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王若是要勸我,您還是莫要多費口舌,請回吧。”景延年趴著說道。
紀王搖了搖頭,“景將軍一向英明,今日怎這般糊涂?”
“我心意已決,絕不會另娶他人。”景延年直截了當的打斷他。
紀王皺了皺眉,“景將軍以為自己有什麼實力,有什麼資格,和圣上對著干?惹怒了圣上,你什麼都得不到!”
景延年朝上拱了拱手,“我今日所有一切,都是圣上賜予,自然不敢于圣上對抗,但玉玉乃是我妻,玉玉腹中乃是我兒,我不護著他們,便是沒有盡到一個男人最基本的責任,若是我連妻兒都護不住,那便也不配做圣上的臣子。”
“你……”紀王長嘆一聲,“你怎的這般固執?你想要妻兒,可待蕭玉琢生下孩子以后,先將孩子接回府上。娶了圣上為你預備的嫡妻之后,再暗地里……”
紀王沒有說完,他深深看了景延年一眼,料想他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景延年卻是哼笑一聲,“妻為妾?這種事,我做不到。”
“你可知忤逆圣上的后果?圣上是惜你,念及你過往功勞,若非如此,你以為你今日在殿上所作所為,圣上還能讓你留有命在?”紀王好言相勸。
景延年卻淡笑道:“寧可一家人一起死,也不茍且生,違背良心。我說了玉玉等我,必然不會讓失。”
紀王抬手指著他,好半晌沒憋出一句話來。
良久,他才長長嘆息,“你以往不是不知變通的人,如今怎的這般滴水不進?”
景延年垂眸,看著地毯上的繁復紋路,“并非不知變通,只是有些事,不能退讓。”
紀王搖頭,“你說愿意一家人一起死,怎知也是這般想法呢?你不給和孩子留活路,豈是也如你這般狠心堅決?若是覺的退一步,只要能好好活著更好呢?你還覺得一死值麼?”
紀王這話,問的景延年很是一愣。
“不若聽聽的想法?畢竟你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卻不能替拿主意,你家夫人向來主意大得很。”紀王笑了一聲。
景延年瞇眼看著紀王,“王爺這是在懷疑我與玉玉的麼?”
紀王連連搖頭,“不過是勸你不要太過自負。”
景延年瞇眼,沒有說話。
紀王追問道:“倘若的想法與你不同,你可會與你一起送死?”
景延年垂眸而笑,“不會。”
“好!”紀王起,“告辭。”
紀王從將軍府出來,便直接去往宮中復命。
“啟稟父皇,如今能勸得住景將軍的唯有蕭氏了。”紀王拱手說道。
圣上冷哼一聲,“如今正不得嫁回將軍府,讓勸景延年?”
“婦人終是比男人心,如今畢竟懷有孕,若是冒著怒圣上的危險,不如知難而退,給彼此都留有余地。”紀王緩聲說道。
圣上點了點頭,“你說的有理,只是……”
“父皇,兒有一事不明。”紀王拱手垂頭。
圣上笑眼看他,“你如此為朕盡心,有何不明,盡管問來?”
“蕭氏玉琢,雖不賢,但畢竟并無大錯,父皇為何如此果決的不許景將軍復娶呢?”紀王微微抬頭,覷著圣上臉。
圣上冷哼一聲,“無大錯?休夫是不是大錯?為子,卻鉆營商賈之道,是不是大錯?還……還不止這些!”
提及蕭玉琢,圣上的臉變得尤為不好。
紀王微微皺眉,似仍舊未曾明白。
“倘若人人都效法如此,不將律法綱常放在眼中,豈不天下矣?”圣上冷聲喝問。
紀王連忙俯下頭去。
他心頭一震,這會兒才全然明白了。
前頭說那些不過是表象,是個借口。
而后頭說這一句,才是圣上真正擔心,真正害怕的。
因為圣上的皇位就是鉆營謀求得來的,并非正統,非先皇傳位。
圣上最害怕的就是旁人惦記他的位置,所以會格外強調律法綱常,唯恐旁人像他一樣“犯上作”。
而蕭玉琢恰恰行事作風,都不在綱常之。
圣上倚重景延年,卻又不放心蕭玉琢。
是以絕對不可能讓兩人在一起。
“兒臣明白了。”紀王躬說道。
圣上揮揮手,輕嘆一聲,“你下去吧,朕會另外找人去勸勸蕭氏。”
紀王退走,離開金殿,吩咐邊隨從道:“圣上忌憚結黨,回去叮囑他們行事低調,莫要人到把柄。”
圣上思量著如何從蕭玉琢這里找到突破口,好使得景延年放棄復娶。
一連想了兩日,也沒有頭緒。
想到蕭玉琢在金殿外頭跪求的樣子,他就有些頭疼。
更不由想到上次千秋宴上,在殿中巧舌如簧,哄得自己覺得天真無害,還白給了城南一頃之地,更覺的連牙兒都是疼的。
“景延年耿直磊落,蕭氏卻是能屈能,裝乖賣巧做起來一點兒都不含糊。”圣上沖著邊的常侍說道,“以往朕覺得蕭氏憨傻,如今想來,哪里是憨傻,分明的像泥鰍一般,到比景延年更不好對付吧?”
常侍各個垂頭,不敢作聲。
圣上怒怕案幾,“你們一個個都聾了啞了?朕如今邊連個能說說話的人都沒有了麼?”
梁恭禮連忙上前,拱手道:“蕭氏不過是個流之輩,便是有些野心,但終究不是男兒。”
“若是男兒,又有蘭陵蕭氏為后盾,朕還能容至今?”圣上冷哼。
梁恭禮笑著拱手,“圣上說的是,可正因是子,又是長公主唯一的孩子,如今還懷著景將軍的骨,圣上不能要的命啊。”
“朕自然知道!”圣上皺眉,“若非讓白占了如此多的天時地利,朕還用發愁麼?早人取了的命!”
梁恭禮躬上前,在圣上耳邊道:“圣上仁,如今乃是要留一條活路給景將軍和蕭氏,景將軍堂堂男兒,不愿辜負蕭氏,圣上將這些利害言明與蕭氏,蕭氏自己決斷,以蕭氏的個,又豈能如景將軍一般果決?”
圣上微微瞇眼,“你這話是說……”
“圣上命人言明與蕭氏,怒圣上,就是死路一條,若是肯擇婿另嫁,則給和景延年都留一條活路。蕭氏貪生怕死,定然會同意。”梁恭禮低聲說道。
圣上聞言微微一笑,“還是恭禮懂朕的心。不過,朕倒更有一妙計!”
梁恭禮眼皮微微一跳,“圣上的計策是?”
“你去安排,悄悄接了景延年宮,藏于屏風后頭,朕要當著他的面,他聽聽蕭氏乃是如何背叛了他。”圣上輕笑,“男人最恨被人背叛,倘若他親耳聽見,他必記恨蕭氏,這筆賬他會算在蕭氏的頭上。先前與朕的不愉快自然也就一筆勾銷了。”
梁恭禮連連點頭,“圣上英明,可蕭氏若是并未……”
“這就要靠你去安排了,朕命你……”圣上在梁恭禮耳邊一番叮囑。
梁恭禮連忙退下去安排。
蕭玉琢等在家中,每日按時起床,按時睡下,一日食多餐,還按著香的叮囑,每日都不忘在園子里散步。
好似和以往不曾有區別。
就連伺候的梅香,竹香幾個大丫鬟,也看不見臉上愁。
“娘子就不擔心將軍麼?”竹香咕噥道。
梅香搖搖頭,“娘子定是故作堅強,偽裝如此。”
香卻輕嘆一聲,“娘子這是打定了主意,要和將軍共進退,既然心意已決,自然就沒有什麼好猶豫憂慮的了。”
三個丫鬟正跟在蕭玉琢后,小聲的說著話,卻聽聞丫鬟來稟,說宮里來人,接娘子宮。
梅香一慌,連忙上前幾步,扶住蕭玉琢的手。
蕭玉琢微微一笑,“慌什麼?圣上坐不住了?”
“娘子不怕麼?”梅香小聲問。
蕭玉琢瞇了瞇眼睛,“怕什麼?我就算惹了圣上不喜,嫁娶乃是臣子后院之中的事兒,他還能要了我的命不?”
梅香狐疑的點點頭,“娘子說的,好像是有道理。”
丫鬟們為更梳洗,扶著,正行出二門,去往宮中之時。
梁生和魏子武卻匆匆趕到。
梁生步履較慢,不若魏子武腳步輕靈,蹁躚如燕。
魏子武在二門攔下了,“娘子,我家哥哥有幾句話,要叮囑娘子。”
“若是不著急,便回來再說吧,我家娘子正要宮呢!”梅香朝外看了一眼。
宮中的車架,正等在影壁外頭。
魏子武瞪了梅香一眼,“自然是著急的,若是不急,何必匆匆趕來?”
“倒是比宮的事還要急麼?”梅香輕聲咕噥。
梁生快步上前,拱手道:“正是與宮相關之事。”
蕭玉琢微微一愣,狐疑看向梁生,“梁掌柜知道,圣上召我宮,所謂何事?”
梁生拱手,四下看了一眼。
蕭玉琢微微點頭,“你們退遠些。”
丫鬟們退開。
就連魏子武都退遠了幾步。
梁生這才垂眸說道:“圣上有個問題要問娘子。”
“什麼問題?”蕭玉琢側目。
“圣上會問娘子,倘若要復嫁景將軍,就要收回娘子手中的所有產業,包括五芳齋,柜坊,和城南正在投建的地皮。若娘子舍不得這些產業,便不能嫁于景將軍,但圣上準許娘子另外擇婿。”梁生沉聲說道。
蕭玉琢微微皺眉,“梁掌柜如何得知?”
“娘子會如何選擇?”梁生不答反問道。
蕭玉琢看著梁生,含笑不語。
梁生多明的人,連忙拱手道:“娘子莫要誤會,小人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提醒娘子,這乃是個陷阱。”
“陷阱?”蕭玉琢微微挑眉,“何謂陷阱?”
“倘若娘子選擇放棄產業,復嫁景將軍……圣上非但不會準予此事,反而會惱怒,要了娘子的命。”梁生沉聲說道,“唯有娘子迂回,且圣上放心,選擇產業,再謀和將軍重聚。”
蕭玉琢微微一笑,“倘若我在圣上面前都背棄了他,如何還能再謀重聚?”
“可娘子若是執意與圣上對著干,豈不是以卵擊石?”梁生提醒道。
蕭玉琢嘆了口氣,抬手了肚子,“圣上為何討厭我至此?”
梁生垂眸,了,卻未發一語。
“娘子,宮人在催了。”梅香在遠,小聲喊道。
“多謝梁掌柜提醒。”蕭玉琢沖他笑了笑。
梁生連忙抬頭看,“娘子,留得青山在……”
蕭玉琢點點頭,“我知道。”
“娘子千萬要想清楚。”梁生皺眉,眼眸沉沉。
蕭玉琢邁上宮中車駕,安安穩穩的坐在車,雙手握在一起,臉上恬淡安寧。
丫鬟們扶著來到宮中之時,梅香的手都在微微抖。
“怎的如此張?”蕭玉琢緩聲問道。
梅香搖了搖頭,“前幾日隨娘子來宮中的時候,還未曾這般害怕,今日也不知是怎的了,一顆心七上八下的。”
蕭玉琢笑了笑,“莫怕。”
“娘子為何一點兒都不張?”梅香握住的手。
這才發現,手心里是一片冰涼。
如今都是暮春時節了,若是怕熱的人,春衫都要下了,娘子的手竟比冬日里還冷涼。
“娘子……”
蕭玉琢沖著微微一笑。
圣上正在金殿之上,高高坐著。
蕭玉琢福行禮,因子不便,作慢騰騰的。
圣上倒似乎并不著急,垂眸往屏風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蕭氏快起來吧。”
“謝圣上!”蕭玉琢起。
圣上倒是和悅,還賜坐給,“前幾日玉玉來宮,但朕沒有見你,便是想讓你想清楚了再來回話。”
蕭玉琢頷首,“圣上仁。”
“如今,你可想明白了?”圣上揚聲問道,“你與景將軍的夫妻緣分,早已被你自己折騰了,如今你已經有了自己的立之本,便是沒有郡主的頭銜,沒有食邑封地,你的日子也是富庶的。”
“都是圣上恩惠。”蕭玉琢連忙說道。
圣上呵呵一笑,“可你若執意嫁給景延年,這些產業,便不能再歸你了。”
“這又是為何?”蕭玉琢反問,“蕭氏未曾接蕭家接濟,未曾接阿娘饋贈。這些產業乃是當初圣上擼去了蕭氏封號之后,蕭氏一點點積累出來的,為何不準我帶回將軍府去?”
圣上瞇眼看,“你舍不得這些產業?”
蕭玉琢頷首,“這是蕭氏憑著經營得來的,并非天上掉下來的,自然是不舍。”
圣上立即笑起來,“你既然舍不得這些產業,便抱著你的產業,過你瀟灑自在的日子吧,若你想嫁人了,也可招婿,豈不比如今失掉這一切,再孑然一的嫁去將軍府強?”
蕭玉琢點點頭,“圣上說的似乎也是條出路……可如今蕭氏就要生子,景將軍沒有爹,年委實可憐,我如何能景將軍的兒子,再經歷他兒時所經歷的那些?”
圣上笑意收斂,“蕭玉琢,朕不得不提醒你,人不可太貪心,你若要嫁回將軍府,你如今所有的這些產業,全部都要沖國庫。”
蕭玉琢抬頭,神平靜的看了一眼圣上。
圣上被清亮的眼眸看的一怔。
他皺眉之時,已經垂下頭去,“這還真是個兩難的選擇呢。”
屏風后頭,似乎略有些響。
圣上往屏風瞥了一眼。
屏風后立刻安靜了。
蕭玉琢似乎并沒有注意道屏風那兒的響,只垂眸兀自思量著,“果真不能兩全麼?”
“人不可貪心。”圣上道。
“那我……”蕭玉琢搖頭嘆息。
殿中安靜。
圣上的目落在蕭玉琢上,似乎屏氣等著的答案。
只要說,要產業。
屏風后頭的景延年也就可死心了。
他對的一腔護,還比不過手里的錢財重要……
景延年死心,必恨了蕭玉琢,再不會原諒。
如此,他倒是可以給蕭玉琢留一條活路。
蕭玉琢笑著抬眸,皮瑩白,笑容明有,“那蕭氏還是放棄產業吧,一切自有將軍,豈會著我和孩子?”
話音一落,殿中良久無聲。
屏風后頭趴著的人,倏爾笑了。
沒有背棄他,沒有他失。
只是蕭玉琢的回答,卻圣上大為失了。
圣上側臉,深深的看了梁恭禮一眼。
梁恭禮垂頭埋在前。
圣上僵了片刻,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好個兒長……朕以為,玉玉你是與尋常子不同的,沒曾想……”
蕭玉琢垂著頭,高高在上的圣上看不見的神。
“朕準了!”圣上忽而說道,“你也已經快生了,如今,就趕快回去準備嫁妝吧。”
蕭玉琢愕然抬頭。
準了?
“只是你的產業,朕俱都要收回。”圣上笑著說。
“多謝圣上,叩謝圣上!謝圣上恩準!”蕭玉琢全然沒有想到。
梁生的話,是信了的。
說出選擇景延年,放棄錢財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必死的打算。
前世過勞死之前,還沒有轟轟烈烈的一場。
今時今日,以為自己終于可以像電視里看到的那樣,為了,為了忠貞,放棄命。
原以為圣上必會震怒,沒曾想,圣上真的放過了?
“多謝圣上!”的高興不是假的,連連謝恩。
圣上擺手,宮人攙扶起來。
“去吧,回去準備,朕會另欽天監擇定一個好日子。”
“我同將軍已經商定在四月初一了。”蕭玉琢歡喜道。
圣上哦了一聲,連連點頭,“四月初一,是個好日子,這孩子也確實拖不得了。”
蕭玉琢頷首,“是啊。”
圣上擺手,宮人送蕭玉琢出宮。
待蕭玉琢剛退出金殿,圣上便對梁恭禮比了個手勢。
梁恭禮連忙不聲不響的,也退了出去。
圣上起,繞至屏風后頭,似笑非笑的垂眸看著景延年,“朕一向重卿。”
“是,謝圣上抬。”景延年俯叩謝。
“卿的傷勢怎樣了?”圣上緩緩問道。
景延年道:“已經沒有大礙了,不過是皮長得慢些。”
圣上笑了笑,“朕對卿從來都是寄予厚的,卿也從來沒有朕失過,朕當初還想朕的兒許配給卿……”
“臣不配。”景延年連忙叩首道。
圣上點了點頭,“是不配。”
景延年眉宇微蹙。
“卿回去吧。”圣上說完,長嘆一聲,似乎有濃濃不舍,濃濃惋惜。
景延年眼眸微凝,眸中是化散不開的濃墨。
“回去準備迎娶蕭氏吧。”圣上又說了一遍。
景延年這才告退離開。
蕭玉琢卻不曾想,還未離開宮門,便瞧見好些宮人迎面而來。
腳步一頓。
“蕭氏這邊請。”為首的宮人上前說道。
蕭玉琢微微一愣,“這是何意?”
“圣上有令,請蕭氏在宮中小住。”宮人說道。
蕭玉琢連忙搖頭,“這與規矩不符,且圣上已經準予我出宮。”
“手。”那宮人冷聲吩咐。
蕭玉琢微微一驚。
宮人立時撲上來。
梅香和香沒有反抗之力,便被宮人拿住。
竹香擋在跟前。
沒曾想這些閹人功夫倒是不弱,竹香一個人又要護著,本不是他們的對手。
“圣上有令,抗命者死。”宮人厲聲道。
“竹香!”蕭玉琢連忙喚竹香停手。
竹香擋在跟前。
“煩請帶路!”蕭玉琢說道。
蕭玉琢沒出了宮門,主仆一行就被圣上拿下了。
主仆一行被囚在西苑之中。
西苑外皆有閹人把守,守衛森嚴。
有個常侍,前來西苑。
守衛的閹人見到他,紛紛行禮。
常侍乃是伺候在圣上跟前的人,雖同為閹人,地位可比他們這些見不了圣上的人高得多了。
常侍走進囚著蕭玉琢主仆的屋子。
他抬了抬手,屋里的閹人立時便退了出去。
蕭玉琢抬眼看他,認出他是圣上邊伺候的人。
“蕭娘子,你怎的如此想不開呢?如今不止害了你自己,你且會害了景將軍,你可知道?”常侍說道。
蕭玉琢瞇眼看他,“常侍這是何意?”
常侍扯了扯角,“圣上惜景將軍又非常倚重將軍,可圣上豈容的枕側有他人酣睡?”
“景將軍從來都是忠心耿耿,他沒有二心啊?”蕭玉琢道。
常侍點了點頭,“是,景將軍沒有二心,他的野心都在忠貞之下,那娘子您呢?”
蕭玉琢聞言一愣,“我?我不過是一介流啊?”
“一介流,卻有大膽休夫之舉,一介流,卻能夠在圣上擼去封號食邑之后,過得風生水起。難道蕭娘子不明白,當初圣上為什麼要收回娘子的封地,且不允許蕭家和長公主接濟娘子麼?”常侍說道。
蕭玉琢微微皺眉,“圣上希我過的清苦,過的艱難。”
常侍頷首,“娘子是明白人。”
蕭玉琢呵的笑了一聲,“我有手有腳,沒了食邑封地,就要低三下四的去乞討麼?沒了圣上賜恩典,就一定要狼狽的過不下去麼?我自己也可以……”
常侍看著,笑了起來。
蕭玉琢話音登時停住。
是了,這是皇權至上的社會。
圣上怎容得下自己為自己打出一片天下來?
沒了圣上恩典的人,就應該搖尾乞憐,就應該過不下去。
不但過下去了,還比以往過的更好了,圣上自然看不順眼。
若是不順眼也就罷了,不在圣上面前晃就是了。可偏偏要重新嫁給圣上的寵臣,且是握著皇城兵權的寵臣。
圣上如何能容得下這樣的子,嫁給景延年?
原來這兩個選擇,從一開始就是沒得選。
蕭玉琢嘆了口氣,微微搖頭,“我從來沒有那麼大的野心。”
“娘子這是小看自己了。”常侍說道。
蕭玉琢搖頭,“沒有,我只是想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并沒有妄想過其他。”
“人還沒有在那個位置上的時候,自然不會想,若是一旦有可能,人就會被虜獲。”常侍說道。
蕭玉琢垂眸,靜了片刻,才說,“常侍說,我害了景延年,是什麼意思?”
“我不是已經人告訴過娘子了,錢財和景將軍,娘子選擇錢財,尚有活路。娘子若是選擇景將軍,就是死路一條嗎?”常侍嘆息說道。
蕭玉琢抬眼看他,“你……”
常侍也平靜的回著。
“你是梁生的……”蕭玉琢皺眉。
“梁生是我收養的義子。”常侍拱了拱手,“雜家,梁恭禮。”
“難怪……”蕭玉琢連連點頭,“難怪宮中的事,他能夠知道的那麼快……難怪他有那般廣闊的人脈,難怪……”
梁恭禮笑了笑,“人脈是他自己經營的,宮里的消息也是他自己打聽的,我與他雖同姓,可能將我們聯想到一起的人卻并不多,我們鮮有聯絡。我主聯系他,他送消息給你,不過是想救景將軍一條命……沒曾想。”
他長嘆一聲,搖了搖頭。
蕭玉琢卻笑了,“您好意,我心領了,將軍若是知道,定然也會心領的。只是……我想,若是我為了錢財而放棄他,才真會他傷心絕吧?”
“所以你就寧可葬送他?”梁恭禮皺眉問道。
蕭玉琢垂眸,“天道自有公平,我有沒有那樣的野心,圣上不曉得,天卻曉得。”
梁恭禮搖頭,“天真!”
“常侍乃是伺候在圣上邊的人,為何要幫著將軍呢?”蕭玉琢不解問道。
梁恭禮皺眉,“我怎是幫著將軍?我乃是為圣上鞍前馬后的效力,圣上自然是舍不得景將軍的,可如今你卻將圣上得沒有余地,為了江山,為了皇位,圣上不得不放棄將軍。”
“放棄將軍,是什麼意思?”蕭玉琢看著梁恭禮問道。m.166xs.cc
梁恭禮舉目了窗外的天,搖頭長嘆。
……
景延年被宮人送回將軍府上。
他瞧見守衛在將軍府外頭的驍騎營侍衛并未離開。
他便知道,圣上所說的,讓他準備迎娶蕭玉琢,也不過是說說而已。
他眉頭蹙,立在廳堂之中。
他上的傷還未痊愈,如今還坐不得,但那日杖責的人,使了巧勁兒,看著他上皮開綻,似乎傷的很重,但實際他如今行走已經沒有大礙了。
紀王那日的話猶在耳畔,圣上此番試探,雖臉上帶笑,定然是起了殺心。
圍在將軍府外的驍騎衛,衛將軍周炎武笑呵呵的端著一壺酒,來到將軍府廳堂之中。
景延年幾乎是瞬間就猜到了他的來意。
“周將軍。”景延年冷眼看他。
周炎武將漆盤和酒壺放在桌案上,拱手道:“景將軍別來無恙?先前相遇之時景將軍英明果斷睿智過人,可是沒曾想,將軍會在這時候犯糊涂。”
景延年微微瞇眼,“我犯了糊涂,周將軍應該高興才是吧?”
周炎武微微一愣,哈哈笑道,“將軍真是開玩笑。”
“驍騎衛乃是府兵,隸屬南衙軍。羽林軍乃是北衙軍,北衙軍一向更得圣上倚重,且資軍餉,都高于南衙,周將軍心里不忿,應該不是一日兩日了吧?”景延年微笑說道。
周炎武垂眸,好半晌沒說話。
忽而安靜的廳堂里傳來他低低的笑聲,他一面笑著,一面緩緩抬起頭來,“是,又怎樣?我早看不慣你了!一個沒爹的野種,憑什麼到羽林軍中?一個沒爹的野種,憑什麼做羽林軍大將軍?一個沒爹的野種,憑什麼讓長安城那麼多小娘子對你傾心?哼,你也有今日?也有被圣上厭棄的一日?”
景延年目淡然的看著周炎武,忽而輕笑道:“你真可憐。”
“我可憐?哈,”周炎武大笑,抬手指著那酒壺,“看到了麼,你知道這是什麼酒麼?這是圣上賜給你的鳩酒!為了一個人,你要賠上自己的命,圣上終究是容不下你了,怎麼樣?你一直效忠圣上,從莊子上的一個野孩子一步一步爬到現在的位置,如今——一壺鳩酒就是你的終點了。”
“當初我和你一起比武,競選羽林軍的時候,你說我不行……今日我就要你看看,究竟是誰不行!”
“有句老話怎麼說的?看誰能笑到最后?景將軍,你笑到最后了麼?”
周炎武臉上盡是得意。
景延年的神卻十分平靜。
周炎武被他平靜的臉所震怒,“你裝什麼?你應該害怕,怕的搖尾乞憐!”
“我怕什麼?一壺鳩酒?”景延年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