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南梔抄完琴譜離開陸府,天已晚,正好趕上和心酒同行。
平日裏跟心酒都有話能聊一路,但今天心酒好像心事重重,一直低頭絞著手指發呆。
“怎麽了?陸家主的狀況不太好?”
剛從陸家出來,想必能讓心酒這麽牽腸掛肚的,也就隻有陸璟瑜了。不過,陸璟瑜不是已經醒過來了嗎?臨走時還去看了一眼,雖然陸璟瑜的臉還是有些蒼白,但也沒有顯得特別糟糕。
心酒搖了搖頭。
“那你幹嘛這副模樣,看起來好像被人勾沒了魂似的?”
“我……”心酒張了張,卻先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手指上仿佛還存在著某人上的溫度,涼涼的,令人心頭安寧,卻又莫名發慌。
柳南梔捕捉到心酒臉上掠過的那抹紅暈,人的第六讓好像明白了些什麽。
“你跟陸家主……”
“以他的份,應該有一個配得上他的人。”
“以我爹爹的份,還娶了我娘呢,一個男人若是真心喜歡一個人,是不會因為份而止步的,反之亦然。喜歡就去爭取,何必還沒開始就考慮結果呢?”柳南梔笑起來。
心酒看著柳南梔,“就像……你一樣?”
柳南梔怔了一下,就像嗎?
應該說,是像從前的吧?
那個柳南梔,雖然對外人自卑,但對於自己所的人卻執著得要命。反而是現在的,看似行事果斷,實則是把執著一刀切斷了罷了。
“對,就跟我一樣,我這副尊榮都能當上王妃,你還怕什麽呢?”柳南梔打趣地自黑,和心酒一起笑起來。
倆人有說有笑的,先把心酒送回了賈府。柳南梔準備走的時候,一個丫鬟竄出來,說夫人請進去。
娘在家呢?什麽事不能出來說?柳南梔心裏想著,不過也認得這丫鬟,便跟著進去了。
竹楠嬤嬤將柳南梔拉進房間裏,關上了門,一個下人都沒留下,低了聲音神神地說:“小姐,還記得我們之前提起過的那個秦夫人嗎?”
“初夏的主子,冷宮裏那位?”柳南梔記得上次跟娘談論過這個人,說是出沒什麽問題,但邊那個丫鬟初夏,卻跟廣坤宮來往切,鬼鬼祟祟。
所以竹楠嬤嬤這些日子暗中調查了一下,雖然沒有查出初夏跟廣坤宮之間到底有什麽,但得到一個跟秦夫人有關的消息——
“十來天前,那個秦夫人生了急病,險些喪命。”
“十來天前?不就是我去看那陣子?”柳南梔回憶了一下。
竹楠嬤嬤點點頭。
“可我看過了,得的是支氣管炎,沒有命之憂啊。”柳南梔接著說道。頓了頓,皺起眉頭,“難道是有人故意害?”
“三郎做了診斷,是中毒。”竹楠嬤嬤再次再次低了聲音。
柳南梔擰起眉頭,“這就怪了!一個沒什麽背景的冷宮人,能招惹到誰,非得要置於死地不可?”
“更詭異的是,三殿下為了這個人,特意來跟三郎打探了病,顯得特別張。”竹楠嬤嬤強調說。
“北慕辰?”柳南梔陡然想起之前在宮裏的時候,和北慕辰“偶遇”皇後轎輦被瘋人衝撞,那個瘋人便是秦夫人。那會兒柳南梔就覺得這件事不簡單,像是衝著北慕辰去的,此刻竹楠嬤嬤這麽一說,就更加肯定這個想法了。
那個秦夫人跟北慕辰,究竟有什麽特殊的關係?
“看來我得去查查這個秦家。”柳南梔打定主意。
若是沒記錯的話,北慕辰最近變得如此詭異,好像就是從十來天前開始的。那段時間,北慕辰早出晚歸,難不跟秦夫人中毒的事有關係?
柳南梔滿懷心事回到王府。
這一晚上翻來覆去,也沒怎麽睡好,半夜就從床上爬起來,拉開門想要出去走走。
誰知剛一開門,就看見院子裏正對大門的樹下站了一個人。
柳南梔嚇了一跳,可定睛一看,是個悉的影。
北慕辰!!
他瘋了吧?大半夜的,一聲不吭地站在的臥房門口幹什麽?
聽到開門的聲音,北慕辰也愣住了,抬起頭和柳南梔大眼瞪小眼。
柳南梔的腦海裏掠過了一萬句話,但他們倆人都沒有開口,隻是隔著半個院子靜靜地互相看著。
夜半的風將樹葉吹得沙沙作響,也吹起了北慕辰的發和袍,過樹枝的隙灑落下來的月籠罩在他上,跟著風的律忽明忽暗。
柳南梔忽然覺得,那個樹下的影好像是斷了線的風箏,看不見那條牽引著他的線,眨眼之間,他便可能會飛離好遠好遠,再也回不來。
一陣刺的涼意在裏蔓延開來。
柳南梔抱了抱胳膊,不知道說什麽,氣氛還格外尷尬,便手緩緩關上門。背靠著門,仿佛能覺到院子裏那兩道目還在靜靜地看著這個方向。
他是來幹什麽的?睡不著,隨便走走,然後就走到了的院子裏?
柳南梔腦子裏太了,幹脆躺回床上去,閉目養神。
翌日兒早起過來伺候洗漱時,並未提起什麽,想來北慕辰已經離開了。
柳南梔收拾了一下,到後院捎上小九,同一起去了孔府。下了馬車,讓小九先在門口等著,派人來接他進去的時候再往裏走。
今日孔府沒有開門講學,孔老夫子正閑著,見柳南梔來拜見,興致地拉著下了一盤棋。
柳南梔命兒呈上自己抄寫的琴譜殘頁,說是送給師娘的禮。
孔夫人拉著柳南梔的手,笑容滿麵地嗔道:“你這孩子!你有這份孝心,師娘就很高興了,何必這麽麻煩?”
“師娘你先看看,這可是好東西!”柳南梔眨著眼睛,催著孔夫人把包裹打開。
既然是禮,當著送禮的人拆開,本是不禮貌的行為,不過既然柳南梔這麽說了,孔夫人也就不推辭了,打開禮包一看,是兩張琴譜。
“這是……”孔夫人皺起眉頭,仔細揣了一會兒其中的旋律,品出了些什麽,滿臉狐疑地看向柳南梔,“這是《斷魂曲》的缺頁?”
“嗯!”柳南梔用力地點點頭。
“真的是……”孔夫人睜大了眼睛,激得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孔老夫子也知道自己夫人多年尋找這兩張缺頁的容,沒想到現在柳南梔竟然送到他們麵前來了,不由跟著夫人一起激起來。
“這《斷魂曲》的拓本,存世已經不多了,我耗費了多年的心都未能尋到這缺失的兩頁,你是如何得來?”孔夫人問道。
“說起來是托王爺的福,他的姑母——陸氏商會家主之母稚卿公主,手裏正好有這套琴譜的第三章,我也是昨日去拜訪的時候,無意中得知,便厚著臉皮向長公主討了這個人,抄寫了這兩頁,拿來送給師娘。”柳南梔原原本本地解釋道。
“好啊,好……”孔夫人激之餘,用手著那兩頁琴譜,眼中竟然泛起淚花。
了結多年的夙願,想來師娘定是很開心的吧?柳南梔心裏也微微一暖。
半晌,孔夫人喃喃道:“總算是,對得起故人了。”
柳南梔雖不明白師娘這句話,但也看得出來師娘十分欣。試探著說道:“其實今日徒兒借花獻佛,也是有那麽一點點私心的。”
“私心?”孔夫人疑地看著柳南梔。
柳南梔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想求師娘幫我向師傅說幾句好話。”
孔夫人不明所以地回過頭看向丈夫,但孔老夫子也是一臉茫然,方才這師徒倆還好端端地下棋呢,柳南梔並未做什麽得罪孔老夫子的事呀!
“你要我……幫你說什麽好話?”孔夫人滿臉疑問。
“是這樣的。”柳南梔厚著臉皮解釋道,“我們王府有個小鬼頭,今年剛七歲,也是到了念書的年紀。先前王爺將他送去私塾,但因為一些意外,他現在對私塾產生了恐懼和排斥的心理。我怕這樣下去,會耽誤了這孩子的前程,所以鬥膽想請老師收下這個孩子。”
“這……”
“我知道老師不輕易收徒!但是這個孩子真的很聰明,懂禮貌又有孝心,我相信,隻要老師你跟他接一段時日,一定也會喜歡他的!若是他能跟著老師好好學習,將來定是可造之材,絕不會給師門抹黑!”柳南梔語氣篤定地打包票。
孔夫人“噗哧”一聲笑出來。
“你讓我幫你說好話,原來是為了別人?”
柳南梔挽住孔夫人的胳膊,撒說:“師娘有所不知,這孩子的父親曾經有恩於我,如今他爹娘先後去了,家中隻剩下一個爺爺,爺孫倆相依為命,過得很不容易。隻要這孩子肯上進,我也想多幫他們一些,這麽聰明的孩子,我不想看他因為出就隻能做一輩子的下人!有句話說得好,有教無類,無論一個人的出、階級如何,都該得到教育的權利,如今我雖然做不到普及這一點,但在我邊的人,我還是想幫他們一把。”
“有教無類,說得好。”孔老夫子著胡須,讚許地點著頭。
“這丫頭這麽有心,老爺你就當給我一個麵子,先讓那孩子跟著你試試?”孔夫人果然幫著柳南梔說話了。
孔老夫子哈哈笑起來,“你們呀!小梔這丫頭的麵子,我這當老師的也得給啊!你們真當我是那種墨守規、頑固不化的老古董嗎?且去將那孩子領來,我看看。”
“好嘞!”柳南梔立馬讓兒去把小九帶進來。
小九這孩子也是聰明伶俐,見了孔老夫子就行了一個跪拜大禮,並說,他知道孔老先生是當代賢明之師,行這個禮是出於尊重國學、尊重禮教之心。
一番話說得孔老夫子高興不已,決定收下這個小弟子。
古代拜師,遵從正統,門、叩首、敬茶,一連串繁瑣的儀式之後,才算拜師完。
從今往後,小九便能在孔府隨孔老夫子學習。
完這件事,柳南梔鬆了一大口氣,不僅是替小九高興,也暗暗慶幸,答應北慕辰的事,至沒有食言。
如今,便要全心準備接下來的那場仗了。
翌日便是趙家通匪一案當堂開庭審理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