都說那塊地方不干凈，氣重，顧昕還以為是失火時燒死了人，后來又一直荒著，沒想到早在失火之前，紫薇殿那地方就開始死人了。
“當時宮中風聲鶴唳，人人自危，邊的人可能今天在，明天就不見了。”
顧昕想象了一下那種形——若是換作從前可能想象不出來，可是這短短的一個月里，也經歷了生死關頭，要是一個不小心，沒準兒現在已經躺棺材里了。
宮中看起來花團錦簇的，實際上卻是無比險惡，簡直吃人不吐骨頭。
顧昕看著皇上的神，覺得……皇上可能還有什麼沒說的事，多半是宮中，可能比前頭那些還嚇人。
皇上忽然轉了話題：“晚膳都預備什麼了？”
這話題轉得太陡了，顧昕險些閃著腰：“晚膳……哦，有鴨子，膳房說是特地養出來的鴨子，特別細，一點都不腥，還有豆腐湯。”
皇上出一個很淺的幾乎看不出來的笑容：“你怎麼就偏偏喜歡豆腐湯呢？”
顧昕這會兒是回過神來了：“和上次的不一樣，上次那是牛熬的，這次的不一樣。”
這次的怎麼不一樣呢？
端上桌皇上就明白了，今天這是魚頭豆腐湯，砂鍋里的湯都已經熬白了，聞著……似乎還有那麼一藥氣？
顧昕解釋說：“這個湯里擱了些藥材同煮的，我問了左院判，左院判說你這些天出巡必定沒有睡好，這湯清淡滋補，還能安神順氣。”
雖然擱了藥，但是左院判專門研究過藥膳，膳房的廚子也是手藝了得，這湯只有一點點藥氣，并不沖鼻。
顧昕親手給皇上盛了半碗湯，里面還有白的魚和兩塊豆腐。
皇上接過湯碗，卻說：“這湯你也該多喝一碗。”
補什麼……哦，皇上說的多半是安神。
“那，那我也多添一碗。”
但兩個人習慣不同。皇上喝湯就是喝湯，顧昕卻喜歡把湯澆在飯上，拌著吃。在一塊兒用膳次數多了，顧昕對皇上的習慣也了解。了解歸了解，可沒打算順著皇上把自己的習慣改了。
在顧家的時候是常這麼吃的，主要是省事，飯菜都裝在一只大海碗里，小橘那丫頭經常這麼幫送飯來，吃完飯之后就一個碗一雙筷子，收拾起來也方便。在顧家又不招人待見，廚房那些人收了錢，會照顧一二，但是不敢做得太招眼了。顧昕覺得那樣吃好。顧家廚子手藝不錯，做的燜尤其是一絕，選得是各半，要燜差不多一整夜，第二天一揭開蓋子，那都燜得快要化了，香得讓人想把舌頭也咽下去。小橘會幫盛好飯，再連湯帶的舀兩勺燜蓋在飯上頭，就這麼幫送過來。
說到燜，宮里的廚子也會做。不過這做菜呢，一人一個口味兒，宮里廚子做的和顧家的廚子就不是一個味兒。哪怕用料全一樣，顧昕也能吃出不同來。
除了魚頭豆腐湯，晚上那道鴨子果然燒得好。顧昕以前覺得鴨子和比顯得，，鴨還比多了一腥味兒。但膳房說的這個特地養出來的鴨子好，真不是吹牛，鴨子很，一點兒腥味兒也沒有。
顧昕自己啃了一個鴨，喝了兩碗豆腐湯，放下碗之后忍不住手了肚子——今晚確實吃得飽的。
皇上和平時相比，飯吃的還是一樣，但添了一回湯。褚懷忠在一邊兒伺候，對貴妃娘娘很是激。
皇上對自己的子不上心，旁人又不能勸，還是貴妃娘娘有辦法。那天送到勤政殿的筍魚片湯，皇上就用了。要不是那碗湯，只怕皇上一忙起來，晚膳就省了，頂多回頭干墊兩塊點心。
今天這豆腐湯，還是請太醫開了方子做的，對皇上的龍有益。
以后應該多勸皇上過來會寧宮才是，在會寧宮里頭，皇上可沒有在前頭繃得那麼，也沒有那麼忙。貴妃娘娘陪皇上用用膳，說說話，皇上心可眼見著的好多了。
這不，用過晚膳，皇上問顧昕，要不要去園子散散步消食。
顧昕可有段日子沒出去了。好象……從寧城公主來之后吧？顧昕總覺得長春館離得近，出門可能撞上了不方便，后來總出事，一樁接一樁的，幾乎是一步都沒踏出過會寧宮。
“好啊。”這會兒有皇上陪著，顧昕可沒什麼顧忌：“那我去換件裳，咱們出去轉轉。”
晚上的皇宮，和白天看起來不太一樣。
看起來……似乎沒有白天那麼肅穆威嚴，許是因為月的關系，燈籠的影搖搖晃晃的，顯得很溫。
顧昕換了一雙底的鞋子，很自然的和皇上手拉著手，在宮道上慢慢的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