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節 拋錯繡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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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拋繡球那天,圣上說過,就算砸到了神仙,他也必須娶我。

丫鬟慌張跑來,「郡主……搶繡球的人里,沒有華小公子。」

我手里的繡球一燙,華奕果然騙了我。

昨夜我派王府的暗衛問他會不會來時,他答應會來搶繡球。

丫鬟泣道,「華小公子還連夜逃出了京城……」

「帶了沈小姐。」

「……」

華奕與我本有婚約,可我及笄那日,他當著滿朝貴胄的面退我的婚。

他說把婚退了,再給我八抬大轎的聘禮,十里紅妝的儀式。

我自與華奕青梅竹馬,便信了他。

我等著華奕的聘禮,卻不曾想他上了投奔華家的表妹沈白茶,如今還妄圖帶著表妹雙宿雙飛。

為了華奕娶我,我特地向圣上求了這場繡球招親。

住繡球,只想找臺階下。

梁貴妃是我的親姨母,拽住想跑的我,「迢迢,你可不能耍皇上,今日就找個家世穩妥的嫁了,我看新科狀元不錯。」

一群面如菜的世家公子里,那狀元郎一襲青衫,儒雅溫,長相俊逸,對我微微一笑,想來對我有意。

我猶豫著拋出繡球,死馬當活馬醫。

世家公子們如同驚的鳥,面驚恐地逃開:「快跑!兄弟們!」

我緩緩瞇起眼睛:「……」

原來傳言都是真的,圣上特地囑咐了百,家里有適齡待娶的公子都送過來,按人頭賜黃金百兩。

自從被退婚,我的名聲臭得如糞坑的石頭,全拜華奕所賜。

丫鬟驚:「郡主不可!新科狀元名喚沈安,是沈白茶的三哥啊!」

我如遭雷劈,若沈安撿了繡球,好日子該到頭了,妹妹搶我的夫婿,哥哥還來湊熱鬧。

在我萬分焦灼之際,一陣馬蹄聲傳來,男人騎馬掠過,裹得嚴實,只出一雙黑眸。

他拎起沈安甩回人群里,倨傲道歉:「沈大人,得罪了。」

2.

我慌忙撿回繡球。

長相風流的貴公子被綁到我面前,面如鬼,正是連夜私奔的華奕。

「放開我!我才不要娶這種人。」

這種人?

我朝著他白玉般的臉,毫不留扇了個耳,「在華小公子眼里,我是什麼樣的人?」

他被嚇得氣若游:「……好的,是我配不上郡主。」

「騙我退婚時,說八抬大轎的聘禮迎我,如今,怎麼又配不上了?」

華奕狼狽爬起,咬牙一跪:「大哥,我不要娶,沒有茶兒,我活不下去。」

男人靜靜瞧著這出鬧劇,淺絳廣袖負于后,長玉立,頗有看戲的意思。

我早聽聞華奕的大哥華慎常駐南地,是個權傾一方的藩王,一刀能砍下敵軍十二個新鮮腦袋。

男人許是不耐,袍微,一腳將華奕踹到我面前:「郡主請隨意。」

華奕煞白著臉,我笑了笑:「華小公子,我們各退一步,讓沈白茶給你做妾,可好?」

做妾,這輩子再無翻之日,我非要讓華奕看看,他的沈妹妹說他,的是權勢,還是人。

華奕握拳頭,「茶兒只能是妻,你若愿做妾,我就把你抬回去。」

我冷笑道:「除非你死,否則別做這種夢。」

除非華奕死……雖說者無心,但聽者有意。

白刃的冷乍現,我和華奕齊刷刷扭頭。

原本看戲的華慎出佩劍,在我以為他要大義滅親時,我手中一沉。

那劍被塞到我手中,男人頗有戲謔的語氣竟不知幫誰:「郡主,請隨意。」

「……」

殺人的事怎能隨意。

我手一抖:「要不……你來吧。」

天地良心,我只想把劍塞回華慎手中,卻不慎將左手的繡球強塞了過去。

一時間,空氣有些靜謐。

我:「……」

搶回來還禮貌嗎?

看客詭異地旁觀,并發出一些嘀嘀咕咕的聒噪聲。

「郡主選了南藩王。」

「南藩王不愧是昭國的英雄。」

「妙啊。」

我無措地對上華慎略微震驚的雙目,但我未解釋,圣上的駕剛好駕到。

皇上意味深長地凝著我們,梁貴妃也笑著胡謅,「迢迢早就心悅南藩王。」

我和華慎像兩強扭的瓜雙雙跪下。

皇帝曾親口下旨,哪個男人拿了我的繡球,我便嫁給誰。

我輕扯側男人的袍,明目張膽地示意,華慎若能拒絕,那可再好不過。

他的目落在我作的手指上,愣怔片刻,明白,似乎又沒明白的模樣。

「臣,謝主隆恩。」

「??」

華慎唯恐天下不,笑道:「臣下定會好好待郡主。」

「若做不到,斷子絕孫。」

我鼻子一酸,嗎?我可能斷子絕孫。

皇帝爽朗笑起來:「南藩王就會哄朕開心,那與郡主擇日完婚吧。」

3.

那天的風好大,我拼命出的幾滴眼淚,一下子就被吹干了,我恨!

換上傷心絕的表,我從丫鬟手里拿出手帕莫須有的眼淚,對華慎哭道:「這可怎麼辦才好,都怨我,你是權臣,要不……」

正想提出兩人一起跪宮門請罪,讓皇上收回旨意。

華慎不疾不徐的聲音傳來:「我人言輕微,圣上賜婚就是天作良緣,不敢忤逆,若郡主悔婚,恐怕日后清譽難保。」

我一聽有戲:「我不在乎清譽。」

嚨里冒出清潤的笑,云淡風輕道:「本王說的是,我的清譽。」

「……」

醒醒,你在京城圈里沒有清譽。

4.

欽天監跟我報喜的那日,我躺在榻上,雙目無神且郁郁寡歡。

有些人活著,但已經死了。

「來人!把郡主抬出來接圣旨,皇上說還有一口氣,這圣旨就不能作廢。」

「……」

我連著小塌被抬出去,圣旨不客氣蓋在我的臉上,小太監聲音尖細:「郡主,您看清了沒,奴家可要回去差了。」

我演了幾日病榻纏,也沒能讓皇上憐憫。

我默默著肚子上的,居然瘦了一圈,可惡!

倒不是我非要嫁給華奕,我與他青梅竹馬,婚約又是我死去的父母定下的。

而華慎位高權重,萬一當膩了藩王,造個反,我這人間小苦瓜被豈不是要被切

幾日后,整個京城都知我嫁給了華慎。

那個能止三歲小兒夜啼的煞神。

梁貴妃派了幾個弱不經風的人給我,我一抬頭,人個個語還休,眉眼間有幾分沈白茶的風韻。

我略微思索,便知姨母何意,沈白茶在楚楚人的氣質,若華府里冒出幾個沈白茶,華奕還會待如珠如寶嗎?

嘖,狗男

我眉目染上喜氣:「來人!打包一下,把們當做嫁妝送給南藩王做妾。」

嬤嬤無奈扶額,告訴我這群人是貴妃派來教我本事的,就學沈白茶那個獨家訣,什麼弱柳扶風,弱不能自理。

「學著當廢?!」我輕皺起眉。

沈家早沒落魄了,沈家兄弟卻有本事,一個是當朝駙馬,一個是右丞相的婿,憑著生生抬高了沈家的門檻。

恰巧丫鬟們在窗牖外碎,「沈白茶可真不要臉,差人來府上報喜說要和郡主同一天婚,也破落小戶,跟咱們差不多啊。」

「那能比啊,祖上是族,駙馬爺親自為他妹妹求的。」

沈白茶自知不過我,卻偏要使些手段與我平起平坐。

丫鬟們的聲音越來越遠:「最近京城很火的話本子,說什麼娘慘遭退婚,誤嫁貌丑長兄,房夜被嚇死那個你看了嗎?好像寫的郡主……」

另一個丫鬟搶了:「噓,別讓郡主知道。」

謝謝,我知道了。

全京城都在笑話我,嫁了個驢臉相公。

5.

出嫁前,我奉命進宮,太后說甚是想我。

一進殿門,旁的老嬤嬤嚯嚯給了我兩掌,我捂著右臉的掌印,覺得太后老人家只是想念我的人頭。

冷冷地睨著我:「哀家不管管你,你都忘了自己是誰。」

我擰眉伏地,服:「迢迢錯了……」

「敢嫁給南藩王,和哀家作對,你配嗎?」

太后眼中鋒芒一閃,對我起了殺意,我渾如芒在背,腦子劃過無數可能。

早聽聞太后會趁著華慎回京,借機把侄孫賜給他,籠絡朝臣,穩固外戚的地位。

而皇上故意把我賜給了華慎。

完了!這老妖婆和皇上鬧翻,我了權勢傾軋下的炮灰。

只要我踏出這殿門半步,太后就會神不知鬼不覺把我送進閻王殿。

為了保住我這人間小苦瓜的命,我抱著太后的大哭:「皇祖母,迢迢是無辜的,求你……」

「你壞了哀家的事。」

我艱難吞了口口水,「太后娘娘,南藩王是皇上的人,即使娶了誰,也不能改變什麼……依我看,得不到就毀掉。」

得不到,就毀掉。

太后雙眼一瞇,「有道理,你去殺了他,干凈利落。」

「……」

我的手這輩子做錯了什麼,總被當刀使,借刀殺人的活都讓我來干。

而太后向來果決,命人拿來眼珠子大的丸子:「這是哀家珍藏多年的毒藥,賞你吃了,好好做事,以后你就是我的

人。」

「……」

太后輕挑指尖著我的側臉:「南藩王活著回封地時,就是你的死期,你掂量吧!」

一張畫卷懟到我面前,長玉立的俊逸之姿,正是那日華慎的裝束。

而畫卷上,還描了他的臉。

臉略微長了點,眼睛稍微凸了點,稍微厚了點。

嘔……

我跪在原地,五地猙獰。

但我還是低估了太后的手段。

剛踏出殿門時,把玩著佛珠,心有戚戚地問嬤嬤:「哀家不會有報應吧,最近沾多了,總是頭疼。」

嬤嬤說一報還一報,壞事做了,就多做善事償還。

于是我再次攔住,太后眉目慈悲,仿佛普度眾生:「殺南藩王前,要給他留個后代,做人不能太絕,要留條退路。」

我眼珠子都瞪大了,留后這算哪門子善事,分明是想要個世襲王位的小傀儡。

「迢迢知道了。」

死了一個空有頭銜的郡主,沒人會在乎。

只有劉迢迢會在乎。

6.

初七那日,是我婚的日子,皇親國戚都來赴宴,我在紅蓋頭下,心肝得慌。

皇帝這是捧殺。

「這位長得跟仙人似的公子好像沒見過,是迎哪家的親?」

「俊啊,那家姑娘這麼走運?」

「原來是南藩王,果然俊郎不凡,人間難得。」

圣上為了證明他的賜婚是金玉良緣,直到我上了花轎,那些虛偽的皇親國戚都還在發出妙的嗟嘆,天下怎麼會有這種好男兒……

華府前,侍扶著我,后腳接著臉極差的沈白茶。

定然沒想到,同日婚沒侮辱到我,反而襯得自己寒磕。

我一襲賜的嫁就驚艷眾人,綴了不進貢的南海小珍珠,普通的冠霞帔比不得。

火盆時,剛邁開尾被人死死踩住,險些踢翻了火盤。

我腳一歪砸進華慎懷里……華慎還被他謔了句:「你急什麼。」

后傳來沈白茶「哎呀」的聲音。

「茶兒,小心。」華奕心疼的聲音傳來,沈白茶怯怯開口:「我踩了嫂嫂的子,不會怪我吧。」

「茶兒別怕,錯的是。」

我咬牙忍住:「……」

大婚這種日子,我懶得計較,華府要穿過一條長廊才能到堂前,沈白茶偏偏與我的嫁較勁。

「阿奕,嫂嫂的子又把我的腳纏住了。」

我用力拽回子,幽幽道:「嫂嫂幫你弄開。」

后的人猝然倒,朱釵砸落在地上,慌了一群下人。

沈白茶帶著哭音,委委屈屈的:「嫂嫂我錯了,你別生氣。」

我反諷道:「你哭得跟奔喪似的,我還要笑著哄你不。」

耳邊似有似無的嘆息傳來,許是不耐我與沈白茶拉拉扯扯。

華慎腰一彎將我抱起,穩步朝拜堂的地方走去,我在滿懷的清冽之氣中,不服氣地嘀咕了一句。

「放我下來,我還沒開始吵。」

華慎單手抱著我,虛虛了下我的紅蓋頭:「先拜堂,你想怎麼吵都行。」

拇指不小心刮到了我的臉,引起一陣麻,兩人皆是一僵。

「別我!」

「你管我?"他的嗓音很輕,五指輕輕扼住了我的下顎。

因著親昵的作,我老臉都急紅了。

我這人記仇,忽而想起賜婚那日,他接過繡球時,清明如澈的黑眸。

他明知太后要將侄孫賜給他,為了與皇上沆瀣一氣,才選擇娶我。

至于我是劉迢迢還是李迢迢,這并不重要。

思及此,我額頭上冒出細細的汗,所以……奉太后之殺掉他,算不得我惡毒。

7.

剛拜完堂,皇上就把華慎召走,說有急事相商。

大婚之日,一個敢召,一個敢走。

我覺得自己像極了……工人。

坐在紅燭闌珊的喜房,丫鬟滿臉同,夜過三更,小廝通報說華慎夜宿宮中,讓我早點歇著。

可我哪里睡得著,太后說要留后,我也不敢耽擱,生怕毒藥發作,我小命朝不保夕。

一旦婚,很快華慎就要回到封地。

幾個人整整齊齊跪在我的喜床邊,這可是我特意帶過來的人,我越看越滿意。

一個長得像沈白茶,一個氣質像沈白茶,一個作風像沈白茶,一個哭得像沈白茶。

華奕喜歡的沈白茶,我送到他親哥的床上。

我問們:「你們,想不想榮華富貴。」

幾個人齊齊點頭,我出太后給的華慎的畫像:「你們給他生兒子,越多越富貴。」

沒等我共商大計,門外傳來一陣稀疏的腳步聲,有人破門而,我淡定卷起畫像。

被發現也無礙,私藏夫君畫冊而已。

開門的人著紅,臉略長了點,眼睛凸了點,厚了點。

正是畫冊上的男人,華慎。

我閉著眼撲過去:「哎,夫君,你長得可真神,我好想你。」

哎,人生如戲,全靠演技。

那人側避開,對著后的人恭恭敬敬:「主子,夫人找您。」

我撲了個空,到了后被抬進來虛弱得只剩半條命的人的口。

他脆弱的睫,猛地吐了好大一口致的五扭曲一團,也好看得跟神仙似的。

「夫人,主子進宮護駕,被皇上當刺客扎了幾刀,還斷了跟肋骨。」

「……」

不愧是君臣,我懷疑皇帝也想讓他死。

關鍵是……我的任務。

抖著聲音指向躺在榻上的人,「這是……華慎?」

侍衛們看傻子一樣點點頭。

我火急火燎撲到他上,活過來!快活過來!

這半死不活的模樣還能生兒子嗎?沒留小傀儡不能死。

「那他可還能過個房夜?」

「夫人,這話得問主子啊,皇上本打算讓主子夜宿宮中養傷,可主子說新婚夜還是回府陪夫人好些……」

「閉。」夜風灌進來,不知何時,躺著的人已經睜開融了三月雪水般的眼睛,華慎盯著我上沒換的婚服,輕乎飄來一句:「你覺得呢?」

我只能揪住手帕,哭得稀里嘩啦,生怕演得不夠認真。

趕來的醫檢查過后,說斷的肋骨又多了兩

我心虛得汗 ,連夜讓人熬了參湯。

華慎時而昏迷時而清醒,致的眉骨疼得皺起時,我便讓人趁機跳了支艷舞給他看。

據說男人落難時,對陪伴他的人,會傾心相待。

如今他傷勢慘重,還有這麼多人圍著他跳艷舞,這份恩,華慎定會此生難忘。

很快,他就會上這些人。

我在旁邊不停地問他,人的艷舞好不好看,有沒有想房的念頭。

但他不識好歹,還讓我滾。

「劉迢迢,滾出去。」

「嗚嗚嗚,我出去,你死了怎麼辦。」

「我不會死。」

「那你能不能……」

「滾。」

華慎的臉難得浮起慍,冷白的耳尖微紅,清冷的臉有了幾人間煙火氣。

我咽了口水,腦子里浮出「秀可餐」幾個字。

哇,他居然想勾引我。

但我不會讓他得逞的。

華慎傷這件事,只有衛知道,華慎命人將房門鎖死,誰敲都不開。

可第二日新婦要隨夫君敬茶,華慎傷得起不來,他還不允許我出去。

明擺著信不過我,怕我通風報信。

趁他睡著的時候,我將手悄悄到他口,這里的傷口最致命,我的指甲藏了讓他傷口難以愈合的藥末。

只要我一點點撒下去,他的傷口無法愈合,會在反復低燒中,死去。

現在就是借刀殺人的最好時機。

我眼圈烏黑地瞅著他,輕輕嘆了口氣,滿臉的惋惜。

可惜太后的任務只能完一個,也不知道老人家滿不滿意。

不巧,華慎幽幽轉醒,發現的手,意味深長地凝著我。

他好像誤會了。

「……」

我紅著臉回手,把頭埋進被子里,郁悶得要窒息。

指甲里的毒藥末被我一點點敲掉,居然下不了狠手!

轉瞬又惡狠狠鄙視自己:劉迢迢,要像個娘們一樣狠!

一只手掀開我頭上的錦被,男人清潤的聲音帶著沒睡醒的倦意。

「你想捂死自己嗎?」

「……」

我固執地把掀開的被子重新蓋在腦袋上。

討厭一個人,要和他反著來。

8.

等我能踏出房門時,府里鬧翻了天,因我初為新婦那日,沒來向公婆敬茶。

現在整個府邸都在謠傳我擺皇族的架子,瞧不起公婆。

我:「……」

不孝公婆是七出之一,我來到主母的院子意圖道歉。

進門,尷尬凝滯的氣息撲面而來,著素,頭戴一支白茶玉釵的沈白茶盈盈走到我面前。

滴,溫順懂禮,可惜白茶綠茶都是茶。

「嫂嫂,您今早沒來敬茶,是不是惱茶兒,雖說母親不是大哥的生母,希嫂嫂不計前嫌,一起侍奉公婆。」

我眉一挑,當著華家親戚的面,說我不敬婆婆,這不是當眾打華家夫人的臉嘛。

果然華夫人對我擺起了臉

我誠懇地跪下:「母親,您也知道前日夫君進宮的事,若問

我們為何不敬茶,恐怕得問夫君。」

誰惹的禍,找誰說去,橫豎華夫人是繼室,是華奕的生母,卻不是華慎的生母。

主母勉強笑道:「茶兒接手了家里的事務,你要多幫襯些。」

「好。」我剛落座,角落里一只腳過來,我眉心蹙起,狠狠踩了上去,是沈白茶的陪嫁丫鬟。

不過狗隨主人。

像是忽然找到了樂趣,我笑得明,轉頭對華夫人說:「娘,為了早日給華家開枝散葉,我想給華慎納了個妾。」

四目皆驚,納妾這事長輩自是喜聞樂見,華夫人點點頭,大概是允了。

我看向沈白茶:「茶兒事事都妥當,想來給弟弟納妾也快了吧?」

作為華奕生母,華夫人找到了早日抱孫子的由頭:「茶兒怎麼看?」

沈白茶角微僵,五指間的繡帕快撕條了,但非得表現得落落大方。

「茶兒自然……」只是話剛說完半句,沈白茶臉蒼白,虛弱得晃了晃子,轟然倒地。

嘖,暈得可真是時候。

「霜兒,你去讓華小公子過來。」

霜兒長得肖似沈白茶,連做派也學了十,沈白茶第一眼見時,便浮起警惕之

果不其然,沈白茶聽后幽幽轉醒。

「嫂嫂,不用,我醒了。」

我笑得純良,問華夫人:「母親,這事也不必麻煩,霜兒之前是貴妃的人,琴棋書畫都會,就看茶兒愿不愿意……」

「你……」沈白茶眼神震驚,隨即又很憋屈道:「母親,夫君剛婚,不急。」

我涼涼地煽風點火:「也對,都是一家人,想來娘也不急長孫出自哪里?」

華慎和華奕都是嫡子,兩人誰先有兒子,區別可大了,華夫人掌管家里幾千畝租地,百間鋪子,心里清楚好可多了。

沈白茶羸弱的軀抖了抖。

就聽華夫人說:「既然阿慎都納了妾,那阿奕也要有,霜兒給阿奕吧。」

我彎了彎:「茶兒,把霜兒給你,我放心。」

沈白茶虛偽勉強裝笑。

我嘆息道:「哎,這丫頭沒別的本事,就會討男人喜歡。」

沈白茶:「……」

9.

華慎一連多日在書房里閉門不出,若不是他傷得不輕,我都懷疑他藏了見不得人的小妖

我不屈不撓地吃了數次閉門羹。

直到有天,書房的門口飄出一張廢紙,紙上寫著筆力遒勁的幾個字:劉迢迢和狗止步。

「!!!」

憤哭了,狗哪里有我熱如火。

我刷刷拿來筠管劃掉「劉迢迢」,再從門里塞進去,燈影闌珊時,門后才有道修長的影附撿起。

他不對勁。

我蹲在書房外,三個人站得遠遠的,在院子相互拍蚊子,見到此番景象,不對我長嘆吁聲。

我擰眉,臉微微發燙。

都怪這群笨蛋人,離華慎那麼遠,兒子從石頭里蹦出來嗎?

「一個兩個不爭氣,榮華富貴,不想要?」

三個人哭哭啼啼道:「郡主不怪我們啊,以我們的手段,尋常男人早就到手了,可南藩王不是尋常男人。」

我磕起的瓜子:「說來聽聽。」

「要麼他心有所屬,要麼……他不行。」

瓜子頓時不香了,我如遭雷劈,殺人的事我不了手,只能指華慎的兒子能早日出生,太后能看在留了個小傀儡的份上,讓我活命。

這種事,不能之過急,要徐徐圖之。

第二天,我親手下廚做羹湯,捧到他書房里,「我親手做的。」

他眼神孤疑,不明白死纏爛打要生兒子的我為何突然上做湯。

第三天,我盈盈一笑,繼續端著湯……

第四天府里來了醫。

第五天,我不顧小廝攔著沖書房時,華慎雙目通紅,雪眸淡淡的,五指著修竹帕捂在鼻尖。

他看見我手中的湯,烏黑的眸子里漾著某種變扭的緒:「不喝。」

我好生哄著:「給你補子……」

里面放的虎鞭牛鞭,花我好大價錢。

華慎一提我的領,「出去!」

松開帕我才發現,他居然在流鼻

我瞪大眼睛,戰場上都不見的男人在書房里默默流鼻,還醫……

下一秒,門砰地關上,門外秋風頓起,分外凄涼。

我端著湯,虛虛敲了兩下。

「滾。」

「……」

月末,我就要找太后要解藥緩解。

這……一點進展都沒有,想到我的小命危在旦夕,我吸了吸鼻子。

太后給我下毒后,口頓疼,我看過大夫,都說脈象怪異。

老妖婆真的對我下了毒手,因為我不是真正

的劉迢迢。當年皇帝火燒親王府,才讓我這個與劉迢迢七分相似的私生頂替他佐證無辜。

我癱坐在書房前拍門不開口,委屈得哭。

里面的人哐當把門打開。

我抬起頭,華慎長玉立,淡淡的雪眸凝著我,端起那湯藥,一飲而盡。

「喝完了。」他的語氣好笑,難得耐心,「劉迢迢,我像缺兒子的人?」

破大防了

我佯裝鎮定,聽這語氣,八在外養了私生子。

剛想質問他,門哐當又關上了,我了一鼻子灰。

10.

偏逢連夜雨,轉角傳來的里調油對話:「茶兒,我絕不會納妾,我這就去讓大哥教訓劉迢迢那人,竟然敢欺負你,真是魂不散。」

「……」

到底是誰魂不散?

華奕和沈白茶踏著碎石小道攜手而來,好似神仙眷,剛好瞧見我被拒之門外的場面。

我高傲的頭顱快頂不住力了。

袖子被猛地拽住,沈白茶噗通跪在我的面前,泫然泣:「郡主,我跟阿奕真心相的,我求您全我們,讓霜兒走吧……」

這火上澆油讓華奕憤怒難掩:「劉迢迢,我勸你斷了對我的念想,別怪我手下不留。」

記得初見時他八歲,華奕騎著小馬駒追我,只為問一句:「妹妹,我還能見到你嗎?」

后來,華奕長風流倜儻的小郎君,混跡在脂堆卻片葉不沾,會記得給我一支致的珠釵。

若沒有沈白茶,我和他應是舉案齊眉。

門緩緩被推開。

里面的人一麒麟云紋錦,神閑適,清雋的眉骨下那雙眼睛如融了冬月的雪。

華慎輕輕摟過我,極有迫的視線落在華奕上:「人也要我教?」

華奕從小敬重大哥,盡管他討厭我,也只能支支吾吾:「大…大嫂。」

「再欺負,別怪我不顧兄弟宜。」

我高傲的頭顱又抬起來了,狐假虎威冷哼一聲。

沈白茶輕扯華奕衫:「嫂嫂不是對你舊難忘才給大哥納了三個妾,茶兒誤會了。」

一口咬定我給華慎納妾就是還惦記著青梅竹馬。

我笑容充滿窒息,這多的小妖,下次綁來幾頓。

為了討好側的男人,我小手指勾了勾他的手,快速親了他的側臉:「夫君,我……喜歡你的。」

「既然喜歡我。」華慎的視線涼涼地落在華奕上,「那院里的三個小妾,給阿奕送去。」

涼薄的風卷著我的后背,讓我想狠狠罵人,我的人可是要給華慎留后的。

沒等我,華奕就著頭皮道:「謝謝大哥。」

「???」

這就是你和沈白茶口中的相?

11.

當我準備和人共商對策時,們齊齊倒戈跑掉。

「郡主,南藩王從沒正眼看過我們,哪里來的榮華富貴,還不如當華小公子的妾。」

沒辦法,我只好去找華慎。

我撐起眼皮問:「你在封地有小妾嗎?可有孩子?今年幾歲了?」

「沒有,你放心。」

聽到這句,我的心都揪起了,拍案而起道:「不孝有三,無后為大,你居然讓我放心?」

華慎眼皮都沒抬,斂下的睫分明,笑著側到我耳邊輕語:「京城都是盯我的人,回封地再說子嗣的事。」

我頹頹他的領,「不行,我等不了。」

我每個月都要靠太后送來的解藥續命,不可能跟這他回千里之外的封地。

「為何會等不了?」華慎漆黑的眼里閃過一翳。

完了,他起疑心了。

我慌忙做出模樣,錘錘他的口:「你……你猜啊。」

為了讓他昏智極,我近他的口:「迢迢喜歡你啊。」

華慎凝著月,輕輕摟住我。

「我理好皇上給我的事,就帶你回封地,到時候教我們的孩子騎馬打仗。」

也許月太溫,心悸忽而如水般用來,我煩躁想起的毒。

我必須要快一點,拿到解藥。

書房燈火搖曳,我試探扯了扯華慎的領,埋頭,主親在他的上。

干柴烈火,他很快了,案臺之上,硯臺撥落,發出悶響。

華慎著氣,理了理我的衫,把我扔出書房。

「……」

撥得意識所剩無幾的我覺得到了侮辱。

想起小妾們說過的話,要麼是心有所屬,要麼是他不行。

我瞇起眼睛,應該是心有所屬。

12.

華慎上朝議事,我留了個華慎的衛,問他華慎的往事。

「王爺在封地可有什麼相好?幾日逛一次花樓

?可有喜歡的姑娘。」

侍衛滿臉為難:「主子喜歡的人已經不是姑娘。」

我萬萬沒想到,華慎還敢勾搭有夫之婦!!

侍衛見我臉可怖,隨即道:「主子只喜歡夫人。」

角微揚:「何以見得?」

「主子從不正眼看姑娘,第一次見郡主,他正眼看了三次。」

不愧是衛,心比蚊子細。

「夫人,您不必懷疑主子,我從主子十歲開始跟著他,沒從有逛花樓。」

「……」

難道是我多想了?要不再補補虎鞭湯……

正打算去廚房親手做羹湯,路過花湖苑時,里面傳來幾道靡靡之音。

華奕和四個小妾賞花,詩作對,琴彈,盡是風流。

我對勾起緋紅的,這種好戲,我怎麼能讓沈白茶錯過。

丫鬟想法子引來沈白茶養的貓,沈白茶找貓時撞見了這一幕。

的男妾意,親無間,華奕與小妾們談笑:「沈家的家世,我本瞧不上,當時鬼迷心竅娶了,等生下孩子我就把休掉。」

沈白茶啪得跪在我面前,臉慘白得不像樣,眼圈泛紅:「求嫂嫂把四個小妾帶走,茶兒求求你。」

我愣在原地。

沈白茶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借著花叢掩蓋,狠狠將我撞向后的湖里。

我不過塞了幾個小妾,想害死我,我拽著跌下湖中。

我水很好。

不識水的是沈白茶,被拖到湖心的,撲騰在水中滿臉都是對死亡的恐懼。

樂極生悲,太后下的毒發作,心口劇痛讓我游不起來。

我真把自己作死了。

13.

醒來時,侍告訴我,昏迷的這兩日都是華慎伺候。

我惶恐看著換掉的里和肚兜,侍說不是換的。那給我換服的人是華慎。

抓心撓肺的沖上天靈蓋,我赧扭頭,修長影站走近床前,負手而立。

華慎抬起我的臉:「這麼燙,又發燒了?」

我在被子里尷尬得掉半個頭,才敢直視他。

華慎墨發束于紫冠,不茍言笑,形狀薄翹的上,似乎腫得不輕。

這模樣,分明是趁著我昏迷……人。

我強忍鎮定,正了正襟:「王爺要是有喜歡的姑娘,就帶回來吧。」

「我很通達理的。」

他挑起致的眉骨,了下:「你咬的。」

見我茫然呆坐,他端起手邊的藥湯,抿了一口下來,渡到我邊。

覺如夢中那朵綿的云。

他薄微啟:「想起來了?」

「……」

我只想用三尺白綾勒死自己這個沒話找話的蠢貨……

早知有這惡果,我就不該去挑釁沈白茶。

他雪眸淡淡,告訴我落水后發生的事

那日沈白茶不慎小產,楚楚可憐地反咬我一口,聲稱我踢落水,還鬧到華家祖宗面前。

許是嫌鬧騰得厲害。

他不耐地將沈白茶和華奕雙雙關進了柴房。

「整個京城都知,本王即興發瘋,殺個人也正常。」

「……」

「我不許有人敗壞你的名聲,你害人,我只能埋尸。」

我拽了五指,心尖陣陣搐,第一次被人如此珍重。

一刻鐘后,當朝駙馬的親妹與華家最的小公子雙雙跪在我面前,絕食兩日熬了他們的骨頭。

華奕騙我退婚,而沈白茶勾引華奕毀我婚約。

著下掂量,將鞭子甩在地上:「互打五十鞭吧,從此兩清。」

沈白茶羸弱的軀不堪一擊地倒下,經過小產的如鬼,原本素凈的臉只剩凄苦。

華奕抖著手拿起鞭子就朝沈白茶過去。

幾鞭子下去,沈白茶被迫打醒,臉上無助,絕,變不可收拾的憤恨。

完五十鞭后,換華奕。

揮起鞭子打在華奕上,看似弱柳扶風,卻一下比一下狠。

疼得華奕大罵:「你個賤人,本不我,我就不會打這麼重!」

「你背地里看不上我的家世,你以為我就看得上你麼?當年若不是向左相獨子自薦枕席沒,何時到你。」

「我要休了你。」

「你個窩囊廢。」

兩人反目仇,各自紅了眼,愿意拋棄家世也要私奔的華奕,如今休書都寫好了。

我想起拋繡球那日,華奕說非沈白茶不可。

時過境遷,我有些認不清此時這對怨是不是曾騙過我退婚。

14.

華慎負手立于庭院外,月白袍隨風起細波,仿若一樹芝蘭。

「還氣嗎?」

我搖搖頭,他手摟過我的腰:」大夫說你脈象紊,我看像中毒,可要我帶你仔細找圣醫看看?」

我笑著摟住他的脖子,「從小脈象就奇怪。」

說這話時,我的口如同被針扎了數回,疼得我不敢妄,只能窩在他的肩窩。

齒間涌上濃重的腥味,我心緒大,斂下眼中的緒。

明明吃了太后緩解發作的藥,但是沒有用……

所幸華慎看不到我的表

耳邊傳來他清潤的聲音,他說盡快回封地,按風俗再婚一次。

圣上賜婚那次,草率到只有參與

我強忍住鋪天蓋地的眩暈,保持一清明,扶著他的肩。

他卻在我耳側廝磨:「你不是很喜歡孩子?」

我咬牙,這絕對是赤的勾引!

我胡點點頭,狠狠親上他的結,那種悶的窒息才漸漸散去。

沒想到有朝一日,我會為了一個男人而死,我不了殺心,只能等死。

死前還沒骨氣想著把華慎哄到床上一番。

放開他后,我眼冒綠:「我做湯給你喝。」

華慎眼神微瞇,想起某些不好的經歷后,我的鼻子:「不準加其他東西。」

我點點頭,眉目彎彎,笑得像只狐貍。

幾度翻箱倒柜后,找到嫁妝里幾包沒拆過的催藥,全抱著熬補湯。

我蹲在小火爐旁,一轉頭卻發現,華慎靜靜立于我后……

的鼻梁下薄微挽。

張得冒汗,恨不得把手里的東西活吞了銷贓。

我訕笑:「君子遠庖廚,您老人家還是出去吧。」

「我幫你。」

華慎接過我手里的藥包,問我:「這是什麼?放多?」

我一臉正經,胡扯道:「去膻味的香料。」

他道:「全倒了。」

「??」

整包末倒得干干凈凈,我看著瓷煲里融化的末,用實力坑自己,他可……真棒。

湯熬了半日,當我端上去給他時,剛好他沐浴出來,墨發上還沾著水,我只覺得他人。

突然,一口湯懟到我面前,「我喂你。」

「……」

他神閑雅,「你為我熬湯,我喂你喝,有什麼不對?」

可惡,被報復是我的錯覺嗎?

我含淚喝了幾大口,都沒騙到他喝一口。

熱氣籠罩,我朦朧中只瞧見他眼睛濃郁如黑夜,笑起來像只老狐貍,我推了他一把。

「難,你快點。」

他附下來,渾渾噩噩的夜晚里月出幾清寒……

16.

次日,華慎端來黑乎乎的避子湯,我嫌苦,喝一口吐一口,全澆花盆里。

他臉黑如鍋底,「回封地要趕一個月的路,讓人再熬,乖乖喝掉。」

我不以為意地吐了舌尖。

我要鬧和離,讓他自己回封地,橫豎我也活不長。

正值秋季,按往年慣例,皇上會帶著皇子和重大臣狩獵,而華慎怕我悶得慌,向皇上求恩騎馬帶了我。

太后本是吃齋念佛的年齡,也跟看年輕輩狩獵 ,笑得測測的,讓我脊背發涼。

我害怕地往后,華慎摟住我的肩,「怎麼了?」

我搖搖頭,不想讓他淌這趟渾水。

華慎沒有狩獵的心思,只是帶著我在林野中悠逛,我坐在馬前,他在后騎馬。

他握著我的手,他從背后的出竹箭,撐開弓弩,一箭中了鹿的眼睛。

我好奇得拿著到的小,索自己試了支竹箭。

不巧中了人。

那個姑娘年紀比我稍大些,眼睛靈得像只深林糜鹿,小被我中,得很慘。

后的背影道:「華大哥,你也在啊。」

「嗯。」華慎撕掉半截袖替簡單包扎 ,「回京城快三個月了。」

「妙兒以為你不會回來。」

我在兩人的對話中,得知那個姑娘林妙兒,在華慎的封地養過兩年病。

華慎將扶上馬,他在我面前蹲下:「我背你。」

「華大哥,這是?」

「我人。」

空氣漸漸靜謐,我趴著華慎背上打量林妙兒,沒主和我講過一句話,對我的敵意很明顯。

不過,我,記恨我也應該的。

回到駐扎的營地,林妙兒被侍扶著,還不忘一步三回頭。

我氣笑了,真不把我放眼里。

17.

我把華慎的衛揪出來,「林妙兒和你們主子什麼關系?」

衛饒頭,「主子曾經打算娶……呸,主子打算找不到人婚就娶……也不是……主子不打算娶。」

小兄弟,你是被威脅了?

果然我的腰上搭了只手,華慎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寸步不離跟著我。

「林妙兒是舊友的妹妹,在我的封地養病,讓我護安全,你不要誤會。」

我聽完后,只覺得命運弄人。

華慎本不知道,林妙兒就是太后的孫侄

他回京城那天,若是知道林妙兒是太后安排給他的人,也不會接了我的繡球。

頭再次涌上腥味,口仿佛了無數的碎石,毒藥的作用又發作了,我勉強支開華慎:「去,給我烤只兔子。」

待他走后,我忍不住噴出了一口,踉踉蹌蹌跪在太后的營帳前。

我想試試。

太后端坐在帳,眉目慈善,但咯咯笑得很難聽。

「沒錯,哀家沒想過讓你活,憑你刺殺南藩王,更是無稽之談。」

我跪得迷迷糊糊。

太后果然是逗我,從未想過刺殺華慎,也不需要給華慎生兒子。

我的毒愈發嚴重,近日總是神志不清,已死將死之人,的侄孫很快就能明正大嫁給華慎。

這算不算……歸原主。

「解藥是活仙丹,只有皇帝有。」太后笑得儀態萬千,宮里的人手段千回百轉。

活仙丹,皇帝也只有一顆,寶貝得很。

而我劉迢迢只是個冒牌貨,皇帝不會關心我的死活。

若我向華慎提起,他恐怕要宮才能讓皇帝解囊相助,屆時華慎的地位和命不保。

若不能為所用,就毀掉……

在昏迷前,營外腳步匆匆,有人闖了進來,渾悉的清冽氣息。

我想死在這種安心的氣息里。

18.

我醒來時,抄了一份和離書,藏在袖口里。

林妙兒想上位,熬到我死那天吧。

華慎剛送走醫,難得臉翳,他猜到了,我的毒和太后有關系。

我湊過去平他微蹙的眉心,「又不是你中毒。」

「我寧愿自己這苦。」他眉宇間充滿認真,「太后下的手?」

我搖搖頭,謊稱不知道中毒。

最好的結局便是悄無聲息結束這一切。

我摟上他的脖子,擺正他的臉,親了一口,「夫君,漫漫長夜不如……」

做個風流鬼吧。

19.

華慎請來無數名醫為我診治,無人知我中的毒為何,奇方異草下,我的沒有好起來。

藥太苦,我喝一口就吐一口,全用來澆花。

我不想讓太后的謀得逞,是熬著不愿死在京城

華慎返回封地那日,我還活著。

出了城門,若無皇詔,華慎這輩子都不會再踏進京。

「你自小在京城長大,可還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華慎將馬車停下,我偎在他懷里,遠眺那道城門,「我最重要的東西,我抱著呢。」

他笑了,笑得有些凝重。

馬車顛簸,才沒出多遠的路,我忍不住骨的巨疼,噴出了一大口,染了轎簾。

華慎慌了手腳,帕已經浸在鮮里,他用玄的王袍給我拭。

我挪開華慎的手:「臟……」

華慎意識到不對,今日我真要命絕于此,鼻息越來越弱。

似乎下了某種決定,他將我抱下馬車,帶我騎馬朝著回京城的路疾馳。

我虛虛揪他的擺:「我不準你回頭,你這是抗旨。」

「皇帝有顆解百毒的活仙丹。」風聲穿過我耳稍,華慎的心臟跳得很快,握著韁繩的手微不可見地抖了抖。

「我不會讓你死的。」

城門被他疾風的駿馬破開,宮門面前,他騎馬進去,驚衛軍和弓弩手。

期間,我眩暈中聞到了的味道,還有……男人的撕吼。

「南藩王抗旨回京,闖宮,格殺勿論。」

我虛弱地彈不得,眼淚止不住流下,恨不得掐死自己。

「別哭。」他低頭吻了我的眼瞼,「你會活下去的。」

我一睜眼就看到他了幾支羽箭,一只反骨琵琶勾刺進他的大流得比我還多,他雙目猩紅:「快到皇帝寢宮了。」

皇帝寢宮

華慎把我放在地上,對著面驚恐的皇帝跪下:「求皇上把活仙丹賜給臣,臣愿用命和封地換,求皇上救。」

他向來倨傲,埋頭跪下那刻,一滴熱淚滾落我的頸脖。

皇帝尋思道:「朕也只有一顆……」

「求皇上,臣愿意出所有兵權,還有一些背著皇上培養的勢力……」

他果然造反的野心,如今待了,也算是……威脅。

「若皇上救臣一次,從此華慎就是皇上手里的狗,言聽計從……」

皇帝同意

了。

華慎眼里騰起重的殺意和死心才漸漸息去,今日君,兩人都未必能活著走出去,他渾滿羽箭,已是強弩之末。

一命換一命。

20.

從此世上再無南藩王。

十年后,我仍記得踏出宮門時,華慎滿傷痕地抱著我,眼里有了新的期盼。

「迢迢,你活過來,用什麼換都值。」

那年華家沒落,百年大家族再也沒了祖上的蔭庇。皇恩浩下,華慎被留了個毫無實權的職,日日清閑,上朝下朝,回家逗我。

我不知道對于曾權傾朝野,也曾意謀反的華慎來說,皇上不殺他,是恩賜,還是折辱。

后來,我們有孩子。

「爹爹,騎大馬。」

「好,宣兒坐穩。」

我心下復雜,華慎跟兩個兒子爬在地上,玩得很開心,與我初見時的清高倨傲沾不上半點邊。

我拿起書卷啪得打在兩個兒子頭上,將他們趕到書房里,「日就知道玩。」

「娘,孩兒明白,以后讀書當大。」

我從沒教過他們要當大,可他們小小年紀心氣就大,也許祖上的風氣就是這樣。

子隨了他們爹,不是個安分的人。

華慎笑著摟過我,「日子正好,外出春游?」

我點點頭。

馬車路過小巷時,一個邋遢又醉熏熏扯住車夫:「大哥!大哥!你再借一百兩銀子給我。」

華慎冷淡的眉目微皺,讓車夫不用管,我抱著三歲的小兒子開轎簾。

華奕面容愁苦,看不出是當年錦繡富貴堆里長大的俊俏小公子,華家分家后,他過慣奢侈無度的生活,如今欠了一屁債。

馬車朝郊外轱轆走,我記得華奕騎著小馬駒追我時,問我:妹妹,我還能遇見你嗎?

不過是二十年景而已。

突然,三歲的宣兒興:「娘,熱鬧,要看。」

馬車路過郊外的閣樓,有戶人家在拋繡球招親,紅綢漫天,底下熙熙攘攘都是人。

華慎輕輕摟住我的腰:「拋繡球,帶宣兒去看看吧。」

等我下馬車時,父子兩已經到前面湊熱鬧,我開人群走過去,聽到他們在說話。

「宣兒也要玩。」

「爹娘玩過,你娘偏要塞給我,別人不愿意。」

「……」

許是被我聽到,華慎臉訕訕,「爹記錯了 。」

漫天喜慶的氛圍,宣兒很開心,他不知道自己能來到人間看一趟繁華。

緣起于一個拋錯的繡球。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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