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門是進皇宮那條長長的甬道的最後一道大門,也是必經之路。
這裏無遮無攔,長風直,尤其夜之後涼意更濃。
柳南梔被罰跪在朱雀門前,兩名侍衛在旁邊看守。
夜風呼呼地穿過甬道,拍打在上,後半夜的時候竟然還下起了細雨。
柳南梔雖然穿著厚重的禮服,但夜越深,寒意越重,本就是寒質,很快便覺到一寒氣肆無忌憚地從膝蓋往上竄。不由得抱了抱胳膊,本想讓自己能稍微覺到一點暖意,可是雙手比冷得更厲害,手掌好像冰塊一樣著,涼意瞬間蔓延開。
“王妃娘娘,皇上有令,讓您在此罰,請恕奴才們不能給您行方便,您可一定要理解奴才們……”洪旭留下的小太監畢恭畢敬地討好著柳南梔,雖然不能讓柳南梔撐傘避雨,但暗中遞了個暖爐過去。
柳南梔並不知道這個太監究竟是什麽人,對於這種突如其來的關心,都保持著警惕。將暖爐推開,但也並非直接拂了對方的好意,而是說道:“皇上讓我罰,我怎敢怠慢?夜深重,天氣寒涼,公公還是把暖手爐留著自己用吧,可別因為我的過失,而害公公染了風寒。”
“是王爺授意奴才幫忙關照王妃娘娘的。現在是敏時期,王爺不好留在宮中,更不方便親自出麵,還請王妃娘娘保重。”小太監靠近柳南梔邊小聲說道,一邊說還一邊從袖口裏出一塊玉佩。
柳南梔認出那的確是北慕辰的東西。也就是說,這個小太監真是北慕辰打點過的,而且北慕辰知道柳南梔不會輕信旁人,才留下了這個信。
“你說得對,現在是敏時期,所以需要萬事小心。”柳南梔拿過太監手中的玉佩,放進自己懷裏,但並沒有接那隻手爐。
小太監見柳南梔如此堅持,隻好拿著手爐退了回去。
柳南梔盡可能地抱著胳膊,不過雨也越下越大,上的服已經有些了,被風一吹更加心涼。甚至抑製不住開始發起抖來。
小太監幾次上前勸說,還讓人給手爐加了幾次炭火,想讓柳南梔收下,能暖和一點,但柳南梔都堅持拒絕了。
後半夜剛過了子時,一支巡邏隊便直接衝著柳南梔這邊過來了。
同時竟然還有婢跟著來。
“王妃娘娘,屬下們奉旨巡邏,如有得罪,還請見諒。”侍衛頭領別有用心地說道。
柳南梔抬眸看著他們,“奉誰的旨?”
“皇後娘娘!”侍衛也毫不掩飾,掀起角答應道。
還真是一點都不意外呢。柳南梔挑了挑眉梢。
侍衛見柳南梔一臉淡定,似乎是威懾力還不夠,於是繼續說道:“皇後娘娘說了,皇上下旨讓王妃娘娘跪在朱雀門罰,是為了讓眾臣引以為戒,所以務必要仔細監管,不能有任何差池,否則,便是對皇上不敬!”
柳南梔聳了聳肩,任由侍衛在邊盤旋,那婢甚至在柳南梔上檢查了一下,並未發現異常。
“公公這暖手爐,是給誰用的?”侍衛頭子瞅了小太監一眼。
旁邊的小太監已經嚇得臉都白了,小心翼翼地答道:“是奴才自己用的。”
“你一個值夜的太監,什麽時候也用上暖手爐了?”侍衛頭子懷疑地問道。
“呃……”小太監瞄了一眼柳南梔,把頭埋得更低了些,“奴才近來染了風寒,怕在這種天氣下值夜會影響效率,這才鬥膽帶上了一隻暖手爐。不過,這也不算什麽錯吧?”
那侍衛和婢雖然有些不甘心,但他們並未找到任何破綻,而且小太監說的沒錯,畢竟罰的不是他,帶一隻暖手爐不是什麽大問題,即便他們想找茬也無從找起,隻能作罷。
待這一行人離開,小太監才重重地鬆了口氣。他抬起胳膊了額頭和鬢角的冷汗,“好險!幸好王妃娘娘您謹慎,不然剛才要是被他們抓到小辮子,定是要到皇上麵前告狀去的,還不知道要鬧出什麽事端呢!”
柳南梔心裏清楚,皇後和太子籌謀了這一局,本來想對付北慕辰,但被攪了局,他們現在肯定憋著一肚子火沒發泄呢,來找的茬也並不意外。
北慕辰應該想到這一點才對,怎麽還這麽冒失派人來“關照”?
是因為……關心則嗎?
柳南梔朝手心裏嗬了一口氣,可是裏的寒意慢慢變了刺痛。隻能蜷子彎下腰去,即便這樣也不能緩解的疼痛,力更是一點點流逝,有些支撐不住地摔倒在地上。
“王妃娘娘!”小太監擔憂地喊了一聲,上前去把柳南梔扶起來。
“我沒事……”柳南梔咬了咬牙,用手撐著地。
小太監畢竟是奉旨來監督,雖然得了北慕辰的囑托,要關照柳南梔,但也不敢違抗聖諭越矩,隻能看著幹著急。
到後半夜,綿綿細雨竟然越發有下大的趨勢,雨珠連串地往下落。
柳南梔的頭發漉漉地耷拉下來,劉海也都淌著水,臉上那點淡妝早就被花了一團,整張臉看上去極為憔悴。上厚重的禮服被雨水打之後更加厚重,包裹著皮,悶得厲害。冷的氣息從每一個孔往裏鑽!
“唔……”柳南梔難地蜷一團,抱著自己瑟瑟發抖。
“王妃娘娘,您要住啊!”小太監在旁邊幹著急。怕是柳南梔出了什麽事,北慕辰不會放過他。
“我……我沒事……沒事……”柳南梔勉強撐起來,但立馬又摔倒在地上。的膝蓋已經凍得麻木了,雙手綿無力,本撐不住的。
不止是四肢,渾上下,甚至包括腦仁裏都好像被刀子割一樣,柳南梔也隻能咬牙忍著。
無力的昂起頭,著遠的燈籠燃燒著未盡的燭火,照亮這沒有邊界的黑夜。白茫茫的雨,好像籠罩了整個天地。
沒有雷聲,也沒有閃電,秋雨靜悄悄地下著,淅淅瀝瀝的雨滴落在上,卻如同幾百、幾千針同時紮著。
“王妃娘娘?王妃娘娘?”
耳邊的呼喚聲越來越遙遠。
不能睡,你不能睡!
柳南梔拚命提醒自己,拚命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意識模糊到已經分不清夢和現實。看見在風雨中穿行的大船,看見被暴風雨撕扯的桅桿和船帆,看見激烈火的槍林彈雨,看見那個試圖救的年,看見那雙琥珀的溫而堅定的眼眸……
每當快要絕,快要覺得堅持不下去的時候,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這個節,總會提醒自己,不是為自己一個人而活,而是連帶著父親,還有那個年的份!
不能就這麽輕易認命!
柳南梔撐著地,一次次地爬起來,又摔倒,再爬起來。自己也不記得摔倒了多次,隻記得最後一次摔倒的時候,遠天空泛起的魚肚白,還有口腔裏蔓延開的腥味。
“小梔……”
恍恍惚惚的好像有人在的名字。
柳南梔睜開眼,看見近有燭火的微,有模糊的人影。
神經末梢微微搐了一下,隨之而來的好像是全被碎的疼痛。
那是拿出從前做特種兵訓練的時候需要的勇氣和忍耐力都無法忍住的疼痛,也很清楚,這一次寒癥比往年任何一次都來得更猛烈,就像十多年前差點要了的命那一次!
無法思考自己現在的境,嗓子眼猛烈收,發出一聲幹啞的嘶喊。
旋即有人地握住了的手。
柳南梔瞳孔渙散的盯著眼前的人影,好像無法控製自己的一般,四肢百骸,甚至是髒都在搐。也無法控製自己的嚨,發出最不屑的喊聲。
口腔裏那腥味再次湧了上來,從腔到嚨,瞬間噴薄而出。
柳南梔吐出一口,粘稠的順著角緩緩往下淌,竟然覺不到毫溫度。
有人按住的,似乎有銀針紮進頭頂和四肢的位裏,同樣是尖銳的刺痛,卻比那種虛無縹緲的疼痛要讓人痛快得多。
好像在一座滿是荊棘的叢林裏赤腳奔跑,上的服都被刮破了,割裂和撕扯的痛刺進皮,刺進筋脈,刺進骨髓……
眼前突然出現一道亮,亮得讓人睜不開眼。隻能抬起胳膊擋住刺眼的線。隻那一瞬間的分神,的疼痛好像一曲從高/到結束漸漸落下的音符。
解了嗎……
死了嗎?
意識在漫無邊際的黑暗裏遊著,不知道哪裏才是盡頭,甚至有可能,已經在地獄。
突然手指尖上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
寒癥已經逐漸被控製住了,不會像發時那樣渾刺痛,所以這一針紮得格外突兀。
吃痛的柳南梔虛弱地睜開眼,幽暗的線映眼簾,有一個人影站在床邊。
還沒完全恢複意識,甚至虛弱得不能彈。不過,覺得自己應該還活著。
但很快,眼前的宮奴突然一把扼住的下,迫使張開。
有一詭異的味道襲來!
寒見草?
柳南梔腦海裏轟的一聲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